第 12 章
見到菲洛米娜的第一個瞬間，布魯斯·韋恩絕對沒有想到過，能在對方的身上看見充滿活力的一幕。
當他們坐在阿斯頓馬丁上面駛入韋恩島上的韋恩莊園時，他甚至覺得自己能聽見後面那輛車上的迪克正在跟達米安八卦的樣子。
當然了，達米安肯定恨不得把自己大哥的嘴封上，最好讓他十天半個月的都別來找自己八卦。
托尼·斯塔克的出現幾乎像是把覆蓋在菲洛米娜表層的那星點陰鬱通通給抹去，露出了潛藏在表皮之下，那獨屬於菲洛米娜的活力開朗。
無論是坐上車的時候也好，還是抵達了韋恩莊園、從車子上下來的時候也罷，菲洛米娜看上去似乎對於他們幾個人的幫助並不感到抵觸，甚至在布魯斯有些猶豫的對她伸出手時，微笑著同樣展開雙臂，任由沒見過幾次面的親生父親將自己穩穩地抱入輪椅中。
幾乎是菲洛米娜剛剛被布魯斯抱起的時候，夜晚的哥譚騎士就已經發覺了不對勁，照常理來說，菲洛米娜的身體會與常人有些微的重量不均衡，普通人或許覺察不出不對勁，但對於布魯斯這種幾乎可以精細的判斷出分毫區別的人來說，那樣的感覺就明顯多了。
單單從身體的重量平衡上來看，菲洛米娜的肢體應當是完好無損的，他稍稍垂下視線，落在了菲洛米娜一直改在長裙下頭的雙.腿，此刻那裡又被珊瑚紅色調的天鵝絨毯子給蓋住，柔軟的布料隨著輪椅的行進而晃動著，看不清晰。
但事情其實很好猜測，從早上的那通電話就可見一斑。
斯塔克工業並非只發展清潔能源，在關閉了軍火部門之後，斯塔克工業反而變得更加多元化，無論是在資訊工程方面、在輔助器械方面還是高端晶元方面都頗有深入，而從十五年前開始，似乎是為了在各種戰爭跟災難之中無端受害、失去肢體的民眾，在高科技輔助工具方面，斯塔克工業走的最快。
難道......。
他稍稍側過頭去，推著菲洛米娜輪椅的迪克似乎同樣在看他，青年隱蔽的點了點頭，顯然跟他想到了同一個地方去。
昨晚發生的異常，迪克跟達米安已經事先通知過他了，雖然並沒有什麼事情發生，但是布魯斯對於自己的助手們總是十分信任，尤其他們年紀尚清的時候或許還容易犯下情緒上頭這樣的衝動行為，但現在就連達米安都已經改掉那些壞毛病很久了。
當年的事情資料上雖然都有記錄，但是冷冰冰的文字即便記錄的再詳實，也沒有現場經歷過的那樣清晰震撼。
或許他是時候跟斯塔克交談一下了。
韋恩莊園很大，與復仇者大廈的前身斯塔克大廈相比較起來是不同的風格，復仇者大廈的科技感濃重，而韋恩莊園則沉澱著城市的重量，見證著這整座哥譚市的興衰，似乎身下的輪椅每碾過的每一寸地毯，都可以就著建設起哥譚市的韋恩莊園說上一段很長的故事。
身為一個暢銷作家，菲洛米娜自然有著捕捉故事細節的能力，她稍稍側過頭，交叉著掛在牆上的寶劍並沒有入鞘，而是在空氣之中散播著它逼人的鋒芒，菲洛米娜幾乎可以斷定，那兩把寶劍不僅有些年頭，甚至還見過血。
很多、很多的血。
達米安·韋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了，只有推著輪椅的迪克跟一直緩速走在一旁的布魯斯、以及這個家族的老管家阿爾弗雷德·潘尼沃斯在一邊，先前下車的時候菲洛米娜就已經跟管家先生打過招呼了，不過韋恩莊園裡面聘請的員工並不少，如果要一個個介紹過去實在耗費時間，因此阿爾弗雷德就省去了這樣的工作。
如果要認識這些人，菲洛米娜在這裡居住的時候總是有時間的。
而現在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也不是那件事情。
菲洛米娜簽署的血緣鑒定同意書在女孩強烈的要求下已經沒有了鑒定的必要，畢竟菲洛米娜曾經是一個棄嬰，在被警察從走私船上尋獲之後就已經錄入了DNA以方便尋找她的直系血親，而對於韋恩家族的眾人來說，黑進警方資料庫實在不是什麼難事。
這隻不過是表面上對菲洛米娜的一種掩飾罷了，在發現菲洛米娜的身世時，他們就已經事先做過調查了。
而菲洛米娜顯然也知道對於他們來說，能夠找上門就證明血緣鑒定肯定在她不知情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畢竟這樣隨意認親，即便韋恩不缺錢，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就上門給自己認個假女兒吧。
