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看來你很被他們看好啊，」他笑著對愛麗絲說：「若是我沒有來到這裡，你豈不是會成為他們中的一員，等到長大后，說不定還會晉陞到頭領的位置？」

愛麗絲想了想，有些為難道：「你說的也有可能。但那個時候的我，一定會過得很不開心。」

傑斐特哈哈大笑道：「是啊，那群人汲汲營營，為的到底是他們自己的理想，還是他們頭領編織出的幻夢呢？」

他又看向愛麗絲：「當然，你現在還小，還不是考慮那些骯髒大人們心思的時候。」

他從自己風衣下拿出一本破舊的筆記本，在愛麗絲與男孩一起看過來的時候，他略有些得意道：「我說過了，我能帶你一起從這鬼地方逃出去……看，這就是證據！」

愛麗絲有些好奇地接了過來，她看到這本沾滿了灰的本子里並沒有夾幾張紙，但每一張上面都寫滿了字。先開始是平靜的敘述，但越到後面，字跡越狂亂，裡面透出的情緒也越來越瘋癲。

「10月17日，今天珍妮離開了我，她說無法再忍受這樣的生活，也沒辦法接受一個從大城市回來后就一蹶不振的我，她不能讓小艾比隨我一起在這個灰色的小鎮中腐爛，她要帶她開始新的生活……該死，難道對於你們來說，我就是這樣能輕易被拋下的存在嗎？」

「10月28日，屋裡空蕩蕩的，冰箱里已經沒有食物了，這幾天喝了太多的酒，要不是重新給手機充了電，都不知道今日是何日了……啤酒也沒有了，車裡還有汽油嗎？我要不要出去，老約翰的店是哪一天開門來著？」

「11月12日，距離她們離開已經過去多久？為什麼都不回來看看……今天好像有人來過……原來只是來催繳電費的……奇怪，我看錯了嗎，有閃光的東西從天上掉下來了……地面像是被轟擊……我以為房子都要被震塌了……」

「11月13日，新聞里說有隕石墜落到了附近，讓大家不要因為昨天的事驚慌。難怪……那樣劇烈的爆響，我還以為是哪裡的化工廠爆炸了呢。不過……算了，就算真的爆炸了，也與我無干……這個世界怎樣，關我什麼事？」

最前面幾頁都只是一個失敗了的男人在酒後自言自語。這樣的人哪裡都有，在聯邦，說不定某位遊盪在街上的流浪漢，過去就曾是一跨國企業的高管經理。區別只在於有的人能重新站起，有的人卻至此一蹶不振。

但接下來的敘述就開始變得詭異起來——

「11月15日，有什麼東西進來了……昨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台階上有奇怪的拖行的痕迹，後院的樹木也無故折斷了很多，最重要的是，有死去老鼠和鳥兒的屍體散落……是有什麼野獸進來了嗎？」

「11月23日，那是什麼？絕不可能是覓食的野獸！不！也不可能是地球上已存的生物！它在做什麼？它向我走過來！不不不不！走開！走開！離我遠點！！」

這裡的字跡變得難以辨認，但行間之中，無一不在描述那個男人遇見可怕之物時的恐懼，愛麗絲甚至能夠想象出那人面上扭曲到可怖的神情……唔，就是稍微有一點奇怪。

「像一場現場演播……並且，記錄的還是當事人當時的心聲對吧……」傑斐特察覺到了她的疑惑，語帶詭秘道。

愛麗絲有些恍然。如果說剛開始時候的筆記還只是一個頹廢老男人空虛時的自我排遣，後面的敘述就更像是換了一個人執筆，而「他」、「她」亦或者「它」，寫下的，不是生活的日常，而是另一人的所思所想。

這樣的趨勢越到後面越明顯。沒有了事後回憶的平淡，而是當是時主人公的忐忑與驚懼，所有的情緒波動都被記載在了這薄薄的幾張紙上，讓人回神細想下，不免生出悚然的寒意。

愛麗絲往後翻去，發現接下來的都是一些潦草的、辨不出涵義的古怪圖案，比起文字，更像是混亂的塗鴉。但等到再翻面，就又重新出現了正常的記錄。

「5月8日，真令人難以置信，這世上竟真的有來自外星的生物，我居然還與它共同相處了那麼久。我同它在一起的時候，彷彿是進入到了一種奇妙的交流的狀態，有某種看不見的『波』將我與它緊密相接，不需要說話，我們都可以聆聽到彼此的思想，就好像是母胎中互相擁抱的胎兒，從來沒有誰能比對方更貼近自己……這種感覺真是太美妙了！」

「真希望生活可以這樣一直持續下去。就算沒有人相信我也無所謂，我也不需要他們的信任，有『塔拉』陪伴在我身邊就足夠了。如果它想要離開地球，我也樂意同它一起走，希望它的同胞可以接受我，哪怕我沒有它們那樣灰色的皮膚和細長的身體……」

愛麗絲看得很快，接下來寫的都是一些胡亂顛倒的奇言異語。這個筆記的主人已經完全拋去了他的立場，全身心地開始為他的外星朋友考慮了，他甚至開始暢想起在另外一個星球上彼此的生活，幻想著如何加入他們，成為其中一員。

但就在閱讀的人以為記錄者會得償所願的時候，最後一頁卻打破了這一切……

「不！塔拉！你怎麼了？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地球……快逃……有大恐怖……不！你在說些什麼？你出去遇到了什麼？？？不————」

愛麗絲看著像是沾染了某種液體，而變的暗沉斑駁的最後一頁，緩緩地呼出口氣：「原來真的有外星人啊……」

「是啊，」傑斐特也感嘆道：「這世界還真是離奇。你都以為你已經對它有足夠的了解了，可當它冷冷掀開更多帷幕的時候，你才知道，你也不過只是一個無知的小丑。」

被排除在外的男孩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那接下來我們要怎麼辦呢？」愛麗絲問：「知道了這個房子中發生的一切，就能有辦法解除你說過的『異化現象』嗎？」

雖然只是個小姑娘，但她表現出了超乎年齡的智慧與冷靜。這也是傑斐特一直沒有試圖將她糊弄過去的原因……當然，還有一部分是異化小熊的作用。

傑斐特口氣略微認真起來：「作為救下我報償的一部分，我在這裡教給你一些處理類似事情的小技巧。」

「『異化現象』誕生的原因現在還不明了，但就我們所知，它的形成往往都與當時發生的一些事有著緊密的聯繫。」他用一種超乎尋常冷漠的口吻解說道：「死亡、病痛、嫉妒、怨恨……都是它孵化的土壤；而與此同時，犧牲、崇慕、憐憫、祝願……和愛，也都能導致『異化現象』的產生。」

「它就像是根植在這個星球、根植在人類這個群體上的怪異之物，」他淡淡道：「汲取著某種我們不知道的養分，以我們不了解的速度，飛快地成長著。」

「探清與它有關的事，」他回過頭去，看向屋子的方向：「能讓我們更好地解析怪物的能力。就像現在的這個，『附身』、『心靈感應』、『場域波』……都是它能力的一部分。」

「並且，對它真正的面目，」傑斐特道：「我也有了另外的一種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