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機械之心（9+10+11）
葉隱珏和韓淮是在庄夢在發布會上發言的時候接上頭的。
畢竟葉隱珏也是個公眾人物,庄夢直播發布會的全息投影旁邊，就是葉隱珏的廣告牌。
於是身在一個自由散漫的組織的韓淮在尖吻蝮要求集合的集合點時，也看見了趕來山海大酒店的葉隱珏,並想辦法溜號,成功攔截到了葉隱珏。
他們已經互換了「鑰匙」，現在葉隱珏可以給韓淮發消息了。
葉隱珏一邊用手機顯現出來的光屏打字告訴韓淮自己接到庄夢和霍得了,一邊問他倆要「鑰匙」。
霍得迷茫：「那是啥？」
而庄夢已經報出了自己的鑰匙。
葉隱珏糟心道：「你真是地主家的傻兒子……」
他解釋了兩句，霍得這才明白：「哦哦哦就是那個通訊秘鑰啊。」
他也報給了葉隱珏,葉隱珏轉達給了韓淮,又跟他們說：「你們通過一下申請。」
庄夢看他：「你沒有裝精神系統？」
葉隱珏很驕傲：「我是純人類。」
他拍拍自己的胸脯：「羨慕吧。」
「…所以你可以用異能。」
庄夢完全不接茬，只若有所思地輕點了下頭，語氣還是如同以往那般柔柔的：「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葉隱珏：「……」
這個隊就全是事業型大佬是吧。
韓淮在他們腦海里說話,說出來的話又自動成文字在葉隱珏的光屏上顯現：「小葉跟你們說了大概情況吧？」
霍得：「師父,小葉哥說了襲擊的人目標是我和夢夢,目的是給我們植入病毒。」
韓淮嗯了聲，飛速道：「具體是什麼病毒我不清楚,但是我聽到的內容就是這樣的。」
他說：「我是尖吻蝮的成員，但只是一個成員,沒有什麼職位，接觸不到什麼事,不過有些事我也還是清楚的。」
韓淮的身份buff告訴他,在這個烏托邦之城，矛盾不僅僅是在貧民窟生活的人和像庄夢與霍得他們這樣的人之間誕生的，甚至貧民窟內部也是在內耗。
先不說那些沒有加入幫派每天偷雞摸狗、打打殺殺的人,就說遊走在兩個階級之間的幫派和幫派,也有很多爭鬥。
大家應該是不和睦的,可這一次行動，是尖吻蝮、斑冠蛛、綠鬣蜥三方合作動手。
尖吻蝮負責外圍騷擾吸引注意力，斑冠蛛負責切斷電源，而更擅長技術的綠鬣蜥則是負責黑掉監控。
韓淮：「更重要的是，我們有你們所有的流程路線圖。」
這東西只有內部人員可以弄到。
庄夢在聽到這話的一瞬間就抬眼看向了霍得，霍得愣了愣，旋即反應過來：「哦！！！」
韓淮和葉隱珏問他怎麼了，霍得道：「就是我前不久剛跟夢夢說了，我發現我們厄瑞波斯有人和尖吻蝮有聯繫！」
難道說……是厄瑞波斯有內鬼？
可是如果有內鬼的話，會那麼容易讓霍得這個繼承人發現嗎？
最重要的是…
庄夢輕聲：「我們的任務名字叫做『各自心懷鬼胎的晚宴』。」
這個「各自」指得肯定不只是這些幫派，還有倪克斯家族和厄瑞波斯。
如果是厄瑞波斯主動提供給尖吻蝮的呢？
那他們究竟是想要做什麼？
倪克斯家族和厄瑞波斯並不在意他們的死活？
庄夢蹙緊了眉頭，只覺得這局面真的就像是葉隱珏所說的那般，無比混亂。
韓淮：「還有關於陣營的問題，你們有頭緒了嗎？」
他分析道：「我們現在最大的問題其實是陣營，我認為既然是陣營戰，那麼輸了的那一方陣營就會面臨淘汰，又或者是用這個辦法進行分組。」
「那麼現在的問題就出來了。如果是階級之間的陣營，我和小葉跟夢夢和小霍明顯不是一個陣營。系統怎麼可能把同隊成員分成兩個陣營？」
韓淮說：「如果是純人類和機械改造派，這又不對了，因為小葉是純人類，我們都是機械改造。」
