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你幹嘛你怎麼能摸大師)
鄭銘正慌不擇路地逃跑中。
其實在看到聞善臉被划傷時他就後悔了,先前他帶著最後的希望向孫嫦求情,她卻冷漠拒絕,這才讓他失去了理智。
明明之前是因為孫嫦的話他才得知聞善在太清門,還成了備受寵愛的小師妹,也因此生出貪婪的心思。都是孫嫦引誘她的,憑什麼最後只有他倒霉?
他這才因此鋌而走險,在孫嫦的劍上下毒,想要害死聞善的同時也陷害孫嫦。
可在聞善受傷后,他被憤怒沖昏的頭腦也驀地清醒過來。
如果說毀壞太清門內門弟子的名聲就足以讓他被逐出宗門,那要是重傷甚至害死呢?
這一刻鄭銘害怕了,他謊稱不舒服,匆忙離開,打算逃離太清門。不管去哪裡都好,他不能再在這裡待下去了!
可鄭銘沒能逃出太遠,就被一道從天而降的劍氣逼得摔了個大跟頭,體內靈力震蕩,起身後驀地噴出一口血。
等他擦掉嘴角的血抬起頭,就看到一向冷淡的姜不復如同殺神般站在他面前。
姜不復抬劍橫在鄭銘眼前,雙眸冷冷地盯著他問道:「你給聞師妹下了什麼毒?」
鄭銘不敢相信姜不復竟然這麼快就追過來了。他先前後悔的一個原因就是害怕姜不復會來追究,他還記得先前他謊稱是聞善的未婚夫時,姜不復看自己的眼神有多可怕。
沒想到姜不復不但追來了,還這麼快,他甚至都還沒有離開太清門!
劍上傳來的鋒銳令鄭銘忍不住發抖,他本能地推脫道:「姜師兄,你在說什麼,我、我傾慕聞師妹,怎麼會給她下毒呢?」
姜不復盯著鄭銘看了數息,忽然上前拎起他的衣領,驀地飛上天空。
鄭銘嚇得六神無主,想要抱住姜不復的手臂,卻被一道劍氣打傷,痛得他驚呼一聲,只能抱緊了自己。
修士要到金丹期才能溝通天地,御風飛行,他只是個築基,若從這個高度掉下去,即便死不了也夠嗆。
另一邊,在接手聞善後,裁判師叔跟姜不復一樣發現了她的問題,因為暫時無法解決她體內靈力不停互相消耗的問題,他只能嘗試著輸入他的靈力,讓她體內的靈力損耗和補充維持一個平衡。
在體內的靈力總量不再瘋狂往下掉之後,聞善才感覺自己不再一步步踏入地獄。
但也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徹底緩過來,剛對幫她續命的師叔道了聲謝,就聽到砰咚一聲,什麼東西砸在了她身邊的比試台上。
她緩緩扭頭看去,只見形神狼狽的鄭銘就趴在她身旁,因為落地比較狠,他的鼻子直接磕到了地上,頓時血流如注。
聞善下意識往遠離他的方向動了動,有點怕他的鼻血沾染到自己。
姜不復將鄭銘扔下后便走至聞善二人身旁,他半蹲下打量聞善臉色,又掃了眼裁判師叔的舉動,知道對方在為聞善續命,便沒有去插手。
「麻煩李師叔再撐一會兒。」姜不復溫聲道。
李師叔忙道:「應該的。是我沒有及時察覺問題,這本就該我善後。」
聞善插了一句:「不怪李師叔,本來只是點到即止的比試,誰能想到竟然有人會下毒。」
李師叔感激地看了聞善一眼,剛要說什麼,姜不復便道:「聞師妹,別說話。」
聞善看向姜不復,頓時對上了他漆黑的雙眸,他此刻面無表情的模樣,著實有些唬人,她趕緊乖巧地點頭,閉嘴不說話了。
不管姜不復對她是什麼態度,他總歸不能讓她這個太清門小師妹死了。
姜不復見聞善暫時無礙,便走到孫嫦面前問道:「鄭銘說他沒有下毒,孫師妹如何說?」
孫嫦見姜不復讓她與鄭銘對質,明白他並未相信自己,心中不禁一陣酸楚。她便是再仰慕姜師兄,也不可能為此害人啊,他竟如此懷疑她。
孫嫦忍住委屈和哽咽,冷冷地看向地上趴著的鄭銘道:「你方才求我為你求情,我嫌你做出的事下作,不願意幫你,你便如此記恨我,不但傷害聞師妹,還誣陷我害她!你若還有一分悔改之心,便早點說出給聞師妹下的什麼毒,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倘若聞師妹有什麼不測,你以為你還能逃得脫么?」
鄭銘還要嘴硬:「不是我,我怎麼會給聞師妹下毒……」
孫嫦懶得聽他狡辯,徑直搶下鄭銘的儲物袋,鄭銘想要搶回來,卻被孫嫦一腳踹開。
鄭銘早先被姜不復所傷,因此只是孫嫦一腳便又是吐出一口老血。
孫嫦將鄭銘儲物袋中的東西全部倒出,翻找了一會兒卻什麼有毒的東西都沒找到。
「你把毒物丟了是不是?」孫嫦氣急,一腳踩上鄭銘肩膀,狠狠質問道。
沒有證據,鄭銘便依然嘴硬:「我不知道什麼毒物,我沒有給聞師妹下毒,孫師姐你不能污衊我!」
他這還是跟聞善學的,他沒有婚書,她便怎麼都不認,那如今也沒有證據證明是他害聞善,他當然也不能認!
孫嫦快被氣瘋了,沒想到鄭銘這人嘴竟然這麼硬,她一時間也毫無辦法。
先前聞善中毒,姜不復飛身上比試台時,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但其餘比試台還在比試,直到全都結束,並沒有開啟下一場,太清門幾位裁判師叔已經查看過聞善的毒,他們也難以判斷這是什麼毒。
此刻,所有人都關切地注視著這邊,因為自知有幾位師叔在,自己這些小輩幫不上忙,林語等人並沒有近前。趙翩翩因為比試受了點傷,並不在這裡,否則大概會篤定是聞善自己給自己下毒好陷害別人。
而辰嬰則是不敢上前,他總是盡量減少在高修為修士面前出頭的機會。
他有些擔憂地看著臉色慘白的聞善,在意識到自己的擔心后,他忙告訴自己,若是聞善死了,那他在太清門也很難隱藏下去,他絕不是在擔心她!
姜不復見孫嫦毫無進展,已沒了耐心,走上前蹲下,手輕輕一揮,一道簡單的陣法便籠罩住他和鄭銘二人,他用只有鄭銘能聽到的聲音道:「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他沒有說倘若鄭銘不珍惜這次機會又如何,但他的眼神看得鄭銘忍不住抖了抖,鄭銘顫抖著說道:「姜師兄,你不能殺我,你沒有證據,不能冤枉我……」
姜不複目光平淡地看著鄭銘道:「聞師妹是太清門小師妹,師尊愛寵她,她亦純真善良又善解人意,除了你,不會有人恨如此惹人喜愛的她。」
鄭銘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原來聞善在太清門的地位真的那麼高,連一向冷淡不愛理會旁人的姜師兄都如此愛護她……
忽然,姜不復揮手解開這簡易的隔音陣法,側頭望去。
只見得到通知的陳行岳已趕來,來到聞善身邊查探片刻后道:「這是棉黃草的毒,少見是少見了些,問題不大。」
姜不復丟開鄭銘,快步走到陳行岳跟前道:「師尊,該如何處理?我來便好。」
陳行岳卻掃了幾眼台下道:「林語,你過來。」
得了師尊的令,林語連忙跳上檯子。
姜不復皺眉不解:「師尊?」
「你不方便。」陳行岳沒有解釋,只是指揮林語在聞善的幾處穴道上施力,「林語,你在中注、四滿、氣穴三穴位上小心注入靈力,引導藏於其中的毒素從太乙穴出來。」
姜不復聽到陳行岳所說的幾個穴位便明白了師尊所說不方便是什麼意思,那些穴位都在她腹部,他一個男修確實不方便上手。
林語也有些忐忑,但師尊既然叫她,那就說明她能勝任,定了定神便依言嘗試。
作為受害人的聞善此刻卻沒有半點慌張。畢竟現在她師尊都來了,她肯定不會有事……
「師尊,我引導不出來!」林語頂著一頭的汗水內疚又著急地說。
聞善心裡一咯噔。
陳行岳略微皺眉,棉黃草的毒雖然不好辨別,但能辨別出來后,解法便很簡單,以林語的修為也是綽綽有餘,怎會不行?
