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77章 康小子的抗拒
又不知過去了多久,劉氏總算是吃飽喝足,打著飽嗝放下了快子。
而此時,桌上的菜,幾乎都已經快要被掃蕩一空了,小泥爐子里的炭火也早就熄滅,三隻快要見底的小鐵鍋里還殘留著一絲熱氣。
劉氏的眼睛卻依舊像探照燈一樣,在這三隻小鐵鍋上面掃過來掃過去。
甚至還對旁邊準備收拾碗快的徐巧紅說:「這三隻鍋里的鍋底扒拉到一口鍋里,夜裡再往裡面放一把白菜和粉條,敲兩隻荷包蛋下去,我能幹三碗飯!」
徐巧紅愣了下,笑了笑,「四舅媽對這塊很有研究啊?這聽著都還不錯呢!」
心裡卻啐了一口。
不錯個屁哦,鴿子湯是醇香的,有點油膩。
肉丸子湯是清湯,而剁椒魚頭偏辣,把這幾隻底料混在一塊兒,不文不武的,想想都難受。
還往裡擱白菜和粉條?像豬食,餵豬還差不多。
也不對,興許那豬也不吃辣呢,這四舅媽真是吃啥啥不夠,像饕鬄!
堂屋裡的對話傳送到了西屋,這讓孫氏更是感覺渾身膈應。
她對楊華梅說:「既然你四嫂吃完了,那我們就回去了,你歇息一會兒。」
楊華梅對孫氏有點依依不捨:「三嫂,再坐一會嘛,我還想再聽聽牛牛的事兒呢,那可是我的小侄孫啊!」
孫氏莞爾:「改天再過來說,日子還長著呢!」
楊華梅又問:「過年應該不太可能回來吧?得到正月吧?」
孫氏想了想:「正月都說不準哦,孩子太小了,路又遠,得看天氣,雨雪天肯定是不方便的。」
楊華梅連連點頭:「對對,一切以孩子為重,家就在這兒,跑不掉,啥時候想回來都成!」
孫氏微笑。
然後,來到堂屋,帶上劉氏,又跟徐巧紅那裡多了一番『多謝招待』之類的客氣話,準備離開。
楊華梅在西屋裡扯著大嗓門喊:「小黑,巧紅,你們幫我送送你們舅媽。」
徐巧紅脆聲回應:「好嘞!」
……
劉氏做客做得意猶未盡,回來之後,還跟著孫氏一起來了駱家。
孫氏是過來幫忙帶孩子的,而劉氏純粹就是跟過來說閑話。
這不,即便楊若晴今天沒有去老王家,但劉氏那繪聲繪色的一番演說,讓楊若晴身臨其境,彷彿自己也去老王家走了一趟,吃飽喝足了回來。
尤其是劉氏對菜的賣相和口味那一塊更是濃墨重彩的描述,如同深夜的美食主播,讓楊若晴這個觀眾有一種自己也滿嘴的醬香豬肘子味兒,以及剁椒魚頭的蒜蓉辣椒味兒……
「那姑姑家這頓飯菜,隆重了,也破費了。」
末了,楊若晴也不得不感嘆。
孫氏和劉氏都點頭,尤其是劉氏:「聽說是一大早小黑和徐巧紅去鎮上置辦的酒菜,飯菜也是徐巧紅燒的,嘖嘖,這老王家往後要是都換徐巧紅來掌家,我還是很樂意繼續跟他們家來往走動的,畢竟,徐巧紅比你姑姑要通人情世故,捨得拿硬菜來招待客人,也熱情,還親自給我和你大媽,你娘,夾菜呢!三嫂,我沒說錯吧?有這事吧?」
孫氏再次點頭:「對,有這事兒,小黑媳婦兒雖年輕,這待人接物方面真沒得挑。我們走的時候,還拉著小黑一塊兒送到了院子門口,囑咐我們下回再過去玩。」
楊若晴打量著老娘和四嬸,直感嘆她們的善良和包容。
心思也小,慾望也不大,去了一趟人家做客,人家熱情招呼,回來之後就非常的感恩和感慨。
她們儼然忘了她們自己也不是空著手去的啊,帶去的禮品,也是破費了的。
吃這一頓飯,老王家也不虧。
不過話又說回來,花花轎子人抬人,大家彼此都客氣一些,熱情一些,讓這份親戚間的走動變得更加的和諧,融洽,彼此都獲得滿足和尊重,是雙贏,也是楊若晴樂見其成的。
「晴兒,上回你們去老王家探望你姑姑,也是徐巧紅招呼的不?咋樣,那年輕媳婦兒不錯吧?」劉氏又跟楊若晴這打聽起來。
楊若晴說:「我沒去,是我大媽去的,坐了一會兒就回來了。」
劉氏身體往後,搖搖頭,一臉遺憾:「那下回你自個去,你就曉得了,之前我還覺著那徐巧紅是二婚,沒和離之前就跟小黑勾勾搭搭,肯定不是個正經主兒,今個打了一回交道,嘖嘖……真是個不錯的女人,你下回去打個交道你就曉得了!」
對此,楊若晴只是澹澹一笑。
早在幾年前,她就跟徐巧紅隔空打過交道了。
十五六歲的少女,喜歡上了有家室的男人,哪怕人家的閨女比她小不了兩三歲,還是厚著臉皮往上貼。
偷偷摸摸的給人家做了襪子,膽大包天,沒有禮儀道德廉恥,也怪不得後面能做出婚內跟小黑勾勾搭搭的事了。
即便這個徐巧紅會待人接物,或者做得一手好菜,那又如何?