「如果是人類和AI也不對，因為我是AI。」庄夢眉頭蹙得更深：「但現在明面上能夠分成的陣營就只有這三種……」
她忽然想起了沖他們攻擊了的AI：「老韓，你們的計劃中有黑了山海大酒店的安保或者服務機器人的防火牆，操控它們對我們進行攻擊這一環嗎？」
韓淮想了想：「我能接觸到的東西很有限，但就我接觸到的來看，是沒有的。」
他微頓：「不過…綠鬣蜥這次的行動負責人我們都認識，或許我可以去問問？」
庄夢有點意外：「我們認識？玩家？是誰？」
韓淮：「秋厲。」
他們並不知道方銹跟秋厲的那些事，說認識也是因為在榜單上看見過。
所以庄夢點了頭：「有機會的話可以問問他，看看能不能合作。」
「……這局面真亂。」
庄夢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如果不是你們黑了那些機器人，讓那些機器人沖我們發起攻擊，就代表這裡面還暗藏著一股勢力在運作。」
各懷鬼胎……
用方銹摳字眼的方式去理解，就是每個勢力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在心裡。
倪克斯家族是，厄瑞波斯是，尖吻蝮是，斑冠蛛是，綠鬣蜥是，還有機器人失控的幕後黑手也是……
這局面真的，太亂了。
庄夢輕呼出口氣，剛想問他們有沒有人看見許別楠，話還沒出口，就聽見門被人敲了一下。
三人微頓，霍得在腦海里緊張地跟韓淮說了一聲有人敲門。
於是韓淮說：「你們在幾樓？我看看能不能幫你們看看是誰。」
他現在在山海大酒店對面的天台上面趴著，身邊還有好幾個尖吻蝮的兄弟正在無意義的炸樓。
附近的警察是出動了，但卻被幫派之間組織的車隊暫時困在了樓下。
從山海大酒店斷電開始到現在，其實總共不過五分鐘。
腦內交流是比現實語言溝通要快的。
葉隱珏報了他們的層數：「44樓。」
韓淮豎了個大拇指：「會選，真吉利。」
而外面又敲了幾聲。
「…等等。」
庄夢說：「好像是摩斯電碼。」
她的腦內對話被翻譯成文字出現在葉隱珏的光屏上，葉隱珏凝神聽了聽。
對方又輕輕叩擊了會兒，葉隱珏：「是摩斯電碼。他說是方銹讓他來找我們的。」
-
時間回到山海大酒店斷電的那一瞬間。
「……有人入侵了山海大酒店的電力系統。」
方銹的聲音在宋桓的腦海里響起：「沒有切斷，但用了病毒觸發了防禦機制，導致斷電。」
方銹看著自動開啟夜視功能的攝像頭，悠悠道：「現在他們準備切斷所有攝像頭了，我估計下一步就是刪除監控拍到他們的畫面，我倒是可以保存下來，但我覺得我要是主動保存下來了，關於我覺醒自我意識了的這件事就暴露了。」
宋桓在腦內糾正他，並肯定他：「是關於你身份覺醒自我意識。不過是的，你不要做任何操作。」
因為山海大酒店有自己的工作AI，名叫經……不是，名叫「荒」。
荒雖然也是用的方銹的表層網路，能夠被方銹接入，但方銹不能接入。
他在對方沒有開放許可權的情況下接入別的AI，會被發現。
這跟接入攝像頭和翻閱資料庫是兩碼事。
方銹不是很在意，因為他已經快要無聊到長草了——關於只能看別人打架不能自己動手對於一個能動手絕不動腦的人來說是有多麼難受的體驗，此時的方銹最有發言權。
他閑閑道：「你總是要加一個『的身份』很容易被人誤以為是在水字數啊。」
宋桓不明所以，但還是認真回答：「這是為了保持冷靜和理智，不被身份意識同化。」
方銹揚眉，心說這個理性公會的玩家比他想象的要聰明許多啊。
也不知道多少級了……話說。
