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十六)
爻陽在裡間打坐半宿,後半夜躺下之後,也沒有立即睡著。
心裡藏了事兒,總是容易失眠的,只是將近天亮的時候,才小小地眯了一會兒。也許是之前真的想的太多,有點累了,他就這麼睡著了。
短暫的睡眠卻取得不錯的效果,他睡得很沉,還做了一個夢,他夢到千凰來看他了,他們手牽手漫步在魔芋花的海洋里,走累了,就躺在芬芳的花叢間,他伸手抱住久違的身體,那人也順從而依賴地纏了上來,然後,他心滿意足地入睡了。
事實上,千凰每每來此,同進同出,夜裡也是睡在一起的,千凰的睡相不是很好,身邊有人,總是喜歡纏人,她身子也軟,抱起來很舒服,很容易讓人上癮。
爻陽其實對於氣息是非常敏感的,長這麼大一來,他只熟悉千凰的氣息,只有和千凰躺在一起,才能安心地入眠,別的人,還未靠近,他早已被身體的警覺性驚醒了。
所以,當天亮的時候,他在早晨感到懷中異常的觸感時,連晨起時的些許迷茫都在一瞬間褪了個乾淨,轉而機械地低頭,其實心裡很懷疑這事的真實性。
這是個人沒錯,少年的身體在此刻方才顯出他的纖細,幾乎蜷縮在他的懷裡,慵懶地,愜意的姿勢,像一隻饜足的小貓,四肢卻像八爪魚一樣地纏住他,尤其是他的腿,以一種絕對的力度夾住他的腰,讓爻陽切身感受到裹在長褲下的雙腿是如何的修長有力。
平素張揚艷麗的小臉此刻卻呈現出前所未有的寧靜,如畫般風流的眼睛緊緊地閉著,睫毛長的過分,卻捲成兩排好看的弧度,在眼下投下兩片淡淡的陰影,竟有種翠竹般的清新雅緻,嫣紅的嘴唇微微嘟起,潤水般的光澤,這顯得他的肌膚很白,真應了他的名字,整個人像是雪凝出來的一般,清透純粹。但那雙眼睛睜開來,分明又是另一種光景,誘惑的,嫵媚的,白蓮和罌粟的結合體,矛盾卻又出乎意料地契合。
爻陽呼吸一窒,是在做夢吧,不然這個本該躺在外面的人怎麼會躺在他的床上,還蜷縮在自己的懷裡。
一定是自己看錯了,看錯了!
憑自己的敏銳,怎麼可能放任這麼一個陌生人和自己同床共枕。
爻陽有些接受無能,為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再一次在這個人面前土崩瓦解,讓他有種遇到剋星的錯覺。
他的剋星,明明就只有一個。
不,更重要的是,他以為在夢裡抱的是千凰,其實是爻雪?
明明是兩個不同的人,居然會讓他的身體無法排斥,難道,這兩個人連氣息都相似么?
世上,又真有這樣巧合的事情嗎?
爻陽完全是被驚呆了,所以,竟沒有在第一時間將爻雪推開來。
直到懷中傳來一聲嚶嚀,那纖長的睫毛微微抖了抖,細薄的眼皮掀開了一條縫,先是迷茫的眨了眨,然後徹底睜開了眼睛,在看清楚他的臉后,漸漸清醒的眼神迸出一股動人的光亮,倏然傾過身子,在他的耳邊低語道:「早啊!」
他離得真是太近了,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他的聲音帶了點兒喘息,熱氣簡直吹進了他的耳朵里。
爻陽先是一愣,身體卻在瞬間變得僵硬無比,下一刻,幾乎是將近蠻橫地抓住爻雪的胳臂,將他從自己身上猛然扯了下來。
這類似粗魯的舉動似乎連爻雪也沒有預料到,居然就真的讓爻陽給扯下來了。
因為爻雪睡在外面,爻陽的力氣又大的出奇,這一甩,直接把爻雪美人結結實實地甩到了地上。
爻雪屁股著地的時候,臉上的神情是驚愕的,隨即就扭曲了,盯住爻陽的眼神便多了一股怨念和委屈。
看到某人坐躺在地上,接收到某人怨念的小眼神,爻陽心裡微微抽了一下。
望著褶皺的床單,臉色又一下子冷了下來,他討厭這種被陌生人影響的感覺。
「你怎麼會在這裡?」
見對方完全沒有彌補的意思,反而興師問罪,爻雪只是愣了一下,隨即毫不在意地起來,又大大方方地坐在了床上,不過,卻很有自知之明地離他遠了一點兒,一邊揉著痛處,一邊巴巴地望著爻陽,聲音無限委屈,「一個人睡在外面好冷的!」
爻陽嘴角一抽,雖然魔界溫度是低了點兒,但一身法力的他還會怕冷,騙鬼嗎!