陳行岳再次查探,片刻後面色有些凝重地說:「一般來說,棉黃草的毒很好解,但有一個例外。有一種變異的棉黃草,若跟某些特別體質的人結合,兩相聯合之下,便很難解。」
陳行岳忽然看向鄭銘:「你用的棉黃草是什麼顏色?」
分神修士的威壓下,鄭銘再生不出一絲反抗,結巴道:「黑、黑色……」
陳行岳嘆道:「變異棉黃草正是黑色。」
聞善:「……」不是,她這是什麼運氣?
她幾乎立即明白,是她那倒霉體質又起作用了。反正她的人生一直就是如此,只要能倒霉,那就會倒霉。於是,明明對別人來說很好解的毒,到她這裡就成了奇毒了!
陳行岳面色凝重,簡單吩咐道:「先帶善善回去。不復,你不要斷了靈力輸入。」
姜不復應道:「是,師尊。」
他徑直抱起聞善,撐在她腰部的手按住她的手腕,靈力源源不斷輸入她的體內。
所有人看著姜不復抱著聞善離開,而剩下的比試則繼續進行。
只是眾人的心思已經有些飄了。他們三個宗門關係不錯,隔幾年也能見一次姜不復,他在他們心中永遠都是冷靜自持的,可今日看著卻有些不同。
確實,姜師兄維護自家宗門的弟子是出了名的,今日便是硬要如此說也行。然而他雖然並未露出太多在意和擔憂,可旁觀者都是修士,是五感敏銳之輩,總覺得哪裡不對。
特別是最後,有幾個人看到明明林語師姐都伸手要去抱聞師妹了,哪知卻被姜師兄截胡……
有些東西永遠只會存在於小團體的竊竊私語中,表面上此地還是其樂融融的比試,只不過因為聞善中毒一事,眾人打起來都克制了許多,盡量不傷人,也不讓他人被自己的武器傷到。
而傷痕纍纍大受驚嚇的始作俑者鄭銘,則被帶去關押了起來,之後如何處置,只怕還要看聞善的情況如何。
聞善乖巧地窩在姜不復懷裡,只是偶爾視線掃過他的喉結,又跟觸電似的挪開。
其實她想說,在輸入足夠的靈力后,她自己能走。她還從沒被人公主抱過,有點不自在。
但輸入靈力這活,跟她同是築基的林語可做不了,只能姜不復來,那畫面就很奇怪了,會變成她和姜不復兩個人牽著手走……
無論那樣都很奇怪,她想了想乾脆閉嘴什麼都不想。
林語好像很緊張她,不停在一旁問:「聞師妹你怎樣?你一定要堅持下去,師尊會救你的!」
聞善只好安撫她:「林師姐你不要擔心,我沒事。你看我還清醒,還能說話。我也相信有師尊在,我不會有事的。」
老實說聞善雖然很喜歡活著,但真沒辦法的時候,她對死亡其實也不那麼懼怕,畢竟已經瀕死太多次了,她甚至心臟停跳,真正死過。
因此,雖然隱約有種不妙的預感,聞善依然面上帶笑道:「林師姐,我都不擔心,你可別哭鼻子啊。」
「誰哭鼻子了,你可別瞎說!」林語反駁道,只是她雖然不再表達擔憂,一雙眼依然一錯不錯地盯著聞善。
她在太清門待了那麼多年,可就只遇到聞師妹這麼一個說得上話的同門,她真的不希望聞師妹有事!
姜不復一直沒有出聲,直到抱著聞善回她的院子,將她放在床上,他才低聲道:「聞師妹,有沒有不適?」
他坐在床沿,一手依然按著聞善的手腕,一刻不能鬆開。
聞善搖頭:「沒有,我很好。」
看著姜不復,她忽然想起先前她去開解他,走的時候說什麼「說不定明天就死了」,還真有一語成讖那味兒了。
可見她說的沒錯,就是該每天開開心心的。好在她從不過分糾結,重活的這段時日雖有些困難,總體上來說還是愉快的。
因為這段時間聞善並沒有怎麼社交,她熟悉的同門並不多,人家也不好跟來,因此除了姜不復和林語,只有王層、朱順疇和辰嬰一道跟過來了。
辰嬰像是透明人般待在角落,只是在對上聞善視線時,他也沒有收回擔憂的視線。
他知道棉黃草。棉黃草是少有的幾種對凡人無效,僅對修士有效的毒物。它的毒素令修士的靈力不斷自我消耗,而靈力耗盡之後,毒素便會順著靈力消失后的空缺鑽入修士的全部穴位,壓榨剩下的最後一點維持身體所需的靈力,最後令其靈力枯竭身體崩潰而死。
若如同太清門掌教所說,聞善中的是變異棉黃草,很難解,她就只能靠著金丹以上的修士源源不斷地給她輸入靈力續命,一旦靈力輸入中斷,她要不了一刻鐘就會死去。
可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她這種狀況就是個會拖累別人的廢人,幾天或許還可以,長此以往呢?
辰嬰想,看在聞善喜歡自己的份上,他也想救她。但他的儲物袋在肉身損毀前就遺失在了魔域內,他便是有再多法寶也鞭長莫及。
在聞善躺下后不久,之前先一步離開的陳行岳也來了。
陳行岳手中拿著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示意姜不復讓開。
姜不復一鬆手,聞善就感覺到渾身靈力快速消耗的痛苦和無力感,好在陳行岳立即替上給她輸入靈力,她才緩過神來。
聞善知道陳行岳應該是想到了辦法,只不過看他的臉色,辦法估計不太能奏效,她便乖巧道:「師尊,生死有命,若沒有辦法,您也不必勉強,我並不害怕死亡。」
陳行岳不贊同地看著聞善道:「善善,你在說什麼?我們修道之人,要的便是與天爭壽,你怎能輕易言死?」
就在這時,趙翩翩突然闖進來,還略帶激動地說:「我聽說聞善快死了是嗎?」
驀地看到屋裡的陳行岳,趙翩翩嚇得打了個嗝,可說出的話已收不回來了。
聞善:「……」怎麼說呢,有些人確實是真的教不會啊!講任何話都要分場合的啊趙師姐!
陳行岳嚴厲地看過去,斥責道:「趙翩翩,你將同門情誼放在何處?我是放任你太久,才由得你變成了這番上不敬師長,下不友愛同門的模樣。你若能有善善一半沉穩,為師何必操心?出去,為師稍後再找你!」
聞善:「……」師尊,教育歸教育,不要拉踩啊,您這是給我拉仇恨呢!
