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狼虎(上)

第十二章 狼虎(上)

「啊」。

吳不賒猛地一聲叫,轉身狂掠出去,不是奔回扶風城,而是漫無目地的亂跑。

他一聲叫,到把鄧易通嚇一大跳,見吳不賒逃走,這才放下心來,哼了一聲:「妖孽,道行還真是不低,不過終是懼了凜凜天威。」

卻也不敢去追,也不必去追,捉不捉得到貓妖,,並不重要,對鄧易通來說,現在最重要的,是要送什麼樣的禮物,才能討得觀風使的歡心。

揚風扶風兩郡妖孽作亂,燒了大批糧食,觀風使必然要具文向西嶽帝君稟報,這報告怎麼寫,大有學問,觀風使可以寫:妖孽作亂,雖然鄧家兄弟捉到了鼠妖趕走了貓妖,但大批糧食已經燒毀,重大損失無法挽回。

但也可以把行文的順序調換一下:妖孽作亂,縱火焚燒糧食,鄧家兄弟及時趕到,擒拿鼠妖並打傷貓妖,制止了妖孽進一步的孽行,現在兩郡妖氣一凈,民心安定。

如果是前一種寫法,西嶽帝君看到后必定大怒,造成了這麼大的損失,鄧家兄弟幹什麼吃的,嚴懲。

但如果是后一種寫法,西嶽帝君看了就會想,這些妖孽真是無法無天啊,但妖孽是無法禁絕的,突發事件也是無法預防的,鄧家兄弟能及時處置,很好,重獎。

同一件事情,完全相同的事實,只是換一種語氣,結果完全不同。

不要以為這是天荒夜談,人界就有過一個這樣的著名的事例,說有一個將軍屢戰屢敗,眼見據實上奏,國王必要砍他的腦袋,他的師爺就給他出了個主意,把屢戰屢敗四個字調換了下順序,改成屢敗屢戰,果然國王看了大悅,屢敗屢戰,這將軍勇氣可嘉,不但沒殺那將軍的頭,反升了他的官。

神界與人界,官場的規折都是一樣的,鄧易通是官場老油條了,自然明白這中間的貓膩——事情不在於怎麼做,而在於怎麼說;陞官不在於怎麼干,而在於怎麼拍。

不說鄧判官怎麼拍馬屁討觀風使歡心,且說吳不賒,給一妖棒打得暈頭暈腦,落荒而逃,這些日子,吳不賒可謂是春風得意,給美女抱,升了官,將軍啊,林美人看他的眼光又日漸不同,只要不出意外,吳不賒有信心一定能娶到林美人,功力進展也十分穩定,有三五年時間,說不定就可以成就元嬰,高官得做,美女得抱,最後還能成仙,這世上,還有比這更完美的人生嗎?

但突然間當頭一棒,身上帶了妖氣,官不能當,美女不能抱,做神仙?做白日夢吧。

天堂到地獄,這落差實在也太大了,即便以奸商心理承受能力之強,也有些受不了。

也不知跑了多遠,滾燙的腦子終於慢慢冷靜下來,看下面有小鎮子,下去,找家酒館,喝了一頓悶酒,長嘆:「這次可就虧大了。」

奸商是個很現實的人,即然已經這樣了,那就認命,往前看,扶風城是回不去了,他回去,不說鄧易通不肯甘休,林美人只怕也對他生了疑心,腦中印現出林微雨的豐乳**細腰長腿,沒辦法,便宜別人吧。那能去哪裡呢?沒地方去,回東鎮吧,繼續開他的平安老店,加緊練功,只要練成元嬰,就有可能加入仙藉,只要天庭封了他做地仙,哪怕身上有妖氣也無所謂了吧。

當然,即便練成了元嬰,想要天庭封他為地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以前吳不賒不知道,把神仙看得很高大也很單純,得了黑七的記憶后他知道了,凡人的認知其實有很大的錯誤。

首先神和仙是兩回事,神是天庭的職事人員,例如五嶽帝君例如鄧判官,都是神,職位不同,但都歸天帝管轄。說白了,給天庭做事的,就是神,哪怕你一點本事沒有一分玄功不會,只要你在天庭供職,你就是神。

仙卻只是一種榮譽稱號,佛門道教,還有其他教派宗派的玄術異人,練成了元嬰,法力強大,勢力強橫,他們不願入天庭供職受天帝管束,天庭卻又無法忽視他們的存在,天庭便只能待之以禮,封之為仙,免得這些高人和天庭做對,佛道兩派,受封為仙的最多,天庭對佛道兩派也就最為禮敬,投桃報禮,佛道兩派也不去挑戰天帝的權威,甚至在其他勢力向天庭挑戰時,佛道兩派還會出力幫著鎮壓,神與仙,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佛道兩派勢力強橫,與天庭關係良好,封仙容易,但其他人要想得到天庭的賜封,相對就難多了,要付出極大的代價,這種現象,和人界的官場有得一比,世家子弟,哪怕是白痴,也可以輕易得一個官做,平民百姓呢,哪怕你天才橫溢,想要做官也千難萬難。