就沖著勾三搭四這件事,楊若晴就已經將這個女孩子拉入了黑名單。
所以,自己是真沒有必要,也沒有興趣去跟徐巧紅打交道了。
又說了兩句閑話,劉氏方才準備離開,吃飽喝足,她得回家去睡個晌午覺才行。
臨走前,她還不忘詢問楊若晴:「晴兒,慶安郡那邊咋樣?你傳話過去了嗎?」
「放心吧四嬸,捎話過去了,照著你和我四叔的交待,讓他們有空隨時過來玩,來之前再捎個信,咱這邊也好安排住的地兒。」
劉氏連連點頭,「那就好那就好,你四叔也去鎮上找康小子了,現在只要把康小子這邊通過氣兒,兩個孩子那麼見上一面,只要都還行,這事兒就成啦!」
王翠蓮和孫氏忙地在一旁道喜:「到時候可得準備喜糖給咱吃。」
劉氏心情大好,眉飛色舞,拍著胸膛保證:「放心,甭說喜糖了,到時候我還得給我三嫂準備謝媒錢呢!」
孫氏呵呵笑了,說:「好,那我就盼著,等著!」
……
日頭西沉的時候,駱鐵匠和王翠蓮帶著倆孩子在院子里玩。
孫氏回去燒夜飯了,待會夜裡駱家過去吃飯,省掉楊若晴和王翠蓮燒飯的功夫。
娘家婆家路近就是這樣好,一切以帶孩子為第一,在吃喝這塊,兩家湊一家,真好!
楊若晴則在院子里忙活,修剪樹枝啥的,這麼大的院子,修理起來要費一些功夫的,趁著這會子得空,楊若晴做點事情,當做減肥。
楊華明和康小子這爺倆,就是在這個時候走進駱家的。
夕陽把兩父子的身影投在身後的鵝卵石路徑上,拉得很長很長。
走在前頭的老父親楊華明雙手背在身後,拉長了一張臉,那臉長到簡直都能趕上地上的身影了。
而跟在後面的康小子則耷拉著腦袋,嘴上常年都戴著一張口罩。
垮著肩膀,盯著腳下的地面,心事重重的樣子。
「四叔,康小子,你們咋過來了?屋裡喝茶?」楊若晴雙手正揮舞著一把大剪刀,看到他們二人,脆聲打招呼。
楊華明搖搖頭:「不了,我和康小子剛從鎮上回來,還沒進村呢!」
還沒進村?
就直接往駱家來了?
且看這對父子的神色,都不太好,好像是吵架了或者啥的,難道是因為相親的事父子倆鬧了不快?