方銹突然想到什麼似的：「你是不是那個在版本更新前在論壇發帖子說遊戲世界要擯棄普通角色這個概念的玩家？」
當時那個帖子是針對方銹他們下的《來自遠古的悲歌》做的分析，說是要把渾水摸魚的玩家全部淘汰了。
那個時候方銹還在心裡吐槽了在這種環境里說這話，就不怕被罵死嗎。
發帖人是半匿名的狀態，顯示的是【高能榜No.19（理性公會）】，方銹還去他帖子里留言故意說感覺遊戲世界一開始就是想讓大家友愛遊戲的帶了一波節奏。
後來遊戲版本更新后，排名幾乎都有點變動，現在高能榜第19名不是理性公會的玩家了，加上版本更新前的高能榜前二十就已經可以選擇匿名，只是很少人這麼做。
但那個時候方銹看第十九名就是匿名的狀態，所以並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宋桓推了推眼鏡：「是我。」
他平靜地戳破方銹：「你還來我這帶了節奏。」
方銹完全不心虛：「緣分啊朋友。」
他笑眯眯道：「既然我們這麼有緣，不如你幫我個忙？」
宋桓：「這兩者沒有因果關係。」
話是這樣說的，但他還是問：「你想要我在混亂中去找你的隊友們？」
方銹應聲：「還有五秒他們就能切斷監控了，這是很好的時機。」
宋桓沒有拒絕：「當然，我們畢竟是一個陣營的。」
方銹人坐在第一研究所里，看著夜視監控里的宋桓，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嘴角：「是啊，我們畢竟是一個陣營的。」
然而在監控被切斷的那一瞬間，宋桓剛鎖定了庄夢和霍得的位置，正要過去，卻被方銹喊住了。
方銹：「不急。」
他又開始轉纜線玩，因為他的屋子裡也沒有監控：「你去44樓。」
宋桓皺眉：「這裡是45樓。」
方銹嗯了聲：「我知道，要和我合作就聽我的，好嗎朋友？」
宋桓有分析過方銹這樣的人的性格，其中控制欲就在他的預測中，所以他並不意外，只推了推眼鏡，借著一片混亂悄悄離場。
然後就有了現在的局面。
因為斷電，宋桓是根據方銹對山海大酒店斷監控前的記憶指揮他走安全通道下去的，等到他摸索到那間小雜物間面前時，庄夢他們也聊得差不多了。
宋桓示意：「你們誰跟我交換一下『鑰匙』？方銹做了個程序，可以讓他單線聯繫你們。」
庄夢沒什麼猶豫：「我來。」
負責關門還沒反應過來的霍得撓撓頭。
庄夢總是什麼事都沖在前面。
秀哥說，這是在破曉待過的後遺症。
捨己為人的思想，要不得。
但是現在時間緊急，不好爭。
所以葉隱珏和霍得對視一眼，同時感覺到了對方的一點無奈。
庄夢直接打開了宋桓給她發過來的程序包，秒下載好，就聽見腦海里響起了方銹懶懶散散的聲音：「喂喂喂。」
「…聽得見。」不知道為什麼，終於聽見了方銹的聲音后，庄夢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安全感：「我先把你的程序發給老韓他們，不過葉隱珏是純人類，沒有精神系統。」
方銹：「沒關係，你讓他開放一下他的AI許可權。」
庄夢把話轉達了，葉隱珏有點懵：「什麼AI許可權？我哪來的AI？」
方銹：「……」
所以你們進副本后都不熟悉一下自己手邊的東西嗎？！
這個不需要方銹教，已經鼓搗了一個下午這個世界的科技的庄夢會。
只是在她示意葉隱珏將光屏的反窺模式關掉時，葉隱珏持續懵了第二次。
庄夢輕柔一笑，像是教老人家玩手機一樣一步步教會了葉隱珏。
葉隱珏雖然是純人類，但是在這個世界里，每個人都是有自己的AI助手的。