不是有才華就可以做官,不是練成了元嬰就可以封仙,兩者一個道理。

但無論如何說,能練成元嬰,就有希望,而且吳不賒這人又不清高,很多仙人以投身天庭做官為恥,吳不賒沒有這種想法,實在不行,那就投身天庭,弄個官做做,象鄧易通那樣,做個判妖司的判官,神仙神仙,神還在仙之前呢,也不錯啊,其實很多仙人看不起神官,是受了佛道兩派出世思想的毒害,人官不做天官也不做,而佛道兩派之所以這麼宣傳,實際上是懷著與天庭爭人材的目地,逍遙散漫的仙人越多,勢力就越大,天帝也就越不敢輕視,佛道也就越尊祟,只是一般人看不穿這一點而已,吳不賒不在乎這個,不過要命的一點是,他身上即沾了妖氣,想投身天庭做神官反是有些難了。

「不管了,先回去把元嬰練出來再說。」吳不賒把杯中酒一干而盡,扭頭看到牆上貼了一張文告,並沒看清寫的什麼,卻突地想到一個大問題被忽視了:「啊呀不對,如果姓鄧的行文五嶽府滿天下緝拿我呢,那還怎麼回東鎮去開店?」

剛剛燃起一點火苗,兜頭一盆冷水又澆熄了,吳不賒一時沮喪到極點。

灌了一肚子悶酒,出店來,竟是無處可去,順路往前走,走到哪算哪了。

走了約摸五六里路,前面路邊一個亭子,一些人在吵吵嚷嚷,吳不賒過去,一問,原來這些人是在為走哪條路爭執不下,前面兩條路,一條近一條遠,但近的那一條,據說有老虎傷人,可遠的那條又實在繞得太遠了點兒,所以猶豫難決。

「有沒有老虎,只是傳聞,也不確定,而且時當晌午,我們這一行又有十多個人,即便有虎,也不敢出來傷人,大家相信我,決不會有事的。」爭執中,一個灰衣漢子跳出來,揮著胳膊叫。

這漢子三十來歲年紀,單單瘦瘦,背著個包裹,象是個走遠路的,叫聲高吭,一臉的激動。

他這話有理,時當晌午,太陽當頂,這一行人又有十多個,這麼一大隊人,如果每人手裡再拿根棍子什麼的,即便真的有虎,也是決不敢出來傷人的,但吳不賒往這人臉上一看,卻看出了不對,這人神情激動,眼波卻閃爍不停,而且印堂發青,好象曾險死還生,魂魄差點離體。

「這人不正常。」吳不賒心中暗暗嘀咕,再聯想到這人的舉止,心中忽地一動:「這人難道是個倀人?」

虎吃人,吃得一個算一個,但如果是虎精,卻有可能做長遠打算,逮著第一個人不吃,只是吸走這人的一魂一魄,人有三魂七魄,少了一魂一魄,人不會死,但魂魄給虎精吸走,這人就會受虎精控制,去引人類來給虎吃,這失了魂魄幫著老虎作惡的人,就叫做倀人,這也是為虎作倀這個成語的來意。

這人叫得激動,還跑到路邊撿了幾根棍子塞給其他行旅,加勁鼓動:「這麼多人,手中又有棍子,別說不一定有老虎,就有老虎,哪裡敢出來,快走吧,再拖下去天晚了就真的危險了,我走最前面,老虎要吃就先吃我。」手中拿了根棍子,揮舞著往前走,他這麼一鼓動,又帶頭前行,眾行旅終於猶猶豫豫的跟了上去。

吳不賒心中冷笑,並不吱聲,也跟了上去。

山路雖崎嶇,一路下來,到並不見有惡虎擋路,灰衣漢子一直走在前面,不時還回頭嘮叼:「我說的沒錯吧,沒有老虎吧。」

一眾行旅自也湊趣奉和,弄得吳不賒也迷糊了:「難道我走眼了,這人竟不是個倀?」

前面一山擋路,一左一右兩條路,左邊路口松樹下坐了一個黑衣漢子,二十多歲年紀,看情形,好象是走累了,在樹下歇腳,可吳不賒一看,立即看出了不對。

先前的灰衣漢子,雖然吳不賒不敢肯定是不是倀,但至少可以確認是個人,而這個黑衣漢子,吳不賒卻一眼就看出,這不是人,是個妖精修成的人身,而他嘴角也不由自主的掠過一絲苦笑,就這一刻,他明白了鄧易通當時哈哈大笑的原因。

人頭頂有一圈光,普通人看不見,練習玄功的人功力到了一定程度卻看得見,妖精修成的人身,雖也有一圈光,但光與光之間,還是有區別,先前吳不賒不明白,即便碰到鼠嬌嬌時,也只是稟著貓的先天特性聞出了鼠味,並沒有去留意鼠嬌嬌頭頂的光有什麼不同,這會兒特意留了神,人與妖一對比,果然就看出了不同,鄧易通笑,就是吳不賒的光不同,而且明擺在那裡,還要問,能不笑嗎?

