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王子和公主

這節是英語課。

講台上擺放著黑板擦和粉筆，還有各種顏色的粉筆頭，以及一大堆英語試卷和書籍。

英語老師名叫亞莉克·希亞，外籍特聘教師，是個二十歲五左右的女人，戴著一副黑框近視鏡，留著一頭短髮。

她穿著一件白襯衫搭配緊身牛仔褲，外加小白鞋。身材高挑勻稱，雖然看似瘦削但肌肉結實，充滿著青春活力。

她長得也很漂亮，尤其是那雙金碧色的眼瞳非常勾人心魄，只可惜現在卻冷冰冰的，給人一種生人勿進的感覺。

「這次期中考試，咱們班的成績很不錯。」講台上，英語老師誇讚道：「尤其是舒煜辰，全年級排在第三名！」

她的漢語水平非常標準，若不是長著一張顯而易見的外國臉蛋，恐怕沒有學生會懷疑這其實只是個華夏女孩兒。

英語老師的話剛說完，教室里就發出歡呼聲、喝彩聲，然後，所有目光都聚集到坐在最左側第五排的班長身上。

對於這個成績，舒煜辰早已經習慣了。他微笑回應同學們，表情平靜淡定，好像只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

英語老師繼續道：「當然，除了舒煜辰外，鄧紫萱、劉璇、陳娟、王志遠，他們幾個的英語成績也非常不錯。」

教室里，再次響起掌聲和叫好聲。

為了節省課堂時間，英語老師並沒有一一點名，讓學生們上講台領取試卷。

而是在改好試卷后，就已經將所有試卷按照座位排次分組，然後將試卷一組一組的發到最前排同學的座位上。

第一排的同學翻找出自己的試卷后，在依次傳遞給坐在後排的同學，然後，又一張張的發到後面的同學手中。

這樣的方法既能快速傳遞試卷，也不會浪費課堂太多時間。

很快，整個教室都變得安靜下來，只剩下紙張翻動的細微聲音。

多數同學都埋首於桌子上的試卷中，認真查閱自己試卷的錯題，或者檢討自己的失誤之處，又或思索如何解題。

英語老師則拿著講具站在講台旁邊，用非常標準且流利的英文，念著試卷上面學生們出錯較多的試題內容。

這些錯題主要是聽力測試和句型問題，英語老師每講一段，就會停頓半分鐘，給同學們消化吸收的時間。

在察覺到同學們聽不懂的時候，她也會用中文解答疑問；等同學們聽明白之後，她便換成英文繼續講解試卷。

她念得很慢，而且字句清晰。

所有聽到的同學都抬起頭，認真聽講。

因此，教室里很安靜，只有英語老師念試題的聲音，以及沙沙作響的記號筆劃動的聲音。

「這次的英語作文大家都寫得不錯，」她繼續表揚道，接著走下講台，「就偏偏有一個同學，寫得特別優秀。」

「誰啊？

「肯定是成績好的那幾個。」

「會不會班長？」

「……」

班裡頓時傳來一陣驚訝聲，同學們立即議論紛紛，都想知道這個優秀的同學——究竟是誰？

就連舒煜辰都忍不住抬起頭，將視線往英語老師身上望去。他也有些好奇老師口中特別優秀的到底是哪位同學。

「我們請這位同學來給大家讀一下，」英語老師在張國瑞的座位前駐足，「李耀，把你寫的英語作文讀一下。」

一瞬間，全班都安靜了，所有人都用異樣的目光看向李耀。

「老師您…您確定嗎？」李耀抬起頭，

吞吞吐吐的詢問。

雖然心裡已經預料到了答案，但他還是希望老師能再考慮清楚。畢竟真要他念出來的話，場面實在是有些尷尬。

「同學們都等著呢！」英語老師在一旁催促他。

李耀翻開英語試卷，在英語老師的注視下，不情不願地開口念道：「王子和公主。王子說：canyouspeakchinese?公主說：Yes，ofcourse。王子說：那麼我們說中文吧！公主說：好的沒問題。」

