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三章合一
厲寒時臉上原本勝券在握的笑容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而慢慢消失了,他皺眉死死盯住手機屏幕,強按下煩燥的心情,又勉強自己等了十分鐘,可依舊沒等來任何回應。
然後他的耐心成功告罄。
還從來沒有一個人敢讓他等半個小時的聊天回復,如果是他手底下的人這樣的態度,這時候就算不死估計也半殘了。
即便眼下他對這個女人有點意思,這樣也有點過頭了。
本來還等著那邊先主動回復,他想至少和他道歉說明一下為什麼一直沒回復,但又等了幾分鐘對方依舊沒有任何反應,於是厲寒時是徹底按捺不住了,陰沉著臉色率先發了過去:【宋靜姿小姐,你看到了嗎?為什麼不回一句話?你的禮貌呢教養呢?】
誰知這話一發出去他就看到了前面綴了一個紅色的小感嘆號,底下還彈出了排小字提醒,「一號鏡子甜品店開啟了好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朋友。請先發送朋友驗證請求,對方驗證通過後,才能聊天。」
厲寒時眉頭狠狠地皺在了一起,又發了一句:【宋靜姿?】
但結果還是一樣。
厲寒時死死盯著手機屏幕沉默良久,然後抬頭看向金髮男,雙眸微眯,眼中的陰鷙幾乎要化為實質,倏地轉頭盯向金髮男:「她這是什麼意思?」
金髮男小心翼翼地朝手機屏幕瞄了一眼,後背的冷汗刷一下就下來了,他雖然不怎麼認識華文,但他智力還是正常的,他都不用猜文字的意思,一看就明白是被拉黑或者刪除了。
「這……這個或許……或許……」金髮男雙手冰涼,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怒火瞬間被點燃,在自己手下期期艾艾眼神躲閃中一下暴起,厲寒時惱羞成怒,一把抄起放在床頭柜上的玻璃水杯朝金髮男劈頭蓋臉地砸去。
金髮男咬緊牙關站在原地任由水杯狠狠擊中他的額頭,瞬間一片通紅,一陣劇痛之下額頭豁開了一道小口,杯中的水狼狽地撒在他的衣領前胸,但他一動都不懂,沒有躲開。他很清楚自己老闆的脾氣和手段,如果這一下躲開了,那他就不再是被砸一下那麼簡單的事了。
「這就是你辦的事?」厲寒時陰沉沉地開口質問,眼中一片冰寒。
金髮男明白自己是被遷怒了,但他不敢反駁一個字,只低頭彎腰認錯,「是我辦事不利,請先生原諒,我再去想想辦法。」
「滾滾滾!滾出去!」厲寒時狂躁地沖金髮男揮揮手。
金髮男如蒙大赦,麻溜兒地就滾出去了,只留下厲寒時一個人在病房氣得胸膛一陣起一陣伏。
胸中彷彿是有一頭暴怒的野獸在徘徊,厲寒時低頭看著自己依舊纏了繃帶的一條腿,再也壓制不住怒火,手中拿著的手機超前狠狠地砸了出去。
「咚」地一聲響,正中病床前方的電視,電視屏幕被砸中的瞬間裂紋如蛛網般向外蔓延開來。
厲寒時尤不解氣,手臂用力一揮,將放在床頭柜上的藥瓶、水壺、花籃等等一股腦狠掃落地,發出一陣叮鈴咣啷的響動。
坐在病房外閉目養神的小鄭聽到裡面這麼大的動靜,眼皮子都沒撩一下,他現在已經習慣淡定了,反正醫院已經和他通過氣了,裡面那傢伙這些天砸壞損毀的所有物品最後都會換算成賠償金額折進他的醫療費清單里。
要是進去勸阻的話他能砸得更多更狠。所以砸唄,砸多少賠多少。
……
病房裡凡是能被厲寒時夠到的東西都被他砸了個稀爛,但砸完以後他的面色依然陰沉緊繃,心中那口瘀堵的燥氣怎麼都沒法舒緩出來。
這是他生平頭一回動了真心思想要去了解去喜歡一個女人,他甚至還特意考慮了她的性格和想法,花心思找來她的聊天賬號,就是為了就是為了能更好地讓她認識自己,用華國的話說就是不唐突佳人。
結果自己的一腔真心實意就被這樣無禮踐踏了。
居然這樣對待他!
