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跟那不認識的少年擦肩而過時,季行止發現對方還挺高。手中還轉著籃球,看起來是個喜歡運動的大男孩。
雖然明知道自己現在這時候跟一個學生吃醋,簡直有些匪夷所思。但季行止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有那麼一瞬間希望能將章漾藏起來,誰都不給見。
以至於,當他走到章漾跟前時,叫了章漾的小名。
「夏夏。」季行止說,「等久了吧?」
他剛才當然有聽見章漾拒絕少年時的理由,他也故意沒有壓低聲音,季行止相信這話肯定能落進不遠處背對著他們離開的男孩子的耳朵里。
果然,在季行止說完這話后,原本已經朝著自己同伴走去的那個年輕的大學生,這時候回了頭,朝著他和章漾兩人看來。
當目光觸及到他時,像是感到了一抹意外,眸色裡帶上了震驚。
「呂程!走啦!」前面有人在叫著他的名字,呂程只好收回視線,但腦海里,始終浮現著他不知道具體姓名的女孩子笑盈盈伸手挽住了那個穿著軍裝的男人的胳膊的樣子。
呂程走回到自己朋友身邊,就被一群好友搭住了肩頭。
「行了,別看了,人家這不是名花有主嗎?」有好友勸慰道。
另一人則是持有不同觀點,「名花有主有什麼?你看一個女大學生,跟一個當兵的,能有什麼話聊?我看遲早分手,現在倒是可以先去問問是哪個系的,等到時候別人分手了你再上唄。聽說在部隊里,要求可嚴了,說不定一個月就才見那麼一兩次面,這聚少離多的,誰能受得了?」
「不過,剛才那姑娘長得可真標緻。」
呂程無語,「行了啊你們,人家看著關係還挺好的,說什麼分手?算了,估計別人對我也沒那個意思。」他一邊說著這話,一邊忍不住偷偷回頭看了一眼。
也是這一眼,呂程冷不丁的就跟走在章漾身邊的季行止的目光對上了。
有些猝不及防。
在後者的注視下,呂程慌亂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如果說先前他在聽見季行止叫章漾時,還抱著些僥倖心理,萬一那只是他一眼看見的姑娘的哥哥呢?不一定非得是戀人吧?可這一刻,呂程心裡已經很確定。
不然,他不會對上那麼一雙佔有慾滿滿的眼眸。男人的每一寸目光,似乎都是在宣誓,而在看著他時,已然帶著濃濃的警告。
那眼神,讓呂程心裡猛然一顫。
章漾是不知道少年們的談話的,她在看見季行止時,眼中閃過一絲明亮的光,然後主動挽住了男人的胳膊,「你怎麼才來?」章漾問。
季行止的目光還在剛才的呂程身上,聞言低頭,「上次籃球比賽后,一群人都想見見你。今天為了甩脫那幫人,費了點時間。」
章漾失笑,「那就一起吃唄。」
季行止:「……」
那可不行,但他沒有直接說出來自己的小心思,反而朝著呂程那幫學生看了眼,「剛才是什麼情況?」
章漾順著季行止的視線看去,才發現身邊這個男人居然一直盯著人家少年的身影,她頓時覺得好笑,抬頭一臉揶揄地看著季行止,笑著打趣道:「怎麼?你在意?」
「是很在意。」季行止說。
這回答倒是讓章漾愣了愣,「啊?」
季行止看著此刻章漾顯得有些意外而茫然的眼睛,笑了笑,「那小崽子是不是來跟你搭訕?」
他全都聽見了,何況,就在剛才,前一刻,那小子還沒死心。男人也是有嫉妒心的,尤其是在對著自己喜歡的人的時候,想要全世界都知道自己喜歡的姑娘的好,卻又不想要被一個人看見自己喜歡的姑娘,無法
調節的矛盾。
章漾「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剛才季行止忽然為什麼叫自己乳名。
「嗯,但這不是沒答應嗎?」章漾歪著頭,笑著說。
季行止還沒露出笑臉,就聽見身邊的人接著幽幽遺憾道:「這次不太湊巧,這不是約了你嗎?」
季行止覺得自己額角抽抽跳得厲害,他低頭盯著章漾:「難道換個時間,你就能同意?」
他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刻自己聽見的回答。
「不行嗎?」章漾眼神懵懂,像是有些失落,「哎,人家大學生誒。」
「我也是。」季行止沉了沉聲音。
他難道不也是大學生嗎?