「哈哈哈哈——」

整個教室爆發一陣笑聲。

原本緊繃嚴肅的氣氛被打破。

「王子……」

「別念了。」英語老師也被氣笑了，狠狠拍著桌子打斷道，「我想，大家都已經知道他寫的內容。」

「哈哈哈哈——」

教室里又爆發出一陣大笑。

這種作文簡直是太搞笑了！這是什麼狗屁玩意兒啊！他們從未見過如此荒唐、如此滑稽的英語作文！

李耀低垂著頭，羞愧難當。他自己都覺得太丟臉了。

就連坐在他後排的舒煜辰都忍不住揚了揚嘴角，顯然也被他的作文逗樂了。

「李耀，這兩年的英語課白上了嗎？」英語老師質問，「一篇作文就兩句英文，你是不是就只會這兩句英語？」

「啊？不是。」李耀連忙搖頭否認，「還有很多，比如Youaskme，measkwho？」

「噗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整個教室都充斥著肆無忌憚的哄堂大笑。

就連平日沉穩淡定的舒煜辰，都差點忍不住笑趴在桌子上，肩膀抖動不止。

「你這是在戲耍老師嗎？」英語老師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怒斥：「安靜！誰要是再笑，就去操場跑10圈！」

所有人頓時噤若寒蟬。

教室里鴉雀無聲。

就只剩下英語老師咬牙切齒的聲音：「李耀，接下我們換一種方式來測試你的英語。我說一句，你翻譯一句。」

「好。」李耀趕緊答應，因為他從老師的目光中看到殺機。

「王子與公主的故事，是從哪兒開始的？」英語老師直接問。

「老師，我不知道。」李耀支支吾吾。

「我是讓你翻譯這句話，不是讓你猜謎語。」英語老師氣惱地提醒他。

李耀閉嘴不言，讓他翻譯這句話，簡直比登天還難。

他的英語水平實在不咋樣，連最簡單的一些英語的對話單詞都背不出來，更不用說這種深奧晦澀的複雜句式。

見李耀半天不吭聲，英語老師旋即將目光投向坐在他後排的舒煜辰：「舒煜辰，你來替他翻譯一下。」

「Wheredidthestoryofprinceandprincessbegin。」舒煜辰直接用標準且流暢的英語回答。

「verygood!」英語老師點頭讚歎。

「thankyou。」舒煜辰禮貌回應。

英語老師誇獎了一句后，轉過頭來對李耀說：「李耀，我再問你一遍：王子和公主的故事，是從哪兒開始的？」

李耀急得額頭冒汗，低著頭，不敢說話。

教室里再次傳來個別同學的笑聲。

英語老師看向李耀，露出嫌棄之色：「怎麼你剛剛沒有用心聽嗎？連這句話都背不出來嗎？」

李耀羞慚萬分，硬著頭皮說：「老師…我剛剛沒注意聽。」

「哦，原來你剛才都在神遊天外。」英語老師的語氣裡帶著幾分諧謔。

「我……」李耀啞口無言。

「既然記不住，你還坐在這裡幹嘛？」英語老師呵斥道，「去操場跑10圈，馬上、立刻！」

李耀毫不猶豫的站起身，灰溜溜地離開教室，至於他會不會聽話照辦，那就不得而知了。

「舒煜辰，你可以下課了。」英語老師對他囑咐道，「你作為班長，有責任監督李耀同學，不要讓他偷懶。」

舒煜辰站起身，頗為無奈地笑道：「老師您放心，我會盡我的職責。」

「嗯，辛苦了！」英語老師讚許的點點頭，「去吧！」

舒煜辰在英語老師的驅使下，獨自離開教室，快步走下台階，一路小跑朝著李耀的方向追過去。