厲寒時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為什麼敢這樣對待他?
如果對方想欲擒故縱的話那未免也太用力過猛了……厲寒時雙眼微眯,心中深思,這個女人到底是在欲擒故縱,還是真的不想和他扯上關係?
可是為什麼不想和他有關係?他哪裡不好?他也表現出了較明顯的對她的她好感,只要她順著他的意思稍稍往他身邊一靠,華服、珠寶、豪宅……一切就都有了,他能給她她所想要的一切。
可惜他第一次想要用真心換真心,也是第一次就被無視踐踏了,他遇到過各種各樣的女人,這還是第一個敢這樣不把他放在眼裡的。
沒有人可以這樣無視他,沒有人!
……
宋靜姿能猜到霸道男主可能會因她刪好友行為而憤怒,但她卻不知道那邊是個怎樣起起落落的場景。
刪了霸道男主的微信后她平復了一下稍有些發慌的心緒,之後就做客人預定的生日蛋糕去了。
烘焙室里就她一個人,宋靜姿正用裱花袋專心致志地擠著巧克力醬,那個對她刪了男主微信這一行為感到非常不滿因此單方面賭氣而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系統,忽然之間詐屍一樣吊著它的機械音嗓門在她腦子裡炸響,「宿主請注意!宿主請注意!系統檢測到任務虐心值數據出現波動變化,虐心值突破零值,升至0.8%!」
宋靜姿被嚇得一個激靈,手一抖,裱花袋的尖嘴口戳進了正在製作的奶油蛋糕里,海綿寶寶一隻水靈靈的大眼睛就這樣被戳糊了。
但宋靜姿根本沒心情管這個翻車的蛋糕,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啊不腦子,都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你說什麼?什麼玩意兒升值了?」
系統興奮得機械音都在發顫,超大聲:「虐心值!虐心值由0升到0.8%了,就是我們系統綁定需要完成的觀測實驗任務數據的那個虐心值!升了!0.8%!」
宋靜姿只覺得腦子被系統的聲音炸得嗡嗡響,她不可置信地反問系統:「為什麼會升?我和那個霸道男主別說是虐戀了,就是話都沒說過幾句,你這破系統到底靠不靠譜?該不會是出什麼故障了吧?」
這回系統興奮連宿主再次置疑侮辱它S級系統的尊嚴都顧不上了,雖然它也檢測不到具體原因,但驚喜來得實在太突然了,「系統沒有故障,確確實實是虐心值出現波動。」
自綁定了這個堅決擺爛到底宿主這麼久以來,因為實在帶不動,連它自己都開始準備跟著一起擺爛了,本來都已經做好這次任務失敗的打算了,現在看來應該還是有再搶救一下的機會的,雖然只有0.8%,但好歹是有了啊!
於是系統再次振作起來,理智分析道:「T80虐文系統的虐心值數據來源無非就是兩方面,不是你就是男主,我想這個0.8%應該是男主貢獻的吧,宿主你回想一下剛剛你在想什麼,有沒有什麼痛徹心扉、大起大落的心情?」
宋靜姿皺眉認真回憶,剛剛?她一直在認真思考怎樣才能海綿寶寶蛋糕做得更像海綿寶寶,海綿寶寶能讓她有什麼痛徹心扉、大起大落的情緒?
