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慕青從小就是個壯小子，長大到現在去過醫院的次數一把手就數得過來，所以當他慌張地把小孩抱到醫院時，竟不知道該幹什麼。

醫院從來就沒有安靜的時候，身邊的人來來往往，慕青心急一把隨手扯過路過的小護士，把人家深夜加班的小姑娘嚇了一跳，皺著眉剛想抱怨，卻看到慕青懷裡臉都燒變色的孩子，小護士立馬就變了臉色，拉著慕青配藥掛點滴，一會兒就利索地辦完了所有的事。

忙完這一切時，蘇奶奶和慕媽媽也終於趕到了，看著慕青小心地用棉簽將蘇宇乾裂的嘴唇一點點潤濕，蘇奶奶眼一酸差點落下淚來。

點滴很快就吊完了，可小孩還是沒醒來，醫生說燒得太久可能有點炎症，等醒過來吃點葯就成。兩個大人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慕青面無表情地站起身來，等護士給蘇宇拔掉針頭時，便想把小孩抱起來。

小護士嚇了一跳連忙阻止他:「現在可不能帶回家，這孩子燒還沒退完呢，萬一半夜又起了怎麼辦，睡到天亮再說吧。」

慕青皺起眉頭，他不太想把小孩放在醫院，滿屋子的消毒水味道，蘇宇又瘦瘦小小的躺在慘白的被褥間，看著太讓人不安心。

「小青啊，你也一夜沒睡了，奶奶在這兒顧著，你趕緊回去睡一覺吧，明天小宇就能回家了。」看慕青臉色不好，蘇奶奶以為他累了，連忙開口讓他回去，自從小宇從城裡過來，真的是沒少給人家添亂。

慕青搖搖頭:「奶奶，我沒事，晚上涼，你們先回去吧，明天我帶小語回家。」

蘇奶奶還想再說什麼，慕媽媽卻站起來拉住她:「嬸啊，聽小青的吧，孩子正年青火力大，耐折騰著呢，我送你回去吧。」

「唉」蘇奶奶嘆口氣，又回頭看了一下她的小乖孫子，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剛才還嘈雜的病房一瞬間就安靜了下來，慕青轉過身坐在床前的凳子上，剛抬頭便看見了一雙晶亮的眸子，這就醒了？慕青愣了一下，隨即回過神來，伸手摸摸小孩不再發燙的雙頰，輕聲開口:「小語，還難受嗎？」

小孩可能是因為剛醒來，整個人懵懵地，獃獃地看了慕青好一會兒，才慢慢地搖了搖頭。慕青鬆了口氣，想到發過燒后喉嚨會不會幹渴，於是站起身準備給蘇宇倒點溫水，剛起身卻被一雙小手拉住了袖子。

「小語？」慕青疑惑地回頭，卻看到剛才還很正常的孩子一下子滿臉淚水。

「小語？」慕青急了:「怎麼了，還難受嗎？怎麼哭了？」

慕青一向很怕小孩流眼淚，一看到他們哭自己總會不自覺的煩躁，可一向乖巧的不得了的蘇宇一哭出來，他卻會有心疼的感覺。

蘇宇一直在哭，悶著聲音，鼻子抽抽的，嘴唇被咬得泛白，看起來要多可憐有多可憐，慕青急得手忙腳亂，最後實在不行只好一把用力地把哭個不停的孩子隔著被子緊緊地摟在懷裡。

「小語……」慕青心疼又後悔，他知道蘇宇這是害怕了，怕自己再被丟掉，本來被最親的父母丟到鄉下來，就已經讓小孩有了很深的心理陰影，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他對什麼都是小心翼翼的，整個人每天縮手縮腳的，像個受驚的小白兔，就連自己接近並被他熟悉也花了好久的時間。

可自己昨天竟然就那樣猛地甩開他，為了一個荒唐的不行的理由，蘇宇一定認為自己又要被拋棄了，小孩子沒什麼多餘的想法，喜歡就是喜歡，害怕就是害怕，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可以依賴的人卻忽然就這樣推開他。