「難道這是只虎妖?這灰衣漢子便是這虎妖的倀?」吳不賒對灰衣漢子始終疑念難消,不過隨即就知道不對了,因為灰衣漢子和黑衣妖明顯不是一路,灰衣漢子要帶了眾人走右邊的路,黑衣妖突然就插口道:「大傢伙為什麼不走左手這條道呢,都通山外,這條道還近點。」

灰衣漢子反眼相向:「我們為什麼要聽你的?」

黑衣妖嘿嘿一笑:「右走有虎,不聽我的,死路一條。」

這話駭人,跟著灰衣漢子拐上右邊山道的一眾行旅齊齊住腳,有兩個便叫了起來:「原來真的有虎啊。」

「放屁。」灰衣漢子急了:「大傢伙別聽他胡言亂語,哪裡會有老虎,我們一路走過來不都好好的嗎?」

黑衣妖還是嘿嘿笑:「來路是沒有虎,虎在右邊道上等著。」

這話出口,一眾行旅紛紛後退,齊齊拐到了左邊道上,那灰衣漢子急得跳腳,卻半點辦法也沒有,有兩人還勸他:「走這邊吧兄弟,何必去冒險呢。」

「我也歇夠了,大家一起走吧。」黑衣妖起身,扭頭看灰衣漢子:「你一個人走右邊好了,有命咱們再會。」

「你們---你們----。」灰衣漢子無法可想,一張臉扭曲著,忽地嘶聲狂叫起來:「大王,大王,快來啊。」

「果然是只倀。」他一叫,吳不賒再無懷疑,眾行旅一時間卻沒明白,莫名其妙的看著他,黑衣妖叫道:「他在為虎作倀,是要把大家引去虎口裡,大家快跟著我跑啊。」

這一叫,炸了蜂窩,明白過來的眾行旅驚駭欲絕,叫的叫罵的罵,搶路便跑,吳不賒冷眼看著黑衣妖:「你這妖精難道還安了什麼好心,我到是不信了,且看你弄什麼鬼。」便也跟在後面跑,同時悄悄留意黑衣妖,看黑衣妖能認出他不,但黑衣妖顯然無法看出他和其他人有什麼區別。

但黑衣妖認不出吳不賒,並不證明鄧易通的眼光有錯誤,看光也要分功力高低的,黑衣妖功力明顯不夠,事實上鄧易通的功力也不高,所以他才說他看妖的眼光是經過天庭特別訓練的,如果面前有鏡子,吳不賒真想看看鏡子里自己頭頂的光到底是怎麼樣的,不過他又懷疑,鏡子能不能顯出他頭頂的光暈。

忽聽得一聲虎吼,山鳴谷應,眾人驚駭哭叫,有的更是嚇軟了,趴在那兒只是發抖。

又是一聲吼,已近了許多,吳不賒抬頭,山頂上站了一條大漢,看上去三十來歲年紀,身高體壯,膀闊腰圓,鋼須如戟,銀若銅鈴,手中執一把鋼叉,那柄粗的,比吳不賒的手臂還要大上一圈兒。

「好一隻虎精。」吳不賒暗暗點頭。

灰衣漢子見了虎精,撲通跪下,指了黑衣妖道:「大王,是他,是他引這些人走那邊的。」

他不說,虎精也早已看見黑衣妖,瞪眼怒吼:「狽有計,又是你在壞我的事。」

「原為這黑衣妖叫狽有計。」吳不賒冷眼斜視:「看來他們是老熟妖了,卻不知這狽有計是什麼東西成精。」

吳不賒的功力雖到了看光的層次,能從頭頂神光分出人妖,但想看透妖的本源,卻做不到。

狽有計並不畏懼,哈哈一笑:「虎大嘴,你這話太霸道了吧?什麼叫我在壞你的事,路是他們選的,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屢次壞我的事,今天任你舌燦蓮花,某家也要取你的性命。」虎大嘴一聲狂吼,身子一縱,鋼叉前指,便從山頂上直撲下來。

雲從龍,風從虎,這虎大嘴成了精,威勢更添三分,這一撲,山風狂卷,草木倒伏,著實驚人。

驀地里左側林中一聲厲叱:「虎大嘴休要猖狂。」

隨聲射出一個人影,卻是個年輕女子,二十多歲年紀,個子極高,便相對於虎大嘴,也矮不了幾分,一張長臉,膚色有些黑,五官到還勉強說得上端正,就是嘴巴大了點,她穿一身大紅緊身勁裝,乳突腰細臀豐,最打眼是一雙長腿,緊繃有力,若不看臉,吳不賒還只以為林微雨突然到了這裡呢。

這紅衣女子雙手持一對鋼爪,柳眉倒豎,一臉兇悍,橫里截向虎大嘴。

「狼嫵媚。」虎大嘴一聲大吼:「我就知道,你夫妻倆狼狽為奸,狽有計即然來了,你也一定會出現。」中途折向,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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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天小妖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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