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踏青(一)
又至春時,三四月天的落英繽紛繁花盛開,這樣的天最適踏青遊玩。
長街上馬車輪轂轂而過,馬車上的少女掀簾朝外看了一眼,而後又百無聊賴的放下,托著小尖尖下巴看向一旁的盛嫿,好似很不經意間問道:「盛大哥是不是要回來了?」
說起盛栢,盛嫿茶盞下的唇瓣微微勾了勾起,抿了一口春茶點了點頭道:「約莫最遲下個月初便能進京了。」
本來是早便能回來的,只是叫公務拖住了腳,恰逢胡海旱災,盛栢又心繫百姓,這一拖再拖竟又是兩三年過去,若不是白郝幾次進宮與聖上說情,嚴明年歲漸大,只盼著兒孫繞膝,他這個年歲不知能活到什麼時候,萬一沒了以後,豈不是要抱憾而去?
這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皇帝哪能駁情,到底是鬆了口同意將盛栢調回,便說都如此了,調令去年便送到了,可人卻偏偏一直不回,生是氣得白郝日日罵那盛安,若不是他的緣故,自己這好外孫怎會一去便不願回來,盛安每每被罵,也只是悶頭承受。
沈織織聞聲臉上忽顯出幾分興趣來,眨了眨眼睛道:「那難怪了,我說好幾年都不聯繫的人了,怎突然下帖子讓你我去踏春遊船,原是打著這個主意呢。」
盛嫿眼波微轉,無奈的看了眼沈織織,齊家姑娘的心思她隱約知道,可知道是一回事這話可未必能說,不禁道:「你當著我的面說便罷了,莫口無遮攔在齊家姐姐跟前胡說,她臉皮子薄的很,別叫你臊的說出話來。」
沈織織聞聲撅了撅嘴,並未收斂反倒是湊近了盛嫿打趣道:「齊家姑娘等你兄長這麼些年,都過了二八最好的待嫁年歲了,滿京城世家誰人不知,我與你說真的,她若真成了你嫂嫂,你可應?盛大哥這些年若不是在外的緣故,早已弱冠的年歲定早便成了家室許連孩子都有了,這事有什麼談論不得的。」
盛嫿見她喋喋不休,忽眸光帶了些狡黠故意道:「我瞧著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哪裡是在意齊家姑娘是不是要當我嫂嫂,你這般旁敲側擊的莫不是你自己想當我嫂嫂?」
本是拿這話來賭沈織織的口,卻未成想,沈織織小臉募的便紅了,帶了幾分驚慌,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了:「你,你莫胡言亂語!你,你怎拿我開玩笑!」
盛嫿睜大了眼睛,心下一愣,眼睫忽閃:「你真的?」
沈織織忙咬唇否認,可想起那人的身影臉頰上便染上了紅暈,實在沒有多少說服力:「你再胡言亂語,往後我可再不理你了!」
兩個小姑娘打打鬧鬧間,馬車便停了,外頭傳來阿肆的聲音;「姑娘,到了!」
沈織織聞聲忙掀簾逃也似的便下了馬車,盛嫿捂唇又笑了兩聲,才拎著裙跟了上去。
今日日光正濃,拂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身上好似籠著金光,盛嫿眨了眨眼睛,覺得眼前一切美的都太過震驚,雖說身子因著程九的調理,已好了許多,但未及笄前,白郝總叮囑著她切記注意,她自己亦記著今年冬日裡的事,多少也有些忌憚,便是身子鬆快許多,都未出過幾次門吹過幾迴風,生怕一陣風吹過,又要重蹈前世覆轍,畢竟難得看到希望,她也想抓住熬過去,想瞧瞧自己及笄后的風景。
臨河渠於岸邊,這處是最天然的凹地,旁邊還有個不大的小山坡,坡上皆是簌簌開起的粉色桃花,微風輕拂而過,花瓣伴著暖陽流落至河邊,青柳枝子蕩漾湖面,處處皆是祥和。
岸邊零散的停著不大不小的船隻,不少人已乘船離去。
她剛下馬車,本該跑遠的沈織織卻又湊近了她,手指了指前面不遠處道:「你與他說了?」
盛嫿聞聲側目看去,便瞧見了剛下馬車的楚斟,他今日一身青色長衫,襯的他格外青雋雅緻,盛嫿回過神來亦是一愣,無辜的眨了眨眼睛搖頭:「沒有。」
「來了!」沈織織話音剛落,便瞧見楚斟已緩步走到兩人身側。
盛嫿還未問,楚斟便說明來意:「先生不放心你,讓我在一旁陪著。」說罷指了指前頭不遠處的船隻道:「你們玩你們的,我自雇了一艘船舫,我便在不遠處陪著,若是有事即刻喊我,我也能聽到的。」
盛嫿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瞧見一艘小船停靠在岸邊。
盛嫿有些無奈白郝的安排,抿了抿唇道:「可耽誤你事?不是快要院試了么。」
楚斟抿了抿唇道:「不礙事,在哪看書都是看,倒是托你的福氣能享一享這春色。」說著還讓開位置,只瞧見他身後的許未懷裡抱著一摞書籍。
沈織織:「......」
踏春還帶書,這人好似有什麼病。
楚斟隨即躬身告辭道:「那我先去了,省的叫旁人瞧見,又要傳些不好停聽的。」
見人走了,沈織織抱著胸道:「他倒是很知趣。」
