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季行止到了部隊后,集合跑操。他帶著人,最開始周圍還沒有什麼士兵說話,只不過一個個都打著眉眼官司。
等到結束訓練時,那些兵平日里就喜歡圍在季行止身邊,頓時就沒了顧忌,一群人直接湊到了季行止跟前,擠眉弄眼,那嗓門一個蓋過一個——
「副營,你今天好香啊!」
「今早你一來,我們大伙兒都聞到了,嘶,姑娘身上的味道!」
部隊里幾乎都是男人,大家在一起說話時,各種揶揄狹促,卻沒有惡意。
季行止素日里哪裡經過這種打趣?不過一切似乎都在那日大家在水餃店裡見過章漾后,畫風就朝著意想不到的方向拔足狂奔。
現在,在冷不丁被人圍觀,聽到耳邊這些聲音時,季行止難得臉色僵硬了一瞬間。
他甚至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只能冷著臉要轟走身邊這群猴子。但偏偏一轉過頭,季行止也覺得好笑,他破功一笑,周身那股子的冷冽和嚴肅的味道瞬間散去,露出幾分無奈和好笑。
「看來是最近的訓練還不夠是吧?」季行止說。
只不過這話一出,再配合著他此刻臉上的表情,對周圍人的震懾幾乎約等於零。
大家嘻嘻哈哈笑鬧,顯然沒有將季行止的這番威脅放在心上。
不過就算是打趣,部隊里的人都只打趣季行止,對那日在水餃店裡見過的章漾卻是半點非議也沒有。他們也是有分寸的人,都知道章漾是季行止正兒八經的未婚妻,日後肯定是嫂子,加上季行止從來不喜歡在外面談論有關章漾的任何事情,誰都能看得出來這位漂亮至極的未婚妻,在他心裡的地位。
季行止以為這就算完事,沒想到中午,聞訊而來的於博靳直接過來約他一起去食堂,於博靳一走到他身邊,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誇張。
「我靠,季哥,你好香!」
季行止:「……」
於博靳見到季行止無語的表情后,笑出聲,然後不顧季行止的排斥,伸手就勾上好友的肩頭,「我這不是說的實話嗎?」
季行止還沒說話,於博靳又挑眉道:「老實交代,你昨晚去哪兒了?我可去你家找你,伯母說你沒在家。」
季行止沉默著揮開了好友的手,一臉無奈,「嗯,有點別的事。」
「看來跟嫂子有關。」於博靳笑著說。
季行止白了他一眼,但還是點了點頭。
雖說季行止從來不跟旁人說自己跟章漾那些事兒,但像是於博靳這樣多年的朋友,多多少少是能猜到一點。
現在於博靳見季行止點頭,他有些訝異。最近季行止的行為,給了他不少錯覺。
「你現在是什麼情況?真對章家的那姑娘上心了?」於博靳可不相信季行止是為了遵循家裡的安排,就跟陌生人結婚的人,但這段時間看來,季行止的破例和反常,都是因為章漾。
季行止大約是想到了章漾,他不由輕笑一聲,那樣子看起來並不反感。
「我未婚妻,我不對她上心那對誰?」季行止反問。
於博靳被他這話差點噎住,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麼好。同時,他心裡也微微震撼。能被季行止這樣講出來,就已經很能說明些問題了。
這話題到此為止,不過在邁進食堂之前,於博靳還是沒忍住,有些嫌棄說:「不過你這也太香了。」他都能想象季行止如今在部隊里,多多少少也能算是「行走的荷爾蒙」。人家小夥子聞到一陣香風,忙不迭回頭看美女,結果看見的就是季行止這張威嚴端正的臉,那心理陰影面積得有多大?得是有多失望?
季行止:「……」
他難道想嗎?他也不想!
章漾坐在辦公室里,接連
著打了好幾個噴嚏。
柳媛望著她,有些擔憂道:「組長,你不會感冒了吧?」
這春夏換季,感冒的人還不少。
章漾揉著鼻子搖搖頭,沒有吧?她覺得自己昨天晚上雖然睡得有些晚,但好像還行?
柳媛不太放心,現在B版的生死全靠著章漾,她可不想自家組長在這麼關鍵的時候倒下。
「不然下班后,我去組長家裡給你做飯吧?」柳媛提議道。
章漾幾乎立馬想到了今早出門時,貼在自己房門口的那張紙條。
季行止寫得很清楚,這段時間他都會來四合院,只要部隊臨時沒什麼事,他去市場買菜回家做飯。
「不用不用,家裡有人做飯。」章漾笑著說,「一起來?」
柳媛哪裡好意思去章漾家裡蹭飯?她擺手,「不用了,我以為組長家裡沒人。」這才自告奮勇去做小廚娘,但現在……
柳媛眼裡有些好奇,「是上次我們在水餃店見到的那軍官嗎?」
對於季行止那張臉,柳媛記憶猶新。
章漾:「……嗯。」
柳媛「哇」了聲,眼睛都變亮了。
「長得帥,還在部隊有本事,還要回家做飯!」柳媛感慨了一句這是什麼絕世好男人,再看著章漾時,她眼裡露出些崇拜。能駕馭這種男人的組長,才是最厲害的吧?!
