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以繁榮為餌

當一個人能在一晚上賺到努力工作幾個月也賺不到的錢時，他就再也回不去了。

丹澤爾也一樣。

在華爾街，他經歷了證券銷售部門從「植物人才去的崗位」變成「全美精英的匯聚之地」的全過程，但在該膽子大的年紀，他卻選擇了老實守成！

當年抵押貸款債券狂吸數十億美金時，他選擇了觀望，他始終認為總會有人還不起房貸，這種金融泡沫會造成系統風險，於是那場能吹飛豬的浪潮愣是沒把他給吹起來...

他看著自己老婆跟著大賺一筆的華爾街同事跑了，孩子也嘲笑他是個不懂進取的老人，年過半百，孑然一身。

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說他這是在酸那些飛起來的同事，而人呢，酸到一定程度上就容易走極端。

他終於想清楚了一件事：泡沫關我屁事。

而他手上的明日之星債券就是最為簡單粗暴的騙局！

說實話他一開始也沒想到這種老掉牙的方法能騙到上億美金，所以一定程度上他是很慌的。

騙局將破，自己才不要為了幾個大巴司機和老人的退休金和人身保險進監獄！

丹澤爾做出了他的選擇。

「好吧，比安奇先生，你要麼是我見過最瘋狂的瘋子，要麼是一個天生的騙子。」

普通笑了笑，或許二者皆有呢？

「你還有多少可以動用的資金？」

「這個星期末還完上一批購買者的本金和利息后還剩下1500萬美金--不過到月底我得湊到新的5000萬美金才能保證資金鏈不斷裂，當然，這一切都是建立在購買者不擠兌債券的情況下。」

丹澤爾坦誠地說到--當然，他沒說的是他在海外還有1億美金的各類資產，都已經洗乾淨了。

據他估計，騙局在下周就會被戳破--沒辦法，他的暴力吸金模式已經引來了太多目光，不少購買者已經回過味來了。

龐氏騙局就是這樣，可動用的現金不少，但隨著時間和資金池地擴大，需要還上的缺口也會呈幾何倍數增長。

「那還不錯，不過太少了，看來得先想個辦法把現金流做得健康一點。」

普同摸著下巴想了想，順勢拿過桌上的紙和筆。

見狀，丹澤爾說出了另一個問題：「而且既然你確定美聯儲會繼續降息，那意味著房貸也會繼續降息，你怎麼保證炒房的人們不會因此駐足觀望？」

「那就是我們要解決的問題--我們可以向他們提供再融資業務。」

眾所周知，如果購房者以8.1%的利率貸款70萬購買一套100萬美金的房子，如果利率降至更低水平，看見其他人用更低利率拿到房貸，簡直比殺了購房者還難受。

所以人們在這種情況下很容易駐足觀望，不利於炒房大業。

為了不讓這種駐足阻礙美國經濟復甦，美聯儲會想辦法，金融業會幫美聯儲想辦法。

丹澤爾把頭湊了過來。

「假設購房者以8.1%的利率申請70萬貸款，購買一棟100萬的房子，後來房價升值到了200萬，利率卻掉到了5.8%，買房者自然會想要享受更低的利率。

那麼我們的銀行就可以提供這種服務。」

普同解釋道。

允許購房者將這個現估值200萬的房子抵押給銀行，然後向購房者提供140萬利率為5.8%的貸款，購房者利用這140萬提前結清剩餘的60多萬房貸，餘下的70多萬美金繼續去消費--炒房、教育、醫療或者享受之類的。

當然，最優解依然是在房價上升的背景下繼續再融資買房，30萬變70萬，70萬變200萬...

而一開始，他明明只有30萬的本金。

實際上炒房者可以無限制的融資炒房，買房促進需求上漲，房價繼續攀升，繼續再融資變現，然後接著買房。

聽到這裡，丹澤爾已經覺得有點離譜了，但好像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這一切的基礎都建立在房子能暴漲之上。」丹澤爾沉吟了一會兒，然後點出了關鍵，「可是...」

「沒有可是，你忘了總統先生和美聯儲為什麼要降息嗎？」

「促進經濟。」

「沒錯，一旦這個體系完成運轉，民眾手中的錢越來越多，自然會拿去消費，同時帶動建築業發展，經濟蓬勃發展，雙贏。」

也就是說，這就是聯邦和民眾希望的--繁榮。

作為一個資深騙子，他知道什麼是騙術的最佳餌料--人內心的渴望。

對繁榮的渴求會把整個...帶入坑裡，但這些都不是他該關心的問題--他已經吃過一次虧了。

他的眉頭皺得像朵菊花，雖然聽上去覺得離譜，但他明白確實可行，接下來就是他們該怎麼賺錢的問題了。

「然後我向儲貸銀行購買房貸抵押債券來銷售？」

丹澤爾發問的姿態不自覺地低了下來--他已經明白，對方做騙子的段位和他完全不是一個級別！

當然，他內心其實以為普同是一家儲貸銀行的老闆，在這個過程中充當房貸的那一方，而丹澤爾則購買他的房貸來銷售債券。..

在此時的美國，銀行法規定銀行分為兩種：一種是投資銀行，也就是丹澤爾這樣的，以販賣債券、股票之類的短期投資業務為主。

另一種是儲貸銀行，以儲蓄和提供房貸這樣的長期貸款為主營業務，兩種銀行業務互不干涉。

這樣一來就不會出現太過離譜的泡沫和壟斷。

就好像現在這樣，丹澤爾已經看到了這種模式的可行之處，但依然需要向儲貸銀行攜手購買房貸以做成債券盈利，始終存在制衡。

誰知普同直接笑了：「我們直接收購一家儲貸銀行。」

「噗！」

丹澤爾一口將剛喝下去的水給噴了出來！

首先是因為既然普同這麼講，就意味著他是一分錢都沒有！也就是說，這個看上去考究地義大利人壓根沒打算出一分錢！這特么才是究極大騙子啊！

其次，再融資已經是泡沫的極致玩法了，畢竟簽發房貸的儲貸銀行還需要考慮風險之類的東西，畢竟他們雖然能將房貸售賣給投資銀行，但卻無法將銀行做成債券發售以牟暴利！

而現在，如果投資銀行和商業銀行業務合併，那整個金融系統中就沒有一個地方會去考慮這場極致繁榮中的陷阱了！

銀行只需要無腦放貸，民眾會自然而然的不停再融資貸款拿去購房，拉高房價，然後巨量巨額的房貸會被製作成「優質」的債券，繁榮的房市會讓所有人不假思索地買下這些優質債券！

它們將面向全社會甚至是全球發售！它們的面值會迅速攀升！

經濟就像左腳踩右腳一樣螺旋升天，而他們銀行--

丹澤爾顫抖了--

法克！這簡直就是在洗劫全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