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廣西事【中】
第236章廣西事【中】
馬玉解釋道：「不是禁軍糜爛至此，而是水土不服，北人如果在這裡駐紮，回去的時候，十名禁軍往往五名能夠回到汴梁城。故而禁軍都畏懼駐守在廣南西路，畏懼歸畏懼，命令下來了，不去可是要砍頭的！於是下面的禁軍士兵便有了對策，到了荊湖一帶便以病重唯有，在附近找個州縣養病。朝廷上的諸公也知道，只是事情得過且過就是了，要不然鬧起來，事情也不好辦。所以到了廣南西路的駐地后，禁軍自然就剩下這麼點人馬了。」
趙禳摸了摸已經有點短須的下巴，感受著手指肚子摩擦在上面的刺感。道：「二十七營，折中一點，本王算一營二百人，怎麼樣也有五千四百人吧？而對安化蠻平叛，不過是動用宜州、融州本地兵馬，怎麼樣這禁軍還剩下小五千人吧？何至於現在堂堂一州之地，居然只有千人把守，寒酸至此！」
馬玉苦笑道：「王爺，你是有所不知了！廣南西路是有二十七營兵馬，但絕對沒有五千四百禁軍那麼多，最多也就是五千禁軍。而且這五千禁軍駐守的地方不少。王爺你也看過地理志了吧？廣南西路南面是越國（越南），西面是大理國，這兩處都是禁軍駐兵要地，故而二千七營，有二十二營駐守在這兩國延邊州縣中。另外就是分守在桂、宜、融、柳、象這些蠻夷作亂多的州當中。」
頓了頓，馬玉接著說道：「其實融州還好一些，靠著桂州，自然要駐兵多一些。作為作亂之地的宜州目前只是駐紮著八百人而已！很多地方，都要靠當地土人駐紮。」
說到這裡，馬玉苦笑一聲，道：「其實坦白說，所謂的土人駐守，其實那些土人也是聽調不聽宣的。」
趙禳點點頭，道：「本王明白，融州一州之地，卻只置一縣，而報上朝廷的戶籍有四千六百五十八戶，融州治所融水縣卻評為中縣而已！想來，當地土人數量相當的多！」
北宋將縣分為八級，赤縣：在京城內、畿縣：京城外、望縣：四千戶以上、緊縣：三千戶以上、上縣：二千戶以上、中縣：千戶以上、中下縣：千戶以下、下縣：五百戶以下。
趙禳方才說融水縣為中縣，人口自然是千來戶人口，這個人口並不多。宋代一戶人多為四口左右（成年的），一千餘戶人其實也就是四千來人口而已！
至於其他戶數，則是歸化的土人和羈縻州土人，不過這個數據並不准確。
趙禳問道：「安化蠻真正兵力有多少，這個馬提轄知道了吧？」
馬玉神sè凝重的點頭道：「這個下官倒是知道，不過準確的數字就不太清楚了。」
頓了頓，馬玉接著說道：「因為大敗官軍，故而安化蠻聲勢大壯，有不少不安撫的蠻人都加入了其中。古勞、帶溪、普義都已經加入，而金城更是蠢蠢yù動。」
馮伸己聞言大吃一驚，禁不住在一邊發出一聲驚呼。
趙禳側頭看了眼馮伸己，道：「這個金城怎麼了？」
馮伸己壓了壓心神，恭敬的回答道：「金城乃是兵家要地，是宜州西南羈縻州南出大海的必經之路。同時土地肥沃，有著宜州小糧倉的美譽！這還不算，宜州最出名的貢金就是出自這裡！當地漢藩混雜，相對來說還是藩人比較多，乃是一處羈縻州。不過當地知州素來親我大宋，世受皇恩，想來……想來這個消息怕是不實！」
貢金說的不是黃金，也不是金砂，而是銅！
趙禳沒有理會馮伸己後面的話，看著馬玉道：「既然那裡有jīng銅，想來這金城的蠻人相當富裕了！」
馬玉點頭道：「正是，而且因為親宋，那裡的鐵器也不少！」
鐵器是宋朝制衡羈縻州的一個重要手段，一方面是抬高鐵的價格，從而掠奪其資源，第二方面則是控制其武力。