「所以,這個0.8%是男主感到虐心了?他幹什麼了就虐心了?」宋靜姿疑惑地反問,持非常懷疑的態度。
系統耐心回答:「虐心值說到底就是心情值,何為虐心?其實真論起來範圍很廣,和主角的心情掛鉤,就和你們人類的笑點一樣,有人笑點低有人笑點高,總得概括來說,這個虐心值就是男主與你有關而產生的負面情緒值,他因你而感到憤怒、焦躁、鬱悶、悲傷、悔恨等等,都是虐心值測量範圍。
所以我之前就說了,虐文劇情早已註定了你和男主之間的必然,叫你聽我的指令不能瞎搞,看吧。」
宋靜姿好像有點懂了,但還是不敢相信,「所以你的意思是因為我刪了他好友,所以他虐心了?」
系統:「九成九是這個原因,我讓你別刪你非要刪,他註定是你的男主你的愛人,你這種話都沒說兩句就刪人的行為很有可能已經深深傷害到他了,所以虐心了。」
宋靜姿:「……」
她實在無言以對,霸道男主不是號稱E國暗黑世界的主宰麽,刪了個微信好友就讓他破防了,這麼玻璃心,他能管得住他手底下那群馬仔嗎?
系統:「不管怎麼樣,現在虐心值動了就是好事,宿主再接再厲哦。」
作為S級優秀系統,它現在對這位宿主的希望成績只要能有Dˉ級就可以了,但只要虐心值產生,系統也不管到底是怎麼產生的,它繼續諄諄善誘:「只要虐心值達到一定比例,宿主就可以解鎖系統商城兌換積分福利哦,主系統的商城福利每天更新的,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宿主多多積攢虐心值就可以早日開啟商城了。」
奈何宋靜姿根本不吃這一套,對所謂的積分福利毫無興趣,反正這虐心值不是她虐心增加的,擺在那裡對她沒太大影響,升了就升了唄,不干她的事!
放在桌邊的私人手機這時候叮咚亮起,宋靜姿看了一眼,乾淨脫下工作手套,拿起來看,盡職盡責的警察叔叔不放心又回來強調補充了一句——
陸警官:【如果厲寒時因此來找你的麻煩,不要怕,來找我或是找我其他的同事都可以,不用怕麻煩。】
宋靜姿看得嘴角彎了彎,發了個表情包,【抱拳,大恩不言謝.jpg】
下一秒,那邊給了回復,陸警官:【[微笑]】
嗯?宋靜姿真的不太能理解,怎麼又是這個表情?陸警官到底什麼意思?
***
系統說霸道男主邪肆狷狂,性格霸道,刪他微信好友這種事估計在他那兒是破天荒頭一遭。
宋靜姿被說得到還真有一點怕對方記仇,稍稍擔心了兩天,之後發現沒有任何動靜她也就慢慢靜下了心來,沒有千日防賊的,她的生活不能因為一個忽然冒出來和她毫不相干的男人而打亂,見招拆招吧。
自宋靜姿手掌上的傷好以後,年後的生意也慢慢地回到了正軌。
她每天迎著朝日開門營業,關門歇業時早已披星戴月,每天不是在烘焙室里做甜品就是在收銀台後面算賬收銀,繁複、忙碌,卻也充實。
這天宋靜姿的一個老顧客來找她,顧客的兒子過生日,要給幼兒園同班的小朋友每人一份小蛋糕,挑選商量了一陣后,顧客選定了一款精緻的慕斯小方。
全班25個小朋友,加上3個老師,一個28份,還有一個回家過生日&#寸生日蛋糕,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宋靜姿和另一個甜品師袁江兩人要在保證店裡其他生意正常不受影響的情況下在兩天內趕工完成。
