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
耳邊那道清冷溫和的嗓音再次響起。
姜沐璃水眸瀲灧,身軀發顫,抬起的步子緩緩落地。
可每當她上前一步,太子面上的笑容便更深了幾分。
他灼熱的視線,就猶如一條在旁虎視眈眈的毒蛇。
彷彿她若是有任何不合他心意的舉動,他便能立即撲上來,咬死她。
不知覺,殿內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到這個嬌媚多姿的舞女身上。
崔繼后也隱隱察覺出不對勁。
然而,讓她覺得更加不對勁的還有她身旁的皇帝。
崔繼后與皇帝挨得極其近,自然發現了他連呼吸都急促了起來,坐在寶座上的身軀彷彿都要抑制不住。
崔繼后暗暗皺眉,溫熱的掌心按住皇帝的手背,對下首溫聲道:「這位姑娘,你且下去領賞吧。」
聞聲,皇帝詫異看向崔繼后,她小聲道:「陛下,今夜可是除夕宮宴,下面這麼多雙眼睛都看著。」
若是色.癮犯了,多少也收斂些。
她不知這個舞女是怎麼引起陛下這樣激烈的觸動,但顯然若是她再上前來,恐怕陛下真的會當著眾人的面做出有損顏面的事。
姜沐璃杏眸微怔,轉而焦慮湧上心頭。
只因她這次主動獻舞,本就是打著見陛下一面的打算,若是錯過了這回……
這時,殿內又響起太子溫潤如玉的嗓音:「你,過來給孤斟酒。」
殿內坐在最靠外的昌陵侯府這桌筵席,蘇烈從方才開始緊張的神色到現在眸色驚恐,萬覺不妙。
在此之前,為保萬無一失,他悄悄在姜沐璃飲下的熱茶里下了一味葯,為的就是讓她毫無意識地主動引誘聖上。
可太子這番忽然從中攔截,豈不是……
姜沐璃身形纖細挺直,遲遲不動。
殿內氛圍瞬間又詭異了起來,眾人都不明白,不過一個蒙面的舞女,為何能同時得到陛下和太子的賞識?
見此,一些暗慕太子已久的貴女,紛紛警惕萬分。
安國公之女馮翎與崔萱的席面靠得近,她湊過去,小聲低語:「崔姑娘可當心些,這種柔情媚態的風月女子慣會籠絡男人的心了。」
太子與崔萱的婚事實際上並未定下,知道崔萱即將是太子妃一事的人並不算多。
而馮翎便是其中知情人之一。
雖同是長安城貴女圈的人物,但崔萱自認為與馮翎不算熟識,馮翎這番好意的提醒,她又怎會聽不出其中之意。
崔萱眼皮輕抬,不經意地掃到對面的三皇子席位。
只見三皇子也正饒有興趣看著那名舞女,她眸色一暗,敷衍地道:「馮姑娘說得極是。
太子謝縛辭靠坐在椅背,曲指一勾,朝舞女又喚了一聲,語氣盡顯溫和。
「過來。」
姜沐璃緩緩側首,秋水眸落在太子身上,思緒萬千,苦澀難言。
明明昨夜他還對她溫聲細語,可今夜那雙眼再次看向她時,卻再也不見一分柔色。
她並非不清醒。
若是走向了太子,恐怕迎接她的必定是無盡的深淵。
可她,也沒得選擇。
皇帝畢竟稱帝多年,心性自是沉穩,經崔繼后的提醒后,很快便恢復如常。轉而見太子神色淡淡喊那舞女過去斟酒,倒也沒有多做他想。
姜沐璃不知自己是怎麼走到太子身側的,儘管知曉有多重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仍是心跳如鼓。
眾人見那舞女落座太子身旁,只垂首恭順地在旁斟酒,下一場舞樂接著順利上場,眾人被吸去目光,很快也沒人去在意方才的小小插曲。
謝縛辭凝矚不轉看著殿內翩翩起舞的一眾舞女,旋即右手抬起,用力將身旁的女子拽入懷中。
姜沐璃倏然歪道,嬌呼一聲,掙扎要起。
推開間,她手心抵在他的腰腹,耳畔響起一聲:「給孤坐好。」
聲冷且沉。
「殿,殿下聽阿璃……」話未說完,忽感腰間一痛。
那隻大掌如鐵鑄地一般,用力按在她的腰側,而身旁男人卻始終也沒有看她一眼。