在他前面的李耀正低垂著頭，無所事事的踱步，一直走到教學樓外面的草坪上，舒煜辰追上他的腳步。

李耀直接一屁股坐在草坪上，哀聲抱怨道：「唉，我怎麼這麼倒霉。丟死人了，今天的英語課真他娘的難受！」

舒煜辰坐在他旁邊，笑著地勸解道：「我倒是覺得挺有意思的。」

「你笑我？」李耀斜眼盯著他，「你肯定在偷著樂吧！」

「當然沒有。」舒煜辰連忙收斂笑容。

「那你怎麼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李耀哼哼道，「你肯定在嘲諷我，對不對？」

「呃，絕沒有這種事情。」舒煜辰哭笑不得，「不信你可以回教室問問全班同學，有沒有人嘲笑你？」

李耀撇了撇嘴：「算你狠，不跟你爭了。」

「我被老師體罰，你跟著跑出來幹嘛？」李耀頓時露出一臉疑惑的神色。

舒煜辰語氣隨意的說：「老師怕你會偷奸耍滑，所以特意派我來監督你。」

「哦。」李耀不咸不淡地應了一聲。

閑聊片刻后，舒煜辰提起正事：「趕緊起來吧，我們一起去操場上跑幾圈。」

「我不去。」李耀皺著眉，一臉不情願的表情，滿腹牢騷，「這麼熱的天去跑步，曬得半死，我寧願睡覺。」

為了表明自己的態度，他索性直接躺在草地上，擺了一個懶驢打滾的姿勢，閉上眼睛，裝模作樣地休息。

舒煜辰二話不說，一把拽著李耀的胳膊，強行將其拉起來。隨後也不搭理他，頭也不回的獨自朝著操場走去。

李耀鬱悶的嘀咕道：「靠！你丫什麼意思？」

看著遠去的背影，終究還是不甘寂寞地跟在了他後面。

此時，正是上課時間，操場上空無一人，唯有微風輕輕吹拂著青綠色的草坪，清新的氣息撲面而來。

兩人沿著小徑來到操場，先後脫掉上衣、赤膊上身，簡單的做了些舒展姿勢后，便並肩順著賽道跑起來。

一圈，兩圈，三圈……

他們奔跑的速度不是很快，卻也不慢。

汗珠子像瀑布般順著兩人的鬢角流淌而下，匯聚到脖頸處形成細小的水滴，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著晶瑩的光芒。

此時，李耀已經氣喘吁吁，感覺雙腿酸麻不堪，每邁動一步似乎都非常艱難，彷彿有千鈞重量壓在身上。

反觀舒煜辰卻仍舊保持著勻速的運動節奏，似乎絲毫不曾察覺到疲倦，像個機器人似的一絲不苟的奔跑著。

李耀不爽地問：「喂，你丫怎麼一點兒都不累啊？」

「因為我每天都堅持晨跑。」舒煜辰風輕雲淡的回答。

李耀撇撇嘴：「切~我還以為是吃了激素呢！」

舒煜辰聞言失笑：「你還真能聯想。」

「呼哧——呼哧——」

第四圈時，李耀已經落後了大半圈，卻仍舊不服氣，倔強地咬緊牙關，默不作聲地跟在舒煜辰後面，繼續堅持。

而當他跑到第五圈的時候，感覺自己的雙腿就像灌滿了鉛，沉重得邁不動步子了。

「哎呀，累死啦！」

他停下步伐，彎下身軀，雙手趁著膝蓋，喘著粗氣，大腦放空，整個人都暈乎乎的。

「別停啊。」從後面超趕而上的舒煜辰沖著前頭的李耀喊道，「你這才跑了幾圈啊！」

「不行了，不行了，」李耀連連擺手，「我實在跑不動了，你別管我，你愛咋咋地！」

他是徹底認命了，索性癱軟在地上，仰望蔚藍的蒼穹，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又過去幾圈，舒煜辰卻仍舊精力充沛，健步如飛，跑了大概七八圈后，竟然只有些微喘。

