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偷師(雙更合一)
說起來符家到底在軍中有多大的影響力,這就要從符彥卿他爹李存審說起。
這李存審本姓符,原本出身貧寒,但勇武有力,精通兵法,李克用當年起兵打仗時,為了增強實力,就搜羅了許多年輕的勇士收在自己麾下,改姓李,作為養子,這其中,就有李存審,當然,林從他后爹李嗣源也是。
而這一群養子,也在後來跟著李克用李存勖爭奪天下中,立下赫赫戰功,是晉軍中最嫡系的部分。
其實戰功最大的,說起來就要數李存審和他后爹李嗣源,而且由於李存審年紀比他后爹還大五歲,早期時,比他后爹更早的獨當一面。
李克用時,他后爹李嗣源還只是前鋒,李存審就作為大將,隨李克用攻城陷陣,李存勖時,他后爹做大將,李存審身為老將,已經多次挂帥,在輔佐李存勖,鞍前馬後。
而且自李存審打仗以來,大小上百仗,幾乎從無敗績。
真說起來,比他后爹打仗的勝仗率還高。
只是等到李存勖最後一戰奪天下時,李存審已經六十了,年事已高,所以最後一戰直襲梁都才是李存勖和他后爹李嗣源。
而李存審也在李存勖登基的第二年,因病去世。
因此要不是李存審死得有點早,李存勖當年宮變身死時,他后爹真未必能以戰功力壓眾人穩坐釣魚台。
不過李存審雖然死得有點早,可人家可不像他后爹這樣,後繼無人,兩個兒子李從榮李從厚,沒一個靠譜,人家李存審生了九個兒子,個個成才。
剛剛見的符四郎,十三歲就騎射俱佳,跟著他爹南征北戰,在軍中有「符第四」的美稱,這次跟著王晏球老將軍,戰功不比高行周低,而他大哥符彥超,現在已是昭義節度使,其他兄弟,也都在各地軍中任職。
說實在的,要不是他后爹登基后,看到滿朝廷的武將都姓李,都快分不清誰是誰,下令讓武將都恢複本姓,符家幾個,真是李克用一眾孫輩中最出挑的。
因此要是別人,林從還能仗著他后爹是皇帝,他娘是皇帝寵妃拉攏,可符家,同樣爹是李克用養子,同樣是晉軍嫡系,以人家在軍中故舊遍野的勢力,他去拉攏,和班門弄斧有什麼區別,要是他是李從榮的身份,用可能是下一任皇帝去畫餅,可能還能拉攏下。
不過就算李從榮,以符家向來謹慎的性格,人家也肯定不樂意摻合到奪嫡中。
所以林從剛才在喝酒時,哪怕很青睞符彥卿,也從沒出言招攬,甚至連這想法都沒有。
「唉!」林從趴在郭威背上,深深嘆了一口氣。
高行周和郭威面面相覷,兩人雖然也知道符家勢大,可沒想到林從身為寵妃之子,還在皇帝跟前,都望而卻步。
「小郎君真不能試試?」郭威有些不死心,畢竟高行周當初投林從門下時,可是許諾他出去就藩后把兵馬留給林從,也就等於給他的,這一萬兵馬他是真的眼饞。
林從看著郭威,感慨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不過也就是現在的郭威,還不知到晉軍中的深淺,等二十年後,這位登基當了皇帝,可是屁顛屁顛把符彥卿在家守寡的大閨女親自說媒給自己的養子柴榮。
身為皇帝的郭威,還覺得自己兒子柴榮賺了。
林從拍拍郭威,「你家主子我還不想自取其辱!」
郭威這才死心,老老實實背著林從,和高行周一起回住處。
*
第二天大朝會,王晏球帶著一眾將士押著契丹敗軍獻俘后,李嗣源果然大悅,高興下對眾將封賞甚豐。
