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嫁妝
恭順侯吳惟英最近做了一件很沒面子的事。尤其對於既有面子,又很要面子的他來說,就顯得特別痛苦。
十幾天前端午節,宮廷盛宴,那些皇親國戚和勛貴們歡聚一堂。開宴沒多久,按常例皇上退了席。為什麼?當然是因為本來就是歡宴,如果皇上在,宴會的氣氛就有些沉悶了,皇上也不想做那添堵的人。更不要說現在的天啟帝要抓緊時間搞自己的興趣愛好了(就是做木匠)。皇上離開后,留下了自己的大太監魏忠賢作為宴會的主持。
不要說,魏忠賢確實是個人jīng,很快把宴會的氣氛調節到高cháo。可吳惟忠卻無心娛樂,他是帶著目的來參加這場宴會的。吳惟忠的子女逐漸長大,慢慢地都要成家立業。可吳家的產業就這麼多。公中的產業不能動,留給世子的產業要比上代留給自己的只能多不能少,否則自己豈不是成了敗家子?此外,族中旁系的接濟,人情往來,還要養著親兵、清客、戲班子,這一切的一切都要花錢。
吳惟忠以前由於文人的心態,比較清高,基本上與魏忠賢沒有什麼往來。可他雖然富貴,可兒子們基本上都閑居在家。家中是進項少出項多。就是世子吳世勛這個進士也因為身份問題既不能外放做個知縣,又不能在京城做個要害崗位,只能在禮部這個清水衙門坐個清水的冷板凳。窮則思變,吳惟忠也就想和魏忠賢拉拉關係。
要知道,京城有上百家勛貴,還不算在南京城的,大明朝太平了兩百多年,這些勛貴的家族也迅速擴大,其生殖速度可以媲美於老鼠的繁殖。可適合勛貴子弟的官職就這麼多,因此,誰在皇上面前有影響力,誰的問題就能夠得到解決,其中,皇上身邊的大太監就是繞不過去的一道坎,更不用說是基本能代替皇上做出決策的魏忠賢了。可在平時rì子想找魏忠賢,吳惟忠估計自己也沒有什麼機會,因此,乘著這次宴會,吳惟忠就想舍了臉面求魏忠賢給自己兒子幾個官職,就算能夠解決一個也行。
可圍著魏忠賢的皇親國戚和勛貴拉關係,托辦事的確實不少,估計和吳惟忠想法基本相同的也不少。吳惟忠好不容易瞧了個空檔湊到魏忠賢身邊。當時,魏忠賢正在和自己勛貴中的親信陽武侯薛濂談著話,可憐天下父母心,吳惟忠也不管了,很不禮貌地插話,加入了交談。說了些場面話,恭維了魏忠賢幾句以後,吳惟忠向魏忠賢提出了自己的請託。
本來就被吳惟忠的插話有些不高興,再說魏忠賢又不是個傻子,以前吳惟忠對自己的冷淡看不起自己又不是不知道,所以本能地就想敷衍他幾句,就婉轉地拒絕他。可突然仔細一琢磨,魏忠賢有了個好主意。
在和吳惟忠交談前,陽武侯薛濂正和魏忠賢倒著苦水。原來薛濂家人丁不旺,除了一個剛成年的女兒外,沒有兒子。而薛濂又不想在族中過繼個繼子,因此想托魏忠賢找個女婿入贅他家。可門當戶對的只有勛貴家,哪家會舍了臉面送個兒子出來?薛濂正為這事犯愁呢。所以想要魏忠賢拿個主意幫幫忙。這可給魏忠賢出了個難題?門當戶對的婚姻也只有那些皇親國戚和勛貴家,可誰會把好孩子往廟裡舍?就算是有幾個歪棗裂瓜的,薛濂也肯定不會要。婚姻,那是喜事,也不可能去搶親,要不倒能動用東廠和錦衣衛。而在那些官宦仕族家庭更不可能,魏忠賢也沒有那麼大的面子。當然薛濂也知道這事是給魏忠賢為難,這請託一方面是和魏忠賢拉拉家常,倒苦水發泄一下;另一方面也無非是死馬當作活馬醫罷了。