趙翩翩再無法無天,面對師尊的訓斥也會心生惶然,她強忍著淚意,連忙退了出去。
沒人再提起趙翩翩,陳行岳想到前一刻聞善說的話,他想才不到二十的小丫頭哪會不怕死,只不過是擔心治不好,不想讓他更為難罷了。
「善善,為師能救你,你只需按照為師說的做,明白嗎?」陳行岳道。
聞善道:「好的師尊,我會乖乖配合的。」
她能接受死亡,不代表會主動尋死,能救當然最好啦。
只見陳行岳將他帶來的那顆珠子捏在掌心,微微闔眼似乎在做著什麼。
聞善覺得他掌心的珠子有點眼熟,開口道:「師尊,這珠子……」
陳行岳睜眼道:「這是凈珠,祛毒很有效,只可惜本是三顆的,如今只有一顆,效果必定大打折扣。但善善你不必擔憂,有為師在,不會讓你死的。」
說完陳行岳再次闔眼,聞善再次開口:「師尊,我這裡……」
陳行岳驀地睜眼,語氣嚴肅道:「善善,為師說會治好你,便是一言九鼎,你莫要再說喪氣話!」
「……不是,師尊,我是想說,我儲物袋裡還有兩顆這種珠子耶。」聞善飛快地說。
萬沒有想到聞善要說的是這個的陳行岳:「?」
聞善把儲物袋取下,因為她現在沒法用靈力,且儲物袋中也沒有什麼值得保密的東西,見陳行岳一手給她輸靈力一手拿珠子,已經沒手可用,她便直接遞給一旁靜靜站著的姜不復。
她甜甜一笑:「師兄,麻煩幫我拿一下,那兩顆珠子很好找的。」
姜不復接過儲物袋,很快從裡頭取出兩顆珠子,果真跟陳行岳手中的一模一樣。
陳行岳當即露出笑容,連聲道:「好好好,有了這一套,善善你的毒輕鬆便可解了!」
他將三顆凈珠都握在手中,只見隨著他的催動,似有一些銀色光輝從凈珠中出來,沒入聞善的身周各穴道。
因為聞善的毒可以完全解開,陳行岳神色輕鬆許多,閑聊般問道:「善善,這兩顆凈珠你是從何處得來?」
聞善搖頭:「不知道,是我爹給我的,但他並沒有多說什麼。」
她想,原身父親或許知道她師尊手中有一顆凈珠,但他不提,是將如何處置凈珠的選擇權交給了原身自己。
若原身敬愛師尊,那今後得知師尊手裡只有一顆凈珠,得加上這兩顆才有大用,必定會獻上。若原身對師尊並無多少崇敬之情,那便自己拿著,總歸能有些用處。
聞善既是在原身死後才接收了這身體,便不會再矯情,說什麼不能亂處置她的遺產之類的話。
因此在陳行岳結束治療之後,她感受著身體的舒適,誠懇地說:「師尊,這兩枚凈珠便麻煩您替我收著吧。我拿著沒有用,萬一丟了或者被人搶了都不好。如今我還太弱小,懷璧其罪,還請師尊幫幫我。」
與人為善就是對自己的性命負責,劇情任務之外的人際來往聞善總是抱著多一個朋友就少一個死亡可能的心態。
陳行岳本有些猶豫,聽聞善的話覺得有幾分道理,再加之她的話說得漂亮,讓他聽了心裡很舒服,便點頭道:「善善說得對。便是不復,如今也不能帶著卻邪出太清門。好東西總會引來覬覦,不得不防。那為師便先替你收著,待你能駕馭它們了,再還給你。」
他說著又掏出一對簡樸的銀色手鐲給聞善道:「這是為師剛煉製不久的護身法寶,你拿去用。」
「謝謝師尊!」聞善先道了謝,才仔細打量陳行岳送她的這對手鐲。
怎麼說呢,因為這銀色手鐲樣式太過簡單,假如她左手右手各戴一個,然後將雙手併攏,那她就成了被逮捕的犯罪分子。
想到自己將來要對姜不復犯的「罪」,她就覺得這一幕非常具有預見性。
陳行岳叮囑聞善好好休息幾日便走了,林語說上幾句便也離開,王層自然跟隨,朱順疇亦是簡單打個招呼後走了。
剩下辰嬰和姜不復,看著誰也沒有先走的意思。
聞善看看辰嬰,再看看姜不復。
辰嬰抱胸低著頭,一副誰走我都不走的模樣。姜不復則沉默地站著,也不說話,神情看不出喜怒。
聞善身上的毒確實清了,但一番折騰下來很疲憊,只好先開口:「兩位師兄,你們要沒什麼事的話,我想先休息了。」
姜不復終於開口道:「周師弟,你先走吧,我還有些話跟聞師妹說。」
辰嬰不肯走:「我也有話跟聞師妹說。」
姜不復看了辰嬰一眼,又看向聞善。
聞善只好說:「……周師兄,不然你先出去待會兒?讓師兄先來。」
辰嬰本想說憑什麼,但轉念一想,聞善還要假裝喜歡姜不復,那肯定要向著姜不復的。況且,姜不復先說完就走了,他還不是愛待多久就待多久!
於是,他轉身就走了。
聞善看向姜不復笑道:「師兄,你是不是想提醒我,今日為我奔波抓鄭銘,又抱我回來為我續命,只是因為同門情誼,讓我不要多想?你放心,我都明白的。」
不管姜不復要說什麼,她都直接給這事定性了。姜不復的態度實際上並不可控,她只需要表現出她自己看起來是受拒絕的、愛而不得的,那便足夠了。
況且,姜不復有師尊的話,一定不會否認她的定性。
姜不復沉默片刻後果然道:「聞師妹明白便好。」
他頓了頓又溫聲道:「抱歉,今日之事是我沒有處理好,給了鄭銘傷害你的機會。」
在外歷練也就罷了,如今在太清門內,還讓聞師妹險些喪命,這是他無法容忍的。
從見聞師妹受傷倒下,到去抓回鄭銘,逼問他下的是什麼毒,再到師尊趕來,他依照吩咐行事。做這些事時,他什麼都沒想,只是做他該做的事。
直到此時,一切塵埃落定,他才有了一絲后怕。
聞師妹險些就死了。
他不能讓聞師妹死。她若不在了,再沒有人會像她一樣,知他心中所想,用最妥帖有趣的話語來開解他。
他將重新回到所有人都愛慕他的實力和他的地位的那時候,他將重新回到一潭死水中,生活中再沒有任何波瀾。
以前他從不覺得這種能看到清晰未來的生活有什麼不好,但在聞師妹出現給他帶來些許不同色彩后,他發覺自己十分抗拒回到從前。
聞善哪肯接受姜不復的道歉,他又沒做錯什麼,連忙道:「師兄,這又不是你的錯。是鄭銘那人心術不正,幹了壞事還不知悔改。再說,我們誰能想到,他會這麼沒腦子,竟然干出當眾下毒的事?我就說我對他的評價沒錯,他光有幹壞事的心,卻沒有干好壞事的能力。」
聞善說完又立即補充道:「師兄你放心,我還記得你上回的話呢,我非常認同,人就應該行事磊落,光明正大,千萬不能生出不正心思,那隻會害人害己!」
姜不復聽著聞善顯然是故意迎合他說的話,不禁低笑。
之前是他過於嚴厲了,聞師妹便是這樣跳脫的性子,卻並沒有壞心,他何必說那些話苛責她呢?
他溫聲道:「聞師妹,你說你想說的便好,之前是我說得嚴重了。」
聞善新奇地看他一眼,他對沒有保護好她道歉也就算了,怎麼還會說他之前訓話不對呢?明明是挺對的啊,那也是他作為太清門首席弟子該說的話。
應該不是在誆她吧?