章漾沒注意,剛才一提到季行止,她裝了一上午工作的腦袋裡,頓時湧入了季行止那張臉。
昨晚之後,她有感覺到自己跟季行止之間是有些不同了。雖說兩人沒什麼交談,但那種微妙的感覺,很明顯。
下班后,章漾慢吞吞回了四合院。推開門時,她已經聞到了一股飯菜的香味。
季行止在廚房裡忙活,他知道章漾的口味,但對於甜口菜,他還沒什麼經驗,中午在食堂里,他還特意去找了炊事班的戰友,請教了好半天。現在在廚房裡,季行止正在對抗著油鍋里的糖醋排骨。
章漾習慣下班后先換一身寬鬆的衣服,等走到廚房門口,大約裡面的人聽見她的腳步聲,頭也沒回,直接道:「先坐著等會兒,馬上就好。」
章漾又不是什麼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大小姐,她挺喜歡這樣兩人都在廚房忙碌的感覺。
見到油鍋里的排骨被裹上了焦糖色,她沒有聽季行止的話,反而走了進去,笑眯眯道:「我盛飯了。」
電飯煲在另一頭,她就站在季行止身邊。
章漾開口說話時,季行止的目光不由一動,然後就徹底落在了她身上。
昨晚在那樣的情況下,季行止也沒能好好看看章漾,就只記得在自己的大掌下,那柔軟而細膩的腰肢,還有甜得讓人有些欲罷不能的親吻,哪裡還有多餘的精力分散去觀察章漾穿的什麼睡衣?
但現在可不一樣。
季行止的目光落在章漾的肩頭,他微微抿唇,雖說他幾乎沒見過誰家的姑娘穿得像是自己未婚妻這麼清冷又性感,但他也沒有出聲讓章漾換一件隨大流的衣服。
「不冷嗎?」季行止收回了視線,問。
章漾搖頭,她都還穿著外衫睡袍呢,怎麼可能會冷?
她哪裡知道季行止是看著她胸口上方的那大片的雪白肌膚,覺得她應該感到冷。
等坐上飯桌,章漾看著面前的三葷一素,她拿著筷子夾菜嘗了一口后,立馬沖著季行止豎起了大拇指。
「厲害。」章漾忍不住誇道,「你經常做飯嗎?」
當然不是,季行止平日里幾乎都在部隊解決伙食,哪裡有時間自己做飯?
「還行。」季行止回答說,這是經過上一次他跟章漾出門吃飯後,刻意在家下過幾次廚
,提前練了練手藝。
季行止是想要跟章漾聊聊昨晚的事,他不是一個不負責的人,尤其是這段時間他很明白自己心裡的想法,對章漾,他從見面開始,就不是沒有想法。
「昨晚……」
季行止這才剛起了個頭,章漾就已經用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他,一時間,他都有些不知道怎麼開口接著說下去。
但還是要說明白的,季行止不允許「曖昧」和「不確定」出現在自己的世界里。
「昨晚抱歉,我沒有事先經過你同意。」季行止說。
章漾反應了一瞬,明白過來。她盯著季行止那張看起來威嚴正經的臉,腦海里卻忍不住想到的是昨晚眼前這個男人在自己面前失控的模樣。
章漾忍不住彎了彎唇角,他們不是在昨晚就已經達成了共識嗎?她沒有抗拒,就是願意接受季行止的動作,哪怕對方那個吻激烈得讓她差點有了窒息感。
「我們是未婚夫妻,你有需求,我也有,這很正常。」章漾開口道。
說完后,她仍舊笑眯眯看著面前的人。
可是這話顯然不是季行止想聽見的回答,甚至是讓季行止意外至極的回答。
季行止微微蹙眉,「只是因為這樣?」
他深深地盯著面前的人,季行止以為至少昨晚懷中女子的回應,是因為跟自己一樣,帶著幾分喜歡。
章漾不明所以,「不然呢?」
季行止:「……」
他對著此刻眼神清亮坦然的章漾,忽然之間意識到自己今天隱秘地興奮了一整天的可能,都是他的幻覺。
但季行止仍舊不死心,「就沒了別的嗎?」
章漾有點不明白季行止的意思,她想了想,試探道:「還因為你好看?」
這倒也是她不抗拒的一主要原因,季行止這張五官端正的臉,完全長在了她的審美上。
季行止是真的沉默了,他沒有再吭聲。
吃過飯,季行止沉默接過章漾手中的碗筷,走到水槽邊,面無表情地刷了碗,然後回了自己房間。