沒想到這時吳惟忠冒了出來,這不是瞌睡送枕頭嗎?魏忠賢就爽快地答應了吳惟忠的事,不過對吳惟忠提出要求——獻出個兒子入贅薛家。這要求很讓吳惟忠為難。大家都是侯爺,讓我的兒子入贅,難道我養不起自己的兒子嗎?如果答應了在勛貴圈子裡自己就會又一次成為笑話,這怎麼能行?現在對魏忠賢來說,球就踢到了吳惟忠那邊。他反正不著急,純粹有些噁心吳惟忠的想法。吳惟忠答應了,就落了面子,反正給幾個無關緊要的小官職對魏忠賢來說也是舉手之勞,雙方還都得感激他,雖然吳惟忠那裡有點不得不的味道;不答應,也算是給了薛濂和吳惟忠一個交代。讓薛濂明白自己也儘力了,籠絡一下自己親信的心。也讓吳惟忠知難而退,反正是他自己不答應的。
可薛濂一聽卻眼一亮,他倒著急了。你不要說,拋開魏忠賢的小心思,這個主意還是相當不錯的。門當戶對,就算吳惟忠給個庶子,婚姻雙方的身份也說得過去。吳惟忠反正兒子也多,少一個也不打緊。尤其是吳惟忠會養,兒子教育地也都不錯,從遺傳學的角度來說,這樣內外皆修的……「**」可謂是絕品,薛濂有機會當然不肯放手。從這件事來看,魏忠賢隨便想的一個主意就這麼高明,簡直令人感嘆只要在歷史書上濃墨描寫過的掌權者,無論是流芳百世還是遺臭萬年的,都不是盞省油的燈。
薛濂表現出極大的熱情,不斷加碼答應親自為吳惟忠解決三個兒子的工作問題。旁邊圍上來聽熱鬧的勛貴也幫著勸說。為什麼這麼熱情呢?主要想快點打發了吳惟忠,他們也急著要和魏忠賢聊兩句呢。不過看到吳惟忠一直在猶豫,魏忠賢有些不耐煩了。他說了幾句帶機鋒的話,透露出來的意思就是如果吳惟忠不答應就以後別在任何事上求上魏忠賢了。大棒掄完了又摸出兩根胡蘿蔔,一個就是把吳惟忠的世子吳世勛從禮部冷板凳調到個油水部門,另一個就是給吳惟忠那個入贅的兒子羽林衛千戶的勛職,錦衣衛百戶的世職。也就是說,那個贅婿現在兒子都沒有一個,兩個兒子已經找好了工作。大兒子當然繼承薛濂陽武侯的爵位,還有個兒子可以繼承錦衣衛百戶的職位,並且世襲罔替。
這胡蘿蔔終於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兩根胡蘿蔔。吳惟忠終於答應了下來。於是,吳世恭被隆重推出。趁熱打鐵,薛濂簡化緊湊了納采、問名、納吉、納徵和請期這些婚前程序,把親迎,也就是大婚的rì期定在六月初二,生怕吳惟忠反悔。之後發生的事就是吳世恭得到消息很震驚、很抗拒,但迫於家中多年餘威,只能縮在屋子裡生悶氣。之後在國子監受嘲笑,一怒打架,可打架技術太差反被打,被踢中腦袋昏迷。之後被穿越等等。
應該說,事後吳惟忠不僅感到有些丟臉,還隱隱對吳世恭有些內疚。吳世恭雖然對吳惟忠的安排沒說什麼,但他的不樂意連瞎子都看得出來。雖然這麼多年吳惟忠對吳世恭的態度基本上是白眼、漠視,但把吳世恭養的這麼大,說他們倆之間就沒有一點父子之情,那也不客觀。尤其在吳世恭受傷以後,吳惟忠心中那些內疚就更重了。
得到丫鬟綉竹報信,知道吳世恭已經從昏迷中醒了,吳惟忠還是很高興的。但為了防止尷尬,吳惟忠還是把自己的世子,吳世恭的大哥吳世勛叫了過來,陪同他一起去探望吳世恭,對吳世恭進行關心和安慰。
可一進吳世恭的屋子,就看到吳世恭和他的丫鬟滾在床上,這讓吳惟忠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感嘆爛泥終究扶不上牆。心中的內疚也一下子煙消雲散了。看著吳惟忠的臉sè有些不對,大哥吳世勛急忙岔開話題,微微俯下身,親切地問道:「十四弟,你身子可安康否?」
