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小師妹,你可願意與我們回松陽宗?」
當她說完這一句后,周遭的畫面陡然消失,朝陽還未反應過來,便倏地睜開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在天元派中的住處,她記得這裡。
已經是深夜,周遭的燈都滅了,只有淡淡月光從窗外灑進來。秦絕說要離開一趟,竟不是回松陽宗住處,而是離開了天元派。因此,白虞朝接手秦絕的班,夜裡陪著朝陽。
白虞朝睡眠淺,被這細微的動靜吵醒,他睜開眼,心中一驚,見朝陽醒來,又驚又喜。
「朝朝,你醒了?可有哪兒不舒服嗎?我去叫醫修來。」白虞朝抬手,霎時將房中的燈點亮,出門去找醫修過來。
如今各個宗門中最好的醫修都在朝陽這裡待命,聽見動靜通通趕來,一時間擠滿了這間屋子。朝陽皺眉,看著他們有些意外,怎麼這麼多人在?
醫修們過來替她診脈,一個接一個,最後都驚喜道:「宗主身體沒什麼大礙,只需要好好將養一番。」
朝陽不明所以,抽回手,和他們道謝:「謝謝你們,只是……」
白虞朝給她解釋:「你可是大家的救命恩人,自然該有這待遇。」
朝陽哦了聲,她倒是設想過,一個不被看得起的人救了他們,他們不得不感念這救命之恩,這感覺應當不錯。
聽聞朝陽醒來,儘管是深夜,那些等待消息的修士們也都趕來,將這小小的屋子團團圍住。無奈,他們只得排隊進來探望朝陽。
首先進來的,自然是天元派與松陽宗。
天元派與松陽宗的弟子人數不少,這房間里也裝不下,因此也分了兩批。第一批自然是天元派與松陽宗的掌門和長老們,以及一些輩分高的弟子。
慕光之死後,天元派暫時推舉出了一位代理掌門。一堆人現在床側圍成一圈,看著朝陽,這架勢……朝陽有些不習慣。
藏星率先開口:「朝陽宗主,你能醒來,真是太好了。」
天元派代掌門附和:「是啊,朝陽宗主,此番真是多謝你了,此乃大功德一件啊,想必日後朝陽宗主必有福報。」
其餘人也跟著附和:「多謝朝陽宗主相救,日後倘若朝陽宗主有需要,儘管開口。」
「我等若能幫得上,自然都會幫襯。」
「從前是我等太過愚昧,對宗主心存偏見,我等向宗主道歉,還望宗主原諒。」
「還請宗主原諒。」
……
因為後面還有人排隊來道謝,因此他們說話的時間不多,匆匆換了下一批人。殷南也在第一批人之中,小果兒送他們出去時,殷南與她說了句對不住。小果兒哦了聲,已經沒什麼所謂了。
她忽然覺得,殷南也不是那麼帥氣。畢竟,那日朝朝使起劍來,比他們那些人帥氣瀟洒多了。
小果兒道:「沒關係,我原諒你了。」說罷轉身進去。
殷南看著她背影,也沒多說,跟著他們離開。
一批接一批的人進來與朝陽道謝,以及道歉,重複他們的自我反省。想起他們當時的輕視,與此刻的反應,實在好笑。
朝陽聽著他們的話,心想,這感覺果然很不錯。
不論他們是否真心接受她的身份,不論他們是否真心道謝,哪怕是不得不虛情假意,也極為令人暢快。
只是前來探望的人太多,好不容易等他們都說完,朝陽都覺得又困倦起來。她掩嘴打哈欠,瞧著外頭的晨光,天都快亮了。
她沒了金丹,自然容易疲憊。白虞朝垂眸,看出了這一點,他在朝陽身側坐下,道:「要不要再睡會兒?」
朝陽自然也知道這是為何,只笑了笑。她對修鍊之事,似乎本也沒那麼執迷,從前是為秦絕。因為秦絕太優秀了,她想努力修鍊,成為一個能和秦絕比肩的人。但現在,她似乎沒什麼理由。
