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第 9 章

章師長和章年早就起來,兩人甚至都已經去外面晨練回來,不過父子倆很有默契,不約而同地等著章漾睡到自然醒,然後一家人坐在餐桌上,一起吃飯。

這樣的光景,不僅僅是章年,也包括章師長其實都已經期待了多年。

早飯用餐過程中,章漾感覺到身邊有一道目光反反覆復落在自己身上,她放下手中的小勺子,扭頭看著自己的父親,問:「爸,您有話想對我說?」

章師長臉上有些糾結,他昨晚上的確答應了章漾今天就去季家退婚,可經過一晚上的深思熟慮,他腦袋裡又出現了另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可比去季家退婚更加讓他輾轉反側焦慮不安。

「夏夏啊……」章師長難得局促不知怎麼開口,夏夏是章漾的乳名,她是夏至出生。

章漾看著章師長。

「那個,你要是不跟季家的小子結婚,那你之後還有什麼打算嗎?那家報社,你是準備去看看嗎?」章師長其實就想問問章漾會不會留下來,畢竟當初章漾說要回來時,也沒有說過她從此後就定居國內,再也不離開。

之前章師長沒考慮過這問題,是因為想到了反正章漾是要跟季行止結婚的。結了婚,那當然是要留下來,不可能再離開。可是現在他帶著女兒去退婚,那女兒是不是就沒了必須要留下來的借口?

一想到女兒可能還會離開,昨天一整晚上,章師長都睡不安穩。

章漾腦袋一轉,對上章師長那雙藏不住的擔憂的雙眼,頓時明白對方在擔心什麼。

其實在昨晚見到父親之前,她心裡還有些搖擺不定,但現在……

她對沒有母親的國外沒什麼感情,哪怕是生活了十多年,但依舊感受不到故土才有的溫暖。

章漾淺淺笑了笑,「嗯,準備去看看,找份工作,不然,爸養我嗎?」

這話一出,飯桌上有短時間的安靜,隨後不管是章師長還是章年,都不約而同笑了出來。

章師長的好心情幾乎全部躍然臉上,絲毫不帶掩藏。

「好好好。」他連說三個好字,雖說在教育家裡唯一的男丁時,他總是過分嚴厲,但是在對著章漾時,那就完全不同。「怎麼不能養你?養你一輩子都行。」章師長說。

說完這話時,他情緒還很激動,端著面前的稀粥大口大口喝了下去,掩飾著這時候有點泛紅的眼眶。

只要女兒肯留下來,還願意認他這個爸爸,就算是養著女兒一輩子又算得了什麼呢?他原本就虧欠她太多了。

飯後,章漾上樓換衣服。

她的衣服以旗袍為主,各式各樣的手工旗袍,都是這些年母親從世界各地搜羅送給她的。

今天要去季家,為表重視,章漾挑選了一件月白的真絲花羅旗袍,腰際到裙擺處,有一叢海棠花,淺粉的花色只佔據了一點,但就這點神來之筆,讓這件看起來端莊大氣的旗袍又平添了幾分少女的嬌俏,清雅而靈動。

在家時章漾沒有挽發,但今日出門不能太隨意。她用一根墜子是玻璃種翡翠的發簪挽了一低髮髻,那一頭鴉羽一般的頭髮就一絲不苟地溫柔盤起。翡翠打磨做好的海棠吊墜,虛虛地吊在了她雪白的脖頸上一點。走起路來時,一盪一漾,顧盼生姿。

章漾收拾是要花一點時間,章年和章師長兩人沒什麼要換衣服的,早就穿著一身軍裝坐在沙發上,等著章漾。

當章漾從樓上下來那一刻,兩人同時抬頭,眼裡都閃過一抹驚讚。

章師長更是滿意點頭,自家閨女怎麼看都怎麼好看。他可不是愛攀比的人,但在這時候,心裡卻也忍不住覺得自己家的姑娘,就是比大院里別的小姑娘水靈好看。

而章年也這麼覺得,只不過還多加了一句,這樣的章漾,哪裡是季行止那樣的粗暴野蠻人配得上?

