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第 168 章

番外：碧落黃泉有相逢（七）

「在哪裡見過我們？」謝明肅滿眼期待。

紀禮搖頭：「不知道。」

「可能是太久了,想不起來了。」謝明肅道。

紀禮怔怔地回道：「嗯，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

謝明肅聽的心頭一顫，彷彿有一陣風徐徐而來,帶來了古老又遙遠的想念一般。

雲照微笑道：「約莫是上輩子的事情。」

紀禮望著謝明肅和雲照道：「感覺你們像我的親人。」

「那我們就是你的親人。」謝明肅道。

紀禮注視著謝明肅,突然笑了。

謝明肅也笑。

雲照這時候才注意到紀禮旁邊的小孩子，他的腦子隨即浮現端王自盡前的那副畫，許是一筆一畫都傾注了太多感情,所以他一直記在腦海中,現下畫中人突然就和眼前的小孩子有所重合,他出聲問：「小郎君,你叫什麼名字？」

見紀禮說了姓名，雪林也實話道：「我叫雪林,溫雪林。」

雲照和謝明肅同時一驚。

雪林不解地問：「怎麼了？」

雲照和謝明肅這下更加篤定紀禮和雪林的身份了，兩個人眼眶微紅。

雲照溫聲道：「你的名字很好聽。」

雪林點頭：「嗯,我爹爹和娘親絞盡腦汁取的,取自『雪滿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來』。」

終於不是「出生在下雪的樹林里,所以叫雪林」那般隨意了,雲照感受到這次雪林受到疼愛了,他道：「這句話詩是說梅花高潔品格。」

「嗯！」雪林一旦和人交心，就會願意多說：「對,我爹爹希望我以後當官,也擁有這樣的品格,為老百姓造福。」

「你要當官？」雲照問。

「嗯，當好官！」雪林道。

雲照和謝明肅笑看紀禮。

紀禮道：「我也是，我想為百姓做事。」

「好，這樣的想法很好。」謝明肅心緒浮動,有很多話想要說，一時間又不知道說什麼。

「禮哥兒！林哥兒！」忽然有人喊。

紀禮和雪林一起回頭。

「紀嬸嬸！」雪林大喊。

「回來吃果子。」紀夫人喊道。

「誒！馬上就回去。」雪林應一聲，轉頭看紀禮道：「禮哥兒，紀嬸嬸喊我們回去吃果子啦。」

紀禮望著雲照二人，鬼使神差地問一句：「你們要去我家看看嗎？」

謝明肅應：「好。」

雲照點頭。

雪林沒見紀禮對人這麼熱情過。

四人一起來到紀禮家。

紀夫人看到雲照和謝明肅二人一愣。

雲照微笑行個見面禮，道：「紀夫人有禮了，我姓雲，他姓謝，我們小時候生活在桃源鎮武安區一段時日，如今回來住幾日，路上碰見令郎，過來討碗水喝。」

這段說的不疾不徐，聲音好聽，紀夫人不由得心生好感，再看雲謝二人長相俊美，舉止不俗，渾身貴氣，根本生不出來拒絕和戒備之心，當即道：「那進來坐，進來坐。」

雲照和謝明肅並沒有進廳堂，而是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

紀夫人提來水壺。

雲照忙說感謝。

謝明肅左右打量著紀家小院子，不大，但是整潔乾淨，乾菜、衣裳、木馬、小盆栽，處處顯示了恬靜生活的煙火氣息，完全附和小皇叔的想法，他不由得看向紀禮。

紀禮一直看著謝明肅。

謝明肅問：「你每日在這兒開心嗎？」

紀夫人和雪林都疑惑這人說話。

雲照趕緊解釋道：「他的意思是，武安區很有趣，在這兒住應該非常開心的。」

紀夫人聞言笑道：「我們也是幾年前剛搬來的，確實挺有趣，來，喝水。」

雲照將水遞給謝明肅。

謝明肅接過來，喝了一口。

紀禮回答謝明肅的那句話，道：「開心的。」

謝明肅目光帶笑：「開心就好。」

「你呢？」紀禮問。

「我也很開心。」謝明肅放下茶碗，望著紀禮道：「城牆坍塌的案子已經查明了，所有人都得到應有的結果，還有——」

紀禮耐心地聽著。

謝明肅便繼續道：「還有奶奶去行宮生活了，娘受折磨了六年，終於忍不住剃度出家，青燈古佛長伴，明澄也成親了，生了雙胞胎，一男一女，很是可愛，大慶和川國、大於、大梨等國建交，邊疆百姓互相來往，天下雖然還有很多不平事，但我一直努力剷除不平。」

「那你呢？」紀禮問。

「我和照哥兒一直在一起，那些老人從慢慢地不待見，變得極為尊重照哥兒。」謝明肅說的老人，指的是朝臣，他握住了雲照的手。

雲照沖紀禮笑。

紀禮也笑。

雪林一頭霧水。

紀夫人一句話沒有聽懂，感覺眼前兩個俊美的男子不對勁兒，尤其那個個子高一點的……絮絮叨叨地說一堆，好像腦子不太正常一樣，她心裡有些害怕，下了逐客令，道：「啊，時候也不早了，一會兒當家的他們就該回來了。」