害合歡宗的人她已經殺了,即便做一個不再能修鍊的廢人,她也無所謂。或許,她可以去人間遊山玩水,快快樂樂地活著。
她靠著枕頭躺下,笑道:「還真有些困了。」
白虞朝看著她,半真半假道:「朝朝,你如今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人間不都流傳那些話本子么?倘若不知道怎麼報恩,便以身相許。不如,我也以身相許,如何?你做我的道侶。」她雖沒有金丹,可若是結為道侶,多少能靠雙修維持修鍊,不至於完全成為廢人。
朝陽知道他的好意,感激地笑了笑:「可我救了這麼多人的命,總不能個個都以身相許,那我可吃不消。」
白虞朝笑意微收:「朝朝……」
朝陽搖頭,打斷他的話:「其實我於修鍊之事沒什麼執念,並沒覺得很難受。」
她原本的想法,便是打算等合歡宗的事情了結,便將宗主之位交託,離開合歡宗,做一個逍遙自在的散修。
只是這想法還未對合歡宗的人說。
第二日,藏星與藏月以及從前和明月關係好些的師兄師姐們又來了。
藏月道:「小師妹,你可願意與我們回松陽宗?即便你沒有金丹,回松陽宗也不會有任何人虧待你,你可以自在地過日子,和從前一樣。」
和從前一樣。
朝陽抿唇失笑,抬頭從他們面前掃視一圈。面對她的打量,他們都低下頭去,顯然都是想起了從前的事,覺得心虛。
朝陽嘆氣,笑道:「瞧,你們都知道,從前是從前,回不去了。世上沒有明月了,沒有諸位的小師妹,我如今是朝陽,是合歡宗宗主。倘若我入你們松陽宗門下,我合歡宗又該如何自處?」
藏月黯然,但還是不死心,「小師妹……」
朝陽打斷她的話:「從前我也以為,我可以在松陽宗逍遙自在地過一輩子,直到身隕。可是,你們也都瞧見了。我實在不願再經歷一遍了,諸位還是請回吧。就算是,感念我救命之恩。」
她將救命之恩幾個字咬得很重,他們臉色變了變,都沒臉面再開口。
他們當年所作所為,的確對不住她。
朝陽看著他們的背影,嘆了口氣,說痛快,自然有痛快,可除了痛快之外,竟然還有一些感慨。
她想起人間的一句詩,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
那些美好的時光真切存在過,可那些傷害也無法磨滅。人只能往前看,往前走,回不了頭。
小果兒在門外聽見了他們的話,待他們走後,推門進來,有些難過又有些慶幸:「朝朝,你真的不打算跟他們回去嗎?」
朝陽搖頭,讓小果兒去叫合歡宗的人過來。待他們都來齊之後,她正色道:「我如今沒了金丹,自然也不適合做這宗主,你們重新推舉一位宗主出來,日後想必能帶領你們合歡宗走向盛大光明。」
他們都愣住了,面面相覷,片刻之後,小果兒道:「為什麼?朝朝,你要走嗎?是合歡宗不好嗎?你雖沒了金丹,但那有什麼關係呢?你依然可以做合歡宗的宗主。」
朝陽垂眸,她雖對合歡宗沒有偏見,但也並不推崇以雙修之法進行修鍊。她做這合歡宗的宗主,不大合適。
小果兒道:「可是……我們也可以不以雙修之法修鍊,不是么?我們可以做劍修,那日你使劍的英姿可真是帥呆了。」
他們點頭,附和小果兒的話:「是啊是啊,宗主,我們也可以做劍修醫修丹修。」
「如今我們合歡宗中剩下的弟子不多,修為都不怎麼高,還來得及轉換修鍊之道的。」
「宗主,你別走,求你了。」
朝陽看著他們,一時心頭髮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