章漾的腳沒事,穿上了自己喜歡的尖頭高跟鞋,那截細細線條優雅的腳踝,被凸顯了出來,骨感至極。

章師長在昨晚想明白后,就已經提前跟季家打了電話去。昨天他和老季的車一前一後進了大院,也知道季行止今日在家。正好,趁著小輩都在時,打開天窗說亮話,把這樁親事說明白,大家心裡都不要有疙瘩。

這算是章漾第一次出現在大院里,先前回來時,章年見她受傷,直接將她從車裡抱進家門,生怕旁人多看了一眼。

周末的上午,在大院中還挺熱鬧。年輕人有約了打球,三三兩兩朝著水泥地面的籃球場走去,而家長不少都剛從菜市場買了新鮮的食材回家。

章漾挽著章師長走出來時,立馬吸引了過路人的目光。

章師長在大院中的名聲多響亮?更關鍵的是現在在大院中,不少年輕人都是他手下的兵,見到師長,總要停下來打招呼問候。

在這種時候,問候的人的目光也會情不自禁朝著能挽著章師長胳膊的章漾看去。

像是章師長的親兒子,都沒有的待遇,這是誰能比章年還厲害,竟能挽著章師長的手臂?而且從眼前的情況來看,被挽著胳膊的章師長臉上竟然還帶著笑。

這簡直就是稀罕事。

章年跟在旁邊,解釋道:「這是我姐,最近回國。」

眾人恍然大悟,想起來前段時間章年的確說過他那個雙胞胎姐姐很快會回來,原來,就是眼前這位。

章漾多年不曾回來,幾乎沒人認識她。

但章年想,估計今日之後,沒有人會不認識他姐。

「我還以為留學回來的人都會像於老頭家裡那姑娘呢,渾身名牌,洋氣時髦套裝,沒想到還有穿旗袍的。嘖嘖,這種老物件兒,還挺好看。」

「章師長家裡這閨女,真是盤靚條順,那小臉蛋看起來真是水靈靈,漂亮,也不知道章師長那黑黢黢的模樣,怎麼一雙兒女都這麼好看。」

「你這就不知道了吧?章師長之前家裡那位,是江南人,好看得很,這雙兒女都是隨了媽吧。」

「老季估計能安心了,兒媳婦終於回來了,估計要不了多久,兩家就能辦喜事。」

「肯定啊,你看看周圍那些大小夥子,平日里看見老章,恨不得一個個躲得遠遠的,現在倒是一個接著一個湊上前去。總不能是為了章年吧?依我看啊,那就是老章家的這閨女,那樣兒,勁兒勁兒的。」

章漾也聽見了周圍的一些討論聲,誇讚她在國外的那些年都已經聽得夠多了,但在聽見自己的名字跟季行止這三個字放在一起時,她微微挑眉。

什麼男才女貌?她也有才,至於沒有見過面的季行止到底有沒有「貌」,她不怎麼關心,反正她今日就是去退婚的。在今日之後,她就要讓自己的名字跟季行止這三個字永遠解綁。

季家距離章家不遠,差不多十分鐘就到。

季參謀自從昨晚接到電話后,就已經拉著季行止商量過。

原本季參謀是想跟自家兒子促膝長談一番,讓他放棄章家的那小姑娘。畢竟現在已經是自由戀愛時代,沒什麼包辦婚姻,像是兩家這樣的娃娃親,只是老一輩固執想要延伸情誼。如果兩人不合適,這不是也要成一對怨偶嗎?何況,章家的姑娘自小留洋,國外的想法跟他們國內的這些老古董可大相徑庭。

可季參謀沒想到,他剛開了個頭,季行止就已經知道他想說什麼,二話不說點頭同意。

「行止啊……」季參謀見他這麼乾脆,以為他心裡不痛快,想勸慰兩句。結果話還沒出口,就被截斷。

季行止:「不認識,不熟悉,不結婚很正常。她是,我也是。」

他尊重那個素未謀面的未婚妻的想法,甚至還有些鬆了一口氣。如果這退婚他提出來,他還擔心章家下不來台。但現在章家提出來,正合他意,他目前並沒有想要結婚的想法。

季行止在樓上聽見院子里的動靜,他爸和章師長都是大嗓門兒,就算是肩抵著肩說話,那聲音也是豪氣衝天,里裡外外都能聽見。

季行止下樓,今天這種情況,純屬兩家自願,當面講清楚最好。

他剛走到樓梯口,就聽見樓下自己父親的聲音,激動中似乎還帶著幾分遺憾。

季參謀長現在的確是有幾分遺憾的,他昨晚在接到章師長的電話,卻沒有見過章家的姑娘到底是什麼模樣,一口就答應下來。但現在一看,小姑娘長得著實漂亮,剛才跟自己說話聊天時,聲音也好聽,待人處世禮貌又溫和,一眼就能看出來從小家教極好。像是這樣的小姑娘,卻不能成為他們家的兒媳婦,季參謀長心裡有點失落。