**
宴會進行到一半,皇帝舉杯,殿內眾人對飲。
瓊漿玉液擱在一旁,謝縛辭卻只簡單抿了一口茶水。
姜沐璃坐在他身側,感受到他周身的寒意。
她如坐針氈,惴惴不安。
並不僅僅為了自己擔心,還有阿臻,阿臻現在在太子手裡,按照太子冷血無情的手段,阿臻定會死在他的手中。
阿娘臨終前,她曾承諾過,一定會好好照顧弟弟。
弟弟才七歲,就因為她執意要帶他來長安治病,才惹出了這樣的禍事。
往事流轉,她心痛難忍,淚水一滴一滴落至手背。
謝縛辭手指微動,忍了良久,還不見那淚水有停下的打算,左手用力按住她的手背,在她耳畔輕嗤一聲:「現在就哭,未免太早了。」
掌心才覆上,忽然發現那纖柔的觸感滾燙地不似常人。
他詫異掃去,雖說帶著面紗,但朦朧中可見她臉頰酡紅,眼睫濡濕,媚態盡顯。
謝縛辭眉心蹙起,如刀刃的視線掃到蘇烈身上。
蘇烈驟然對上這雙眼,心裡發慌,下意識忙垂下頭。
光這匆忙的一眼,他便知道蘇烈又做了什麼好事。
好,很好,好得很啊!
這個小騙子竟還想要以身引誘那個老頭子。
誘了他還不夠,當真不挑食,什麼都吃得下,就連老的那個都不放過。
姜沐璃意識已經混沌,只隱約感覺手背和腰間的力道同時勒得她喘不過氣。
她低吁一聲,抬起迷離的眉眼,凝視身側的男人。
她神魂恍惚,全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只憑藉身體的本能往身側男人懷裡鑽,紅唇湊近他脖頸處,嬌聲一喚:「殿下……」
這一聲,驀然令謝縛辭渾身一滯。
慌亂無措稍縱即逝。
下瞬間幽深的眸透著噬骨的狠意。
倘若不是他從中阻攔,恐怕這個小騙子現在已經對著那個老頭子埋懷賣弄了。
她當真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
很好,他會如她所願,讓她死的很難看!
姜沐璃渾身熱得難受,燥意從體內一層層涌了上來,神魂顛倒一般,覺得自己彷彿處於火熱的頂端。
她纖細柔軟的長腿從席面下勾纏了上來。
本身二人靠坐在一起就已經相貼,因她的這番動作,驟然變得更加貼近。
謝縛辭渾身緊繃,怒從心頭起,暗瞪她一眼。
「小騙子,給孤安分些。」
她面紗輕晃,雲髻流蘇步搖悠蕩,紅寶石吊墜耳璫在昭昭光影下搖曳生姿,美如妖魅。
一雙含情瀲灧的眸水霧瀰漫,嬌艷欲滴的紅唇隔著面紗便貼了上來。
謝縛辭按在她腰間的手心無比滾燙。
他怔神。
恍惚間,一時不知燙的是她,還是他。
殿內不少男人早已盯上了這個尤物,淫.邪的目光總是若有若無投射過來,謝縛辭心下煩躁,只覺得再讓他們多看一眼都想要殺人泄憤。
他咬緊后槽牙,喊了吳毓上前,在他耳側低語一句。
懷裡這人,手腳並用勾纏在他腰間,嬌嬌顫顫地在他耳邊吐息,熱氣倏然席捲他四肢百骸。
她呢喃,一聲一聲地輕喚:「殿下——殿下——」
他緊抿唇,神色一片冷寒,眼底火氣加憤恨翻攪。
她纏著不松。
謝縛辭用著只有二人能聽到的嗓音,咬牙低語:「等著,孤回去就收拾你。」
一盞茶后,吳毓取來謝縛辭的雪色披風。
披風揚起,如一片雲,覆蓋那烈焰如火般的嬌媚身軀。
恰好宮宴散,帝后離宴。
謝縛辭敏銳地察覺到皇帝的眼神落在姜沐璃的身上,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擋住投來的視線。
宴散,謝縛辭睨了一眼還如八爪魚抱著他的姜沐璃,心裡陣陣煩躁。
旋即,打橫將她抱起,闊步離殿。
「回東宮——」
吳毓心裡一跳,亦步亦趨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