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黎明救贖(2)
每當從最高處眺望卡雷納的時候,阿里曼總是能夠回想起自己的家鄉。
不,並不是神聖泰拉,雖然他的確出生在那裡。
儘管阿里曼同樣眷戀阿契美尼德地區那起伏的丘陵、乾燥的荒漠與溫暖的河谷,以及那古老的磚石城瓮中沉眠的孤本,但是和所有的千子老兵一樣,在看到他們基因之父的家鄉:普羅斯佩羅的那一刻開始,阿里曼便已經將這個孤懸於世的伊甸園看做是自己新的故國。
在阿里曼看來,普羅斯佩羅是全銀河最美麗的地方,尤其是那個世界的靈魂:【光之城】提茲卡,更是匯聚了包括馬格努斯本人在內的無數智者的心血,它是智慧與藝術的中心,是秩序與感官的美學體現,是由黑色的海岸與雪白的大理石所構建的只屬於求知者的美妙天堂。
而在卡雷納身上,阿里曼能隱約看到自己故園的影子,這座城市的歷史可以追溯到人類最輝煌的黃金時代,它巨大、優雅且和諧的構造象徵著在當時對於文明和未來的無限自信與遐想。
「你在看什麼,阿里曼?」
一個粗重的聲音傳來,打斷了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馬格努斯之子嗣。
來者是一塊粗獷的鋼鐵,他被一件牢固的MKⅢ式動力甲所包裹著,那上面鋪滿了簡陋的黃與黑的條紋,說明他是一位效忠於奧林匹亞之主佩圖拉博的戰士。
阿里曼能聞到來者的氣味,那是一種諸多惡臭的混合體:包括咸濕的海風、流民的呼喊、戰爭的塵囂、血淚的濃腥、還有整座城市此時正飽含的惶惶不安。
「我在觀察這座城市,佛里克斯。」
阿里曼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儘可能地顯得尊敬與正常。
「我認為我們應該行動起來,這座城市和它的無數凡人正處在一種危險的地步,他們的心中充斥著恐懼與未知,我的士兵告訴我,每天都有數以百計的凡人擅自離開安全區域,返回危險的荒野之中。」
千子連長的連番話語讓佛里克斯止不住的點頭,他的眼睛也如同最精良的機器一般不斷在腳下的人群中穿梭,裡面散發著某種讓阿里曼感到不安與抗拒的情緒。
「你說得對,我們應該讓他們移動得更快一些,現在的效率太慢了。」
伴隨著佛里克斯的話語,成百上千的鋼鐵勇士正源源不斷地從登陸艙中走出,他們組成了一條黃與黑的洪流,每隔一百米便會停駐兩名戰士,接手那些千子戰士無力管轄的地方。
強軍來援的喜悅在阿里曼的心中停駐了不到一分鐘,因為他很快就發現,伴隨著那些殺神一般的鋼鐵勇士佇立在路邊,撤離群眾中的騷亂似乎不減反增。
這些佩圖拉博的子嗣顯然從執行過類似的任務:無論是點綴著鮮血的盔甲還是沒有被壓下的槍口,都足以讓那些最沉穩的帝國子民竊竊私語了。
「我聽說,一個名為席坦之子的邪教團體正在阻撓我們的撤離行動?」
面對佛里克斯的提問,阿里曼只是點了點頭。
「是的,他們在這個世界擁有著非凡的影響力,尤其是一系列災難的發生讓他們的力量增長得非常迅速,每一天都有人被他們蠱惑去災難地區尋找狂歡與所謂的神恩。」
「那為什麼不清除他們?」
「因為客觀條件的不允許。」
這個回答讓鋼鐵勇士嗤笑了出來。
「別跟我說這很難,第十五軍團的戰士,我們完全可以把所有的懷疑對象挑選出來然後一一排查,
甚至更進一步,優先圈出技術人員與年輕的勞動力,然後是適齡的婦女兒童,然後再是其他人。」
「如此分類,我們很快就可以將所有人分批運走,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浪費時間。」
「他們是帝國的子民,而不是牲口,佛里克斯,你的辦法只會造成反抗,誤解與人倫慘劇。」
阿里曼忍下罵人的衝動,他當然知道佩圖拉博的子嗣對待凡人時沒有多少耐心,他們總是想當然的以為每個人都會在數字與效率面前折腰,又或者認為通過諸如向凡人抽打鞭子之類的方式就可以做到任何事情。
粗糙的傢伙。