王晏球作為主將,此次定州之戰的首功,被從宋州節度使轉為地盤更大的青州節度使,並且兼侍中,成為使相。
高行周作為副
將,因為力戰契丹,終於從振武節度使調到彰武節度使,鎮延州,有了自己的藩鎮,此次過後,可以直接去藩鎮,做封疆大吏了。
符彥卿作為副將,因為抵禦契丹有功,外加開始時在高行周麾下襲擊王都,由刺史升為耀州團練使,原來禁軍的都虞侯不變,至於符彥卿是去耀州還是去禁軍任職,這就看他自己操作了。
其他將軍,兵部也一一論功行賞。
總之,作為幾年來一次大仗,李嗣源和朝廷對此次封賞,十分大方。
封賞完,此次定州之戰也算畫上了圓滿的句號。
*
幾日後,城外官道旁。
林從帶著郭威,給高行周一家送行。
高行周這次去藩鎮,除非朝廷徵調,就得在藩鎮了,所以這次一家老小,家將僕役,家裡的錢財用具,都帶上了,大大小小裝了幾十車,幾百號人。
浩浩蕩蕩好長的一個車隊。
林從和郭威和高行周站在車隊旁,看著旁邊的車隊,也真切感覺到離別之情。
林從從旁邊折了一支柳枝給高行周,「老高,咱們相處一場,也算主賓盡歡,以後你去了延州,天高任鳥飛,一路保重!」
郭威笑著說:「老高你以後就是正了八經的節度使,封疆大吏,可別忘了兄弟啊!」
高行周抱拳,「行周能有今日,全靠小郎君成全,以後行周雖不在京中,但要有用得到行周的地方,書信一封,行周任憑差遣。」
林從微微頷首。
高行周又拍拍郭威的肩,「小郎君以後就交給你了,好好照顧小郎君,以後要有空,歡迎來延州玩。」
郭威笑道:「那以後我去可要做貴客。」
高行周眼一瞪,「我還能委屈你不成!」
三人頓時哈哈大笑。
笑完,林從看著時間不早了,「好了,老高,你還要趕路,時辰不早了,啟程吧!」
高行周抱拳,「小郎君保重!」
林從和郭威抱拳,「保重,一路順風!」
高行周翻身上馬,一揚馬鞭,「啟程!」
高家人在家將僕役護衛下,朝著遠方駛去。
……
林從和郭威送完高行周離京,就順道去了京郊大營。
定州之戰的將士封賞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禁軍那一萬騎兵也回到京郊的騎兵大營。
林從和郭威成功拿下了原來高行周的那兩千騎兵,目前兩人麾下二千步兵兩千騎兵。
至於剩下那接近八千騎兵,林從和郭威剛一進大營,就看到正在演武場上弔兒郎當的某人——符彥卿手裡。
符彥卿此次來京果然如高行周透漏的那樣,打算在京中待下,並沒有去耀州任團練使,只是掛了名,而是留在了禁軍。
符彥卿本來就是虞都侯,又在軍中素有威望,再加上這些是從定州之戰回來的,符彥卿一入禁軍,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自然掌了這八千騎兵。
而且他大姐夫石敬瑭還很高興,說「正好讓符四郎在禁軍給練練兵,省得回來過些日子就懶散了」。
唉,人和人比,差距就是這麼大!
林從帶著郭威走到演武場,符彥卿正嘴裡叼著個狗尾巴草抱著胳膊監督著騎兵晨練,看到林從過來,符彥卿吐掉草,笑嘻嘻打招呼,「小郎君來了!」
林從忙抱拳行禮,「符四哥,不敢當,叫我從林就好!」
這傢伙幾年前可還是他老李家的人啊!