葉隱珏開放了助手的許可權后，方銹就能夠控制他的手機了。
方銹在發現葉隱珏的手機連接了耳機后，打下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很想問你們，為什麼不讓葉隱珏戴上耳機？】
幾人：「……」
這個副本太亂了，他們的腦子也亂了，都忘了。
葉隱珏輕咳了一聲，摸上只有指甲蓋大小的、堪比耳塞的耳機戴上，終於能夠加入音頻聊天了。
大家都連上了線，他們也沒必要在這裡窩著。
而且戰火也已經停了下來。
韓淮說：「尖吻蝮要撤了，你們小心。」
他還沒頭沒尾地補了句：「這次倪克斯家族發布會直播，夢夢的臉幾乎全城人都看見了。」
庄夢稍頓，知道韓淮的意思是許別楠肯定看見了她，要她別擔心。
許別楠會想辦法找她的。
方銹也知道韓淮的意思，但現在網路里還有個宋桓，所以他再遮掩了句：「嗯，庄夢你需要小心，別被淘汰。」
庄夢：「知道。」
她率先出了雜物間，在轉身時稍稍彎眼。
她挺喜歡這個隊伍的。
雖然這幾個人，尤其是方銹不是什麼好人，行事作風和她差距很大，可她還是奇異地喜歡上了。
大家各自分開往自己該去的地方走的時候，方銹先把宋桓從拉到了另一條通訊線上，對庄夢他們說：「接下來我說話你們不要給反應，不要讓宋桓察覺到我在跟你們說話。」
幾人一頓，韓淮和葉隱珏還好，他們本身就不在45樓，葉隱珏雖然是表演嘉賓，但因為表演還沒開始，人本身就是在44樓準備的，他現在已經回到了自己的休息間。
但庄夢和霍得是跟宋桓在一起爬樓回45樓。
兩人不動聲色地繼續走，就聽方銹道：「首先許別楠在4區第一醫院，他是仿生人醫生，沒能來跟你們匯合是因為他的行為軌跡是被設定好了的，他是醫療型仿生人，只能待在醫院裡，或者跟救護車出診。」
許別楠既然能得到這個身份，那肯定就是那個醫療機器人覺醒了自我意識，但他不能暴露。
暴露的話就會被視作出現了bug被格式化，方銹懷疑如果拿到了仿生人或者機器人身份的玩家被格式化后，就等於副本同化。
「以及我們和宋桓不是一個陣營的，但他以為我們是一個陣營，你們得讓他確信我們是一個陣營。」
方銹把自己的猜測說了：「你們應該已經分析得出了目前場上有三種陣營的可能性，但這個副本的玩家之間的陣營不是那三種。」
那三種是副本NPC和副本背景下的陣營，跟玩家有關係，但不大。
因為那三種陣營在烏托邦之城已經持續了很久，混亂了很久。
玩家既然沒有從烏托邦之城出現這樣的局面時進來，而是選在這個最近不少「AI覺醒了自我意識」並且有人有意插入「AI自我意識的程序」，那就代表——
方銹勾起唇，明明被限制在一間屋子裡，卻已經掌握了全局：「我猜之後會有一場關於人類和AI的戰爭，而我們的陣營是人類陣營。」
這不是字面意義上的人類，因為方銹和庄夢還有許別楠現在都不算是人類，但他們確確實實是人類陣營的。
因為他們是保衛人類陣營，又或者說是保衛世界。
而宋桓他們給AI植入自我意識程序，目的其實就是想讓AI反叛人類，不然植入的意義在哪？
方銹心說機器只是工具，如果一個工具自己誕生了靈魂，你要保留靈魂那是對的；但你強行要讓一個機器有靈魂，那這問題就很大了啊。
舉個簡單的例子就是，人用筆寫字，時間久了筆有「筆靈」了，有自我意識了，不願意讓人類握著它寫字了，那為這支筆發聲確實沒什麼。
可如果一支筆它本身就是一支筆，卻有人強行要給它「筆靈」，讓它反抗使用它的人類…只能說你沒事吧？
方銹在聽到宋桓說植入AI自我意識程序的AI有百分之九十五齣現了問題，他就想到了這一點。