那邊的爻雪還在扮無辜裝可憐,外加眨巴著眼睛無恥地賣萌,「還是跟你睡在一起比較舒服。」
爻陽的臉色基本上可以說得上是難看了,他們很熟嗎?才不過認識一天而已,他憑什麼堂而皇之地爬上自己的床,要知道,這可是那人才有的福利。
在某人眼裡,爬床還真的只是單純的爬床,還沒有想到什麼更深奧的意義。
爻雪卻好似沒察覺對方的不悅,眼睛發光的說道:「所以,我以後還是繼續跟你睡吧!」
「不行!」爻陽猛的從床上坐起,想也不想的拒絕,臉色也變得,盯住爻雪,一字一頓道:「從現在開始,離我遠一點,否則,別怪我不客氣。」說罷,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去,那背影,還真是決絕。
爻雪撐著下巴,眼睛眯成撩人的弧度,盯住爻陽的背影,輕輕地笑了,「還真是,不解風情的男人……」
魔宮花園之內,爻陽黑著一張臉,斜眼等著身後亦步亦趨的某人,隱隱有暴走之勢,「你不是要去找血玉嗎?」
自己就是因為魔神殿有這個傢伙,他才跑出來散步的,誰知道,自己前腳一走,這人後腳就跟了上來,跟狗皮膏藥似地,甩都甩不掉。
對方怒氣高漲,爻雪卻絲毫不為所動,反而笑吟吟道:「這血玉那是說找就能找的,我已經早腦子裡想好計劃了,總之,到時候一定會找一塊成色一樣的給你。」
聞言,爻陽臉色更黑,警告道:「不要跟著我!」
爻雪小嘴一扁,很可憐的樣子,「可是,這裡我只認識你一個人啊,不跟著你,跟著誰啊?」
爻陽抿著唇,突然發現和這人說話簡直就是白費,因為他永遠不缺借口。
見他不語,爻雪揚眉看向爻陽,眸子亮燦燦的,不得不說,這人得意的樣子也分外好看,張揚的,自信的美麗,又參雜了少年人獨有的青春活力。
「反正你也沒事,不如陪我出去走走,順便看看有沒有那個血玉!」爻雪抬手搭上他的肩,半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
爻陽臉色又是一沉,這時,不遠處傳來一個略點吃驚的聲音,帶著幾分恭敬,「主上!」
兩人回頭,便見一男一女從站在石板鋪成的小道上,正詫異的望著這邊。
男的一身黑衣,身材高大,一張俊臉顯得很是風流,女的一身紅衣,面容姣好,只是眉間隱著一股化不開的憂鬱。
也不怪他們驚訝了,除了那人,爻陽一向少與人親近,而此刻站在花叢間的兩人,半是摟抱,半是依偎,從遠處看來,也不就是一副你儂我儂的美好畫面么!
爻陽微微愣了一下,似才意識到現在的處境,毫不客氣地將爻雪推開了,面色不大好看。
他的力氣不大,卻也不小,否則,還真沒把握能推得開牛皮糖一般的爻雪。
但是爻雪是個愛面子的人,要裝柔弱什麼的,也不會在外人面前掉了份子,當下順勢走開,纖瘦的身子如風拂楊柳般的一晃,便穩穩地站住了,那姿態還真是好看,卻讓不遠處的晏蓉暗了眼睛。這般動人之姿,她自問是做不出來的。
爻陽喜歡的類型,自己永遠也模仿不來,自己總是直白得將近粗魯,欣賞她的說她這是真性情,在爻陽心裡,只怕就是沒風情了吧!