聞善謹慎地說:「我覺得師兄之前說得對。身為太清門內門弟子,就要有能與太清門相匹配的高尚品性,我才來不久,還帶著以前的習慣,今後我會改的,努力向其他人看齊!」
姜不復語氣柔和:「聞師妹像現在這樣就很好,不必跟別人一樣。」
聞善小心看他一眼,覺得他應該不至於說反話,也就暫且應下來:「好的師兄,我會好好斟酌的。」
姜不復點頭道:「你先休息。師尊給你的法寶若不會用,儘管來找我。」
「好的,師兄。」聞善乖乖應下。
姜不復走前又道:「師尊也叮囑了你要好好歇著,我會跟周師弟說,不讓他再來打擾你,你休息吧。」
聞善:「……」師兄你對「周師弟」的敵意未免有點大了吧!自己說完就把人的路給堵了!
她覺得辰嬰看著也沒什麼要緊話跟她說,便乖乖地說:「好的師兄,那就麻煩你了。」
姜不復見聞善並未拒絕,嘴角微微勾了勾,轉身出去,替聞善關上房門。
辰嬰就等在院子里,見姜不復出來,他剛要過去,就被姜不復攔住了。
姜不復平淡道:「周師弟,聞師妹睡下了。」
辰嬰愕然:「我還沒跟她說話她怎麼就睡了?」
姜不復道:「聞師妹今日必定很疲憊,讓她好好休息。周師弟,改日再來吧。」
辰嬰挺想闖進去,他覺得姜不復就是對他有敵意,故意不讓他進去找聞善說話。可姜不復這人就這麼堵在他面前,他還真闖不進去。
他心想,哼,好漢不吃眼前虧,我現在走,晚點再過來不就好了?你有本事就在這裡一直守著啊!
「那行吧。」辰嬰轉頭就走,卻又聽姜不復叫住了他。
姜不復神色平淡,可那雙黑沉眼眸卻似深淵:「周師弟,不要再纏著聞師妹。」
辰嬰心中一驚,他敏銳地感覺到了姜不復對自己的殺意,雖然只有一瞬間。
他就說聞善假裝喜歡姜不復假裝得太好了,姜不復都信了,好像還真的喜歡上她了,不然姜不復怎麼會對他有殺意,他們明明是同門啊!
辰嬰平常雖然對聞善口無遮攔,但也不是真的什麼都不怕,面對發現自己的真身後絕對會殺了自己的姜不復,他不能隨便說什麼惹怒對方,卻又不願意服軟,最後便道:「只要聞師妹說不想再見我,我就再不找她。」
姜不復靜靜看著辰嬰,忽然道:「周師弟,你從前不是與林師妹更為交好?如今怎麼也不去尋她了?」
辰嬰心中一緊,他不是周風雨本人,聽到姜不復這麼問,心中有鬼的前提下自然心虛,要不是理智還在,他都打算拔腿就跑了。
「我……我想開了,林師姐不願意我去找她,我便不去了。」辰嬰硬著頭皮道,「聞師妹歡迎我,我便找她,這不行嗎?」
姜不復忽然意識到,不可能只有他一人看到聞師妹的好。
他正想再說些什麼,便聽到身後開門聲,聞善出現在門口,軟綿綿地抱怨道:「兩位師兄,你們講話太大聲啦,吵到我了。不然你們出去說,我關個院門?」
辰嬰接收到聞善的信號,當即道:「我跟大師兄已經說完了,我先走了!」
他不等姜不復說什麼便飛快地離開。
聞善便又看向姜不復,打了個呵欠道:「師兄,那我不送你啦?」
姜不復頷首,溫聲道:「聞師妹好生休息。」
他也離開了聞善的小院,而聞善則趕緊用腰牌開啟了院子的陣法,免得有人在她休息時來打擾她。
想必辰嬰今日被姜不復這麼一嚇,暫時也不會主動來找她了。她也是聽到二人的對話走向有點危險,這才出聲打斷,給辰嬰逃脫的機會。
聞善躺回床上的時候有些高興,今天也算因禍得福,她輸了比試,但眾人的關注重點不會在這點上,而是在她中毒一事上,因此掌教門下弟子只有她一人輸掉這事沒多少人提,也就不會那麼丟人了。
逐漸睡過去的時候,她迷迷糊糊地想,就算掌教聽到了相關討論覺得丟人,她都拿凈珠賄賂過他了,他應該也不好意思生氣吧……
聞善借著養病在自己院子里多待了幾天,連第二天第三天的表演賽都沒去看。
第二天是姜不復對陣玄玉宗首席元詠芸,對方只是金丹後期,他輕鬆戰勝。第三天隱仙宗首席褚尚對陣元詠芸就更沒有懸念了,據來探病的林語說,二人只是簡單地比劃了下,完成這一流程而已。
來探病的林語也帶回了一個好消息,這次築基弟子站到最後的人是王層,獎勵還沒發,但林語跟準備獎勵的師叔關係不錯,得知是有些好東西的,早已幫王層分配好獎勵去處了。
王層在一旁聽林語手舞足蹈地分配他的獎勵,也不吭聲,只是一直看著林語,眼神是與他木訥面容不同的溫柔。
聞善托腮笑望著林語師姐,心想這對不知多久能修成正果呢?王層師兄以為林語師姐愛慕的是姜不復,而林語師姐氣他如此想,便也故意不說清,這還有的熬呢。
不過其實也不要緊,修仙歲月漫長,他們有的是時間玩曖昧。
聞善也知道了對鄭銘的處理。因為她最終活下來了,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影響,最終是毀了鄭銘的丹田,讓他再不能修鍊,逐出師門。
而親自施行的人,是姜不復。
丹田被毀對修士來說不啻于晴天霹靂,然而聞善卻要說一句自作孽不可活。他在作惡前,早就應該想到自己可能承擔的後果。
她只是忍不住感慨,姜不復真是挺護短,光風霽月的他竟然還會幹這種「臟活」。
為期五日的三宗比試終於落下帷幕,在兩宗離開之前,孫嫦還特意來找聞善道歉,說她雖是被利用,但沒能在事前察覺也是她的錯。
聞善大度接受了人家的道歉,沒讓人為難。
在三宗比試之後,整個太清門的修鍊勁頭比之前更足了。
有些弟子是卯著勁想要參加五年後的三宗比試,有些弟子是在比試中輸了不甘心,想要以後贏回來。聞善還聽說有弟子在這次交流中看對眼了,相約結丹后便結成道侶。
關於道侶這事,聞善也旁敲側擊和暗自觀察過,她發覺其實太清門對於弟子們找道侶一事不贊成也不反對。唯有姜不復,他自己一看就是不想找的,而陳行岳似乎對姜不復很有信心,默認他在成就大道之前不會分心。
至於聞善本人,因為她年紀還小,連二十歲都沒到,陳行岳顯然是希望她收心好好修鍊。
辰嬰後來還是找機會過來找了聞善,但他並沒有多說什麼,看看她還好好活著,就回去了。
聞善的身體本就沒什麼大礙,在另外兩宗離開后,她便重新開始每日修鍊。她在太清門說不定還要待上五年,雖然暴露的危機基本沒了,但若一直不擅長比斗可不行,那怎麼出門歷練,怎麼完成劇情任務?
