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歸來
白郝聞聲愣了一瞬,反應過來便是毫不掩飾的狂喜,太師椅因他起身時的動作發出吱呀的刺耳聲音,他這個年歲,一天之中情緒幾次沉浮,哪裡是能吃得消的,剛站起來,便眼暈的要摔,強扶著案牘桌角才至未摔倒在地。
陸焉生眼疾手快忙上前扶住了他:「老大人,注意些身子。」
白郝此刻哪裡注意的了身子,卻是點頭滿口答應:「好,好!栢兒回來了!栢兒回來了!」
陸焉生見狀只是無奈笑笑,忙攙扶著白郝往外頭去,一推開門,白郝便忙不迭問方管事:「回來了?在哪?」
方管事竟也興奮的掉淚,用袖子擦了擦回:「剛過府門,現在正我那個書房趕來,老大人可要去迎迎?」
「好好,走,快走!」
方管事「欸」了一聲,忙走到左側也攙扶住白郝。
幾人剛出了書房,遠遠便瞧見長廊盡頭出現一翩然少年,外頭披著墨色大氅,行走見披風吹拂,裡頭的青色素衣襯的他矜貴雅然,人雖清瘦,脊背卻挺若青竹,信步匆匆間是未失儀態的從容。
盛白遠遠的也瞧見了白郝,又加快了腳步,不過須臾便行至白郝身前。
許是在外清苦多年,人極為清瘦,卻絲毫不影響他風姿綽約,一雙黑瞳生的格外堅毅明亮,不得不說,盛家兩個兒女,單憑這一雙眼睛,都可區於眾人。
「外祖父,孫兒不孝,在外多年未歸,勞您牽挂了。」盛栢掀袍便跪倒在地,朝著白郝行了一磕拜大禮。
白郝見狀忙上前扶住了他,朦朧眼底閃著淚花,細細的打量盛栢的眉眼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好孩子,快起來!」
盛栢又朝著白郝拜了一拜這才起身,上前便要去攙扶白郝,只是目及陸焉生時頓了一頓,眼底閃過幾分探究,好似還夾雜著幾分不悅。
陸焉生自也瞧見了,只是頷首微笑打了個招呼,也未介紹自己是誰。
方管事極有眼力,忙閃身在到一側讓開,盛栢便上前攙扶,白郝自拉住盛栢的手便不撒開,話里都是噓寒問暖。
「外祖父,嫿嫿可好?」盛栢邊回話還不忘問起盛嫿。
說起盛嫿,白郝眉頭微鎖,張了張嘴才道:「原先是挺好的,只是今日險些遇刺,受了驚嚇.......」
盛栢聞聲便一怔:「遇刺?」
白郝點了點頭,嘆了口氣。
陸焉生見狀上前道:「遇刺一事兩言三語也說不清,盛大人不若先去後院看看盛二姑娘。」
「對,對,焉生說的不錯,栢兒咱想去瞧瞧嫿嫿,她一直記掛著你,見著你定能將今日驚嚇去了大半,快雖外祖父來。」
「焉生?」盛栢重複道。
白郝似這才想起來介紹陸焉生:「這是阿衷的弟弟,陸焉生,今日若是沒他緊要相護,嫿嫿今日許就糟了難了。」
即便是這輕描淡寫幾句話說起,白郝都不禁后怕的驚的後背一身冷汗。
也不知是不是聽講是陸衷的弟弟,還是聽講陸焉生今日搭救了盛嫿,亦或者是他不是盛嫿的入贅夫婿楚斟,盛栢眼底的敵意與不悅便消散的乾乾淨淨,忙垂首躬身謝道:「多謝你搭救家妹之恩。」
陸焉生虛虛扶起他臂膀道:「盛大公子不必客氣,先移步去娉婷閣吧。」
盛栢微微笑了笑,沖著點了頭,幾人才匆匆的往後院奔去。
才盯著葯煎完的程九,遠遠的便瞧見前頭烏泱泱的人群,有些詫異,伸手便拉著一人問道:「你家來客人了?」
被拉的正是阿肆,他臉上掛著笑道:「是,我家大公子回來了。」
說著還不忘伸手指了指人群中最清瘦的背影道:「吶,那就是我家大公子。」
程九順著視線看去,眯了眯眼睛才看清,人忽的一頓,眼底閃過幾分驚懼,不過須臾又消失乾淨,搖了搖頭輕笑,也是荒唐,這可是寧京,怎會是那人。YuShugu.cOm
阿肆見他神色不大對,有些不明所以的額撓了撓腦袋問道:「程九先生?」
程九聞聲回神,看了眼手中藥盞便端給了阿肆道:「你送去吧,看著你家姑娘喝酒就成了,我不好湊熱鬧,這個時候去,一定是哭天抹淚的,罷了。」
阿肆剛接過葯盞,便見程九轉身離去,是片刻都不想待,阿肆見狀也是無奈,端著葯盞便往娉婷閣去。
出了長廊的程九忽又頓住,又看了眼那已走到長廊盡頭轉彎便將消失的清瘦背影,回想方才腿都有些軟的瞬間,不禁輕嘖了一聲:「跟那人還真是像啊......」頓了頓又笑了笑:「這人既回來了,陸焉生也該心想事成了。」