或許今天的高燒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該死！慕青在心裡暗罵一聲，緊緊的摟住懷裡仍在細細發抖的孩子「小語乖，沒事了，我不會走了，乖。」

蘇宇仍然沒有說話，只是抓著慕青胸前衣服的手收得更緊了，慕青也不再出聲，隔著被子一下又一下安撫地撫摸著小孩瘦弱的背，一遍又一遍。一時間，屋裡靜默得只能聽到鐘錶的滴答聲。

又過了好久，久到慕青以為懷裡的孩子已經睡著時，蘇宇才輕輕說了一句話。聲音輕的幾乎要低過鐘錶的滴答聲，慕青卻清楚地聽到了，一時間慕青幾乎以為自己下一秒就會哭出來，就因為懷裡孩子一句簡單的話。心情沉重得讓他只能用力地抱緊他，用力再用力，好以此來壓下里猛烈的酸楚感。

第二天一早，在清晨的陽光剛灑進清冷的病房時，慕青就迫不及待地抱著蘇宇離開醫院,一路抱回家。

雖然途中蘇宇也有掙扎，表示自己已經七歲了完全不需要人抱了，要自己走時，被慕青一巴掌拍了回去。拍的是屁股，還是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所以蘇小宇就臉紅得跟西紅柿一樣乖乖地縮到慕青懷裡。

慕青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洗了一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當然是和蘇宇一起洗的，他自己一身酒氣，小孩也是出了一身汗,至於再次面對蘇宇性別的情況，慕青也沒有什麼多餘的想法了，甚至在看到小孩身上白生生粉嫩嫩的小物件時還不輕不重地捏了一把，純粹是帶著發泄的想法。

蘇小宇無辜的護住自己的下體，表情很純良，不知道又哪裡惹到慕青了。

第二件事就是帶著蘇宇到理髮店把他那頭本來很可愛現在卻覺得無比礙事的羊角辮給剪掉，當初自己被蘇宇性別迷惑住時，這絕對算主要原因之一。

不知道蘇宇的媽媽是什麼惡趣味，給他買的衣服全是些可愛女孩穿的，本來以為小孩的名字也很女氣，誰知道這一點倒是自己誤會了，當蘇宇親手把他的名字寫出來來時，他才知道是「宇」而不是「語」,所以，慕青又免不了帶著蘇宇跑去買了很多正常的衣服，這樣前前後後忙了一遍，全新的蘇小宇就這樣閃亮地在慕青面前登場了。

看著小孩仍舊很好看的小臉，慕青滿意地點點頭，蹲下身來捏捏他的臉，輕聲問:「哥哥這樣做生氣嗎？」

「不會。」蘇宇乖巧地搖頭:「哥哥喜歡就好。」

「真乖。」慕青揉揉他的腦袋，嗯，短短的頭髮又細又軟，手感好的要命，怪不得顧辛那麼喜歡摸顧霖的腦袋。

「哥哥？」蘇宇伸手拉住慕青的袖口仰頭看著他:「奶奶說，再過幾天我就要上小學了。」

「嗯。」慕青蹲下身:「想去學校嗎？」

「想。」

慕青很滿意，小孩子就是要喜歡學校才對，雖然自己小時候是沒有很喜歡老實地呆在學校。想了想以後小孩每天去學校，自己開學又要上高三，見面的時間一定會大幅度縮少，看著眼前這個乖得讓人心疼的孩子，慕青想帶他出去玩幾天，哪都行出去好好的玩玩。

「小宇。」慕青捏捏他的臉：「這兩天哥哥帶你出去玩幾天，你回家給奶奶打個招呼。我有空再給奶奶細說。」

「是和林子哥他們一起嗎？」

「嗯。」慕青點頭：「想去嗎？」

「想。」

「乖。」慕青真是找不到其他詞來誇獎小孩了，還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外面卻傳來了林霆那特有的聒噪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