這日聞善正在院子中練劍,院門卻被敲得梆梆響,她擦了下汗去開門,門外站著趙翩翩。
趙翩翩徑直推開聞善闖進院子,然後轉身抱胸冷冷瞪著她,嘲諷道:「你運氣真好啊,那樣都死不了!」
聞善慢條斯理地擦著額頭的汗水,微笑道:「好說好說,我這人的特點之一,就是運氣。」只可惜不是運氣好,是運氣糟糕。
趙翩翩先前已被師尊訓斥過,在嘲諷過一句后也不敢再多說,只是恨恨地看著聞善道:「你可真是個卑鄙小人!我用你教我的方法去找大師兄,可是根本沒用,他臉色還更冷了!沒想到那天你竟然讓大師兄抱你回來!明明邊上還有別人,你憑什麼讓大師兄抱你?你就是哄騙我去惹怒大師兄,好讓自己被大師兄喜歡!」
聞善聽著這些指控只覺得頭疼,好心真是沒好報。
「趙師姐,我只是說你不要跟大師兄發脾氣,可沒有教你什麼。至於大師兄抱我……抱就抱了,他只是在幫助同門而已,這是大師兄親口跟我說的,不信你去問他。」聞善有意降低趙翩翩的怒意,同時也不願意留什麼話柄。
趙翩翩果然一下子被帶歪了:「你說真的?大師兄只是因為你是同門才抱你?」
聞善道:「不然呢?大師兄說過,他心中只有大道。」
趙翩翩咬著唇,半晌才說:「我不會放棄的,大師兄一定能看到我,他會看到我的!」
聞善嘆氣道:「何必呢?大師兄是好,可惜不會屬於任何一個人。」
她還記得她穿的這書叫《劍聖姜不復》,而以姜不復的個性來看,這多半是本無CP小說。
趙翩翩不想聽這種跟她希望相悖的實話,大聲道:「你胡說!大師兄最後一定會屬於我!你不懂,你不懂大師兄對我來說有多重要!」
趙翩翩發現每次跟聞善說話都能讓她懷疑自己一直以來的目標,本能的恐懼讓她想立刻離開,哪知經過聞善身邊時卻被對方一把拉住。
趙翩翩一驚,色厲內荏地看著聞善道:「你想幹什麼!我告訴你,你要是欺負我,我就去告訴師尊!」
聞善盯著趙翩翩道:「趙師姐,我只是想告訴你。你的人生意義,絕不要是得到某個男人。你若足夠強大,男人自然會被你吸引。」
趙翩翩微怔,這一瞬間她似乎想了很多,紅著眼道:「可我喜歡的人是大師兄!這世上不會比他更好的男人,我無論變得如何強大,他都不會看在眼裡!」
所以她一次次糾纏大師兄,哪怕他厭煩呢,她也在他眼裡了。
聞善溫和的聲音有安撫的力量:「如果你真的需要有人愛,那就換一個,找一個眼裡有你的男人。何必自討苦吃呢?」
趙翩翩一時間沒有說話,呼吸逐漸急促,她望著聞善眼神閃爍,忽然問道:「那你呢?你是不是想把我勸走,好自己獨佔大師兄?」
聞善笑出聲來:「師姐你這話說的,大師兄是你想獨佔就獨佔的物品嗎?不瞞你說,我是不忍心見師姐你總是傷心傷神,我們畢竟是同門。我在勸你,也在勸我自己。我們不必吊在一棵樹上,你說呢?」
趙翩翩神情變幻,很久沒有說話,她忽然推開聞善,跑出院子,卻在院門口回頭望來,似乎又懼又憎:「你一定是只狐妖,慣會蠱惑人心!」
聞善:「……?」
她好心勸人還有錯了?
趙翩翩匆匆跑走了,聞善便去關門,打算繼續練劍。
就在她走到院門口時,忽然感覺到什麼,驀地往右邊看去。只見姜不復正站在那裡,微微垂眸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聞善:「!」嚇死她了!
他什麼時候在那裡的,都聽到了什麼?
聞善迅速回想自己剛剛跟趙翩翩的對話,立即放鬆下來。很好,她足夠謹慎,跟趙翩翩說的話,既表明她還愛慕姜不復,又表現出正在放棄的樣子。
打算放棄又不是真的放棄,放棄到一半突然黑化也是可以的吧?
聞善忙故作無事地問道:「師兄,你怎麼過來了?是有什麼事嗎?」
姜不復抬眼看來,溫聲道:「五日後,你隨我下山歷練除妖。師尊說你該多積累些戰鬥經驗。」
聞善:「……好的,師兄。」竟然這麼快又要下山了,她覺得太清門待著挺好的,很舒適。
姜不復說完卻沒走,聞善疑惑地看著他,他才再度開口道:「我見趙師妹來找你,擔心她欺負你,便跟來未出聲。」
聞善坦坦蕩蕩地問:「那我和趙師姐的話,師兄都聽到了吧?」
他是金丹,藏匿氣息不讓她們兩個築基發現再簡單不過,而她後來要關門時發現他,也是因為他主動漏了氣息,否則她怎麼可能感覺到?可見他沒有遮掩偷聽這事的意思。
姜不復並未迴避:「抱歉,我確實都聽到了。」
聞善撫了下胸口道:「幸好我們沒有講什麼不合適的話……師兄,我想你也很希望我和趙師姐可以放下,好專心修鍊吧?」
明明該應是,但姜不復卻不知為什麼有點遲疑,只是數息之後,他還是點頭道:「確實如此。讓聞師妹費心了,是我沒能引導好趙師妹。」
聞善心想,那是因為你根本就沒想好好引導吧……
她知道姜不復並非吊著人的渣男,他只是不在乎,所以無論是拒絕還是漠視,都做得簡單粗暴,不會在乎被拒絕的人是什麼心情,反正以他的身份地位,她們不可能給他造成麻煩。
但她也能理解,像他這樣優秀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人前赴後繼,若他要一個個引導過去,還有時間修鍊嗎?說到底,別人喜歡他,是別人的事,他沒有義務去為他人的喜歡負責。
「師兄倒也不必為此自責,我也是多管閑事了,趙師姐多半還是不會聽我的。」聞善無奈地笑了笑,她對自己的行為有著清醒的認知,她確實是在多管閑事。
但有些事就擺在眼前,她沒法當做看不見。
姜不復微微點頭,沉默了片刻后道:「師尊給你的法寶,好用么?這次去除妖時間有些久,要做好準備。」
聞善忙道:「沒問題,我已經都掌握了。我們要去多久啊?」
姜不復道:「少則三個月,多則半年。」
「這麼久啊……」聞善點點頭,「我會做好準備的!」
姜不復掃了眼聞善戴在手腕上的手鐲,問道:「怎麼戴在一邊?」
陳行岳給聞善的銀色手鐲,本來是一手一個的,聞善感覺太古怪,便問過辰嬰,可以戴在同一邊,她這麼戴了。
「我問過,這樣戴也可以,便如此戴了。」聞善回道。
姜不復的視線落在聞善的手鐲上,兩個手鐲有些寬,趁得她的手腕很細,白嫩皮膚上隱約還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問的誰?」姜不復抬眼望著聞善,「你沒來問我。」
之前姜不復提過,有問題就去問他。聞善是在跟辰嬰見面時想起來就順口問了,後來也讓辰嬰教她怎麼更好地駕馭這手鐲,也就沒去找姜不復。
面對姜不復平靜卻稱得上有些咄咄逼人的問題,聞善只能實話實說:「……是周師兄。恰巧遇上了,就順口問了問。」
姜不復「嗯」了一聲,也沒再說什麼,只道:「那你準備吧,五日後出發。」
他說完便離開了,這讓聞善長舒了口氣。
雖然她剛才跟趙翩翩斬釘截鐵地說姜不復心中只有大道,但以她敏銳的觀察力,難免會看到一些跟她的定論不符的東西。
因此在姜不復走後不久,聞善也不練劍了,關上院門跑去找辰嬰。
辰嬰正在療傷,見聞善過來,他緊張地問:「有什麼變故嗎?」
聞善道:「我五日後要跟大師兄出發去除妖。」
辰嬰道:「我知道,他也來找我讓我同去。」
聞善疑惑道:「你行嗎?這不是打擾你重塑肉身么?」
辰嬰拒絕被聞善質疑,立即反駁道:「我當然行!在路上也不影響我重塑肉身,你少瞎擔心!」
「行行行,我不操心。」聞善聳聳肩,像是閑聊一般說,「誒對了,在你見到姜不復的那幾次里,你有沒有發現他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
「哼,」辰嬰抬眼看她,「你不就是想問,他是不是喜歡你嘛!」
聞善:「……?」
聞善一直覺得辰嬰傻,但此刻他說的話,讓她對他刮目相看。
「所以你看出什麼了?」她追問道。
辰嬰得意道:「總算有你問我的時候!要我說,你就是裝喜歡他裝得太像了,結果他也喜歡上你了!」
聞善道:「有證據嗎?」
辰嬰冷哼:「這要什麼證據?這是男人的直覺!他肯定對你有意思!」
聞善聞言沉默,若只有辰嬰的話,她自然不信的,但她自己有所感覺,再有了他的印證,她也沒辦法再反駁。
只不過,喜歡估計還談不上,但好感肯定有的。他對她跟對其他人確實有所不同。
辰嬰道:「說起來,你假裝喜歡他真的只是為了合群嗎?」
聞善噓了他一聲:「別吵,我在思考。」
為了讓她的因愛生恨有根據,最好的就是姜不復對她冷漠,但有師尊的命令,再加上之前她為了開解他做的努力,估計他是不可能對她冷漠了。
但退一步也不要緊,他對她態度好,但就是不成全她的感情,那麼她依然可以因愛生恨。
這是她在今日見到姜不復之前的想法。但在得了辰嬰的佐證后,這個也走不通了。
接下來她和姜不復會一直有來往,而對一個人有好感是瞞不住的,會體現在當事人有意無意的語言和態度上。要是她能經常從他身上得到情感反饋,那她生哪門子的恨啊?那就不合理了!