剛抬步要走,忽瞧見眼前多了一人,若非程九停的及時,險些就撞到了一起,不禁撫了撫心口,今日這事要嚇他幾回,回去定要吃兩顆定心丸才成,免得先將自己熬死了,看清了是誰,程九不禁嫌棄道:「楚三公子,你走路也不瞧人嗎?」
楚斟面上抱憾躬身歉道:「沒瞧見程先生,衝撞了實在抱歉。」
程九見他身上還有泥濘,便撣了撣衣袖道:「著急忙慌,記著見盛大公子?」
楚斟聞聲一愣,眨了眨眼睛眼裡有些不解。
程九挑了挑眉頭,原來還不知道啊,勾唇笑了笑,指了指已空蕩無人的長廊道:「沒人告知你嗎?盛大公子回來了,方才才從這處過去呢。」
楚斟面色有一瞬的僵硬,只須臾又鬆緩許多道:『我方才回來,並不知曉這些,盛大公子回來了,嫿嫿應當很開心。』
程九語焉不詳的嗯了一聲,見他告辭要往後院去,程九還很是貼心的往邊上讓了讓,楚斟道了聲謝。
程九聞聲便抿了抿唇,眼裡閃過幾分掙扎,喊住了他:「三公子!」
楚斟頓下腳步回頭看他:「程先生還有何事?」
程九撇了撇嘴自傷而下看了他一眼提醒道:「勸你換身衣裳。」
說罷便甩袖離去,再不看楚斟一眼,哎,自己素來心軟,也是毫無辦法,程九如是想著。
楚斟這才回神,垂首看去便見自己衣角都破了,今日他就這麼頂著著一身衣裳在白楚兩家往返,不經自嘲輕笑了一聲,回身看了眼娉婷閣的方向須臾,才朝著自己的屋所走去。
盛嫿不過想假寐片刻,可閉眼就是湖水那窒息的黑暗,慌忙驚醒,便聽見外頭杏枝撩開珠簾興奮奔來:「姑娘,大公子回來了!」
「什麼?」盛嫿沒反應過來,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只是下一刻,便見杏枝朝側邊站了站,珠簾被從外挑開,盛栢那道清雋的面便出現在小小內寢里。
盛嫿恍若墜下夢中,試探的喊了一聲:「大哥?」
盛栢看向盛嫿的目光裡帶著心疼,眼淚從不輕彈的男子,此刻眼尾發紅,點了點頭喊了聲:「嫿嫿。」
盛嫿入夢驚醒,輕亮的眸子片刻便氤氳一片,掀起軟被赤腳便下地,奔向了盛栢。
才從后近來的陸焉生瞥見盛嫿的白皙小腳,不禁微微皺眉,這三四月的天,她怎敢就這樣下地,衣角都叫他攥出褶皺,不知費了多少氣力才忍著沒上前將人抱起。
「涼!地涼的很!」白郝在後頭叮囑道。
盛嫿並未想到陸焉生會跟著一起,待見到他時,人已經下了地,忽有些卻步,這還是頭回在他面前這幅樣子。
盛栢忙上前幾步,將攥緊懷裡的盛嫿一把抱起,盛嫿便埋進盛栢的肩頭,避開了陸焉生的眸光,盛栢怕春日裡風動著她,便用大氅又將她環住,將她抱上了榻道:「再過一年你便及笄了,也不知仔細自己的身子。瞧你瘦的!」
盛嫿面上含著笑,抹了下眼尾淚水,也不生氣問道:「大哥這回回來,再不走了吧?」
話音落下,白郝也緊張的盯著盛栢瞧,畢竟這外孫曾一人離京七八載,主意正的很。
盛栢見他們都頗緊張,便拋出了定心丸,搖了搖頭道:「不走了,往後都會在京中。」
血親相見,總是涕淚四濺,見他們要講體己話,便很是識趣的躬了躬身:「幾位還有話要講,今日的事焉生還要下去查,便想回去。」
白郝聞聲點了點頭,盛栢環著盛嫿也謝道:「先多謝你費心了,待晚些,我再去尋你。」
「好。」陸焉生朝盛栢笑了笑,又看了眼盛嫿才轉身掀簾出去。
就是這一眼,叫盛栢瞧出了些別的意味來,他在外為官多年,見過形形色色奸詐狡猾之人,最擅便是察言觀色,尤見盛嫿神色也有些微僵,便更是確定了。
陸焉生剛出了屋,便瞧見了換了衣裳才來的楚斟,不禁皺了皺眉頭,今日這門口,他們已這麼遇見兩回了。
楚斟微微頷首便算打了招呼,信步上前與杏枝說話。
陸焉生只側目看了一眼,想起方才盛栢以為他是楚斟時的眼神,眼底便多了些笑意,挑了挑眉頭便信步離去,他還需找程九,盛栢既回來了,前幾日商量的局,他是一刻都不願意多等了。
杏枝進了屋,站在外屋道:「老大人,楚三公子在外頭等著。」
楚三公子,盛栢聞聲便是一頓,神色微微肅起問道:「楚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