這本來也不是什麼難事,稍微趕一趕就能完成,宋靜姿負責10寸的生日蛋糕,袁江負責28份慕斯小方。
可等她把蛋糕做好袁江準備做慕斯蛋糕時才恍然發現因為前一次進貨時的失誤,吉利丁片已經快用完了,根本不夠做28分慕斯小方的量。他們店裡一貫用的都是吉利丁片,一時間也找不到別的瓊脂粉之類的可以代替。
袁江為難地看著宋靜姿,明兒一早顧客就要過來取。
此時店裡顧客比較多,瑜姐一個人在外邊幫顧客打包收銀,忙得團團轉,而另一個兼職的大學生林曉還沒到上班時間。
宋靜姿沉吟思考片刻后讓袁江繼續準備其他材料,她脫掉工作服,決定先出去臨時買點回來。
從甜品店出門過個十字路口再走兩三分鐘就是地鐵站,從這個地鐵站乘坐一號線六個站,再出站就有一個大型購物廣場,裡面就有一家大型超市。
宋靜姿目標明確,鑽過大半個超市終於找到了吉利丁片,拿好了需要的量,本來打算拿了吉利丁片立馬付錢結賬趕回去的,結果在路過冷藏冰箱櫃檯的時候隨意瞄了一眼,發現店裡平常用的那款奶油乳酪居然在搞特價活動,單價價格居然比她店裡批量進購的批發價還便宜不少,生產時期也新鮮並非臨期產品。
她最近店裡新上的半熟芝士,賣得相當火爆,再加上別的幾款甜點,奶油乳酪消耗得特別快。
旁邊的推銷員見她停駐在那裡便上前來熱情推銷:「您好,這款奶油乳酪是商家最新入駐的品牌,正在搞新品特價促銷,要不要拿一點,價格很優惠的,還有東西送哦。」
宋靜姿頓時看得眼睛都直了,瘋狂心動,囤貨癖一下就犯了。
好便宜好便宜!這麼便宜?!三盒綁在一起還送一個相當瓷實的玻璃碗。
那就多來點!多多益善。
超市裡的奶油乳酪那就是零售的,櫃檯上擺放得不多,宋靜姿在旁邊。售貨員震驚的目光中很豪氣地拿空了整個櫃檯的那款奶油乳酪。
本來她只是手裡拿著幾包吉利丁片就打算走的,到最後手上實在抱不下了就推了一輛購物車來。
耽擱了稍許時間,等宋靜姿從超市裡出來的時候手上已經提了沉甸甸的一個袋子,滿滿一袋子的奶油乳酪和玻璃碗。
然而等出了超市的門準備離開時宋靜姿才發現居然下雨了,方才她來的時候天色是有些許灰濛,但也不曾預料到會下雨。
燕橋的冬季總是雪多於雨,此刻的天空被雨絲遮蔽得昏昏沉沉,看不真切,與輕柔的飄雪相比,冬雨伴著寒風斜打在臉上就像是冰滴,有說不出的黏膩寒意。
宋靜姿沒有帶傘。
她站在屋檐下看著密集的雨絲髮了會兒呆,身邊有好些和她一樣沒有帶傘的倒霉兄弟。
就站的這一會兒工夫里有好幾個人連衣帽一戴,脖子一縮,跑進雨中飛一樣地奔走了。
可惜她今天連件帶帽的衣服都沒穿。
她現在在廣場的東邊,地鐵站在廣場西沿,遙遙相望,想要過去,就要穿過露天廣場,大概五六百米的直線距離,衝過去也就那麼一會會兒的工夫。
最遙遠的近距離。
宋靜姿糾結到底該不該沖,冒雨沖吧,又是颳風又是淋雨的可不好受,最主要的是她真的很討厭頭髮被淋濕后那種黏答答的感覺,不沖吧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袁江估計已經等急了,
要不回超市去買把傘?