章漾疑惑地看著季行止的背影,她是有感受到季行止的一點情緒,但半點頭緒也沒有,只當做是他在工作中遇見什麼困難,完全沒有想過是不是因為自己。
季行止回了房間后,沒多久就已經冷靜下來。他告訴自己是他有些操之過急,但當他坐在房間里這麼長時間,也沒有聽見章漾的腳步聲朝著客房而來時,季行止覺得就算是剛才他冷靜下來也沒什麼用,因為在這一刻,他感到一股挫敗。
季行止強迫自己不要再關注外面的動靜,但很快,當外面傳來水聲時,季行止還是沒忍住,推開了客房的門。
在兩棵柿子樹後面,就有一水泥澆築的洗衣台,章漾正抱著盆子在洗衣服。
四合院里有洗衣機,但她這些裙子嬌貴得很,放進洗衣機估計沒兩回就報廢。
季行止出來時,正好看見她披散著一頭濕漉漉的長發,站在洗衣台跟前的樣子。
季行止站在門口,深吸一口氣,最後沒控制住抬腳朝著章漾走去。
在部隊做衛生這種事,都是家常便飯。但季行止看著章漾十根蔥白的手指頭浸泡在水裡,還因為洗衣服變得發紅時,他心頭有些煩躁,這樣一雙手,似乎不應該用來洗衣服。隨後,季行止主動伸手接過章漾的水盆,「我來。」
男人身形高大,直接站在了章漾身邊,以一種不可拒絕的姿態,直接上手……洗衣服。
「啊?」章漾張了張嘴,反應過來后,她立馬就想重新搶過瓷盆,「我能行的呀。」她小聲辯解,
至於為什麼小聲,完全是因為她感受到此刻季行止似乎心情不太好。
季行止瞥了她一眼,正好看見章漾那濕漉漉的頭髮將後背薄薄的睡衣沾濕,原本就很親膚隨身的睡衣,這時候幾乎緊緊貼在了她的後背上,勾勒出了一對漂亮優雅的蝴蝶骨,看得讓人想要囚在自己身邊。
偏偏誘人的小狐狸壓根不知道自己是在勾人,季行止滾了滾喉嚨,聲音似乎也在這一刻變得有些低啞,「回去,先把頭髮擦乾,想感冒嗎?」
順著季行止的目光,章漾也看見了背後濕了一大片。她忘了帶吹風機過來,章漾不由抿了抿唇。
「沒事……」章漾還想說兩句,但在對上季行止那雙眼睛時,頓時噤聲。
男人的目光如有實質,像是監督著她回房間擦頭髮一般。
章漾有些無奈,回到房間后把頭髮包著出來。
季行止已經將她的裙子掛了起來,轉身看見頭上頂著毛巾的章漾時,眼眸中像是掠過一絲無奈和好笑,「過來。」他說。
章漾手裡抱著兩本雜誌,眼神疑惑地看著他,但還是走了過去。
餐桌旁邊的獨凳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季行止搬到了院子里,季行止指了指,示意章漾坐下。隨後,他的手放在了章漾的頭上,解開了包著濕漉漉的長發的毛巾。
「不也怕頭疼。」季行止說著,手上的動作已經輕柔地給章漾擦拭了起來。
他掌心雖有老繭,但動作很溫柔。章漾那一頭快要及腰的長發,在他的手中,被輕輕地捧起,擦拭,然後被放下。
大約是季行止的動作實在是有些太過溫和,讓人感到舒適,章漾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感到了一絲絲困意。
她慣來是個會享受的,尤其是在知道季行止對自己容忍度相當高之後,像是在眼前這境況下,章漾沒什麼負擔的,就直接朝著身後的人靠去,然後真就閉上了眼睛。
那模樣,看起來怪愜意。
章漾B版報紙做改革的成效,比預計的還要好一點。
等到周五時,報社外面的黑板上,統計出來的讀者來信,已經基本上能跟A版持平。
寧修思一邊拆著信封,一邊抬頭看著坐在窗戶邊上的章漾道:「你這是作弊啊!」
寧修思簡直有些無奈,自從章漾跟百貨大樓合作后,報社裡每日都會收到不少私企和個人的信件,都是看在晚報和百貨大樓合作順利的情況下,想要跟報社合作的。
章漾聞言,抬頭笑道:「那把這些信件去掉?」
寧修思抬手掐了掐眉心,差點氣笑,「你故意的吧?」
誰不知道現在B版的「深夜故事」欄目,如今做得風生水起?