雲照和謝明肅明白紀夫人的意思，也知道紀夫人的行為是保護紀禮和雪林，他們非但不生氣，心裡還是十分的高興，雲照先起身道：「紀夫人，叨擾了。」他拉起謝明肅。

謝明肅恭恭敬敬向紀夫人行一禮。

紀夫人突然又覺得雲謝二人不奇怪了，便將他們送到院門口。

「紀夫人，禮哥兒，雪林，請留步。」雲照道。

紀夫人三人停下來。

謝明肅看向紀禮：「你要好好的。」

紀禮點頭。

「那我走了。」謝明肅和雲照轉身走。

「明肅，照哥兒。」紀禮莫名其妙地喚一聲，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喚的這樣順口。

紀夫人和雪林不知道紀禮在幹什麼。

謝明肅和雲照一起回頭。

紀禮道：「你們也要好好的。」

「好。」謝明肅和雲照一起應。

紀禮頓了頓，又出聲道：「我想，我們還會再見。」

「嗯，我們一定會相見的。」

謝明肅和雲照再次轉身抬步。

紀禮目不轉睛地看著二人的背影。紀夫人轉身回院子，走了兩步，發現紀禮還在失神地看著雲謝二人，不解地問：「禮哥兒，你怎麼和他們這麼親近？」

「不知道。」紀禮頭也不轉地喚一聲：「娘，雪林。」

「怎麼了？」紀夫人和雪林一起問。

「我今日好開心，好開心。」紀禮一直都感覺心裡有個大窟窿一樣，好像需要什麼填補，雪林的出現一下子就填滿了，但他總覺得還需要修補一下，直到剛剛他見到謝明肅和雲照，聽謝明肅說「奶奶」「娘」「明澄」「川國」「我的照哥兒一直在一起」之類的，明明不是他能夠聽懂的話，他好像什麼都懂，這些徹底撫平了他心底的窟窿。

他整個人好像一下子圓滿了一樣。

「開心什麼？」紀夫人卻是不懂。

「我不知道，就是好開心。」開心的有點想哭。

紀夫人還是不懂。

雪林隱隱感知到某種情緒，但又不懂，他伸手拉住了紀禮的手。

紀禮笑看著雪林道：「雪林，我們明年進學吧。」

「好呀。」上午雪林抗拒，現下紀禮一說，他就答應了。

紀禮笑了。

「走，吃果子去。」雪林拉著紀禮進院子。

紀禮忍不住又看一眼謝明肅和雲照的背影，才轉身進了院子。

而此時謝明肅和雲照又不約而同地回頭，看著紀禮他們已經進入紀家院子了。

「照哥兒。」謝明肅喚。

「嗯？」雲照應。

謝明肅看著紀家院子問：「你相信輪迴轉世嗎？」

雲照同樣看著院子：「以前不信，現下信了。」

「嗯，小皇叔如願和雪林在一起了。」謝明肅頗為感慨地說道。

雲照點頭：「是。」

「我要不要做些什麼？」謝明肅問。

「不要了，他現下生活的很幸福。」

謝明肅道：「他想當好官。」

「嗯，他可以參加科舉，端王爺非同凡人，他想做的事情一定可以做到，我們不要去干涉，要相信他，也讓他和雪林感受自己的人生。」雲照道。

謝明肅是關心則亂，聽雲照這麼一說，他便釋然了：「你說得對，我們去雲家酒樓吧。」

「好。」

二人離開武安區，去了雲家酒樓，品嘗了美食，在雲家酒樓後門處待到夜幕降臨，然後回到雲家小院休息，接下來他們四周閑逛，了解民生，也暗暗觀察紀禮和雪林，每每都是嘴角含笑。

就這樣舒心地在桃源鎮待了五六日，他們便坐船，從桃源河直接回到了京城，然後開始忙碌，謝明肅忙的是朝堂裡面，雲照忙的是瓜果蔬菜，一個把大慶治理的井然有序，一個不但令大慶美食遍地，也將瓜果蔬菜糧食棉花種滿各地。

轉眼間又過了三年。

謝明肅坐在書案前仔細看摺子。

雲照還是第一次見謝明肅這麼仔細看，不解地問：「你在找什麼？」

謝明肅頭也不抬地回答：「人名。」

雲照不解：「什麼人名？」

「紀禮和雪林的名字。」

「那你別看了，這進士名單上肯定沒有他們。」

「為何？」謝明肅抬眸看雲照。

雲照道：「他們今年還不到十歲，怎麼可能中舉？」

「若是順利的話，兩年多就可以從童生到進士了。」

「可是我們見到他們時，他們還沒有入學，還不識字，還不會寫字，你總得給他們時間學習學習吧。」雲照道。

謝明肅愣了愣，他一心想著紀禮和雪林入朝為官，卻把這些細節都給忘了。

雲照道：「真心急。」他轉頭就走。

「你去哪兒？」謝明肅趕緊問。

「帶孩子。」雲照說的極其熟練。

「我也去，不然暖姐兒要生我這個哥哥的氣了。」謝明肅迅速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