為了劇情合理,她得儘快讓姜不復討厭她。
可要怎麼讓他討厭她呢?首先不能是「移情別戀」,不然因愛生恨的「愛」這個前提就沒有了。
也就是說,她要在表現得喜歡姜不復的前提下,惹他厭煩……嗯?這不就是趙翩翩嗎?
聞善的時間並不算緊迫,她還有試錯機會。因此她暫時決定就這麼做,稍微改變一下行事風格。
萬一不行的話,她就引入外援。
別看她那師尊如今根本不管她對姜不復的示愛,那是因為姜不復沒反應,要是姜不復有反應了,她那師尊只怕要急死。
再表現得偏心喜愛她這個小徒弟,也都是假象,陳行岳真正器重的當然是姜不復。在她和姜不復之間,選擇誰根本沒有懸念。
若她的第一個辦法不能奏效,她就讓陳行岳看到姜不復對她的態度,由陳行岳出手干預。
聞善把計劃A計劃B都想好了,這才看向一旁等得不耐煩的辰嬰。
她問道:「你知不知道跟我們一起出去的還有誰?」
辰嬰氣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聞善聳聳肩:「你說合群啊,當然,我沒有騙你。你看我現在是不是在掌教徒弟中間混得風生水起?」
辰嬰下意識反駁道:「那根本跟合群沒關係,而是因為你討人喜歡!」
聞善愣了愣,故意捂著臉害羞道:「別突然誇我,我好害羞呀!」
「誰、誰誇你了!」辰嬰頓時反應過來,漲紅臉道,「也、也不是我說的!我是聽別人說的!」
聞善也不追問是誰說的,平淡地點頭道:「哦,原來是這樣啊。那你知道哪些人跟我們同去嗎?」
辰嬰聞言也連忙順著聞善的話轉了話題:「掌教門下的都去。」
聞善頓時覺得有些苦惱,都是熟人的話,她突然表現得奇怪就有點尷尬了。
但是為了任務嘛,她願意承受羞恥的尷尬。
而且,她目前對於劇情的走向很不確定,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與此同時,姜不復在猶豫片刻后,還是去找了趙翩翩。
趙翩翩見到姜不複眼睛里立即有了光,她激動地說:「大師兄,你來找我了!快進來坐!」
姜不復身形不動,只道:「五日後要下山,在外待上三五月,你準備好。」
「好的大師兄!」趙翩翩連忙欣喜地應下,在門內她實際上很少能跟大師兄有相處的機會,只有出門,她才能長時間接觸到他,所以她很喜歡跟他出門歷練。
至於先前聞善跟她說的那些話,以及後來她自己生出的思考,在姜不復出現那一刻全都煙消雲散。
這可是大師兄啊!那麼多女修愛慕的大師兄!她憑什麼放棄?她不放棄,絕不!
姜不複本想說完就走,但到底還是停住腳步,語氣比以往稍顯柔和:「趙師妹,你……好好修鍊吧。我所求只有大道,這點永遠不會變。」
趙翩翩抿緊唇,其實這種話大師兄或明或暗說過好多次,但她都沒聽進去過。若只因為大師兄這幾句話就放棄了,那她這十幾年的愛慕算什麼?
趙翩翩仰頭看著姜不復,紅著眼睛道:「大師兄,跟我在一起並不會妨礙你追求大道的啊!我們可以在一起,然後一起追求大道,這樣不是很好嗎?」
姜不復因這幾句話而皺眉,神情逐漸變得淡漠:「趙師妹,我對你只有同門情誼,這點也永遠不會變。」
趙翩翩面色慘白,見姜不復說完便要走,忍不住大聲哭喊道:「那聞善呢?你怎麼就偏偏對她那麼好?倘若跟你說要一起追求大道的是聞善,你也會這樣冷酷拒絕嗎?」
姜不復站立片刻,望著遠方篤定地說:「聞師妹不會如此,她總是很有分寸。」
這一次,趙翩翩不再攔著姜不復離去,她望著他的背影,哭得滿臉是淚。
在大師兄眼裡,好像聞善什麼都是好的,她就是不懂分寸。大師兄為什麼偏偏對她如此狠心?她明明那麼愛慕他,她究竟做錯了什麼?
她究竟要怎樣做,才能得到大師兄的心?
出發那天,聞善一早便做好了準備,先跟找上門的林語和王層匯合,再去找辰嬰,最後見到了姜不復和跟著姜不復的趙翩翩。
此次出行比較久,除了他們自己準備的東西之外,姜不復也分發了師尊給準備的丹藥靈石等物,好讓他們在外時不必過得太窘迫。
下山歷練順便除妖是太清門慣有的活動,像林語他們已經參加過好多次了。
按照聞善之間了解到的,妖不僅在魔域中有,在外頭也有,只不過在魔域外,各個門派時常會派弟子出去歷練除妖,外頭的妖往往沒法成氣候,大妖都還是在魔域之中。
但這世界靈氣濃郁,動物植物生出靈智的可能性很高,因此妖的總體數量很是不少,時常傳出哪裡有妖吃掉一整個村莊的事。
像聞善剛穿越時碰到的那條元嬰蛇妖,在外頭已經算了不得的妖,一般他們會碰上的妖都是練氣築基的小妖,金丹的都少。
因此,姜不復這個金丹巔峰帶著他們出門歷練是很安全的。
另外,在路線的選擇上也有講究。
他們會先以太清門為中心點繞一大圈,最後的路途要經過魔域界附近,所謂巡視邊界,最後去向鎮守出入口的青山真人閔為問好。
聞善聽到這個安排心裡直犯嘀咕。魔域界啊,這可真是個敏感的地方。難不成按照原先的劇情,她該在這次的歷練中讓姜不復陷入絕境?
倘若如此,那她之前的計劃可要儘快實施了,「恨」得趕緊安排上。
而且不知道辰嬰中用不中用啊,在靠近魔域界的時候能聯繫上好用的妖嗎?