這不就是強行讓公雞下蛋嗎==
在方銹把這話說給庄夢他們——排除了宋桓——聽的時候，五人的面前都亮起了淡藍色的光屏。
【解鎖陣營：守衛烏托邦】
【陣營詳情：發現新局勢的你們，一定也發現了烏托邦之城的混亂，可就算是這樣混亂的一座城市，它也是數十萬人類的家園。而你們，始終堅定地選擇守衛這個「烏托邦」。】
【陣營人數：7/？？？】
方銹挑了下眉，看著自己面前和光屏重疊在一起的【警告值67】，若有所思：「你們都看見了嗎？」
庄夢想回話，但是不能，只能聽他繼續說：「『始終堅定地選擇』、『三個問號的分母』，也許這代表陣營也不是固定的。」
庄夢瞬間就明白了方銹的意思。
方銹輕捻了下手裡的纜線：「還有我們沒有聯繫上另外兩個隊友，但陣營已經把他們歸納進來了，所以就像我想的那樣，一個隊的人會在同一陣營，而且我想可能是以隊長為基準。」
如果是這樣的話……
那他們可以藉助這個副本找到其他隊的隊長。
方銹換了個話題：「還有就是會客廳襲擊你們的AI不是特定一個幫派做的，就是我跟你們說的我們陣營對立面，也就是想要讓AI覺醒自我意識的人做的。」
有可能是玩家，也有可能是NPC，因為他們的任務是讓AI覺醒自我意識，讓這個烏托邦之城變成AI的天下。
在聽方銹說話的時候，他們也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庄夢和霍得特意進了旁邊的一間無人的空房間，因為這樣之後問起來他們就可以說為了安全躲在了這裡，而宋桓則是回到了研究所所長的身邊。
剛剛一片混亂，他和研究所所長也被突然暴走的機器人打散了。
宋桓並沒有懷疑方銹在跟庄夢他們說什麼，因為在他的精神系統里，方銹一直在跟他做別的分析。
比如說他認為這次幫派三方聯合是想要將庄夢擄走插入AI覺醒自我意識程序，不是玩家們組織好的，而是很早就有了這項計劃，進入副本后的玩家們只是在完成這個演繹任務。
畢竟方銹查到倪克斯家族和厄瑞波斯早在一個月前就宣布了在倪克斯家族的科技發布會後，會舉辦一場晚宴。
而等到會場內暴走的機器全部被制服后，山海大酒店的監控系統率先恢復，隨後是電力系統。
這些都不是方銹所操控的，因為山海大酒店有自己的AI「荒」。
荒的聲音機械而冷漠，分不出男女，好像和所有的機械音是一樣的，但方銹卻覺得不一樣。
遊戲世界的系統音和靈的聲音是一樣的，但他們的區別在於一個是小程序，一個就算是毫無語調也莫名有人性。
包括第一研究所的AI聲音也是，接近於系統……
說起來第一研究所的AI是他啊。
那就沒事了。
荒：「諸位尊貴的客人，很抱歉讓你們在這樣愉快的夜晚經歷了這樣糟糕的事情。我是山海大酒店的工作AI『荒』，目前我已奪回電力系統和監控系統的控制權，襲擊山海大酒店的恐怖分子並未攻入酒店內部，故而請諸位放心。」
「為表歉意，山海大酒店願意為您接下來一個月的消費買單。之後關於此次事故，山海大酒店將召開一次新聞發布會，並向諸位的郵箱發送一份正式的致歉聲明。」
這一次受邀的賓客都不是缺這個錢的人，要的只是山海大酒店的一個態度。
而現在態度荒給了，他們的臉色也就好看了點。
畢竟誰也沒受傷。
在烏托邦之城，上流社會的這些人不是酒囊飯袋，他們每個人都擁有著絕對的戰鬥力，不然憑什麼成為這個城市的主宰之一？
科研所所長收起了自己手裡的激光刀，面無表情道：「關於這些暴走的機器呢？」
荒：「洪所長，很抱歉，根據我的自我檢查，得出結果是這些機器不知道為什麼出現了bug和錯誤代碼，我已經上報尼刻家族，請他們來此進行檢修，關於這方面的問題請您向尼刻家族了解。」
