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師

拜師

天已黑透了,冬日的夜格外冷,街上寒風呼呼吹得門口燈籠晃蕩,吱呀吱呀的響,人影照的也不大清晰。

陸焉生站在門庭處,失神的看著陸衷離去的背影,燭火照不到臉上,顯得格外陰翳。

只見他眸光晦暗,忽垂下眼眸,篤定念道:「騙人,騙人!」

那樣滿心滿眼都是他的人,怎麼可能會瞧上別人,不會,定不會。

他緊握成拳,心口處卻像是破了個窟窿,便是自圓其說再多的話都補不齊,便是失了先機又如何,在未遇見自己前,她總是要選一人的,非上上選的人,不過是過眼雲煙,轉眼便能拋卻腦後。

他為了嫿嫿能拋掉所有,楚斟卻不能,他會將自己的一顆心全然奉上,嫿嫿心善又心軟,定能瞧見的,他如是想著。

門庭處的燭火忽暗忽明,他不知在那站了多久,寧去就守在一旁,無聲嘆息,今夜註定又是個不眠之夜。

陸衷要搬去白家,陸遠自是毫無異議,與白家的關係他恨不能再穩固些才好,臨行前還不忘交代一兩句。

「雖是去白府住,但記清楚了,你是我陸家人。」陸遠想起昨日,便眯了眯眼敲打道。

陸衷神色淡淡躬身道:「阿衷自不敢忘。」

見他如此乖順,陸遠反倒有些意外,愣了一瞬在點了點頭道:「那便好,你先去白府打點著些,替焉生鋪鋪路,有你的關係在,想來咱家與白家的關係更有指望。」

他喋喋不休又道:「楚家勢微,不比我陸家門庭,只要你肯出力,你先生自會看清楚這些。對了,焉生他......」

陸衷眼底的耐心耗盡,他打斷道:「父親,春闈漸近,您就不問問兒子的功課嗎?」

陸遠被問的有些心虛,這才端了端身子問道:「自是要問的,不過你功課慣來好,又是秋闈解元,為父很放心,但也莫要鬆懈,平日里好好聽你先生的話。」

陸衷聞聲應「是」,他抬眸道:「父親不說,我險些以為您不知我眼下要務是甚,昨日先生說,功名苦來必要靜心,父親,你可想過讓我靜心,你以為我為何非要去先生家讀書,陸府與白家只一刻鐘的路程......」

陸遠被他如此指責,面色立時便青了,他本在陸衷面前就端不齊架子,昨日好不容易找回來一些,此刻便是心虛也不肯就此示弱,正要指責,卻見陸衷躬了躬身。

「時候不早了,阿衷先走了。」

說罷便不待陸遠說話,便轉身離去,陸遠看著他的背影被氣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氣得將桌前的茶盞豁了滿地,只能惡狠狠的看著他的背影直罵放肆。

陸衷自是什麼都聽見了,他腳步都未頓下,便出了院子,恰與長廊下的陸焉生撞了個正著。

陸衷仔仔細細的打量他,卻未見他面上有半分灰念,他不禁皺了皺眉頭,昨夜他話都說的這樣清楚了,他這是.....

陸焉生卻是朝陸衷作揖道:「兄長慢走。」

陸衷打量著陸焉生的眉眼,一時無言,卻也無可奈何,由得他鬧去吧。

陸衷被安排在寧霽院里住下,盛嫿還特地跑了一趟。

她被丫鬟們擁簇進了屋,彼時陸衷正在收拾行囊,身邊的小廝明盞忙喊了一聲:「二姑娘。」

陸衷聞聲一回身便瞧見盛嫿笑盈盈又俏生生的小臉。

「天這樣冷,你怎來了。」陸衷倒了杯茶遞上。

盛嫿左右看了一眼,這屋子裡布置的與之前一般,她接過茶撇了撇茶杯口才道:「還好,倒也不覺得很冷,來瞧瞧你這邊的安排,看看可有要添置的。」

「方管事辦事慣來妥當,什麼都不缺,你放心。」陸衷說道。

方管事辦事慣來盡心儘力,屋子裡一應具備,東西甚至比陸府還要齊全。

盛嫿點了點頭才算放心,她今日來只是淺坐坐盡一盡禮數,便要起身,卻忽叫陸衷叫住。

又聽陸衷側身吩咐:「明盞,你先下去。」

待人出去,陸衷才看向盛嫿道:「阿嫿,有一事我想問問你。」

盛嫿見他如此謹慎,忽像是想起什麼,陸衷原本不問她興許真就拋卻腦後了,她先一步道:「是那日清水園的事嗎?」

那日是哪日,雙方皆是心知肚明。

陸衷心下一頓,不禁又想起陸焉生篤定的話。

----「不會的,他擔憂我的名聲,發現了我也並未聲張,生怕叫人抓住我,先一步引開了人,有她在,我不會叫人發現的。」

他眸光閃了閃,細細的打量了一眼盛嫿才點了點頭。

盛嫿卻是抿了抿唇道:「陸大哥,他若不是你家人,那日他便被侍衛帶走了。」她又垂下腦袋把玩著手道:「再者,我的清譽遠比他的安危更重要,我這也是為了我自己。」

陸衷至此,算是徹底的問清楚問明白了,心事算是徹底擱置下了。

他起身朝盛嫿重重行了一禮道:「若非是阿嫿心善,焉生此刻已名聲俱毀,多謝你手下留情。」

話既說完,盛嫿便起身要走,只是臨走是忽道:「勞陸大哥帶句話吧,我放他離去並非對他有意,莫生出旁的誤會來了。」

陸衷握了握拳頭道:「這話我應當帶不到,說與他聽也未必聽的下去,若是可以,還需得你親自與他說明白。」

盛嫿聞聲有些不解,這一世他們應當再無旁的幾乎見面了,何來親自說與他聽?