聞善思來想去覺得這次就搞事風險有些大,或許還是拖一拖為好,反正他們也是經常出來歷練的,三五年後等辰嬰重塑肉身了再弄或許把握更大一點。
除此之外,按照她先前懷疑的,勾結魔域的人也可能不是她,而是趙翩翩,因此她這次還得盯好對方。
聞善想了半天,最後決定還是按照原計劃。
她要先讓姜不復厭煩她,越早越好,如此免得他對她的好感越來越深,那可太麻煩了。
為了歷練以及除妖,一行人在出了太清門之後便是步行,姜不復走在前方,趙翩翩亦步亦趨,聞善和林語走在中間,後面跟著辰嬰,王層殿後。
聞善在心裡對姜不復說了一聲對不起,便快步走到姜不復身後,然後故作沒站穩,哎呦一聲往前倒去。
姜不復腦後彷彿長了眼睛,側身避開,並且在聞善要往前撲倒時,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將她扶起,蹙眉道:「聞師妹,怎麼如此不小心?」
原本就一直盯著姜不復後背的趙翩翩自然看得出聞善是故意的,當即叫道:「大師兄,聞善是故意要往你身上倒的!我看到了!」
聞善見趙翩翩看姜不復的眼神就知道她之前對趙翩翩的勸說沒有半毛錢作用,決定不會再管趙翩翩要喜歡誰,但這惡毒女配的戲份,她搶定了。
聞善冷哼一聲:「我就是故意的,怎麼了?我就喜歡師兄扶我,不行嗎?」
趙翩翩愕然地看著聞善,她以為聞善會狡辯,沒想到她竟然承認了!
她立即激動地看向姜不復道:「大師兄你看,她竟然在你身上玩心機,她就是故意摔倒想讓你抱她!」
姜不復令聞善站穩,蹙眉看著她,神情間似有一絲無奈:「聞師妹,我知道你沒站穩。」
聞善:「……?」不是啊,我真的是故意在碰瓷啊!
趙翩翩不可思議道:「大師兄,她都承認是她故意……」
姜不復不耐地打斷道:「趙師妹,師尊應當跟你說過,同門之間不要挑起事端。」
趙翩翩頓覺委屈,紅著眼睛道:「大師兄你為什麼偏偏要斥責我?明明是聞善不對,怎麼就是我的錯了?」
聞善也覺得這事的進展不對,連她都替趙翩翩委屈,忙道:「師兄我真的是故意的,你別斥責趙師姐。」
姜不復看著聞善的目光愈發柔和:「不用替她說話。此次師尊也叮囑我,要好好教導趙師妹何為同門之誼。」
聞善:「……不是,師兄,我在說實話,我沒替趙師姐說話。」
趙翩翩氣得胸腔中情緒不斷翻滾,大聲道:「你少給我裝好人!要不是你,大師兄怎會罵我!」
姜不復沉下臉看著趙翩翩:「趙師妹!」
下一刻,聞善忽然伸手,趁著姜不複目光不在自己這邊,摸上了他的面頰。
趙翩翩啊啊啊叫起來:「你幹嘛!你怎麼能摸大師兄!」
姜不復轉回視線,似是驚訝又不解地看向聞善。
聞善道:「師兄你看!我就是故意要摸你!」
趙翩翩叫道:「大師兄你聽到沒有,她就是不安好心!」
一旁的林語看著都想捂臉了,小師妹啊,你想跟大師兄親近我都能理解,可能不能不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
辰嬰瞪著眼睛心想,裝這麼認真有必要嗎?她都沒摸過他的臉!……等等,他為什麼要她摸自己的臉?他才不需要!
姜不復隔著衣服抓住聞善的手臂,輕輕往下一帶,目光愈發無奈:「聞師妹,不必為趙師妹如此。」
聞善:「……?」這都不行嗎?
趙翩翩已經快氣死了,聞善都做成這樣了,大師兄怎麼還能被蒙蔽!
聞善意識到這次不管自己再說什麼,都會被姜不復認為是在給趙翩翩開脫,只好訕訕道:「好的,我不鬧了。」
姜不復遂轉頭看趙翩翩,目光略有些嚴厲:「趙師妹,你若再鬧,我便只好讓你回去了。」
趙翩翩氣得想吐,但知道自己的心機完全比不過聞善,再說什麼也只會惹得大師兄生氣,只能緊閉嘴不再說話。
一行人繼續趕路,聞善緊跟在姜不復身邊,心中暗暗覺得棘手。
她怎麼不知道,姜不復對她的「好師妹」濾鏡什麼時候這麼重了?她都摸他臉了,他竟然還覺得她是在為別人開脫。
是她惹人厭煩的方式不對嗎?
聞善不禁對自己產生了一絲懷疑。
她從前為了性命著想通常都是與人為善,所以她最熟悉的是如何說話做事讓別人覺得舒服,在惹人厭煩之事上確實沒有多少涉獵。
她該不是缺乏惹人厭煩的能力吧?那也不對,趙翩翩就挺討厭她的。
聞善忍不住反思自己,又重新思考究竟要怎麼做才行。
在聞善思索時,一行人已來到了一處村莊。
此次歷練包括除妖,所以路過村莊總要看看,有沒有妖作祟。
這個村莊離太清門很近,一般來說不會有妖敢在這麼近的地方作亂,而此時此刻,村莊很熱鬧,似乎在過什麼節日。
村裡人對太清門的門派服飾很熟悉,看到一行人便恭敬又激動地說請幾位仙長參與他們的除妖節活動。
聞善跟在隊伍中,疑惑地問林語:「林師姐,你們之前是不是也來過這裡?」
林語道:「沒錯。這裡就叫除妖村,每十年會有一次除妖節慶典,很熱鬧。除妖節會持續三天,直到最後一天除妖,今天看樣子是第一天,我們喝杯酒水就走。」
聞善看著百姓們興高采烈的樣子,也有些被他們臉上的笑容感染。
「我喜歡節日,真不錯。」她感慨道。
一行人在村老的帶領下,來到了一個蓋在村子中央的高台處,此刻高台上正放著一個木籠子,籠子里關著一隻小羊。
聞善便明白了,最後一天的所謂「除妖」,應該就是儀式化地殺一隻羊。
就在這時,她不經意間對上了那隻羊的眼睛,卻發覺羊的眼裡滿是淚水。
聞善一怔,卻聽一旁村老對姜不復道:「仙長請看,這便是今次的羊妖了,您看看是否妥帖?」
姜不復掃了眼便冷淡點頭。
村老大喜,立即請幾人去一旁的桌子那邊喝一碗酒水。
聞善沒動,她略略仰頭看著籠子里的羊妖,眉頭微蹙。
竟然是妖,不是普通的羊。普通村民能抓住,說明應該是剛開了靈智不久,連化形都不會。
這時,那隻羊妖忽然開口:「娘,娘……」
聞善一驚,卻意識到這隻羊妖並不是在看她,她轉頭見到一個三十歲上下的婦人正仰頭看著羊妖,溫聲細語地說:「羊崽乖,在裡面再待兩天就能出來了。」
羊妖眨了眨眼不高興地說:「娘,我不喜歡這裡,我想出來!」
婦人急忙安撫道:「羊崽乖,你要聽話娘親才會喜歡你。」
羊妖吸了吸鼻子,不情不願地說:「好吧,娘親。那我們說好了,等我出來,你要給我吃很好吃很好吃的嫩草!」
婦人哄道:「好啊羊崽,娘親會給你準備很好吃的嫩草。你就乖乖呆在這裡。」
婦人說完便轉身走了,聞善定定站了會兒,見另一邊村老在跟姜不復等人說話,她便追上了那婦人。
「姐姐你好啊,我想問一下,這羊妖是怎麼回事?」聞善追上去后客氣地笑問道。
婦人自然也認出聞善是太清門仙長,被這樣一個美若天仙的仙長叫姐姐,她頓覺受寵若驚,急忙道:「仙長不必這麼客氣……那羊妖是我們用來過節的。」
聞善道:「我才來太清門不久,也沒見過你們這的除妖節。這妖都是怎麼抓的?好生厲害。」
仙長問話,哪有不好好回答的道理,婦人忙道:「不是抓的,是我自己養的,也不知怎的,一年前它忽然就開始說話了。這不剛好要趕上除妖節了,我便養了它一年,今日正好派上用場。」
「每一次的除妖節,你們都能抓到妖嗎?」聞善好奇道。
婦人擺擺手道:「我們哪有那本事啊。每過好幾年,我們這都會有養的牲畜成了妖。十年前是張大娘家養的雞,再二十年前是劉獵戶家養的狗。」
聞善心中的不適感逐漸強烈,她忽然想起在美人嶺蛇窟外被姜不復幹掉的那兩條蛇妖。
他們也是剛開了靈智不久,懵懵懂懂,但只是因為是妖,即便做了好事也被毫不留情地殺掉了。
聞善想,這就是這世界的主流想法,她不要多問,不要多想。
可她還是忍不住問道:「這隻羊妖……不曾做過壞事吧?」
婦人道:「成天關在羊圈裡,能做什麼壞事?它平日就愛吃草,我若放它出圈,它便會自己找草吃,吃完又回羊圈睡覺,乖得很。」
聞善聽出她的語氣似有幾分不忍,便道:「他這麼乖,你也捨得讓他死嗎?」
婦人有些驚訝,隨即脫口道:「因為它是妖啊!如今不吃人只是因為尚且弱小,等它長大了,肯定要吃人的!」
聞善不說話了,這也確實很有可能。
就像蛇窟中的那條元嬰蛇妖,就害死了很多人。
可此時此刻的羊妖,還只是個尚未害過人,也從未生出過害人心思的妖寶寶而已。
聞善跟婦人道別,又回到了台下,望著那已經被他「娘親」安撫而乖乖趴著的羊妖。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會面臨什麼。等到臨死前意識到是他娘親都是騙他的,只為了讓他乖乖等死,他又會是什麼心情?