周瑾上大學的時候就開始用「元旦」這筆名,也算是在如今國內短篇小說圈內闖出了些名堂。
文人就喜歡搞些「筆友」的交流,一來二去,周瑾認識的人不少。
她知道章漾在晚報跟柳媛一塊兒做B版,憑一己之力改革。光是沖著章漾這份魄力,周瑾毫不猶豫地聯繫上自己熟悉的朋友,說服她們給報社供稿。
這事兒對於那些短篇作者而言,也不吃虧,報社和雜誌都是有稿費,又不是免費供應,何況,章漾大方,私下裡還有補貼。有錢不賺王八蛋,B版就沒缺過「深夜故事」的短篇稿。
事實證明,章漾的確有眼光,知道市場需求,了解過大眾喜歡看什麼,晚報的銷量,還真就這麼被她提了上去。
如今讀者來信,即便是去掉那些想要跟報社合作的信件,那些討論B版報紙內容的信件,一點也不少。
柳媛現在已經是章漾的頭號迷妹
,聽到寧修思這話,笑眯眯回頭道:「我們組長說的是實話,寧大哥別眼紅。」
寧修思作勢瞪她,「好哇,小柳你才跟這章漾多長時間,就這麼快臨陣倒戈?」
柳媛煞有介事點頭,「組長這麼厲害,我跟著她才有肉吃!」
辦公室里笑鬧成一片,這時候張德銘從外面走了進來。
下周就是五一勞動節,報社公會組織了一次交流會。
其實也就是各大報社一起學習交流,吃個飯,結交些同行,拓寬人脈的活動。
張德銘過來就是問問有誰想要參加,畢竟五一節放假,有不少人是準備回老家。
「章漾,你到時候跟著我去。」張德明在詢問辦公室里的人的意見時,同時也點了章漾的名字,壓根就沒有想過章漾會不去。
章漾應聲。
寧修思先開口:「啊,我就不去了,我得回老家,姥爺三周年,我爸叫我回去上柱香。」
柳媛也沒時間,她畢業后就沒怎麼回過家。這回五一節,她是攢夠了來回的路費,這才計劃回去,也沒時間再參加什麼交流會。
結果最後,跟著張德銘一塊兒去參加交流會的,就只有周偉和章漾。
周偉雖不是本地人,但他也沒打算趁著假期回去。
張德銘把章漾和周偉叫到了隔壁辦公室,他先看了眼章漾,覺得自己這話對她而言估計有無都一樣,「雖然是交流會,但也算是個宴會的形式,到時候穿得正式點。大家把自己收拾收拾,精神些,你們出去可都代表著我們報社,知道嗎?」
這話張德銘重點對著周偉。
章漾有些詫異,但她來報社一周多時間,跟周偉並不太熟,也沒多問。
「嗯。」周偉點頭,表示知道了。
回了辦公室,寧修思就湊了過來,給她桌上放了一茶包。
「最近新買的,嘗嘗,醒神。」快要到勞動節,初夏來臨,人就容易睏倦。
章漾一笑,「謝謝。」
寧修思:「先前跟你說過,我們報社缺人。在你來之前,走了兩個,可能這一次你去參加交流會能遇見。」
「有什麼問題嗎?」
寧修思想了想,壓低了聲音說:「走得時候鬧得不太愉快。」
當初張德銘快退休,報社的銷量半死不活,首都晚報名氣大,但社內一直在走下坡路。同事想要去更好的工作崗位無可厚非,奈何離開之前挖了周偉的牆角。
章漾跟在寧修思身後,去了開水房,「所以可能有人來找茬?」
寧修思擰開開水水龍頭,看著熱水注入塑料外殼的水壺中,「其中有個離職的,叫陳紅星,跟周偉一樣,脾氣有些擰巴,離開的時候兩人吵了一架。這人心氣兒高,你如果碰見他,別理會,跟在張主編身邊,他也不敢怎麼為難你。」
這一周時間在報社,章漾跟同事們相處還算愉快。工作上負責B版的也就只有她和柳媛,柳媛都混成了她的迷妹,恨不得對她唯命是從。而別的多數負責A版的同事,都很忙,大家點頭之交,很和平,也還有些陌生。
章漾眼神帶著些狡黠看著寧修思,「有沒有可能,我也不怎麼好惹?」
哪怕不站在主編身邊,敢惹到她頭上的,不多。
很快到了勞動節放假的前一天,下午五點鐘,章漾和周偉就跟著張明德離開了報社。
出席這種交流會,跟商業晚宴還是有些不同。
章漾仍舊穿著旗袍,絳紫色,顯得貴氣又優雅。鞋子是銀灰色的方頭平底鞋,帶著細閃,是那天她跟季行止在一塊兒時買的。
推開二樓的宴會廳,裡面已經熱熱鬧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