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第153章
端王頓了片刻,艱難地吐出兩個字:「死了。」
真的死了。
雲照心裡的希望之火瞬間熄滅。
端王轉頭望向窗外的竹林道:「他有功夫在身,他本來可以不用死。」
雲照更加不解了。
「那日,他如往常一樣,買了紙錢,從城牆那兒去給奶奶燒紙,結果城牆突然坍塌,他看到城牆跟前有兩個小孩子在玩耍,他迅速衝過去,抓住兩個他們,奮力把他們甩出去,自己卻沒能逃出來。」已經過去十六年,端王提到這裡,神色還是萬分痛苦。
原來雪林是為了救人才……雲照不由得紅了眼眶。
謝明肅想說什麼,可是好像說什麼都是多餘的,他靜靜地注視著端王。
端王接著道:「那兩個孩子和周圍的人一起搬磚塊救人,可是城牆坍塌的太嚴重,不是他們幾人就可以救人的,便有人去報官,很快衙門來人了,起初捕快們也是用心救人,沒多久捕快就開始消極怠工。」
雲照插話進來:「為何消極怠工,是區令或者別的人插手了?」京城分為東、西、南、北四個區,區令相當於其他地方縣郡的縣令。
「兩個小孩子並不知道,他們依舊賣力的搬磚頭,卻遭到捕快的驅趕,斥責他們妨礙公務,他們念著雪林的恩情,不知道如何是好,而這時候……」端王內疚地停頓。
雲照補充道:「這時候你剛從皇陵回來。」
「對,我從皇陵回來沒有看到雪林,以為他獨自一人去打掃奶奶的舊屋子,他就是這樣,雖然是端王伴讀,但是從來不用貼身侍衛,凡事親力親為,他總說自己可以做任何事情,其實就是不想讓我多花精力和銀子。」端王眼中浮出心疼,緩了緩,才繼續道:「我並不知道他那時已經死了,跟著父皇處理城牆坍塌之事,也和父皇一樣覺得城牆坍塌的相關責任人,都得處罰。」
雲照和謝明肅點頭。
「皇兄皇嫂他們卻不以為然,他們絕口不提貪污和傷亡,一心想要維護他們的人。」端王嘴角揚起一個嘲諷的弧度,接著道:「就在那時候,貼身侍衛告訴我,雪林沒有去給奶奶燒紙,而是死在城牆之下,我根本不相信,雪林那麼聰明又有功夫底子,說好了這次要一起好好過小年的,怎麼會死?直到我趕到城牆口,看到兩個小孩子,才知道事情經過。」
「所以雪林的屍身是你帶走了?」雲照問。
端王搖頭:「沒有。」
雲照疑惑地問:「那他屍身……」
端王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握緊拳頭,青筋凸起,整個人幾乎失控。
雲照真怕他承受不住某種情緒,可是他還是強大的,收住了情緒,道:「父皇那時年紀大了,精力也不足,皇兄皇嫂這些人就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渾水摸魚,命人把城牆下面的屍身扒出來,扔到山上,讓野獸啃食乾淨,反正都是不值錢的賤民,死了就死了,也沒有人在意。」
扔到山上?
野獸啃食乾淨?
雲照震驚不已。
謝明肅壓站怒火問:「就沒有人阻止嗎?」
「有啊,這事就是一些良心之人捅到父皇面前,只不過二十具屍身已經扔掉五具,報到父皇面前是十五人,不然應該是無傷亡了。」端王無力地說道。
雲照問:「所以實際上,是死了二十人?」
「是。」端王再次看向窗外的竹林道:「我知曉后,發瘋似的跑到上山,處處可見白骨,我不知道哪根骨頭是雪林的,不知道我還能找到什麼,那時我真的慶幸,慶幸雪林是被城牆砸死的,不然他被那些畜生扔到山上,遭遇野獸啃食,那得多痛啊,不知道老天爺是疼愛我,還是折磨我,我還是找到了,找到雪林身上的衣裳布料,找到佩飾,找到雪林的手……我把它們葬到那裡。」
雲照和謝明肅順著端王的目光看向一小片清雅的竹林。
