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守(四)
「殺啊——」戰士們如群蜂出巢,吶喊著,衝鋒著,殺氣在普天之下化為縷縷濃煙,戰場上頓時飛沙走石。
「別過來!」王雨用盡全力大喊,卻埋沒在戰士們衝鋒的喧囂中。在他阻攔不及之時,沙滸端起了深紅色的沙滸炮。
王雨瞳孔一縮。
「轟!!!」沙滸炮口灼熱滾燙,一團濃烈的烈焰噴出,幾乎乾涸了空氣。大火貼著地皮向前翻湧,一條又一條火舌蜿蜒咬向人群。剎那間,戰士們一鼓作氣的神情變得恐懼,衝鋒的吶喊也變成了哀嚎。
大火燃燒出了數里,所見之處已是一片火海,毫無落腳之地,灰濛濛的天空已經被熏成黑色。戰士在大火之中翻滾跳躍,卻始終逃不出火的撕咬,最終都被無情地吞噬,成了一具具蜷縮的焦屍。
冷斌在奔騰的大火中跌跌撞撞,輪椅的把手都被燒得滾燙,煙熏火燎遮住了他的視線,幾次幾乎衝到火坑之中。他抹了抹臉上的灰塵,呼吸著空氣中的顆粒,一邊咳嗽一邊大聲地喊:「不要再向前沖了,邊打邊退!」
可是在大火與煙霧之中,渾身纏著火的戰士們早已經迷失了方向,他們哪裡還懂得什麼是前進,什麼是後退,都一心想著滅掉身上的火。可沙滸的火怎麼是那麼好滅的,最終只能在不斷的掙扎與叫喊之中墜入滾燙的深淵。
「住手!」王雨痛心疾首,拔出血鑄給予沙滸當頭重擊,想藉此破壞掉他的炮。然而沙滸卻抬起手臂,寧可讓王雨的刀刃砍中自己的胳膊。
堅硬的沙滸殼使得沙滸毫髮無損。
菊飛來一拳,沙滸輕鬆化解,方鎧又連續射來幾槍,雷暴卻轉瞬消逝在沙滸的胸口。電弧瀰漫的部位沙滸殼上龜裂的紋路若隱若現。
「連電氣屬性的攻擊都不行嗎?」方鎧懊惱地捂住額頭,突然有了一種天壤之別的感覺。
他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卻只能打在沙滸的外殼上,他可能連疼都不會疼一下;而沙滸只需要動動手指,扣動扳機,就能把大量的戰士都活活燒死。
「既然底牌已經亮出來了,那就不妨把它的全部都告訴你們。」沙滸笑笑,「我的沙滸殼完全免疫普通屬性和火焰屬性的攻擊,對其他所有屬性也都有超過80%的極高抗性。想要殺掉我,就先擊碎我的沙滸殼,而想要擊碎沙滸殼那是痴心妄想。」
王雨心裡一顆巨石狠狠地砸下,彷彿蓋棺定論了一般。不只是因為沙滸的能力太過於強大,更是因為他那謹小慎微和從不輕敵的性格。沙滸殼幾乎能幫他免疫所有的傷害,但他還是盡全力地用沙滸寬刃擋住了來襲。
而這一幕,冷斌也看在眼裡。沙滸最為恐怖的地方就在於他強大的思維與心理,這也是鬼鐮永遠達不到沙滸高度的原因。
沙滸這邊還容不得冷斌思考,新的戰況就不得不把他的注意力給挪走。在東邊的方向,沙滸軍再一次殺來了,那些活死人就好像是永遠打不過的子彈,一波又一波像是雷陣雨一樣洗刷著玄子大地。
而更讓他感覺到無力的是,沙滸噴射出的大火已經蔓延到了西部,阻斷了戰士們退向西部的路。如果是打迂迴戰的話,他們現在只有南北兩路的選擇了。
就在這時,冷斌不得不做出一個重大的決定。他一顆信號彈打向天空,然後對周邊能夠聽到他聲音的戰士大喊:「傳下去,向北撤退,放棄四隊基地,守住總部!」
這一消息分層級的傳到方鎧的耳朵里時,他條件反射地張大嘴,心裏面第一反應就是不同意。
陌雪兒從他的面部表情看穿了他的心思,悄然來到他的身邊說:「不要以這是你們的基地為由就堅守這裡,這曾經也是我和冷長官的基地,但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毫無意義的守著這裡只會出現更多的傷亡。」
方鎧靜下心來想了想,確實是這麼回事。他是戰場上的先鋒,最明白戰場上會發生什麼,連陌雪兒都明白的道理,他不能再浮躁下去了。
「王將軍。」方鎧呼喚。
「服從冷斌的命令。」王雨出乎意料地說,「他在戰場上就是最好的指揮官。」
方鎧難以置信地愣了愣。
接著,戰士們穿過重重大火,邁過戰友的屍體,一路北上,距離反異型部隊四隊基地愈來愈遠,身後只剩下一片燃燒的廢墟。
很多戰士衝過火海時身上還燃著大火,他們連連在地上打滾,卻滅不掉火焰,只好先行脫掉衣物,遠離火源。暴露出肌膚時,他們身上已經一塊塊的燒傷燙疤了。
人群像螞蟻搬家一樣,成群結隊地往北部的總部基地趕。到達了那裡,就不是邊打邊退這麼簡單了,死守總部,是他們最終付出生命也不惜的使命。
一路長途機動到總部外圍,人們才停下來落腳歇息。受傷的戰士很多,程度不一,在戰地醫生的治療下強忍疼痛,為接下來的作戰準備。
菊靠在樹上,擰了擰手腕,劇痛感順著小臂直鑽心臟,看來是在某一次對抗中受了蠻嚴重的傷。
蘭慢步走過來,挨著菊坐下,她的長發撫在菊的脖頸上,一絲親切的感覺湧來。
「蘭執……護法。」菊改口叫道,「好不習慣的稱呼。」
蘭不好意思地笑笑,也有點悵然。菊不由得焦急地問:「快給我講講,教會現在怎麼樣了?」
蘭看著他,深吸了一口氣,在腦袋中把過往像膠片一樣播放了一遍,然後敘述了出來。
從異鬼的橫空出世,到親證梅竹執事的死,還有左右護法的反目成仇,以及黃赫在舊教會滅亡之際最後的掙扎。
那段歲月彷彿很遠了,可想起來卻歷歷在目。她每說起一段故事,菊都會被驚愕得合不攏嘴,聽到最後,他已經完全不敢相信這是他記憶中的教會了。
菊沉默了很久很久,才緩緩嘆出一句:「真是物是人非啊。」
「那你呢?」蘭問,「你怎麼沒事?」
「我本來也沒事,當初在沉寂洞窟與那個紅毛小子決鬥了一番,被他的一番話給點醒,不再願意為教會出力。」菊如實道來,「現在看來,他說的果真沒錯,黃教主有著不為人知的野心和私心。」
「但不得不說,他對手下真的很好。」蘭小聲念叨。
「所以作為舊唯人教唯一存活的幹部,你也順利晉陞為護法了啊。」菊笑著說。
蘭更加不好意思了,忙說:「要不,我去和薛教主請示一下吧,我們兩個在等級上並沒有差距。」
誰料菊擺擺手,站起身行了個教會禮:「不必了,職位不重要,只要在這危急關頭,能真正代表人類比較翼者,那也算履行了教條。曾經親兄弟,如今上下級!」
蘭看著他,微微搖了搖頭:「你還是和外表有反差感的謙遜,不愧是身為四大執事的你。」
二者對視著,彷彿跨越時空地對視著。
「蘭護法。」
「菊執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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