陸衷見她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便大致猜到她興許不知道,不禁道:「先生昨日收了焉生入門,楚三拜師后便會跟著他一起進府習字讀書。」

這話若不是陸衷說的,盛嫿是怎也不會信的,她瞳孔驟然劇縮,不可置信的看著他,面色都一白,聲音找了許久才找回,她強行鎮定了片刻才道:「怎麼會。」

陸衷面上出現些許難堪,他道:「我父親上門親自求了先生,先生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暫時妥協,若非是因我之故,先生自是不會應的。」

原是因為陸遠逼迫,這樣倒能解釋了,她不禁覺出幾分可笑了,原就算自己前世里不選他,他依然會被送進來,這麼看來,前世里那麼些罵倒是白挨了。

見盛嫿的神色不大好,他不禁有了些猜測,上前一步道:「你是不是很厭惡他。若是這樣,我現在便去尋先生去將這事推了。」

盛嫿垂下眸子,聲音清冷仿若不帶一絲情緒,只聽她道:「是厭惡。很厭惡。」

陸衷聞聲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盛嫿的脾氣是頂頂好的,便是對盛安那私生女都未見有多少脾氣,還是頭回見她如此厭惡誰,又不禁想起陸焉生篤定又自信的模樣,更覺事情可笑。

陸衷忙起身道:「我這便去尋先生。」

盛嫿抿了抿唇,猶豫的看了眼陸衷道:「不必了,陸大哥你春闈在即,這事暫且先就這著吧,等你殿試過後,再與外祖說清楚就是了,兩三個月的功夫我尚且能忍一忍的。不然你應當沒安生日子能過。」

陸遠的脾氣,盛嫿多少有些印象,前世里若非陸遠拖累,陸衷仕途上也不會那般艱困,她猶豫再三不知該不該跟提醒些,想了想到底是忍下了,總有個遠近親疏的,她眼下也算不得是近的。

陸衷看著盛嫿離去的身影,不禁有些出神,許久后才低聲嘆了口氣。

話雖是這麼說,可盛嫿心下卻是無法釋懷,回屋便讓點珠招來方管事。

「外祖父收了陸焉生做學生?」盛嫿直接開口問道。

方管事心咯噔一下,看了眼點珠,點珠忙搖了搖頭,動了動唇輕聲說了句:「陸大公子.....」

方管事扯了扯嘴角才端著笑道:「是有這麼回事,不過是跟著楚公子一塊讀書的,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盛嫿聞聲眯了眯眼睛道:「外祖父將書房安排在哪?」

方管事立時便答:「在寧霽院左側的竹會堂里,離咱後院遠著呢。」

盛嫿卻是不肯,她敲了敲桌子才抬眸道:「我記著前廳左側是不是有個屋子空著?」

那屋子又僻又遠,是這個白府的最北角,連下人都不經常路過的院子,算是常年廢棄不用的,置於距離,算起來確實離娉婷閣最遠。

方管事即刻便瞭然,他多聰明一人,即刻便道:「是,那宅子確實僻靜,用來讀書是最好不過了,姑娘放心,老奴這便下去安排。」

「等等.....」盛嫿又喊住了方管事。

方管事回身問道:「姑娘還有什麼吩咐?」

「那院子還不夠靜僻,這樣,在築上一道圍牆,切記有兩個半人那麼高,團團圍著最好。要讀書便要好好讀,方管事你說是不是?」尋常的牆也不過才一人半高,這兩人半高的牆,便是會飛應當也不大能飛出去,這話說的連點珠都不禁瞪大了眸子。

見兩人都好似不認識自己一樣直盯著自己瞧,盛嫿勾了勾唇抬眸笑道:「怎麼了?不好嗎?」

方管事回過神來,忙應道:「好好,姑娘的主意好的很,老奴清楚了,就這兩日便辦好,姑娘放心吧。」

方管事辦事慣來都很迅速,聽說一個時辰后,那屋子的圍牆便開始堆砌了,不過兩日的功夫,在楚斟進府拜師的當日便已修建的七七八八了,盛嫿還去瞧了一眼,確實很高,比一旁養了七八年的青松樹還要高些。

「姑娘,為何要築這樣高的牆?」杏枝不禁驚駭道。

盛嫿眉睫顫動,挑了挑眉頭道:「有些人會飛,這麼高應當再砸不到了人了吧。」

說話間,點珠小跑著奔來,她笑盈盈道:「姑娘,前廳的拜師茶遞上了,老大人讓奴婢來尋你去瞧瞧。」

盛嫿哪裡不知道白郝的意思,到底是躲不過去的,她低聲嘆了口氣,慢悠悠的朝著前廳奔去。

她想過楚斟會在,可卻未想到,那人今日居然也會在這,她一進屋便被白郝笑著招到了身邊。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Be后白月光不要他了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科幻靈異 Be后白月光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