章漾像是沒聽出來,忍著笑,「可人家現在是大學生,年輕的,有活力的大學生。」
季行止:「!」
他覺得自己遲早有一天會被章漾氣死。
「年輕的你就可以了嗎?章漾同志,你已婚,你現在的思想很危險。」季行止說,然後忍不住將章漾此刻挽著自己胳膊的那隻手拿了下來,緊緊地將章漾的手跟自己十指相扣,像是這樣就可以讓身邊的人好好感受她是什麼身份一樣。
章漾心裡的小人已經快要笑得直不起腰,「就只是說說話,也不行嗎?」
「不可以!」季行止捏了捏她的手指。
章漾終於忍不住,笑出聲,「哦,好的,聽我們季副營的。」
這話里濃濃的調侃和玩笑,季行止又怎麼可能聽不出來?但就是因為現在聽出來了,他才更覺得一陣無奈。
「很好玩?」季行止偏頭看著身邊的年輕姑娘問。
章漾點點頭,「你在吃醋。」
季行止沒否認,甚至還很認真說:「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早知道章漾就像是一顆明珠,不論放在什麼地方,都是吸引別人眼球的。從前的簡清松,現在的不知名的大學生,說不定未來還有很多。但那有什麼辦法?他就知道章漾喜歡長得好看的,甚至現在他都懷疑當初章漾願意跟自己結婚,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他的這張臉。
可他有什麼辦法?季行止倒是也想去看看別的漂亮姑娘,但他除了對看章漾有興趣之外,對誰都沒興趣。
再說了,他捨不得看見章漾為了自己吃醋。
章漾走在季行止身邊還在發笑,季行止完全沒辦法,現在這是在校園裡,又不是家中,他就算是想要對章漾做點什麼,讓對方深刻明白她的身份也沒有機會。
「夠了啊,還笑?有那麼好笑嗎?」季行止壓低了聲音對著身畔的人開口道。
章漾止住了笑容,然後抬頭,忽然跳了一下,湊到了季行止的唇角邊,親了親。
「行嗎?」章漾眼中帶著濃濃的笑意,看著這時候因為自己的動作變得愣怔的男人,臉上滿是愉悅。
季行止在反應過來后的第一時間,是四下看了看,確定剛才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倆時,他這才鬆了一口氣,不過面上的表情看起來仍舊有些嚴肅,「胡鬧!」
章漾彎了彎眼睛,「我怎麼胡鬧?」
「這裡這麼多人。」季行止說,他是男人,舉止越逾被人指指點點也就算了,但是章漾是個大姑娘,季行止可不願意聽見周圍有任何人對著章漾指指點點。
章漾:「你是說我不該在大庭廣眾之下親你?」
季行止沒說話,但臉上的神情已經表示了默認。
章漾湊近他,「那這不公平。」
季行止看向她,用眼神示意怎麼就不公平。
章漾:「那天你在籃球場的時候,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兒親了我,我都沒有說什麼!」
她可理直氣壯了。
這麼說起來的話,好像是挺有道理的。季行止差點有那麼一瞬間就被章漾說服了,但很快他反應過來,「那是在部隊里。」哪裡跟在完全陌生的大學校園裡一樣?
章漾聽見這話,心裡確定了,季行止就是雙標。
「我懂了。」章漾故意曲解季行止的意思,「你就是覺得你可以主動親我,不讓我主動親你,是吧?」
不等季行止反駁,章漾已經鬆開了季行止的手,笑著跑開。在逃走之前,她還不忘記刺激身邊的男人,「那我以後都不主動親你,反正你不喜歡!」
章漾有些慶幸自己今天出門穿的是只有三厘米的小高跟,跑起來的時候也方便。
她哪裡管現在季行止聽了自己的話后是什麼反應,反正不用多想,也能猜到後者的心情。
季行止現在是覺得又氣又好笑,但更多的是無可奈何。他對上章漾時,無論什麼手段,都沒了用武之地。
看見身邊的灰粉色的小狐狸逃走,季行止斂住了眼底的笑意。
算是章漾還有點良心,至少還知道什麼話能刺激到他。
季行止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對自己喜歡的人的標準已經降低得這麼低。
章漾從他身邊逃走,那也要看看他願不願意。
對於一個常年都不愛運動的人來說,能跑多快?
季行止三兩步,就將企圖跑走的人逮了回來。這一次,他將身邊人的那隻手抓得更緊了一點。
「原來夏夏喜歡主動。」季行止重新把章漾抓住后,低頭碰了碰後者的耳廓,低聲說,他鼻腔里似有傳出一聲輕笑,「那今晚,你來試試?」
他就是借著跟章漾說悄悄話的模樣,趁機親了親對方的小耳朵。
也不知道是這句話還是這個動作,讓剛才還敢壯著膽子調戲季行止的章漾瞬間紅了臉。
章漾怎麼聽不出來季行止這話里的意思?她主動?幾乎是在這瞬間,章漾腦海里出現了一幕少兒不宜的畫面。她想再次逃走,但季行止已經長了教訓,哪能還像是剛才那樣讓她逃走?