第二方面就好說了，第一方面，據趙禳所知，可是叫人深深感慨其暴利。一斤鐵居然可以換取十斤銅礦石！而十斤銅礦石，少說可以煉出兩斤銅！一斤銅在廣州附近，價值一百五十文銅錢！到了北方更加昂貴，就在寶元元年，夏竦為了湊集軍餉糧食，向朝廷請求允許入粟贖罪。說白了就是給錢，彌補自己的罪過，給出的價碼是一斤銅或者五斗粟。
陝西糧價比較貴，一斤粟最少五十文！換言之一斤銅價格達到了最少二百五十文一斤的高價。而鐵呢？廣南西路價格稍貴，五十文一斤！拋去柴火、人工等費用，光是這買賣，少說五倍的利潤！而且銅不僅僅可以賣，還可以用來鑄造銅錢，價格有保證。
趙禳看了看王冉波，問道：「轉運副使應該知道融州貢金每年交易多少吧？」
王冉波雖然得了張士遜暗示，要扯趙禳後腿，但扯後腿也是技術活，不可能什麼時候都扯，那就太過明顯了。故而王冉波在這個小問題上並沒有做什麼小動作，很是老老實實的回答。「蠻人落後，故而銅礦石也不算太多，不過也不少，每年只有一萬斤銅礦石！」
趙禳心中計算了一下，這一萬斤銅礦石也不少了。而且金城州的銅礦石質量上等，怎麼樣也可以出四成銅來。這可就是四千斤銅了！
這還可以自己鑄錢，北宋私錢眾多。這也和宋朝銅錢含銅量大有關係，一枚銅錢含銅量達到七成，宋神宗時代大臣張方平給宋神宗如此說過。銷熔十錢，得jīng銅一兩，製造器物，或利五倍！
從這裡也看得出，十枚銅錢不過是用一兩銅罷了！按照官府的鑄錢規格，可以得錢六百四十貫，不算多。怎麼看的王冉波、馮伸己他們那麼緊張呢？罷了，反正這地方是兵家要地，怎麼樣也得重視些！
「需派人安撫一二！」趙禳張口吩咐道。
馬玉苦笑道：「回王爺的話！本官之前已經派了官員出使金城州，不過派去的使者回來稟報道，金城州刺史態度曖昧，怕是有善賈而沽的意思！」
趙禳聞言輕輕皺了皺眉頭，手指敲了敲几案幾下，道：「這事情暫且放下吧！正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這糧草怎麼樣？」
這個時候，趙禳看的不是馬玉了，而是轉運副使王冉波。前任轉運使曹克明因為兵馬提轄張懷志被殺的事情焦頭爛額，政務基本上都交給王冉波管理。故而王冉波雖然是二把手，但這幾個月來廣南西路轉運司實際掌權人卻就是他，自然沒有人比他更加情況現在廣南西路糧運情況。
王冉波左右看了看，道：「糧草大事，不可不密！」
趙禳這才醒悟，白虎堂內人太多了！點點頭，道：「轉運副使說的是，本王倒是一時失察了！」
趙禳暫且放下這個問題，簡單詢問了一下各地情況，便讓其他人告退。只是留下幾個實權人物，轉運副使兼廣南西路都監王冉波、廣南西路兵馬提轄馬玉、走馬承受閻文應、參贊馮伸己、駐桂州禁軍指揮使陳廣膺、入廣南西路禁軍一營指揮使楊文廣、二營指揮使李守忠。連同趙禳在內，一共不過是八人，按照職位、官階高低，各自分左右坐下。
「轉運副使，現在說說庫存有多少米糧？還有多少錢銀？」趙禳看著王冉波，平靜的問道。
王冉波很討厭趙禳這個轉運副使的稱呼，雖然自己的確是轉運副使，但你不用時時刻刻提著個副字啊！說話間，難免就有一絲不滿。「王爺，糧食倒是好說，雖然去歲秋糧已經送去了朝廷，但今歲夏收也來了，而且不夠也可以買！廣南西路糧價低賤，一斗米不過是要十文錢！」
趙禳聞言禁不住暗暗咂舌，他雖然早就知道廣南西路物價低廉，想不到低廉到這個程度，一斗米不過十錢！一石米不過是一百錢罷了！在汴梁城現在一石米可是已經到了四百多文錢的地步！價格差距四倍有餘！