「然後我去找父皇,這次又有人到父皇床前為皇嫂兄弟求情,無果后,他們向皇兄皇嫂彙報,你們猜皇兄皇嫂說什麼?」端王笑問雲照和謝明肅。
二人都沒有回答,但是可以想象出來宣隆帝二人,說的的話一定不好聽。
「皇兄說『父皇真是老糊塗了,不知道誰才是國之棟樑』,皇嫂說『不過就是幾個賤民不長眼,非到城牆下面』,他們口中賤民是我這輩子的唯一。」端王微微低頭,曲指抹掉眼角的淚滴。
雲照心疼起來,想要遞上手帕,又沒遞,只裝作沒有看見端王的淚珠,轉而問:「那時候你就要復仇了嗎?」
「有了心思,可父皇斬了皇嫂兄弟,怒斥皇兄皇嫂,處罰相關人,給予賠償和安撫,所以復仇的火才剛冒出,便熄滅,緊跟著父皇駕崩,皇兄登基,我閉門不出,日日坐在竹林中,沉浸在後悔、內疚、想念、痛苦之中,不止一次想,我若是沒有把雪林帶進宮,他就算過得貧窮,至少會完完整整地活著……也不記得待了多久,皇兄招我進宮,說是朝中需用人,希望我這個親弟能夠幫助他,這時我才發現,一年前父皇發落的相關人,都被皇兄以各種理由升職了。」
雲照和謝明肅一起皺眉。
「皇兄說新帝登基,自然要論功行賞,我說這些人沒有功,他說這些人是他的派系,這時我才知曉他根本就不認為他們做錯了,甚至懷念起皇嫂兄弟,那麼我的雪林?我的雪林屍骨不全,怎麼算?」端王難得激動起來,眼眶通紅,聲音微微提高:「他死後,連個公平都沒有得到。」
雲照在端王眼中看到了仇恨。
謝明肅明白了這個時候的小皇叔,已經下了決心復仇。
端王再一次平撫情緒,道:「沒多久,我也知道了,父皇駕崩太早,案子沒有來得及歸檔,他生前除了斬殺皇嫂兄弟外,口中說的那些處罰、賠償和安撫還沒有實施下去,皇兄的人粗糙的記錄『等十五人』,就沒有人再管這件事情了,當時的我說什麼都沒有用。」
雲照問:「所以你開始為先帝做事,發展自己的勢力?」
「對,皇兄出身好,妻子身份高,幾個兄弟都奇奇怪怪,根本沒有人和他爭權力,他順順噹噹就成為太子,自自然然地登基為帝,其實他並沒有什麼本事,所以我只不過稍微做了些事情,說了些話,並且讓他知曉我喜歡男人,他便覺得我這種無後的人,必然不會有什麼爭權奪利之心,當然,我表現的也是如此,所以他越來越信任我,我一開始是想殺了他,坐上皇位,再慢慢殺其他相關人。」端王沒有向雲照二人隱瞞。
「那你為什麼殺小黑?」雲照一直都覺得小時候追殺小黑的,並不僅僅是叛軍那麼簡單。
「彼時太後身體抱恙,皇兄要送他去行宮養病,哪知道皇兄突然覺得行宮又遠又累,就讓明肅代替他去,可我已經布置好人手,那就殺了明肅吧,反正明肅是皇兄和皇嫂的孩子,也好不到哪裡去,沒想到明肅逃了。」端王欣賞地看向謝明肅。
謝明肅道:「那時候我遇到照哥兒了。」
「是,可是我沒有放棄殺你,京城小樹林的黑衣人也是我安排的。」端王全部承認。
謝明肅點頭:「我知道。」
端王望著謝明肅問:「你恨我嗎?」似乎很在意這個皇侄對自己的看法。
「說不清楚。」謝明肅實話實說,他對小皇叔情感很複雜,敬佩和認同小皇叔的一些做法,又不認同另一些做法。
端王笑笑道:「恨也沒關係了,你回來之後,我不想暴露自己,把一切嫁禍給當時的大皇子,反正都是廢物皇帝的孩子,估計也是個麻木不仁的,這時我依舊想殺你,可是我不能像莽夫那樣,拿把刀把你和皇兄捅了,畢竟還有很多相關人還好好地活著呢,在所有相關人死光之前,我不能有事,所以我步步為營一方面控制著皇兄,一方面監視你。」
「用照哥兒監視我?」謝明肅問。
端王笑著點頭:「沒錯。」
當事人云照大驚:「我怎麼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監視小黑了?