「你胡說八道什麼?」章漾哼哼唧唧表示不滿,說不過季行止的時候,她就開始耍賴。
季行止其實也就是隨口一說,可現在,他覺得似乎晚上可以真試一試。
不過現在,不著急。
季行止:「嗯,我胡說。」
但心裡卻已經有了計劃。
兩人牽著手,就像是最普通的大學生情侶一樣朝著學校食堂走去。
首都這時候的秋意還不算是很明顯,頭頂的銀杏葉還沒有變黃,但兩人的身影並排著走在一起,季行止在說話時,時不時都要低頭看著身旁的人,那樣子看起來是任何一個第三人都融不進去。
走到食堂,季行止讓章漾先坐在位置上等著,他去打飯。
因為最近是新生軍訓的時間,所以在周圍還有不少穿著訓練服的學生。遠遠看去,食堂里有一大半都是綠色的海洋。
季行止剛打了兩份飯,他隨便吃點什麼都行,但章漾有些挑食,季行止選了好幾個章漾喜歡的口味,花了點時間。
才離開窗口,就聽見有人在叫他。
「季教官。」
季行止回頭,發現是一模樣有些點陌生的姑娘。
他的眉梢微動,雖然他是來帶學生軍訓,但實際上,他並不帶任何一個連隊,而是跟著一群士兵過來,管束士兵。至於這些學生,季行止都沒什麼交集。
「你好?」季行止有點意外。
黃家月從軍訓第一天開始,就聽說了季行止的名字。可不僅僅是周圍的同學都在說巡邏的教官很帥,更主要的,還有帶著她們連隊的教官
,就是一整個季行止的迷弟。休息時間時,她們連隊的人聽說了不少關於這位總教官的英勇故事。
這個年紀的少男少女,誰不渴望成為英雄,誰又不想要被英雄喜歡?
何況,季行止的模樣實在是不算差。
相比於大多數男人,季行止長相極具優越性。
黃家月看見季行止手中的兩份飯,以為他是幫別的教官打飯。雖然不能跟季行止兩人單獨坐在一起吃飯,但如果有別的教官的話,黃家月想說不定能更容易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我可以跟教官一塊兒吃飯嗎?」黃家月細聲問,像是擔心季行止會拒絕一樣,她很快接著道:「我是我們方陣舉牌的人,但是每次走正步時,好像總沒有教官走得標準,我想再問問教官的意見。」
黃家月覺得自己這借口聽起來還算是正經,一般而言,都不會有人會拒絕自己。
但季行止卻搖了搖頭。
要知道今天中午季行止為了跟章漾一塊兒吃飯,可是花了好一番功夫甩脫了自己那幫戰友。一個不認識的女學生,在他心裡的分量當然沒有戰友重要。他只想跟章漾在一起單獨吃個飯,怎麼可能答應?何況,季行止想,雖然章漾總是不記得已婚的身份,竟然還想跟年輕的大學生出去吃飯,可他卻時時刻刻都記得自己已經結婚,至於跟別的未婚少女在一起吃飯什麼的,自然要盡量避免。
「不好意思,今天中午不方便。如果同學你對正步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可以找你們教官。覺得姿勢不太好看的話,你也可以向教官申請,換一名領頭的同學。」
季行止自認為他是在一本正經給出了可行性建議,甚至還有兩個參考方案,已經盡心。但這話落在前來搭訕的黃家月耳朵里時,就顯得有些冷淡。
「不,不方便嗎?」黃家月快要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
但季行止沒跟她說太多,現在都已經十二點過,平日里這時間章漾已經吃上了午飯。他快速點了點頭,然後轉身提步朝著章漾的方向走去。
黃家月神色還帶著點茫然,目光不自覺地追隨上了那抹寬厚的身影。
在她的目光里,那個上一秒鐘對著自己還一板一眼的年輕男人,在這一刻,對著坐在他對面的女孩子時,臉上露出了笑容,從對方的眼睛里,也不難看出來十足溫和。那模樣跟對方面對自己時的狀態,截然不同。
黃家月感到有些難受,她知道季行止是總教練,並不怎麼負責訓練她們這一群新生。她也能接受對方對自己冷淡,但是現在看著季行止對另一個年輕姑娘那麼和顏悅色,她不由咬了咬唇。
黃家月朝著章漾的方向看了兩眼,她就是想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能讓季行止這樣的男人變得溫柔。
