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世界（一）

方銹以為祂會出現，但是沒有。可那注視感卻始終存在，方銹甚至不知道為何還能感覺到對方似乎是帶著興味在打量他。

而登出口有玩家低聲提醒他：「神丨的丨名丨字是不能隨便喊的！」

方銹不理解：「為什麼？名字取出來，不就是讓人喊的嗎？」

他這話直接讓其中幾個人冷笑幾聲，陰陽怪氣了起來：「好囂張的新人。」

「要不是遊戲大廳里不能動手，我們在這裡就能摁死了他。」

「偉大的神也是你能隨便直呼的嗎？」

「新人，等著吧，下個本老子就狙死你，神丨的丨名諱豈是你能隨便提及的？」

方銹看向那個光頭大漢，誠懇道：「可是我要還刀啊。」

眾人：「！？」

他在副本里說自己會還，居然真的打算還啊？！

方銹又勾著唇笑了笑，明明神色是溫和的，瞧著卻莫名邪氣：「還有，你可以試試來狙我，畢竟我下一個本不會下單人本。」

他就可以殺人了。

但他們卻以為他是在說他或許會有隊友，光頭壯漢直接亮出了一個「殺」字的徽章：「老子是殺戮公會的人，小子，就沖你對神不敬的舉動，我們公會下個本必狙你，我特么倒要看看有誰敢和你組隊！」