這個回答顯然無法讓佛里克斯滿意,但就在他想讓爭論進一步升級的時候,一場肉眼可見的騷亂突然在人群中炸開了。
兩位連長對視了一眼,便是不約而同地跳下了他們所在的山丘,擠開逐漸慌亂的人群,向著騷亂的地點狂奔而去,而在其他地方,正有無數的軍團戰士也在做著相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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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千載難逢的良機!我的同胞們!」
「榮耀!狂歡!我們是受祝福之人!是神的選民!而現在,我們將升華!我們將與偉大的風暴之主融為一體!就是現在!」
「席坦之子懇求你們,我的同胞!在最遙遠的過去,我們曾失去一次機會,失去了神明的眷顧!但風暴之主是仁慈的!他把他的奇迹再次賜予了我們,他給了我們與他在一起的機會!」
「同胞們,我懇求你們!懇求你們抬起頭來仰望天空!歡呼吧!雀躍吧!因為這風暴正是他降臨的啟示!」
當阿里曼趕到的時候,那狂熱的宣講已經有一會兒了,千子的連長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因為他察覺到了周遭的人群中正散發著一種莫名的狂熱。
但這並不難解決,只見阿里曼的兩根手指緩緩地閉合著,那癲狂的宣講者便不由自主的握緊了自己的喉嚨,他彷彿突然無法呼吸了一般,後仰著摔下了高台,只傳來肉體粉身碎骨的聲音。
「事情解決了?」
通訊器中傳來了佛里克斯的聲音,而回答他的是阿里曼空前的凝重。
「不,更糟。」
千子連長很確定剛才的靈能力量被自己限制到了不足以殺死這個人,只會讓他因為輕微缺氧而跪倒而已——而眼前的情景就像是一場有預謀的獻祭。
是的,獻祭。
幾乎就在宣講者倒下的同時,佛里克斯能聽見聲嘶力竭的吼叫從人群中,從他的四面八方響起。
「謀殺!」
「這些邪神的走狗!他們要掠奪我們的神恩!」
「殺死他們!以風暴之主的名義!」
諸如此類的吶喊很快成片成片地出現,鋼鐵勇士驚愕地發現那些安靜的民眾彷彿突然變成了另一種生物:他們脫下了避寒的外衣,露出了裡面雕刻著金色長蛇的赭色長袍,那正是席坦之子的象徵。
長劍,斧頭,自動槍甚至是伐木槍開始在他們的手指出現,毫不留情地射向了所有人,無論是阿斯塔特還是驚慌的民眾。
當佛里克斯看到那些幾歲大的孩子甚至是孕婦都狂呼著高舉起武器的時候,他的驚訝終於變成了通訊器中的嘶吼。
「這他媽的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回答他的是阿里曼的苦澀笑聲,千子的力量正瘋狂澎湃著,盡己所能地為每個逃難的居民搭建無形的防護罩。
「還記得我們之前所討論的問題么,佛里克斯,就像我說的那樣……」
「客觀條件的不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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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阿斯塔特也無法阻止鮮血的流淌。
街上到處都是尖叫聲,席坦之子的刀鋒與子彈從每一個罪惡的角落中襲來,不顧一切地屠殺著所有人,在襲擊發生的第一分鐘里就有數百人倒下。
幾十名阿斯塔特被裹挾在上萬人的狂潮之中,謀殺者與被害者在他們的面前犬牙呲互,哪怕是最老辣的戰士也不敢在這個時候隨意地開火,阿里曼和佛里克斯如同高塔一般守在最混亂的地方,每當他們的一發爆彈伴隨著指示標與直覺發射的時候,就會收割三五個邪教徒的生命,然後目睹這些癲狂的對手用敵我不分的攻擊殺死更多的人。
「這樣下去不行。」
佛里克斯的爆彈撕裂了又一個頭戴面具的殺手,隨後,他看到了一架火箭發射器已經對準了自己。
草!