盛嫿微微勾唇,有些笑不出來,他越是如此百般體貼,盛嫿越覺得虧欠,尤其越近及笄,外祖父便越發緊張,他不好差使程九跟著,便只能讓楚斟寸步不離,兩個人總要有一人跟著,他老人家才放心。這一來二去楚斟回回逆來順受,可他不像那人,有脾氣便發有話便罵,能怨懟兩聲盛嫿也覺得心裡安穩,可無論外祖父說什麼,他是一句怨言都無,皆是勤勤懇懇的應著聽著,時間久了,先不說楚斟了,便是盛嫿都覺出難受來了。
許是前世里大多病在榻上,人很少清醒著,麻木時便很少觀察這些往這處想,可今世不同,她身子骨漸好,每每清醒的看著這一切,便仿若瞧見一捆無形的韁繩將人拴住動彈不得,只餘下窒息的難受。
只是這難受還未消除,便又添了一堵,人剛走到約定的長亭下,便瞧見了一人的身影,盛嫿腳步不禁一頓,低聲便要嘆氣,這是出門沒瞧黃曆不成。
沈織織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也是愣了一瞬,眼睛眨了好幾回才卻確信自己沒瞧錯人:「我昨兒還聽大哥說,他受太子令去雁北辦事了,這什麼時候回的?」
盛嫿抿了抿唇,邊道便轉身:「我還有事,便先回了,你去與齊家姐姐說一聲吧......」
沈織織驚「咦」了一聲,這聲還未落,便聽長亭內一聲嬌柔呼聲:「盛二妹妹!」
盛嫿聞聲不得不頓下腳步,齊姌二沒瞧見也就罷了,如今叫她瞧見,多少還是要給她些臉面,盛嫿抿了抿唇,躬身喊了一句:「齊家姐姐好。」
彼時齊誦正靠在柱子上,好笑的看了眼一旁端坐的陸焉生道:「人我是留下了,你如何謝我?」
陸焉生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是敷衍道:「我會向太子舉薦你參與漠北的鹽案。」
齊誦委身嘴角掀笑,朝著陸焉生拱手一禮道:「那我在這謝過你了!」說著眸光又挪向了正被人擁簇的盛嫿道:「你既送我這樣一大禮,稍晚些,我也送你份好禮。」
陸焉生聞聲皺眉看向齊誦,正欲說話,便見前面幾人已要離去,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那道纖細背影,丟下了句:「你莫胡來!」便起身就走。
齊誦又抱胸靠在柱子上,看著陸焉生亦步亦趨的背影低低笑了一聲:「我若不胡來,哪裡還有戲看?」
盛嫿本想著應付兩句便推說自己有事回去便罷,怎想齊姌好似瞧出了她想告辭的意思,竟熱情的直將她往船上推去,離岸只差一步,盛嫿頓下了腳步道:「齊姐姐,我便不去了,你們好好玩。」
齊姌今日請人來便是想問問盛栢何時歸,甚至特地包下了這樣大的一艘船請了這樣的人,怎可能輕易放她走,便拉著她的手道:「我已許久不見你了,你難得身子好,今日日頭也暖和,來都來了,便陪著一起起賞賞這春色吧。」
盛嫿猶豫著要走,齊姌又不願讓人離去,這一來二去,半個人都被架上了船,也不知是不是船上忽上了人,有些失衡,晃蕩了一下,只是這一晃蕩,可苦了盛嫿,被牽扯的極其難受,站住腳就很牽強,但凡在晃蕩一下,怕是要栽進河裡。
自打四歲那回,她便有些畏水,身型不禁微微一顫。
她脾氣好,慣來淡漠,但並不是沒有脾氣,臉色募的一沉,正抿唇要說話,身後忽有人一把扶住了她,她正詫異間便聽到一極熟悉的聲音:「當心!」
這聲音太過熟悉了,盛嫿反應過來,正要說話,便覺天旋地轉,人已被抱起轉了半圈,再落地已在船上了。
剛落地便聽陸焉生對齊姌道:「齊姑娘,這不是玩鬧的地方!」
說罷又回身對著盛嫿安撫:「是去是留都可,只是莫像方才那樣說話,這岸邊水深,二姑娘切記當心。」陸焉生躬身一禮又道:「方才得罪,二姑娘莫怪。」
齊姌:「………」
平白被埋怨了一聲也罷,可這這未免太差別對待了。
他模樣謙和,冷冷簌簌,如一往淡薄,只是寬袖下的手卻青筋直冒,頭都不敢抬起,看她如今神色。!
腳步不禁一頓,低聲便要嘆氣,這是出門沒瞧黃曆不成。
沈織織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也是愣了一瞬,眼睛眨了好幾回才卻確信自己沒瞧錯人:「我昨兒還聽大哥說,他受太子令去雁北辦事了,這什麼時候回的?」
盛嫿抿了抿唇,邊道便轉身:「我還有事,便先回了,你去與齊家姐姐說一聲吧......」
沈織織驚「咦」了一聲,這聲還未落,便聽長亭內一聲嬌柔呼聲:「盛二妹妹!」
盛嫿聞聲不得不頓下腳步,齊姌二沒瞧見也就罷了,如今叫她瞧見,多少還是要給她些臉面,盛嫿抿了抿唇,躬身喊了一句:「齊家姐姐好。」
彼時齊誦正靠在柱子上,好笑的看了眼一旁端坐的陸焉生道:「人我是留下了,你如何謝我?」
陸焉生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是敷衍道:「我會向太子舉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