端王看向雲照,溫和道:「對不起照哥兒,我利用你了。」
「你怎麼利用我的?」雲照問完之後,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立馬抓住,然後問:「我進東宮是你的計謀?我是無意中,成了你的棋子?」
「是,明肅回東宮后,把我安排在東宮的眼線一一打掉了,我沒辦法監視他,這時候我知道了明肅和你們家關係,正好我和你爹雲靖有過幾面之緣,我便藉此機會,把你安排到明肅身邊當伴讀,把你爹安排到南衙門,你每五日回家三日,會和你家人說宮中的情況,然後你爹到了南衙門,會被引導著說話,然後我就知道你們的一切。」端王全盤說出。
雲照恍然想到很多年前,謝明肅和他說過,端王也會保護他,讓他放心地在皇宮裡橫著走,他一直以為自己是端王推薦進宮的,所以端王會和小黑一起保護他,沒想到是這個意思,看向謝明肅:「你為何不告訴我?」
謝明肅道:「我並不敢確定,所以沒有告訴你。」
也是,端王的風格一直就是虛虛實實,讓人琢磨不透,謝明肅也向來不願意說沒把握的話。
端王無奈搖頭道:「後來我發現我這一招棋,太失敗了,我越了解你們,越覺得你們可愛,漸漸心軟了,不得不把注意力轉移到皇兄身上,將自己的地位穩固住后,我開始動手,一個一個地殺,很多人你們都不知道。」
雲照問:「都是和城牆坍塌有關?」
「是,前幾年皇兄出宮旅行的刺殺,也是我安排的,哪知蒙將軍太忠心了,全力護住皇兄,我的人只傷了皇兄,不過也不算失敗,他們殺了內閣學士杜清衛和他的妹妹杜嬪。」端王道。
「杜清衛和杜嬪做了什麼?」這一點謝明肅還真是不知道。
「他們也為皇嫂兄弟求過情,並且認為賤民是活該。」端王又是輕輕一笑,笑的縹緲道:「所以就殺了他們,一箭斃命,並不會像其他人那樣痛苦。」
雲照驚訝地問:「你到底殺了多少人?」
「和坍塌之事相關的二十二人,殺了二十一人,按照他們作惡程度,確定他們死亡的痛苦程度。」端王說的很淡,好像並不是殺人,只是買菜一樣。
雲照感覺到身上一寒,好一會兒,才道:「沒殺皇后?」
「沒有。」端王道。
雲照問:「為何?」
「殺了她,就便宜她了,如今她時而清醒,時而瘋癲,清醒時陷入恐懼之中,瘋癲時毫無形象和威嚴可言,這樣挺好的。」端王很滿意如今皇后的樣子。
雲照看一眼謝明肅,沒有看到什麼情緒,便問:「那她為什麼會瘋?」
「嚇的。」端王道。
雲照想到皇后是因為一個新宮女的死亡而開始發病的,便問:「那個新宮女是你安排的?」
「是,也是她自願的。」端王道。
聽這意思新宮女和端王很熟悉,便問:「她是誰?」
端王如實回答:「她是貨郎趙二狗的女兒,那時候她五歲,到城牆那邊接爹爹回家,看著城牆坍塌砸死了他爹,後來官府通報,她家並沒有拿到賠償,她娘索賠無果,鬱郁而死,我把她和她妹妹接到王府,她卻一直忘不了這個仇恨,正好我需要一個人去對付皇嫂,她便去了。」
雲照對趙二狗有印象,名字確實在記錄本上。
「她其實也沒做什麼,只不過把坍塌的慘狀在夜深人靜時,把十六年前的城牆坍塌情況說給皇嫂聽,時不時放些帶血的肉和骨頭給皇嫂一個人看,絕不讓其他人發現,再裝一裝冤屈的鬼魂。」端王譏笑道:「明明這麼殘忍的一切,都是皇嫂做出來,她偏偏會害怕,嚇的精神失常,真是滑稽。」
雲照不知道說什麼好,道:「後來那個新宮女死了。」
「她沒有死,我把她救出來,送她出嫁了,可是我沒救出來那個小孩子。」
每每雲照覺得端王瘋魔的時候,對方總會做一些事情,讓人覺得他做的是好事,緊跟著又會出現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問::「哪個小孩子?」
端王有些自責道:「那個給皇兄最後一劑葯的小太監。」
雲照想到宣隆帝床邊躺著的小太監,身上扎了把刀,問:「他又是誰?」
「還記得雪林救下來的兩個小孩子嗎?他是其中之一,結果沒能全身而退。」端王傷心道:「不知道雪林會不會怪我,怪我,我也會這樣做,到今日,臘月十一,我把所有該死的人,都殺了,都殺了。」臉上露出快意。
「雪林不會怪你,他會心疼你。」雲照脫口而出。
端王心頭一震,看向雲照:「他會心疼我?」
看著端王期待的模樣,雲照道:「會,他肯定會很心疼你。」
端王彷彿是要到糖的孩子一樣,開心地笑了。
「小皇叔。」謝明肅喚一聲。
「你還叫我小皇叔?」
「當然,這一點也改變不了。」
端王把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了,以為謝明肅和雲照會以別樣的眼光看他,結果並沒有。
「你本來也可以殺了我的。」謝明肅道。
「我不適合當皇帝,我知法犯法,我過於偏執,看似重視平民,不過因為雪林是民罷了,並沒有什麼遠大的抱負,你才更適合當大慶朝的皇帝,而且……」端王緩了緩,道:「而且雪林都不在了,我當皇帝有什麼意思呢?」