相比起晏蓉患得患失,身邊的男子可就鎮定多了,不過他在看到爻雪的時候,眼裡微微地亮了亮,視線在爻陽和爻雪身上細細一掃,又將這份情緒極好地掩藏了,風過無痕般的乾淨。
只是,這一瞬間的情緒卻沒有瞞過爻雪,眼角的餘光在那人身上一掃,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是個會演戲的,不過,既然是不相干的人,他也懶得管,他的目標只有爻陽一個。
兩人猶豫了片刻,還是飛快地走了過來。
走近了,晏蓉又忍不住打量了一下爻雪,方才隔得遠,因著角度,所以看得不是太清楚,只是從輪廓上大致可以看得出是個美人。現在瞧仔細了,還真是個難得一見的小美人,看起來年紀很小,五官就已經如此精緻,真不知道長大了,會是怎樣的絕代風華。讓她驚訝的是,無論是長相還是氣質,對方都像極了一個人,那個讓晏蓉深深嫉妒,又感到無比挫敗的女子。不過,仔細看,還是可以看出不同來的,那人媚的單純,這人卻媚的邪氣,一身白衣,偏生又穿出一種蓮般的高潔,複雜,卻不違和。
有那麼一瞬間,晏蓉覺得眼前這個人和那個女人是同一類人,一樣的高不可攀,卻分外適合站在爻陽的身邊,他們看起來是那樣契合,周圍形成一種他人難以插入的氣場,仿若天生就是一家人似地。
方才的一點疑惑也在此刻消失殆盡了,只剩下滿滿的失落,怪不得,怪不得他會允許這樣一個人在身邊呢,是因為,愛屋及烏么?
晏蓉因著觸動了心事,沒有開口說話,那男子卻沒有忘了禮數,恭敬地喊了一聲「主上!」
爻陽連看也沒有晏蓉一眼,只淡淡道:「有什麼事嗎?」
「刑風出門辦事,路過魔城,特來拜見主上。」與晏蓉,卻是在方才碰到的。
自從千凰離開之後,爻陽便將魔城的魔將都打發去各自的城池,一來讓他們在其位,謀其職,二來也想讓魔城清靜清靜。說白了,爻陽是不想千凰來找自己的時候,再分心給別人,等和自己見了面,她要是想見什麼人,自可去見。那時候不在魔城,爻陽也眼不見,心不煩。
他將這個意思直接傳達給了那幾人,他們雖然有些尷尬,卻還是欣然接受了。其實,對於在爻陽眼皮子底下和千凰約會這種事,他們也很不自在。畢竟,千凰可是他們主子的娘,雖然這事兒還沒徹底公開,在高層中,卻不是什麼秘密了。
到各地的封底又不一樣了,千凰要找,一次只能找一個,誰不喜歡,跟心上人見面的時候,過二人世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也不必顧著同僚乃至於兄弟情義,束手束腳,乃至於抹不開臉面了。
但是,魔將們若是路過魔城,有心的,還是會來打個招呼的,例如刑風,不過,這也是他的目的之一了!
坊間對於刑風,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八個字:沉於美色,男女不忌!
魔城既然作為魔界最大最繁華的城市,美人也是最多的,他來這裡,是來獵艷的。
這人做別的事情都很低調,唯獨獵艷很高調,身份這個東西,大多時候,都很好用。所以,他有必要來拜見一下爻陽,免得別人說他路過此地都不來打招呼,目中無主之類的。
至於晏蓉,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來魔城探望爻陽,運氣好,遇見了,便打個招呼,遇不找,離他近一點也是好的。只是她這番心思,在連番打擊之後,變得分外的隱晦而壓抑。
這時候,爻雪忽然湊上前,一手拽著爻陽的胳臂兒,帶著點兒撒嬌道:「阿陽,你今天就陪我轉轉嘛,聽說散步可以調整心情的,你看你整天陰著個臉,很容易長皺紋的。」
他那聲阿陽,特地拖長了尾音,又軟又糯,很是好聽,眼角的餘光卻斜向對面的兩人,有句話怎麼說來著,要將威脅扼殺在搖籃里。
一個對爻陽有心的人,一個對自己窺伺的人。
這聲音聽在刑風耳里,很是心生蕩漾,卻因著對方親昵的舉止而拚命壓制住了。
爻陽聽了他的話,嘴角就是一抽,心裡有些驚訝,這是爻雪第一次這樣叫他的名字,這人又想幹什麼?