身邊腳步聲傳來,聞善側頭,見是辰嬰。
辰嬰道:「你看什麼呢?這羊妖挺肥啊。」
聞善:「……你說,妖一定會吃人嗎?」
如今在外面,辰嬰也不好說自己如何,只模稜兩可地說:「因為人是萬物靈長,對普通的妖來說,人是補品,吃人漲修為可比自己修鍊快多了。但也有一些妖不屑吃人,都靠自己修鍊。」
比如說他啊!他可不屑於吃人,從小到大漲修為全靠他勤奮苦練。聞善是人,肯定不待見吃人的妖,幸好他不是!
聞善沒在意辰嬰的瘋狂暗示,只喃喃道:「是這樣啊。」
聞善有一瞬間動過救下羊妖放跑他的念頭,然而,人與妖之間有不可調和的矛盾,若這羊妖長大后忽然明白過來這段過往要來報仇呢?那她就是間接害死了人。
可那一切都是未來的未知數,已經能確定的是,她會眼睜睜地看著一隻尚未害過人的無辜羊妖慘死。
聞善默默看辰嬰:「你對這羊妖就沒有惻隱之心嗎?」
辰嬰一臉莫名:「我為什麼要同情一隻羊妖?」我可是蛟龍誒!
聞善想想也是,妖跟妖也不同,辰嬰對同類不會必然有同情。
「沒事。」聞善搖搖頭。
她忽然上前,踮起腳摸了摸羊妖的腦袋,在他疑惑看過來時,她道:「下輩子投個好胎。」
羊妖歪了歪頭,莫名地看著聞善。
此刻,姜不復正好因沒見到聞善而轉頭看來,便見聞善那隻不久前才摸過他臉的手,正放在羊妖頭頂上。
「聞師妹,這畢竟是只妖,不是羊。」姜不復走過來提醒道,「小心它傷你。」
聞善收回手笑道:「不會的,他很乖。」
姜不復定定看著聞善,似乎看出了什麼,凝眸淡淡道:「聞師妹,別忘記我跟你說過的事。妖就是妖,你同情它,對它好,它也不會感激你。」
辰嬰聽了很氣,卻也只敢在心裡反駁,胡說八道!他也是妖,聞善幫他,他當然也會感激聞善!
聞善低頭乖巧道:「我知道的,師兄。」
辰嬰簡直想跳腳,你知道什麼你就知道,我不會啊!我才不是不懂感激的妖!
聞善最後拒絕了村老給她的代表了驅邪的酒水,跟隨大部隊離開了村莊。
離開前她忍住了沒去看羊妖最後一眼。
她告訴自己,這世界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她只是個過客,跟著主流走就好,老老實實走完劇情得到重生機會才是她要考慮的事。
辰嬰忍不住湊到聞善身邊,小聲隱晦道:「你對我做的一切,我都記在心裡呢!」
聞善抬眼看他,忍不住道:「你知不知道你這話聽起來很像是威脅?」
辰嬰滿臉迷惑:「啊?」他這話不是說他會記得她的好的意思嗎?
聞善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了,我懂你的意思,周師兄。」
辰嬰看了聞善的笑,終於放下心來,也不禁笑起來。
姜不復回頭看到這一幕,不知為何覺得周師弟的笑容有些刺眼,忽然揚聲道:「聞師妹,過來下。」
聞善應了一聲,快步走到前方,路過趙翩翩時還接了對方一個白眼。
「師兄,有什麼事嗎?」
姜不復其實沒事找聞善,但既然已把人叫過來,他便邊走邊道:「跟上,我們談談妖之事。」
聞善緊跟在姜不復身邊,想到他可能會說什麼,因為不想聽,她先發制人道:「師兄你放心吧,我已經想明白了,不會再同情妖。」
後方辰嬰聽著心驚肉跳,聞善什麼意思,她要揭發他嗎!
姜不復的話便被聞善堵了回去,沉默了片刻后道:「那便好。」
聞善調整好情緒,笑眯眯地說:「我這麼愛慕大師兄,那肯定要聽你的話嘛!」
趙翩翩好像恍然大悟般,又忍不住叫道:「我就知道你之前勸說我放棄是不安好心,你就是想讓我放棄,好獨佔大師兄!」
聞善回頭看著趙翩翩,理直氣壯道:「對啊,怎麼了?兵不厭詐!大師兄現在還不是我的,但將來一定會是我的!」
趙翩翩被聞善的厚顏無恥震驚了,轉頭向姜不復告狀:「大師兄你看看,你還說她有分寸,她根本都是騙你的!」
林語亦是又驚訝又看好戲似的看看聞善,又看看姜不復。小師妹可真是太大膽太敢說了啊,比她當初強多了,她喜歡!要是小師妹真能拿下大師兄,那就有趣了啊!
聞善在學著趙翩翩那咋咋呼呼的樣子說話時,也在偷偷觀察姜不復,企圖從他身上看出那麼點厭煩來。
然而,姜不復聽了她的大膽發言神情毫無波動,只是微嘆道:「聞師妹,我知道你不痛快。等你真正見了妖的狡詐與殘忍,便知道我並未騙你。」
聞善:「……?」不是啊大師兄,我們並不是在說妖的事!
聞善只覺得不可思議,她話都說得那麼清楚明白了,姜不復怎麼還能無動於衷?先前她開解他時提到五年之約讓他當眾送她芍藥,他察覺到她的意圖都不高興了,怎麼現在她把他說成她的所有物,他也能當沒聽到啊?
聞善不甘心,繼續道:「妖的事我真的已經想開了師兄。我現在是在向你求愛!你要是不反對,不然我們就結成道侶吧,反正這也不影響你追求大道對不對?」
姜不復聽到聞善這有些熟悉的問話看了趙翩翩一眼,他蹙眉道:「聞師妹,這可是趙師妹慫恿你說的?」
平白無故被扣了一口大鍋的趙翩翩:「?」
一臉莫名的聞善:「?」什麼意思,撞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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