但失落也沒辦法,家裡有婚約的兩個年輕人,對這樁老一輩定下的娃娃親都不沒興趣。

季參謀聽見樓梯上傳來的腳步聲,他知道肯定是自己兒子下樓,抬頭就沖著樓梯處的季行止招手,開口道:「行止,下來跟你章伯伯和你夏夏妹妹打個招呼。」

兩家從前關係走得就很近,季參謀自然也還記得章漾的小名。

這話一出,章漾臉上的表情還算管理得當,但在樓梯上的季行止聽見「夏夏妹妹」這四個字時,渾身僵硬了一瞬。

他其實對這個妹妹還有一點印象,但不多。

可很快,季行止就意識到自己真是太年輕。當他目光掃向客廳,落在章師長身後的年輕女孩身上時,他瞳孔猛然一縮。

與此同時,章漾的目光也遙遙望了過來。

怎麼會是她?

是他?

這是兩人心中不約而同冒出來的想法。

季行止忍住心頭震驚,他不動聲色地看著章漾。

哪怕那天自己在山林里遇見的人一身狼狽,但是那張清麗出塵的臉,著實讓人過目難忘。而在眼下,早就脫離了危險的少女,在父親和弟弟的陪伴下來到他家,身上穿著一件月白的旗袍,將那不堪盈盈一握的腰肢勾勒得緊緊的,他的思緒有一瞬間縹緲不定,驟然一下回想到那天像是快落雨的黎明,他摟過這一截柳腰。

章漾同樣吃驚,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今天自己來退婚的對象,自己竟然還算是認識。

季行止氣場很強,不過他在長輩面前,自然而然收斂了不少。

「章伯伯好。」季行止沖著沙發上的長輩打招呼,不過在轉向章漾和章年兩姐弟時,饒是鎮定自若的他也卡殼了一瞬。這停頓當然不是因為平常喜歡挑釁自己的章年,只是想到剛才父母說的「夏夏妹妹」四個字,讓他有點無法說出口。季行止很快調整了心態,看著章漾微微點頭,「你好。」

他這話話音剛落,季夫人已經不滿推了他的肩頭,「你這孩子,怎麼叫個人連稱呼也沒有?你是不是忘了你小時候還跟你夏夏妹妹一起玩?」

季行止沉默,許久沒有聽見這四個字,現在忽然被家裡人提及,他才想起來自己對章漾的確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記憶。

誰都惹不起的小丫頭,嬌氣又愛哭。剛學會走路時,就喜歡跟在自己後面,結果自己跌了一跤,坐在路上嚎啕大哭。不管是他家的長輩還是章漾家的,聽見動靜,都一窩蜂地去哄跌坐在地上的雪白糯米糰子,小姑娘哭得好不傷心,不過就是膝蓋擦破了一點皮,那哭聲能驚天動地。

季行止可煩哭包。

季夫人這話剛出,倒是章漾開口幫季行止解了圍。

章漾原計劃著就算是跟著章師長到了季家,面對自己的前·未婚夫,也一定要疏離又不失禮貌,讓所有人都能清楚明白她對這段老一輩定下的娃娃親很不滿意。但人算不如天算,她哪裡能想到季行止竟然是當初自己求助的那個男人?

「張阿姨,您可別這麼說季……」章漾一下也頓了頓,她該怎麼叫季行止?小的時候,她叫的是季哥哥,難道現在也要這麼叫眼前的男人嗎?章漾忽然感到一陣牙酸,可眼下她沒有季行止的定力,在這麼多長輩的注視下面不改色,她只能硬著頭皮把那讓她恨不得摳腳的三個字叫了出來,隨後章漾飛快接道:「其實我們前不久已經見過。」

章年在一旁,剛在聽見章漾那句「季哥哥」時,他眉心都快要擰成麻花,但在聽見章漾後半句話時,他意外,昨晚那個有些不切實際的猜想再一次浮現在他心頭。

「之前你們見過?」章年問。

這也是在場所有人好奇的地方。

一個人常年在國外,一個人幾乎都在部隊,這怎麼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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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代名媛[80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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