王冉波：「只是稅收怕是不大好，因為廣南西路缺錢，特別是那些蠻人，基本還是以物易物的，所以收上來的錢財要折變，往年全年稅收是八萬貫左右！今年收到安化蠻叛亂影響，怕是只有七萬來貫，甚至更少！夏收要比秋收少一點，怕只有三萬貫不到！」
趙禳的眉頭禁不住微微皺起來，三萬貫不到？當過京東東路的趙禳可是知道當時京東東路的情況，就青州一地，一年的稅收就已經是二萬貫！登州那裡因為海貿的緣故，一年光是商稅更是有六千貫！
也怪不得之前馮伸己一聽到金城州有事情，就如此緊張了！趙禳雖然順著他們的口風說下去，但只是感覺金城州是戰略要地罷了！現在看來，金城州對於廣南西路的稅收上，佔據一定的比重。
手指指骨輕輕敲了敲几案，趙禳問道：「糧倉情況如何，本王要詳細的！」
在這事情上，王冉波倒不敢含糊。「廣南西路大部分州縣存儲的糧草都已經運送到桂州了，有一萬石左右！足夠支持一萬大軍近一月所需！同時夏收已經開始，各地糧食會源源不絕的送到桂州，到時候開戰一年都可以！」
趙禳沒有理會王冉波部分的話，王冉波部分的話有很大的誤導xìng。
趙禳打過仗那裡不知道軍隊糧食消耗的？沒有錯，因為開戰，一名士兵一個月差不多要消耗一石糧食，一萬石糧食的確足夠一萬名士兵一個月所需，但那只是理論上的而已！手下中途還需要運糧的民夫消耗，同時難免還會有折損，而且這一萬石糧食也不可能全用了，怎麼樣也得留點後路在。萬一有jiān商抬高糧價，趙禳也好有機會打壓，戰敗后，也有東山再起的本錢。
「現在桂州內有多少可以調動的兵力！」趙禳看著馬玉道。
馬玉還沒有開口，駐桂州禁軍指揮使陳廣膺已經忙不迭的開口，道：「王爺，我部只有二百人。而且是北人，不熟悉當地土語，協調不好，此番大戰派上了我部，怕是耽誤王爺的大事啊！」
趙禳今天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皺眉頭了，心中早就罵開娘了，壓下心中的怒火，道：「你部是否要出兵的事情，暫且放下吧！」
陳廣膺也不是不識好歹的人，雖然趙禳沒有答應下來，但也怕惹禍了趙禳，當下唯唯諾諾的應諾一聲，老老實實的坐回去。不仔細看，怕只是道這傢伙是個蠟像呢！
馬玉看著趙禳露了個苦笑，彷彿在說：王爺，你看到了吧！都是一幫驕兵悍將，隊伍不好帶啊！
「馬提轄，接著剛才的問題！」趙禳黑著臉，硬邦邦的說道。
知道趙禳心中的怒火不是沖自己來的，馬玉倒沒有什麼感覺，點點頭，說道：「根據下官統計，目前可以調動的有廂兵兩營，都是陽朔軍兵馬，實人大概是六百人左右！另外還有可以調動的藩兵三百人上下，不過王爺需要防備藩兵倒戈！當初兵馬提轄張懷民之所以戰敗，和藩兵倒戈有相當的關係！」
聽了這話，趙禳心頭一動，問道：「雖然張懷民提轄已經戰死有半年了，但本王只是知道他被安化蠻引入深山，伏擊中戰死，詳細情況卻不大清楚，馬提轄你說說到底是什麼情況？」
馬玉搖頭，道：「那一戰曹轉運並沒有派下官參與，下官當時在象州，知道的事情有幾分道聽途說，並不是完全真是的。王爺如果要知道詳情，下官這就去尋一人來，為王爺細說當時的情況！」
趙禳點頭，道：「那也好！只是那人現在在那裡呢？」
馬玉回答道：「也不遠，就是剛才在白虎堂內人之一，想來現在也就是在城中軍營休息，遠不了，大概一刻鐘就到了！」
趙禳說道：「嗯，耽誤的時間也不多，這就麻煩馬提轄你了！」
馬玉告罪一聲，起身離開。
趙禳沒有浪費這段時間，而是和其他人簡單的討論一下，如果要攻打安化蠻，最少出兵多少，應該打安化蠻那一部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