血緣鑒定這件事情被默契的放到了一邊，但該處理的事情還得處理，本來如果菲洛米娜願意的話，應該是在做完血緣鑒定之後順勢將女孩冠上韋恩的姓氏，但他們可不會忘記，不到半天前，才有另一個超級英雄富豪，在韋恩們的面前大聲嚷嚷，要把菲洛米娜冠上斯塔克的姓氏。
「我可以問嗎？」布魯斯·韋恩用他的正義聯盟隊友聽見可能會抓盧瑟來看看老蝙蝠腦袋的溫和聲音開口問道，同樣坐在一旁的迪克側過頭偷笑，試圖掩飾著不讓自己的老父親看見，「關於...斯塔克？」
「......我不在意。」菲洛米娜停頓了下，「但通常沒有人能聽完，他們總是出乎意料的痛苦。」
看客總是表現得比當事人更加痛苦，似乎這樣才能減緩她的難受。
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久到菲洛米娜此刻回想起來，竟然連小腿處那曾經無數次將她驚醒的痛感都有些遺忘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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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書本重重砸在地面上的聲音響徹著整個閱覽室，坐在地面上、盤著雙.腿的菲洛米娜嚇得抖了一下，猛地抬起頭，望向不遠處正沖著她笑的小男孩，看上去年歲跟她差不多，「喂，菲洛米娜，今天沒有下雨，你不跟我們出來玩嗎？」
「走開，強納森！」坐在地上、手上正捧著一本書的菲洛米娜生氣的喊道，同時將手上的書放在一邊，輕輕地拿起面前那本被遠遠扔過來，以至於書頁凹折到的《愛的教育》，將書頁重新整理平整之後才憤憤的說道，「你不能總是這樣亂扔書！」
「你是個怪胎！」強納森·洛克是紐約市立孤兒院中出了名調皮搗蛋的一個，由於活潑愛玩的性格，雖然在院長以及其他工作人員眼中十分難以管教，但是當之無愧的孩子王，以至於很少被拒絕的他聞言就跳起了腳，「你爸爸媽媽就是因為你愛看書才把你丟掉的！」
「那麼你呢？」菲洛米娜猛地站起身，原先放在膝上的《虎牙》滑落到了地面上，愛書如命的她卻沒時間去管，而是憤怒的大喊，「你爸爸媽媽是因為什麼把你丟掉的，丟在了遊樂園裡，我敢說你那天肯定很開心吧！」
即便表面上顯得多麼平靜從容，但父母的事情就是所有孤兒院孩子們不願提起的痛苦，無論是雙親去世、沒有人願意撫養所以送進來的，還是被棄養的，通通都是如此。
而孩子們總是口無遮攔，一但感受到了一點惡意就恨不得豎起所有保護自己的針刺，將自己團成一個刺蝟，才能把柔軟的腹部給保護起來。
匆匆趕來的工作人員連忙將菲洛米娜還有強納森·洛克給隔開，而男孩在被老師們半哄半拎著帶出去之前，還憤憤不平的喊道，「最起碼我知道我爸爸的姓氏，而你一輩子都只能用院長的姓氏！哈勒姆！」
那個時候的菲洛米娜脾氣實在算不上好，若不是攔住了強納森的安娜老師向來對他們很好，那麼菲洛米娜可能就會衝過去給強納森踹一個大跟頭了。
心裡堵著一股氣的菲洛米娜將自己團成一個球，縮在角落重新拿起了那本還沒看完的《虎牙》，生著悶氣。
如果她也可以跟亞森·羅平一樣就好了。
書總是能撫平菲洛米娜糟亂的思緒，每一個睡不著的日日夜夜，菲洛米娜總是在腦子裡想著自己白天看過的書，想著自己列在了閱讀清單上卻還沒看的書，數著自己最喜歡的情節然後才沉沉的睡去，因此她每次看書的時候總是全身心的投入在裡面，有的時候甚至連院長喊自己的時候都聽不清晰。
因此，當她回過神的時候，整個孤兒院靜悄悄的，這並不令菲洛米娜感到意外，畢竟整個孤兒院裡面喜歡看書的孩子們寥寥無幾，通常都是年歲更長的孩子，但今天是上學日，在政府跟斯塔克基金會的贊助下，這些孩子們可以在公立的學校免費上課跟吃飯，所以這個時間會呆在閱覽室的只有菲洛米娜一個人。
但是世界安靜的很詭異，就在那個時候，菲洛米娜抬起頭，透過閱覽室之中唯一一扇面向外頭的窗戶，看見了火球從天空中墜.落。
朝著她墜.落。
那是世界崩塌的瞬間。
最起碼，那是她從崩毀的童話世界中徹底清醒的瞬間。
屋內屋外空無一人，她被世界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