「殺戮公會啊……他們公會會長真的是那位的狂熱信徒了。」

「卧槽我本來還想求秀哥帶的，走了走了……」

隨著這一聲令下，人群四散，只有光頭壯漢在方銹面前比劃了一下脖子，方銹直接無視了。

因為不能在這動手，光頭壯漢也沒做無意義的垃圾話輸出，放完狠話就帶著小弟走了。

而方銹捧著手裡的刀，是真的有點頭疼。

他其他道具都可以收入遊戲背包，唯獨這把刀不行。

剛剛他試過了，只要試圖收入，背包就界面就會跳出「檢測到神源，無法收入！」的紅色警告字樣。

所以說，洐到底給了他一把怎麼樣的刀？

喊他也不出現…算了。

方銹放棄治療，直接跳下登出口的檯子，決定先逛逛遊戲大廳。

但他才走出幾步，就有人擋在了他跟前。

方銹揚眉，個頭矮不少的那個男生主動打招呼：「方銹！你好！我是萌新榜第二十名的書小小，這位是高能榜第107位的秋厲，我們想跟你組隊，一起下下一個本。」

書小小還怕方銹不答應，不知道這兩個榜單的含金量，正想再解釋幾句，方銹就果斷點了頭：「可以啊。」

書小小：「……？」

你答應的也太快了吧？！

方銹一臉你們來得正好的表情：「不過剛殺戮公會說要狙我，你們確定？」

書小小懂了：「你放心，殺戮公會那會長之前被秋厲爆錘過，我們在，他不敢下有秋厲的本。」

方銹倒也不是這個意思，不過他也懶得解釋了。

就是…方銹看了一眼沒什麼表情的秋厲。

秋厲察覺到他的目光，沖他點了下頭，方銹會以頷首致意。

書小小看看他：「要不，我帶你逛逛遊戲大廳？你只有五分鐘的時間待在這，要抓緊利用。」

「五分鐘？」

「嗯，登入遊戲有十分鐘的免費時間，是供玩家挑選副本的，登出後有五分鐘，到時間后不用積分續時長就會被自動彈出遊戲世界。積分兌換比例你可以在商城看。」

書小小和秋厲帶著方銹往前走：「這邊是直播大廳，直播大廳那邊是VIP休息室，這邊是榜單，三大榜單都在這了。」

方銹抬頭，就見空中懸浮著三個光屏。

底下兩個並列的是萌新榜和高能榜，萌新榜很短，只收入了二十名，書小小的名字赫然在列。

方銹的視線在第二名停留了一瞬。

而高能榜就很長了，收入了200名，除開前五名，底下的都是呈滾動式播放。

「第五名為什麼是紅名？」

方銹注意到其他的名字都是黑字，只有高能榜的第五名是紅字。

書小小看了看四周，小聲道：「那個啊，是個瘋子，他的劇情探索度一直都很低，但全部本都通關了，你猜是怎麼出來的？」

方銹揚眉：「殺出來的？」

書小小意外：「你這都能猜到？」

方銹玩笑道：「畢竟有句話叫『殺紅了眼』。」

書小小：「……」

這種冷幽默倒是沒必要哈。

方銹的視線在那個紅名上流轉了一會兒。

解行水么？

這名字還挺有意思。

他的目光又掃向最上面的神榜，就見上頭都不是名字，而是類似於稱號的存在。

【No.1世界秩序

No.2希望與守護

No.3智者

NO.4正義之槍

……】

一共十三個神位，很是惹眼。

秋厲終於開口，他淡淡道：「你在副本里呼喚的那位神，就是被人們譽為『希望與守護』的神明。」

他意有所指地與方銹說：「神榜上的神名都不可言說，只有祂是例外。在遊戲世界里，所有老玩家都知道一件事，只要你在副本內呼喚祂的名字，祂就會守護你，幫助你渡過難關。但一定要記住，一個副本只能喊一次，因為祂是神。」

那只是神的一點憐憫。

方銹挑起眉梢，彷彿聽不懂一樣：「洐么？」

見他又提，書小小倒抽了口冷氣，方銹有點無辜：「我喊了也沒怎麼樣啊。」

就是他能夠感覺到有很明顯的視線黏著在他身上，不是來自周圍的，更像是來自另一個維度空間的。

書小小沖他豎起拇指：「您牛。」

秋厲卻說：「你不怕樹敵，不怕死，確實可以喊。不過你提到神丨的丨名字，就會被神關注到。」

方銹點點頭，又問：「那個第一的神，叫什麼？」

「不知道。」書小小道：「我們又不是祂的從者，再說就算是祂的從者也不一定知道祂的名諱，這十三個神里，只有『希望與守護』的名諱在玩家中流傳。」

而且即便是流傳，也沒人敢喊祂的名字，這麼多年來，大概只有一個方銹在經歷了副本后還敢不信邪。

方銹說行吧，然後他面前就跳出了只剩下一分鐘的倒計時光屏。

他跟書小小他們說了，於是書小小他們迅速和他加了遊戲好友。

書小小：「你出去后我們用手機聯繫。」

方銹微頓。

他出去后？這意思是這倆不會出去嗎？

他無意窺探書小小和秋厲的秘密，畢竟他看得出來秋厲很警惕他，所以他點點頭，表示明白后，在規則把自己彈出去前，自己先點了退出遊戲。

方銹睜開眼，率先看到的是一片黑，只有一點微弱的光亮從眼罩縫隙中探進來。

他一把掀開眼罩坐起身來，看了看自己開著的滅蚊燈，直接翻身跳下床，到窗外看了眼對面馬路亮著但已經沒什麼人了的夜宵店。

方銹拿起手機看時間顯示兩點二十分，然後跳到了二十一分。

而他的手機APP的那個「角色扮演內測版」，也變為了「公測版」，上頭的標識還是一棵黑色的樹的模樣，沒有別的變化。

黏在他身上的視線感消失了，app打開可以看見完全不同的功能。

論壇、商城、遊戲大廳、我的。

「我的」點開后還包含公會、面板、好友、背包。

【鑒於你SAN值還沒恢復，我提醒你一句，你確實回到現實世界了。】

方銹退出APP，轉去找手機通訊錄聯繫人：「你還能跟我到現實世界？」

【當然，遊戲世界是高於現實世界，只要構建聯繫，就可以影響現實世界。】

而方銹已經和系統建立了聯繫。

方銹直接撥了個電話出去。

電話響了兩秒就被接起，對面的男聲有些沙啞疲憊：「方銹，不是所有人都是你這樣的怪物，我只是一個醫生，現在是凌晨兩點，我需要睡覺，人一時半會不會死就等我醒來再說，撐不住了你就給個痛快，老子半夜不治病。」