楊若晴放下手裡的大剪刀,又打量了一眼康小子。
康小子還是耷拉著腦袋,當楊若晴和楊華明說話的時候,他也沒抬頭跟楊若晴這打招呼,而是站在不遠處,雙手抄在一起,低著頭去,腳尖一遍一遍的輕輕踩著地上一顆鬆動的鵝卵石。
「這是……不高興了?」見狀,楊若晴壓低了聲跟楊華明這打了個唇語。
楊華明也扭頭瞪了康小子一眼,重重嘆了一口氣。
「這小子,不樂意慶安郡那門親事!跟我這鬧騰,說不要讓那邊過來見,把我給氣死了!」
果真是這樣,楊若晴還真猜對了。
她歪了歪頭,目光再次落在康小子的身上,「康小子,別那樣了哈,都這麼大的小夥子了,哪裡不高興,不滿意,跟姐說,別憋著哈!」
康小子這才抬起頭,朝楊若晴這瞥了一眼,又瞥了下楊華明,幽怨的說:「我爹不讓說!」
楊華明氣得眼珠子都瞪圓了,「你個混小子,我專門把你帶過來,就是讓你說的,你說,當著你晴兒姐的面好好說,讓你晴兒姐來給評評理,看我和你娘給你安排這門親事是不是坑你,害你,把你往火坑裡推!」
「啥玩意兒啊?咋一進門就聽到要推人進火坑呢?」
說話的人是去而復返的劉氏,劉氏剛過來就看到楊華明:「怪不得我說這嗓門熟悉呢,還真是你回來了?」
「那還有一個呢!」楊華明朝花壇另一邊的樹底下抬了下下巴。
劉氏順著望過去,驚呼出聲:「哎呀,這不是我家寶貝兒子嗎?咋?你咋也回來了?」
劉氏湊到康小子跟前,看到自己的兒子,她還是非常的高興。
習慣性的就抬手去拍了拍兒子肩膀上沾著的一片落葉。
康小子卻有點抗拒的側開了肩膀。
「呀哈,你個臭小子這是吃錯藥啦?敢給你老娘我這擺大臉子?翅膀硬了是不?」
劉氏改手就化掌為拳,照著康小子的肩膀捶了兩下,又罵了幾句。
康小子眉頭都擰在一塊兒了,嘴裡咕噥著:「娘你別鬧了,我這會子正煩著吶!」
劉氏又象徵性的拍了康小子兩下,這才解了氣,「啥事兒煩著吶?都快要娶媳婦兒成家的人了,該樂呵才是!」
劉氏不提倒罷,這一提,康小子的表情更煩躁了。
「娘!我不要相親,不要!」他說。
劉氏氣得瞪圓了眼,抬起手又要去打康小子,被楊若晴喊住。
「四嬸,別打了,咱有問題解決問題,有事說事,你讓康小子自己說嘛!」
康小子卻對楊若晴這拉長著嗓子說:「姐,別的事兒都能說,唯獨這事兒是真沒法說!我是打死都不會跟一個啞巴女人成親的,我寧可她長成一個醜八怪,我都不要一個啞巴!」
「啊?」楊若晴怔了怔。
這……這是直接挑女方的硬體缺點了?
「啞巴咋啦?你還嫌棄上啞巴啦?你也不瞅瞅你自個是啥樣的!」
劉氏火冒三丈,跳起來一巴掌烀在康小子的腦袋上。
「人家女方都不嫌棄你是個兔唇豁嘴巴,你還嫌棄人家是個啞巴,啞巴咋啦?啞巴也是個女人,也能跟你過日子,能生娃,操持家務能暖被窩,多好啊!」
康小子滿樣的急躁,他使勁兒的搖著頭,翻來覆去只有同樣的兩句話:「不行,要是豁唇好歹還能戴個口罩遮擋一下,可她是啞巴,遮都遮不住!」
劉氏雙手叉腰,忿忿道:「啞巴咋啦?只要她不說話,不張口,哪個曉得她是啞巴嘛?」
「哈?」康小子驚恐的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望著劉氏。
「娘,你說那話,是認真的?」
劉氏:「你當我閑呢!」
康小子氣極反笑:「娘,我沒聽錯吧?啥叫不說話不張嘴?她是個大活人啊,跟我一塊兒過日子的!」
「嗨,你也曉得娶她是回來過日子的,只要能過日子不就行了嘛,何必在意旁的那些呢?啞巴不打緊,真的,娘不害你!」
「你可真是我親娘啊,這種話都說得出口!」
康小子都無語了。
楊華明這時也深吸了幾口氣,將自己的情緒調整了一下。
他來到康小子跟前,將手搭在康小子的肩膀上,語重心長的說:「其實吧,啞巴也不錯,你想啊,她要是太能說了,牙尖嘴利的,啥事兒都要跟你抬杠,」
「你哪裡沒做好,或是油壺倒了沒扶,到時候都要罵你罵到狗血淋頭。」
「甚至在人前都不給你面子,張開嘴就跟你吵架,你說,這日子過得不鬧心嗎?那簡直是雞飛狗跳啊!」
「媳婦兒是啞巴,你罵她,她都不帶還嘴的,這多好啊!簡直太美妙了!」
楊華明說這話的時候,眼角餘光一直往劉氏那邊瞟。
劉氏原本還站在一旁耐著性子聽著,邊聽邊點頭,可聽到後面,突然就覺得有點不太對味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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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當她轉過臉,發現楊華明竟然不停的往自己這邊唆。
她勐地拍了下大腿,大呼起來:「好哇,楊華明你個天殺的,這是拐著彎兒的罵我是不?」
「好哇好哇,你要是嫌我話多,那你把我毒啞巴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