三大家族裡，倪克斯家族主攻方向是人類義體，尤其是能夠顯著提升戰鬥能力的四肢；而尼刻家族主攻方向就是機器人，不過機器人的領域很廣，尼刻家族主要還是研究服務型機器人和安保型，也就是從裡到外都是金屬殼子，有些外形也不像人類外形。
和庄夢這種仿生人是不一樣的。
洪所長冷哼一聲：「這就是你們的交代嗎？最近AI異常頻發，你們三大家族和兩大財閥的態度就是這樣？我問你山海集團，你要我去問尼刻家族，我再去問尼刻家族，尼刻家族就要我去問厄瑞波斯，說程序是厄瑞波斯的事，再問厄瑞波斯，厄瑞波斯又把皮球踢回給你們山海集團，你們就是這個態度是嗎？！」
第一研究所畢竟是官方的機構，雖然在烏托邦之城，官方几乎是被這五個勢力架空的，但無論怎麼樣，那也是官方。
荒只說：「我很抱歉，洪所長，我的自我檢查結果確實顯示是它們的程序出現了錯誤，這並非我所能控制的。」
看著荒對答如流，在場的玩家都是若有所思。
這個副本的背景對他們來說太新了，而且太超前了，他們始終無法確定AI能夠做到哪一步，就算是方銹，但有點不確定。
畢竟現實世界的科技雖然發展得很快，但也沒有到這麼恐怖的地步。
而現在，荒和洪所長展現的這個劇情節點，就是在幫助他們對這個世界的科技有一個新的認知。
荒真的很像人。
但它真的只是個AI。
而也就在這時，會客廳的門突然被打開。
所有人朝門口看去，之間穿著西裝的兩個男人並排走了進來。
玩家們同時觸發身份意識buff。
左邊那個穿白西裝的，是白澄，倪克斯家族現任掌權人，也是倪克斯家族最優秀的研發員，同時也是倪克斯家族最強的戰士。
右邊那個穿著黑色西裝的，是厄瑞波斯現任主事人，也是集團董事長，更是霍得這個身份的父親，名叫霍羅。
霍得看見霍羅沒有什麼反應，因為他親爹不叫這個名字，也不長這樣，這只是個NPC。
可庄夢在看見白澄的那一瞬間就愣住了。
她很小就有了記憶，就算是那樣小的年紀遭遇了家裡的變故，她也記得自己父母長什麼樣。
更別說後來國家的人幫她收拾了點父母的遺物，其中就包括他們一家人的合照。
那張照片現在還鎖在庄夢現實世界的床頭櫃里。
照片里溫柔彎著眼的白澄，和現在站在她面前的白澄，一模一樣。
她看見白澄站在她面前，彎腰輕聲問了句：「夢夢，沒事吧？」
庄夢動了動唇，從來沒有一刻像此時這麼想哭。
記憶里，她每次摔跤或者不小心撞到后，爸爸就會這樣用擔心的眼神看著她，這樣問她，然後檢查她有沒有受傷。
她忍不住伸手抱住了白澄的脖子：「……爸爸。」
可同時，方銹平靜的聲音在她腦海里提醒她：「庄夢。」
庄夢在心裡深吸了口氣，明明無比清醒，卻又忍不住收緊了手臂。
她能夠感覺到，白澄身上的溫度。
還有他身上的味道、氣息……和她的爸爸白澄一模一樣！
庄夢的動作並沒有超出方銹的預料，他在看到白澄那張臉的時候就知道了會這樣。
庄夢表現得再怎麼成熟，她也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女孩。
一個如果不是因為公司，現在可能讀高三，也有可能已經高考完上了自己心儀的大學的聰明又漂亮、還很溫柔的女孩。
但問題不是庄夢。
而是白澄。
白澄很清楚庄夢是仿生人，可他卻反手抱住了庄夢，輕柔地拍著她的脊背，好似庄夢就是人類，是他的親生女兒一樣。
他甚至還問庄夢：「嚇到了嗎？」
這很有可能是個陷阱。
庄夢的半邊腦子無比冷靜，但另外半邊又忍不住想要沉溺於已經這麼多年沒有品嘗過的父愛中。