符彥卿也從善如流,笑著說:「那我就托個大了。」
「四哥這是做什麼?」林從看著騎兵們也沒騎馬,都在演武場上站著,一人拿著一根鐵棍,扎著馬步在那舉著。
「讓他們練練臂力,騎兵最大的威力,就是槍陣,高速衝刺的馬上,使用長槍,無論戳、挑甚至砸,長槍都能發揮其他兵器不能發揮的威力,只是在騎馬時使長槍,本身就不如站在地上底盤穩,會使手臂負擔更重,許多騎兵戰場上使一個時辰長槍,第二天連胳膊都抬不起來,禁軍每日訓練,倒不至於,但之前定州之戰,這些騎兵還是力道弱了些,我就讓他們練練。」符彥卿解釋道。
林從聽了,眼睛一亮,立馬對郭威說:「你去通知我麾下騎兵也過來,跟著四哥的騎兵一起。」
然後轉頭對符彥卿央求,「好四哥,我那騎兵也是從定州回來的,你是帶兵的行家,也幫我一起練練。」
符彥卿哭笑不得,「小從林你這也太偷懶了吧!」
林從笑著說:「不偷懶,不偷懶,我還少說了一句,順便把我也練著!」
林從走到一旁,直接脫了外袍,光著膀子,也跑到騎兵旁邊,從旁邊摸了條棍子,舉著跟著其他人一起扎馬步。
旁邊騎兵不少和林從挺熟的,紛紛笑著說:
「小郎君你也來了,符第四練兵可狠了,您來陪著我們受罪么!」
「本來還在抱怨落到符第四手裡了,想不到小郎君您也來了,哈哈,有您陪著我們也不虧!」
符彥卿卻皺著眉走過來,「從林,你年紀還小,不能舉這個,會傷著胳膊。」
林從知道很多訓練不適合太小練,不過,「四哥,沒事的,我心裡有數!」
旁邊騎兵也幫著林從說:「符將軍,沒事的,小郎君天生神力,他比我們還輕鬆。」
「是啊,將軍,你還是心疼下我們吧!」
符彥卿有些驚訝,「天生神力?」
說著就伸手向林從攻來,林從忙扔了鐵棍,變掌為拳,懟上符彥卿。
兩人就在演武場你來我往打鬥起來。
旁邊正在扎馬步的騎兵忙一邊扎著馬步一邊看景。
還有些膽子大的在旁邊加油起鬨。
「加油,小郎君,給符老四點顏色看看!」
「符將軍加油,十招之內拿下小郎君!」
「小郎君出拳,揍符老四的鼻子!」
「符將軍小心小郎君拳頭,別看他小,揍人可疼了!」
林從和符彥卿兩□□腳你來我往,招招不空,終於隨著「嘭」得一聲,林從退後兩步,符彥卿穩住身形,一步未退。
符彥卿甩著發麻的胳膊,看怪物似看著林從,「你這小子,還真是天生神力!」
林從甩了甩胳膊,笑著說:「四哥好功夫,從林在四哥手下真是一點便宜都沒討到。」
符彥卿笑著搖搖頭,「你多大我多大,我這都算以大欺小了,再要讓你揍一頓,我這臉朝哪擱啊!」
「是四哥讓著我!」林從笑道。
「可別捧我,你這小子這力氣,我剛才都差點沒穩住。」符彥卿看著林從嘖嘖稱奇,「劉大將軍當年以謀略打仗,素來不能打硬仗的,如今生個兒子,居然天生神力,真是奇哉怪也。」
林從心道我就不能基因突變下。
符彥卿也只是隨口一說,知道林從天生神力,符彥卿也沒再阻止林從跟著騎兵訓練。
林從就帶著自己麾下的騎兵外加自己,跟著符彥卿手下的騎兵蹭課。
練了一個上午後,晌午,符彥卿鳴金收兵,大家就散了去吃飯了。
符彥卿也打算回去吃飯,林從忙叫住符彥卿,「四哥,你才剛回來,想必住處還沒準備什麼炊具和食材吧,不如上我那吃,我那東西都是現成的。」
符彥卿還真沒收拾好,也沒客氣,「那就叨擾一頓了。」
符彥卿跟著林從回到林從的住處,林從去耳
房沖了涼換了衣裳,郭威已經手腳麻利的進了廚房,不一會,一盆菜和一盆米飯被郭威搬了出來。
「這裡簡陋了些,還望四哥不要嫌棄!」林從招呼符彥卿坐下。
符彥卿看著眼前簡陋的飯菜反而笑了,「軍營中,難道還想大魚大肉不成,那像什麼話。」
說著也直接坐下,郭威把筷子拿來分給兩人,自己也坐下,三人一通吃,不一會,一盆菜和一盆米飯就被三人吃了個乾淨。
吃完飯,符彥卿和兩人說了幾句話,就回去歇息了。
等符彥卿走後,郭威起來收拾桌子,林從也拿了個掃把,打算把地掃一下。
「唉,主子我來吧!」
「沒事,我又不是不會掃!」
等郭威刷完鍋碗回來,林從已經掃完地,在旁邊泡了壺茶,消食。
「來,過來喝個茶!」林從招招手。
郭威過來坐下,林從倒了一盞茶給他。