方銹：「許別楠，我有個好消息告訴你。你開車帶上老韓，來我家對面的燒烤店說。」

許別楠冷漠道：「不來，滾。」

然而半小時后，咬著烤雞翅的方銹舉著手裡的烤羊腿沖一臉煞氣的許別楠還有在他旁邊看上去像是流浪漢，邋裡邋遢的半闔著眼打哈欠的韓淮揮了揮手。

在等待的過程中，方銹逛了一下商城，發現真的什麼都可以買，就是貴。

不過好在方銹現在作為新人，有新人半價折扣，只是特定消耗品限購。

【所以很多公會會招新人，就是為了這個半價折扣】

方銹明白了那個思路，因為遊戲內有玩家之間的交易物品按鈕。

他花了50積分買了低配生命藥水恢復了身上的傷口，生命值也只跟著恢復到了40%而已，畢竟方銹都是內傷。

但方銹就沒有管後續了，反正要七天後才能下本，他的身體能夠自愈。

方銹內心：「這藥水賣這麼貴，一個本下來積分也就一千多，玩家的死亡率豈不是很高？」

【新手本的積分獎勵不高，而且你下的還是單人本，你下個本選遊戲池多人本就知道一次能賺多少分了。不過你下個本通關后遊戲商店就沒有新人折扣了。】

正好看到「定做C級主武器4000積分一件，新手價2000積分」的方銹懂了：「奸商的套路啊。」

「這種規則，不是正好方便了公會操作嗎？」

系統沒有否認：【公會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差，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麼神勇。對於很多人來說，他們下本只是為了活著。】

方銹：「什麼意思？」

【新手本過後是要七天後才能也必須下本，但第二個本過後就不一樣了。六天內沒有下本，就會被倒計時強制拖入隨機副本中，除非使用積分抵消。】

方銹聽過後一點也不意外。

積分商城裡可以用積分兌換現實世界里的錢，還可以兌換健康，甚至可以兌換感情，看上去這裡就像是一個天堂，可在方銹眼裡，遊戲世界更像是神的樂園。

被神選中來表演逃生劇目的小丑，除非身葬樂園，不然究其一生也無法逃離。

.

許別楠和韓淮坐在了他對面，韓淮舉手示意店老闆：「再來一打啤酒。」

方銹提醒：「我沒發工資，你請。」

韓淮：「……」

他望著這一桌子燒烤，精神了很多，微笑著改口：「一瓶就好。」

他嘀咕：「我棺材本都要給你吃空了。」

許別楠是一個寸頭的醫生，模樣很俊，就是眼尾有一道疤，看著有些唬人，尤其是冷臉的時候：「有話快說。」

方銹也沒打算拖著：「我找到那個世界了。」

【他們聽不見的。】

許別楠和韓淮確實沒有聽見，他們從方銹口裡聽見的，只是「這個烤雞翅很好吃」。

但許別楠和韓淮很了解方銹，方銹雖然性格上有點讓人無語，但不是那種會大半夜把他倆一塊喊出來驢他們的性格。

許別楠皺起眉，韓淮原本懶散的神色也瞬間正了起來。

之前他們就設想過，是不是進入那個世界的人，再回來，是沒有辦法跟人提及那個世界的事。

方銹在心裡回系統：看，他們已經知道了。

【……你挑選的夥伴的確都很聰明。】

韓淮徒手開了酒瓶，問：「那現在怎麼辦？你就點了一隻烤羊腿，能分嗎？」

方銹笑笑，心說還是老韓聰明。

他舉著自己手裡的烤羊腿，意有所指：「我不能，但是別人能。」

【我會分享「入門劵」給他們，不過你的第二個本不能帶他們，時間對不上。】

方銹想了想，迂迴地叮囑他們：「自食其力。」

許別楠和韓淮對視一眼，都閃過疑惑。

方銹還不放心，又問了遍：「你們能聽見嗎？」

「能。」許別楠：「自食其力，記住了。」

【你自己喊祂喊得毫不顧忌，到頭來還是怕你朋友中招？】

這不一樣。

方銹心說：我和他們不一樣。

他沒什麼可以失去的，所以不畏懼和神做交易，也不怕神會從他這兒換走什麼。

但是許別楠和韓淮是正常的人，他不能讓他們落入邪神的圈套。

天底下有免費的午餐這件事，方銹從來就不相信。

——就算是早晚餐他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