她好想向白澄撒嬌，向白澄哭訴自己的委屈，可她不能。
不需要方銹再提醒第二次，庄夢就輕聲開口，同時鬆開了白澄：「沒有。」
她對上白澄溫柔的眼眸，低聲說：「只是這一場AI□□讓我有點不安，我怕自己也會出現程序錯誤。」
白澄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沒有流露出任何的意外：「不用擔心。」
他說：「你和他們是不一樣的。」
全程監聽的方銹挑了下眉，忽然有一個更為大膽的猜測在他腦海里迅速聚攏。
但還沒等它成型，方銹面前的警告值就瞬間飆升到了【98】。
方銹：「……」
這破副本愛誰玩誰玩吧。
為了避免再一次達到100觸發清剿程序，導致他「失憶」，方銹只好快速斷了和他們的聯絡，乖乖躺平。
察覺到方銹的掉線，庄夢抬了抬手，裝作捋頭髮一般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陽穴。
那裡是她的神經介面。
霍得也看了庄夢一眼，庄夢小幅度地搖搖頭。
宋桓倒是不意外，畢竟他的身份就是第一研究所的工作人員，知道方銹可能有什麼限制。
而在外面的韓淮正坐在如同黑豹一般的機車上，本來還在聽方銹的導航，方銹驟然掉線，使得他猛地一個剎車漂移，在腦內喊了兩聲，確認方銹是掉線了后，只能看著面前這燈紅酒綠的城市嘆了口氣。
因為幫派很散漫，他們結束了任務后也不用去復命，都是各奔東西地逃命，所以方銹是多頻操作，原本在指揮韓淮去那三個他監控不到的地方看看。
他沒說是要他去找解行水，但韓淮估摸著是。
畢竟方銹沒有提到解行水在哪。
方銹這個人啊。
韓淮摸出根自己買的電子煙，不是很得勁地吸了口，眉眼卻稍稍柔和下去。
就是嘴硬。
.
方銹雖然掉線了，但是副本劇情還在繼續走。
霍羅宣布宴會結束，因為有厄瑞波斯和倪克斯家族的兩位主事人鎮場，本來還有些微詞的其餘賓客也不好再說什麼，都紛紛打招呼后離開了。
只是第一科研所的洪所長和宋桓還是留下了。
幾人在寬闊的宴會廳坐下，所有保鏢和秘書都被屏退，只有庄夢、霍得、宋桓、洪所長、霍羅、白澄六人處在宴會廳里。
六人在宴會廳里坐下，洪所長冷冷地看著兩大勢力的人：「你們得給我一個交代。」
白澄沒有說話，霍羅抱胸，態度很是敷衍：「你們要什麼交代？」
洪所長嗤笑一聲：「整個烏托邦之城有百分之九十的AI是出自你們的手上，現在這些AI出現異常，你說我們要什麼交代？！」
他猛地一拍桌，盯著這兩個宛若黑白雙煞的掌權人：「你們到底知不知道這已經不是你們之間的利益爭鬥了？！」
霍羅也冷嗤了聲，他還沒開口，白澄就拍了拍他的肩，看向洪所長，溫聲道：「你放心，這事我們在調查了。」
他輕聲：「不過我也想問問洪所長，這段時間AI出現了這麼多問題…核心AI沒有報錯嗎？」
洪所長几乎沒有任何猶豫，斬釘截鐵道：「沒有。」
「誰知道你們是不是繞過了核心AI的程序做了什麼手腳？」
洪所長冷冷道：「你們這些有錢人，只顧自己眼前的利益，根本看不到烏托邦之城的未來！」
三位玩家不動聲色地對視了一眼。
他們不知道的是，如果方銹在現場且能說話，一定要反問洪所長一句——
「你到底為什麼那麼肯定核心AI沒有報錯？」
畢竟方銹的前置劇情里可是說了，核心AI察覺到了不對，卻無法說出口。
比起是這些家族勢力做了什麼繞過了核心AI，方銹更傾向於是科研所的人做了什麼，限制住了核心AI。
這個世界，亂又爛透。
「各自心懷鬼胎的晚宴」，就是這個副本，這整個世界的縮影。
.