看著郭威端起來喝了一口,林從問:「你是有什麼心事么?」
郭威喝茶的手一頓,隨即有些懊惱,「主子看出來了?」
「你平時活蹦亂跳的,話多得很,今天卻幾乎沒說話,我還能看不出來,怎麼,是因為符彥卿,你不喜歡他?」
郭威忙搖搖頭,「卑職怎麼會……」
「那為什麼自從你見到符彥卿后,就悶悶不樂?」林從疑惑。
郭威看著桌上的茶盞,猶豫了一下,才說:「卑職不是不喜歡符將軍,只是見到符將軍,有些自慚形穢。」
「啊?」林從眨眨眼,「你覺得你不如符彥卿長得帥?」
郭威頓時無語,「小郎君,您還打趣卑職!」
林從笑著說:「好,那你說說好好的為啥自慚形穢。」
「符將軍比卑職大不了幾歲,卻行軍打仗,騎馬射箭,練兵布陣樣樣精通,卑職卻除了一身武藝,什麼都不會,符將軍可以幫主子,卑職卻只能拖累主子,所以卑職覺得,實在沒臉面對主子。」郭威失落地說。
林從聽了,「你就因為這些事失落?」
郭威點點頭。
林從突然哈哈大笑。
郭威不解地看著林從。
林從笑得想打嗝,忙喝了口水壓壓,才說:「你在想什麼呢,你比不上現在的符彥卿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你知道符彥卿今天訓練騎兵這一套,是哪來的?」
郭威搖搖頭。
「是當年的晉軍輕騎,昔日先帝的太爺爺率領沙陀族逃到大唐,深知隨他們一起逃的馬是他們唯一吃飯的傢伙,就把族中弟子都訓練成騎兵,給唐朝護衛邊疆換取戰功,後來黃巢起義,天下大亂,先帝的爺爺和父親,更是麾下騎兵進行多年訓練,不斷改革,才有了後來名震天下的晉軍輕騎。
沙陀在不斷訓練騎兵時,總結出一套很規範的訓練方法,這套方法,就被爹爹、先帝、符彥卿的父親李存審等老一輩用在各自練兵上,所以當年打天下那一代,晉軍的輕騎實力是最強的。
可隨著先帝登基,入主京城,先帝的精銳,當年晉軍最強的兵力,在後來的征蜀大軍因為征戰、叛亂折損大半,許多甚至還留在了蜀地,其他老晉王的養子,這些年也因為年紀大紛紛故去,子孫許多不成器,別說晉軍輕騎,領兵都費勁,只有符家,當年李存審老將軍本就是老晉王養子,又是五虎上將,領的本來就是晉軍精銳,符家子孫又都成器,反而傳承了下來。」
郭威聽著若有所思。
林從拍拍他,「你看著符彥卿厲害,雖然他確實天賦過人,可你更不能忽略,他從十三歲,就跟在他爹李存審老將軍身邊,行軍、打仗、練兵,都有章可循,有人指點。
而你、我,出生就是遺腹子,父
輩光輝只能靠別人口中聽說,我還好一點,還能問宮中爹爹,可爹爹身為皇帝,依然不可能手把手帶我,而領兵打仗這事,除非天降奇才,其他的,是需要人帶的。」
郭威聽得精神一振,「我明白了,主子,你的意思是我們該跟著符彥卿多學,讓他帶帶咱們。」
「聰明!」林從贊道,「昔日晉軍的用兵之道,符家傳承最全,符彥卿這人性情豁達,當年跟在李老將軍身邊也最久,我們跟他搭鄰居,正好系統學習一下領兵打仗。」
郭威突然疑惑地看著林從,「主子,符彥卿正好領了那八千騎兵,在咱們隔壁,不會是你暗中使力,好從人家那偷師吧?」
「學習的事,能叫偷嘛!」林從咳了一下,「符家送一人進京,一來給爹爹表忠心,二來也聯絡京中故舊感情,反正是要待在禁軍的,待哪不是待。」
郭威摸摸下巴,笑得賤兮兮的,「所以主子您走了石統領的路子。」
林從翻了個白眼,「大姐夫是禁軍副統領,有關係不用我傻啊,再說我也沒去求他,我只是讓他帶我學領兵打仗,他沒空教我,就把符彥卿丟來了。」
郭威恍然大悟,「對哦,陛下這一支傳承,在石統領和潞王這裡,潞王去鳳翔就藩,可不就是石統領了。」
林從一腳踹過去,「知道了還不快去好好學!」
郭威一掃之前失落,抓起錢袋就往跑了。
林從納罕,「你幹嘛去?」
「今天中午菜太少了,我去再買點,等晚上好好做一頓!」
林從聽了笑著罵,「人家圖你一口吃的嘛,買完快回來,別耽誤下午訓練!」
罵完,林從嘴角勾了勾,這小子,還蠻有眼色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