「小皇叔,我會重查十六年前城牆坍塌之事,把皇祖父沒有做好的事情,做下去,沒有補償的,補償回來。」謝明肅看向端王鄭重道。
端王欣慰地望著謝明肅,笑了:「好。」
「端王爺。」雲照道。
端王望向雲照道:「你可以叫我王爺。」
雲照問:「因為雪林都是叫你王爺嗎?」
端王點點頭。
「好,王爺。」雲照喚一聲。
端王神色有些恍惚,似乎看到了雪林喊自己一般應:「誒。」
「王爺,過去的留著懷念,現下的才是人生。」雖然端王殺了很多人,雲照不知道小黑會按照大慶的律法如何處置端王,但是他希望端王在活著的時候,可以輕鬆一些。
端王笑道:「照哥兒說得是。」
雲照覺得端王根本沒有聽進去,也是,世間道理萬千,上至帝王將相,下至街邊乞丐,都能說上十句百句大道理,可大部分人還是過不好短短的一生。
「下雪了。」端王突然看著窗外,緩緩站起來,慢慢走向窗前,輕輕道:「十六年前的臘月二十一,也下雪了。」
雲照和謝明肅跟著站到窗前,真的被端王說中,下雪了。
雪花打著旋兒從空中落下,落到一片片竹葉上,融化了,又是一片落下,再次融化。
就這樣前赴後繼,終於有一片小雪花,在竹葉上停留住,另一片雪花疊加,慢慢地,竹葉上覆蓋一層薄雪。
「陛下。」端王開口喚。
謝明肅看向端王,端王卻不看他,直直地看著窗外的雪景:「陛下,可否答應罪臣一件事?」
「小皇叔你說。」
端王靜一會兒,緩緩出聲道:「宮中那些降兵和罪臣這府中人都是聽罪臣一人差遣,他們無權無勢,並沒有反抗的餘地,也沒有做過壞事,陛下能不能饒了他們?」
「好。」謝明肅答應的乾脆。
端王笑了:「多謝陛下。」
謝明肅問:「小皇叔,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端王反問:「陛下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謝明肅道:「沒有了。」
端王轉頭看向謝明肅道:「明肅你真的長大了,越來越像父皇了,以後定然是個好皇帝。」雖然他並沒有得到父皇多少疼愛,但是他知道父皇是愛天下子民,所以他還是喜歡父皇的。
「我會的。」當個好皇帝是謝明肅的目標。
「好,那就按大慶律例處罰我吧,不要顧忌親情,不然,你和我殺的那些人,也沒有什麼區別了。」端王道。
謝明肅頓了頓,道:「我知道。」
「好。」端王看一眼雲照,又望謝明肅道:「無論如何,和照哥兒好好在一起,不要像小皇叔這樣護不住心愛的人,然後……活得越久,見得人越多,越想他。」他真的太想雪林了。
謝明肅點頭:「嗯。」
「初初登基,很多事情需要料理,那就不要在我這兒耽擱那麼久了,回去好好處理,小皇叔會好好待在這裡,不會走,不會再給你添麻煩。」端王道。
謝明肅注視著端王,鄭重地說道:「小皇叔,我會公平公正處理你的事情,不會再委屈你。」
「好,帶著照哥兒回去吧。」端王真誠地笑著,抬手拍著謝明肅的肩頭,真的把謝明肅當成自己的小輩。
雲照沖端王行禮,道:「端王爺,那我們走了。」
「照哥兒記得穿好大氅,別生病了。」接著端王向謝明肅行禮。
謝明肅和雲照一起出門,忍不住回頭看端王一眼。
端王沖二人笑。
二人向前走了數步,忽然聽到身後一聲巨響。
謝明肅下意識地伸手將雲照攬入懷中,一起縮著身子應對未知危險,忽然間想到什麼,又一起回頭,看到剛剛結實整潔的書房,頃刻間變成一片廢墟。
瓦片和木頭還在向下滾落,盪起煙塵,發出噼啪聲響。
「小皇叔(端王爺)!」二人一起喊,然後奮不顧身地衝進廢墟中,趕緊扒開木頭、瓦片、磚塊、石塊。
可是這些東西太多了。
二人一起大喊:「來人來人!快來救人!」
劉籠等人趕緊撲上來。
一群人搬動著,叫喊著。
謝明肅和雲照真的沒想到要端王的命,他們一定會想辦法護著的,可是端王卻……他們搬開一塊木頭,忽然看到一副畫,是他們進來時,端王剛好畫好的。
二人動作一頓,趕緊撫去上面的塵土。
一個少年美好的側影赫然浮現,只見他披著毛茸茸淺色大氅,站在竹林,手裡拿著紅色「小年」的剪紙,往竹節上掛,臉上帶著清澈又溫暖的笑容,一下溫暖的四周。
這時候雪花越來越多,一片片地落到畫中少年烏黑的頭髮上,臉上和毛茸茸的領子上,也落到旁邊的兩行字上——
「今日若能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謝寂禮。」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若能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是從網上看到的「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覺得挺合適端王的,就改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