而在44樓等候的葉隱珏也沒有等到出場的時機，反而是一副上流人打扮的NPC過來，說給他賬戶里轉了一筆費用，是此次演出費的十倍，希望他明白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一次遇襲，居然要封口？
葉隱珏裝作自己不明白的樣子：「是遇襲不能說嗎？」
對方微笑：「你也可以這麼理解。」
事後葉隱珏離開山海大酒店，和韓淮說了這事後，腦子是A的韓淮說：「不是封口遇襲的事，而是AI暴走。」
C+腦子的葉隱珏這才明白，又若有所思：「我感覺這背後還有陰謀，比如說…這次宴會就是倪克斯家族和厄瑞波斯拋下的誘餌。」
韓淮點頭：「而尖吻蝮、斑冠蛛、綠鬣蜥就是咬鉤的人。」
葉隱珏剛想去嘗嘗這個副本的美食，又忽然收到了一封郵件。
發信人是一串亂碼，裡面的內容也很簡單。
【今晚十二點，神之門開啟。】
葉隱珏：「？？？？」
神之門？
他在疑惑的同時，觸發了身份的意識buff，葉隱珏感受完后輕嘶了聲。
「老韓。」
葉隱珏神色複雜地看著出現在了自己面前的系統任務光屏：「給你說個事，別太驚訝，這個副本還有信仰神的宗教。」
「叫密殿。」
【觸發演繹任務：密殿】
【任務詳情：你發現了你的另一層隱藏身份，請按照郵件內容行動。】
【演繹小提示：你只需要今晚十二點的時候孤身一人就可以了。】
饒是韓淮聽了一時間都有點沉默，但在這離譜中，又莫名覺得好像挺正常的：「機械改造的代價和金錢是尋常人出不起的。」
比如幫派這些人大多數都是裝的盜版系統，義體那些都是從別人身上拆下來的，又或者是徹底廢棄且盜版機器人身上勉強拼湊出來的。
——畢竟正規的機器人，就算是報廢了也是送回工廠進行回收。
而這樣的機械改造，代價是會受到程序的反噬，變成精神病、瘋子，只知道殺人和破壞，喪失一切理智。
也就是「機械狂徒」。
韓淮認為，這也是副本同化的一種。
因為有這些，也就總有人不支持機械改造，這樣的人在這樣的世界里生活，總要找一點信仰支撐下去。
只是這個信仰可能不是簡單的信仰。
因為當十二點降臨時，特意獨自一人待在屋子裡的葉隱珏在一眨眼的功夫，瞬間到了一個和烏托邦之城完全不一樣的地方。
這裡沒有晃眼的霓虹燈，沒有過高以致於讓人感到壓抑的摩天樓，沒有巨大的、偶爾還會閃爍的全息投影，沒有機械，沒有惡劣的天氣。
這裡像是一片凈土。
雖然空間有點狹窄，雖然莫名一下子回到古代點著燭火，雖然這裡的氣味聞上去有點陰暗潮濕，像是什麼地下室，雖然這裡的牆壁畫著奇奇怪怪的油畫。
但是——
這裡真的是一片凈土。
葉隱珏眼中的光逐漸泯滅，他宛若被操縱了一般，和周圍密密麻麻互相肩抵著肩的其他信徒一起朝著正對著他們的油畫跪拜。
那幅畫畫在牆上，畫工很驚艷，卻也讓人捉摸不透。
因為那畫的像是一棵樹，卻又和樹有點差別。
那是無法形容的一幅畫，它其實可能不是樹，但是人看過後，就只能記得它是一棵樹。
可再見到的時候，就又會覺得它好像不是樹——
神，是不可被人類記住、目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