這一看,她心裡更加不是滋味。
對方很好看,而且就算是隔著遠遠的距離,黃家月也能感受到章漾周身的氣韻。不論是長相,還是穿著打扮,都讓她隱隱有種追不上的感覺。
黃家月收回了目光,終於重新走到了自己小姐妹的那一桌。
剛才黃家月主動去跟季行止搭訕的那一幕,她的小姐妹們都有看見。現在見她鎩羽而歸,一個個面面相覷。
「沒關係,估計是季教官的妹妹吧?」其中一好友說,「你看他們兩人長得還挺像的?顏值都那麼高,也不是沒可能?」其中一坐在黃家月身邊的女孩開口說。
對面的另一人也點點頭,「對呀,而且季教官本來就跟我們不熟悉,可以慢慢來吧?」
就在黃家月的心情剛剛因為朋友們安慰好一點時,忽然這時候衝過來了另一個穿著軍訓服的女生,後者大約並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反正一臉興沖沖的樣子跑了過來,「我去,我聽到了一個大新
聞!」來人坐下來,興奮道:「剛才教官不是去了二食堂嗎?我一發小在那邊吃飯,聽到教官們說季教官家裡那位來了我們學校!」
這話一出,黃家月周圍都變得死寂。
剛跑過來帶來這消息的女生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見到大家對自己帶來的消息無動於衷的樣子,不由不滿道:「你們居然都沒什麼反應?」
「家裡那位?」坐在黃家月身邊的短髮女生眼中出現一抹遲疑,「這是什麼意思?」
剛落座的女生:「當然就是季教官的夫人啦!我也是才聽我發,季教官已經結婚了!哇!天啊,這真是英年早婚,季教官看起來還好年輕的,竟然都結婚了。不是說他們部隊里的人,很多都沒有對象嗎?怎麼季教官結婚這麼早?」
女生自顧自一般說著,完全還沒有意識到現在餐桌上的氣氛變得有些沉悶。
片刻后,她終於回神,不解看著自己的小姐妹們,「你們怎麼了?怎麼又不說話了?」
黃家月能感覺到自己朋友的目光落在了她臉上,她抿了抿唇,收起因為聽見了季行止結婚的話的失落,「沒事,的確是有點意外。」然後她看著後來過來的朋友,朝著剛才自己看見季行止和章漾的方向看去,「他們就在那邊吃飯呢。」
黃家月是真沒想到剛才自己看見的那個年輕的姑娘,不是季行止的女朋友,而是對方的合法妻子。
這樣一來,她覺得自己好像連嫉妒都不配擁有了。
「對了,你們知道今天學校里有請首都晚報的主編來做講座嗎?」黃家月身邊的好友見她情緒不高,很快轉移了話題,「雖然是針對大二大三的學姐們,不過我們也能去聽聽啊,反正都是一個專業,雖然大一的專業課不是很多,但我們也能旁聽一下,蹭蹭經驗?」
「應該聽不了太久吧?」另一女生道。
黃家月想了想,加入了朋友們的話題,「講座是從一點半開始,沒關係,我們還能聽半個小時呢。而且我聽說,就是這位主編加入首都晚報后,這才將已經在走下坡路的報社,直接做到了現在的位置,很厲害的人。」
她這麼一說,桌邊周圍的幾個小姐妹紛紛表示可以去聽聽。
在食堂的另一頭,季行止看著正在喝湯的章漾,說:「你那個講座是一點半開始?」
章漾點頭,「對呀,你要來嗎?」她只是隨口一問。
沒想到季行止還真在考慮,「可以。」
章漾抬頭,「對你來說,可能有點無聊。」
季行止心想,應該不會無聊,就算是他什麼都不聽,只看著講台上的章漾,他就不會覺得無聊。
但這話,季行止沒說,只笑了笑,「支持我們章主編的工作,應該的。」
章漾微微抬了抬下頷,「你這是擔心我做演講,台下沒有學生?」
這倒是也能理解,她其實算不上什麼知名人物,也不是北大的校友。沒人買賬,好像也挺正常?
季行止覺得有的時候,章漾太聰明也不是一件好事,對方几乎都不用怎麼猜,就一眼看穿他的想法。
「沒有。」這種送命題,命可以給出去,但不能讓提問的人不高興,「是我自己想聽。」季行止說。
章漾笑出聲,「那你可要坐第一排。」
第一排,就是要被抽起來回答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