他像是在享受運動帶來的激情似的。一口氣跑完十圈后，方才停下賓士的腳步，緩緩地呼吸著。

而李耀則像是被抽掉骨頭的爛泥，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渾身乏力。

過了好久，他才勉強爬起來，走到舒煜辰身邊，張著乾裂的嘴唇，有氣無力的說：「班長，是不是該回教室？」

「還剩五圈呢？你這就不跑了？」舒煜辰笑呵呵的說。

「跑不動了，真的跑不動了！」李耀搖著手指說，「班長，你別逗我玩了。」

「可老師叫我監督你，你這才跑了五圈，還差一半呢！」舒煜辰故作為難的說。

李耀哀嚎一聲：「別啊！班長，拜託了，給我留條狗命吧！我現在一根腳趾頭都不想動了！」

「可回到教室后，英語老師問起來怎麼辦？」舒煜辰假意擔憂。

「大不了撒個慌唄！」李耀露出厚無顏恥的本性，「班長，你要是不想撒謊也行，我有個不錯的建議。」

「啥建議？」舒煜辰饒有興緻的問。

「你現在給我打120，讓救護車把我送醫院去。」李耀眨巴著眼睛說，「然後你回去告訴老師，就說我跑吐血了。」

舒煜辰噗嗤一笑：「哈哈，你可真夠損的！我告訴你吧，救護車不會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的！」

「既然此計謀行不通，」李耀擺出一副深謀遠慮、足智多謀模樣，煞有介事的說，「我倒有另外一個主意。」

「說。」舒煜辰好奇的看著他。

「很簡單，你找幾個壯漢，先打斷我一條腿，讓我再也蹦達不起來。這樣就算英語老師發飆，我也可以推脫。」

「說是自己不小心摔倒，或者跑步的時候扭傷了腳踝…」李耀越說越激動，「到時候，老師肯定會原諒我的！」

聽著他越來越誇張的話，舒煜辰無奈地扶額：「你可真是個鬼靈精啊！」

舒煜辰無奈搖頭，他算是明白李耀為什麼會成為黑粉的領袖了，這種思維模式簡直是喪盡天良，不怕遭雷劈。

沒辦法，誰讓自己攤上了這麼賤兮兮的損友呢？

他知道，自己是逃脫不掉這份命運了。

只能認栽吧！

「那是，畢竟哥活了這麼多年，總歸要留點底牌防止不測嘛！」李耀臭美的摸著鼻尖。

「行了，快別貧了，走吧！」舒煜辰催促道，「老師估計快下課了。」

「嗯嗯。」李耀答應著，跟著舒煜辰往教學樓走去。

在他們上到二樓的時候，下課鈴聲響起。

兩人剛進入教室，就見英語老師拿著英語教案，冷冰冰地掃視一周說：「今天就到這裡，下課。」

說罷，她便轉身離開教室，只留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教室里立刻沸騰了起來。

李耀和舒煜辰在教室門口對視一眼，各自露出不同神色的笑容。

李耀回到座位上后，直接趴在桌子上，一副沒精打采、奄奄一息的模樣。

「嘿，李耀，你沒事吧？」前排的王磊伸手在李耀眼前晃了晃，好奇的詢問。

「沒事。」李耀抬起眼帘瞥了他一眼，隨即又低下頭去。

舒煜辰在座位上抬手推了推他的後背：「你幹嘛啊？不至於吧？」

李耀嘆了口氣：「唉，今天實在太累了，早知道就不跑了！」

舒煜辰忍俊不禁：「瞧你那點出息！」

這時，英語老師突然走到門口，敲敲桌子喊道：「李耀！」

李耀一愣，慢吞吞地站起來，硬著頭皮說：「嗯，老師……」

「下午放學後來辦公室，我有任務安排給你。」英語老師丟下這句話，轉身離開。

「任務？」李耀頓時苦起臉來。

「該不會是讓我抄作業吧？這玩意兒對我來說簡直是噩夢啊！」他心下猜想。

舒煜辰同情的看著他，拍拍他的肩膀說：「你就乖乖去吧。」

李耀欲哭無淚：「我敢不去嗎？」

說著，他便再次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