他的話聽得吳世恭牙一酸,太彆扭了。吳世恭連忙施了一禮回答道:「小弟身子基本無恙,就是頭還有些疼。」
「沒事就好。」吳世勛的態度依然親切,接著稍稍停頓醞釀了一下,安慰道:「你的婚姻雖然對你的名聲有虧,但只要夫妻和瑟,也能美滿的。」
其實根本不要安慰,現在的吳世恭壓根不反感這婚姻。可該有的態度也需要表一下:「小弟已經想明白了,犧牲我一個,幸福我全家。」吳家的雷鋒一下子顯了出來。
聽了吳世恭的回答吳惟忠的臉sè也緩了下來,這孩子能夠想通就好。確實如此,吳世恭這孩子是為吳家犧牲了。於是吳惟忠也對吳世恭說:「這兩天你就在家中安心養身子,國子監也不要去了,國子監祭酒已經答應了讓你肄業。」
聽了老爹的話,吳世恭一愣。肄業?接著反應過來,在當時,肄業就是畢業的意思。你說好好的畢業就畢業,亂改成肄業做什麼?吳世恭他不知道,他的埋怨很沒意思,從歷史進程來說,恰恰是肄業改成了畢業,而肄業成為了另外一種含義。
「明白了,侯爺。」吳世恭點頭答應道。
「這次成親為父也不虧待你,給你一個莊子和兩個鋪子,還有給你媳婦打得兩金兩銀四套頭面。好好休息,準備大婚吧。」吳惟忠也是化了大手筆,四套頭面光是金銀的分量就摺合銀子五百多兩,而其他庶子庶女成婚最多一個莊子,一個鋪子就到頂了。關鍵是不想在陽武侯薛濂面前丟臉。可以解釋說自己是為了交情所以送個兒子入贅薛家的,不是自己沒有錢娶不起媳婦。說到底,這也就是吳惟忠自欺欺人罷了。
聽了老爹的話,吳世恭感覺真是太好了,本以為這次結婚真的是圍著報紙玩裸奔,沒想到還有這麼多……,感覺上好象是傳說中所說的嫁妝吧。吳世恭有些喜出望外。突然眼角看到綉竹在做手勢,急忙打蛇隨棍上,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稟告侯爺,這次成親住女家,兒子沒有熟悉的人服侍不習慣,是否可以讓綉竹和書墨跟隨伺候?」
吳惟忠思索了一下,綉竹她知道,書墨依稀想起來就是那個背主逃跑的小廝,本想把那小廝打發到莊子里去種田,既然吳世恭喜歡,就算了吧。吳惟忠揮揮手說:「隨你。」
吳世恭轉頭望向大哥吳世勛,這事關鍵是吳世勛的態度。書墨的死活關我何事,我要的是綉竹。吳世勛當然知道自己妻子的陪嫁大嬤嬤的想法,可剛才又看到吳世恭和綉竹滾在一起,估計綉竹早被自己的弟弟收了房,因此也不願意在自己弟弟面前做惡人了。隨即也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多加休息,養好身子要緊。」吳惟忠說完這話,帶著吳世勛離開了。
綉竹低著頭,拚命憋住喜悅,生怕自己發出笑聲再次得罪侯爺。忍了好久,才滿面笑容地抬起頭。望著吳世恭似水柔情。可感激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聽到吳世恭一臉壞笑地說:「做人要有顆感恩的心,用金錢感恩就不必了,反正少爺我剛剛發了筆橫財,你就親我三下作為感謝吧。」
綉竹小臉一沉,舉起手想打吳世恭,卻又想到剛才被拉進床的情景不禁有些害羞,一跺腳轉身出了屋子去了外間,心中恨恨地想到:「少爺再這麼油嘴滑舌的話,我就再也不理他了。」
可吳世恭在身後依然令人討厭地叫道:「那麼兩下也行,就一下吧。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