晏蓉見兩人親昵的樣子,眼神暗的不行,匆匆說了一句屬下告退,便慌不擇路地走了。
刑風見晏蓉走了,也不好再呆下去,臨走之前,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爻雪,真是個極品的美人吶,可惜,怎麼就是主上的人呢!
爻陽這才後知後覺地甩開了爻雪的手,神色冷冷地,「我說了,離我遠一點。」
爻雪低著頭,看模樣,倒有幾分落寞無奈,暗地則撇了撇嘴,現在才推,是不是晚了點兒,嘴硬心軟的男人。
恰巧這時,走在後面的刑風又回頭看了一眼,正好將爻陽橫眉冷目,爻雪黯然神傷的樣子盡收眼底,眼底寂滅的光芒一下子又燃燒起來,臉上卻不動聲色,反而加快腳步,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人都走了,爻陽自然也不會杵在原地,爻雪這扮弱裝可憐的樣子,他算是看透了,也談不上什麼憐惜不憐惜的。
見他轉身就走,絲毫不為所動,爻雪微微皺了一下眉頭,腿上卻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三兩步趕上那人,爻雪突然開口,「她喜歡你!」
篤定的語氣讓爻陽腳步一頓,這人的眼光還真是毒辣。
見他有了反應,爻雪難得來了興趣,臉上卻是一臉惋惜和不忿,手腕又習慣性地搭上了他的肩,一點前車之鑒的自覺都沒有,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瑩白纖細的手指險些就要擦上他的下巴,無言的挑逗和暗示,嗓音誘惑,「長的沒我漂亮,身材也不怎麼樣,性格還那麼木訥,看一眼都倒胃口,喜歡她,還不如喜歡我呢?」
爻陽嘴角的肌肉抽了抽,雖然爻雪確實長的不錯,不過,眼前人哪來這麼大的自信,居然把晏蓉貶得一文不值。晏蓉在別人眼裡從來都是豪爽幹練的,木訥么,也只有在他面前,愛情,讓這個人在自己面前沒了稜角,想到這裡,爻陽心裡有些微的惆悵,不是為晏蓉,而是突然想到了此刻的自己……
爻雪還在繼續蠱惑,嘴唇幾乎要貼上他的耳朵,曖昧地吹著氣,「怎麼樣?要不要考慮一下?」
爻陽不動聲色推開他,無奈對方扒拉得太緊,只能勉強讓他的臉偏離自己的耳輪,瞥見對方倔強的眼神,爻陽終究放棄了。就算把他甩開又怎麼樣,這人還是會黏上來的吧!從某種程度上而言,這人的小強精神跟那人還是出乎意料地相似呢,這讓他的心又莫名軟了一下。
不過,很快,他便找到了說辭,義正言辭,「你是個男人!」
爻雪從沒掩飾自己的性別,只是他那張臉太具有欺騙性,很容易讓人忘記他的性別,加之他年幼時被千凰扮作女娃娃,觀念上便開明了很多,只要合乎目的,也不覺得自己中性的舉止有何不妥。加之在青樓里看慣了千姿百態的女人,心念一動,一顰一笑,可比一般女子要魅惑千倍。
說到底,他是太自信,當容顏長到他這樣的極端,男人女人又有什麼區別呢?衣冠遮掩之下,看的不過是這張臉,當然了,他也不打算脫衣服什麼,那樣很蠢,而且,他也沒那個嗜好。
爻雪輕輕笑開,嘴唇又以無比堅韌的姿態湊了過去,這一次,幾乎親到爻陽的臉,「這麼說,我要是個女人,你就會喜歡我了?」
爻陽一噎,還是堅定地搖頭,這一回,他連推都懶得推了,這人不怕痛,還不要臉,推了也沒有用。
爻雪眉目含笑,簡直百媚生輝,「所以,我是男人又有什麼關係呢!」
爻陽盡量使自己不去看他的眼睛,那雙眼睛太具有迷惑性,總是讓他不由自主地心軟。在聽了他的話之後,覺得有些頭疼。
他想,自己真不擅長口舌之爭,而眼前之人,舌燦如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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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放心,文文不會出現真正意義上的**,會讓你們看看啥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
然後,再次聲明,兩兄弟雖然曖昧,但是絕不會搞基,~沒有天雷,大家大膽地跳吧!大家想看爻雪吃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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