鋼鐵勇士鼓足了勇氣,在佛里克斯的低聲歷吼中,他巨大的肩甲成功地頂開了這奪命的死神,阿里曼的護盾則在最巧妙的一瞬間開啟,從彈片的風暴中保下了鋼鐵勇士與他身後的數百名凡人。
在襲擊者發出懊惱的尖嘯之前,他們便被狂暴的反擊撕成了碎片,灼熱的火焰從阿斯塔特的槍口中不斷湧現著,將一顆顆罪惡的心靈燒成灰燼。
就在佛里克斯確保了那個火箭發射器不會再造成任何威脅之後,他突然聽見了一陣笑聲——鋼鐵勇士很快就確認了那並不是笑聲,而是一陣私語,一股浪潮,一種他無法說明的精神領域的澎湃。
耳邊傳來了阿里曼的嘆氣,那是一種等來了援軍的欣慰。
伴隨著這聲嘆氣,一張奇妙的畫卷忽然在佛里克斯的眼前攤開:他看見那些刀槍棍棒突然齊齊落地,而他們的主人也在剎那間失去了狂躁的靈魂,他觀察到那一張張臉上的表情已然凝固了,就彷彿一個平靜的神靈在刻意把他們塑造成沉穩的樣子。
隨後,這些席坦之子的雙手緩緩落下,他們的周遭都漂浮著藍色的光芒,通通低著頭,彷彿被抽走了靈魂一般,就那樣的佇立在原地,任憑倖存者們從他們身邊紛紛逃離。
佛里克斯還在驚愕,而阿里曼則是向著他的部下做出了一個手勢,那些在之前與鋼鐵勇士組成人牆分離安全區的千子們紛紛上前,他們毫不猶豫地擊碎了每一個席坦之子的頭顱。
就在這一切發生的時候,那架風暴鳥終於停在了街道的最中央,佩圖拉博之子眼看著從中走出了一位纖細而高挑的女性,在她的身邊也正縈繞著藍色的光芒。
伴隨著這一幕的出現,一個荒謬的想法開始在佛里克斯的腦海中浮現,直到他看見阿里曼帶著敬意與來者交談,直到千子的介紹聲傳進了他的耳朵。
「這位是摩根女士,軍團的高階顧問。」
【我並不記得我有這個職銜。】
這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佛里克斯看著她的面容,如此想到。
「相信我,摩根,就在剛才,你剛才挽救了成千上萬的帝國子民,任何做到這種事情的英雄都完全配得上這樣的榮譽,在場的每個人都會為你作證,包括佛里克斯。」
鋼鐵勇士只是木然地點著頭,他的詢問在通訊器中悄悄地傳給了阿里曼。
「她是怎麼做到的,或者說,她到底做了什麼?」
「沒什麼複雜的,首先你需要在幾千米的高空中精準預測到每一個席坦之子,然後用靈能的力量控制住他們的心身,直到地面部隊的爆彈打穿他們的腦袋,就這樣。」
「聽起來很容易……你能做到么?」
「……」
「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地方,摩根女士就是控心的大師,如果不是性別的原因,她早就是一位千子了。」
佛里克斯鋼鑄的面容不定時的抽搐著,他還是無法妥善地接受眼前的一切。
「一位可能比我們更強大的凡人,你接受的如此平靜?」
面對鋼鐵勇士的提問,阿里曼只是發出一陣傲慢的笑聲。
「這就是靈能與亞空間的神奇之處……你們當然不會懂的。」
佛里克斯的呼吸繼續保持著某種充滿懷疑的嘶啞,而當那位銀髮的女士慢慢走遠之後,阿里曼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沒關係,佛里克斯,我知道你的感受,但你完全沒必要——忌憚她。」
「要知道,我可是她的保證人。」
「如果你實在感到不安的話,也沒關係,我們即將一起面見原體,你完全可以與我們同行,相信我,你會喜歡她的。」
「甚至是你的原體也會一樣。」
佛里克斯眯起眼睛,他感到了一絲不對勁的地方,那個傲慢且矜持的阿里曼似乎對這個凡人過於的看好,就彷彿被蠱惑了一般。
蠱惑……
這個詞一出現,便被佛里克斯自嘲地甩出了腦殼,他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有吐出任何的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