這個想法很快被宋靜姿堅決否定,她家裡已經有三把傘都是由於她出門不帶傘而買的,跑過去也就一兩分鐘的事兒,作為一個背著要攢錢買房開分店壓力的人,可不興這麼浪費糟蹋自己的血汗錢。
眼看這雨勢漸大一點都沒有要停的意思,宋靜姿決定不再等下去了。
此時在廣場外邊沿的小路上,一輛奢華的黑色勞斯萊斯緩緩駛來。
低調而奢華的勞斯萊斯車船緊閉著,車外的人看不到一片漆黑的內部情形,但車內的人卻能清晰地看到車外的景色。
車子沿著廣場的弧形小路緩緩地駛著,打算右轉併入車水馬龍的大馬路。
古典音樂在車內緩緩流淌著,坐在車後排真皮座椅上男人,右手端著小半杯紅酒輕閑地晃著,漫無目的地看著車窗外,偶爾小酌一口,左手搭在汽車的中央扶手上中指一下一下地輕敲著。
忽然他注視車窗外的視線一頓,左手敲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一下坐直了身體。
「停車!」男人用E國話沖這司機喊道。
司機依照吩咐靠邊停下,男人半搖下車窗,雙眼微微一細,視線鎖定在遠處購物大樓屋檐下的女孩身上,眼裡滿是盎然的興緻,似是在欣賞什麼有趣的事物。
女孩手掌向上,試探著伸進雨里又縮回來,再伸出去再收回來,像是在思考決定著什麼,腳步向上抬起,似要往雨中走去。
男人遠遠看著,嘴角饒有興緻的笑意越發濃了,使他整張臉看著有些邪肆的俊美。
他轉頭問坐在旁邊的一個男人,「車上有傘嗎?」
「有的,先生。」
男人聞言便點點頭,然後開門下車。
車後座另一個男人比厲寒時的動作快上一步,在厲寒時開門下車的時候他已經走下了車,從車裡抽出那把豪氣十足的勞斯萊斯雨傘,三兩步繞過車身走到厲寒時身邊,在他剛彎腰從車子里出來的第一時間就把雨傘舉過了厲寒時的頭頂。
車外的寒雨依舊密集不斷,厲寒時甫一下車,落地的一隻腳正好就踩在了一灘積水上,臟污水漬星星點點濺在他皮鞋鞋面上、褲管上。
他略帶厭嫌地皺了皺眉,再次抬眸看向遠處屋檐下的女人時面色才好轉起來,嘴角的復而牽起一個有些意味深長的微笑,目光在女人身上流連打轉,多有所思著用左手撥弄右手袖口上那顆昂貴精緻的藍寶石。
等他撐著傘走到那屋檐下無助躲雨的女人面前,將傘舉過她的頭頂,對方必定會差異驚喜抬頭望他,他再順勢指著自己的車問她去哪,他可以送她,她或許會含羞帶怯,但想來也是願意上他的車的。
送她一程,路上他可以切入談心聊天的話題必定是有的,總能找到讓他入手的點……
於是,厲寒時慢條斯理地從上往下順撫理一理自己西服外套的衣襟,扣上一顆扣子,抬了抬線條分明的下巴,而後抬腿朝前走去,身邊亦步亦趨跟著給他盡職打傘的的保鏢。
厲寒時這樣金光閃閃的登場方式瞬間就吸引來了周圍不少人的目光,可惜這當中並不包括因為距離太遠而完全沒往這邊放半點眼神的宋靜姿,她一門心思都放在一會兒怎樣的姿勢可以跑起來更快點這個問題上。
她給購物袋打了個牢固的活結,牢牢抱在懷裡,想了想又覺得不合適,舉起袋子東西放在自己頭頂,就當做給擋雨,然後脖子往毛衣高領里一縮,瞅准地鐵站的方向,深吸一口氣,用力一憋,沖了出去,在滿天寒雨絲中開始拔腿狂奔。
厲寒時原本信步走著,結果還沒走幾步,就發現他目標處的那個女人忽然之間衝進了雨里朝著前方拔足狂奔起來。
腳步一頓,厲寒時著實怔愣了一下,而後也放開了步子追著那個正在努力狂奔的身影加快了速度。
他身邊打傘的保鏢也只能跟著加快步子,既要緊跟老闆越來越快的步子,還要兼顧高舉一隻手撐著的那把傘,是在有些辛苦,他的下頜線綳得比厲寒時還要緊,苦大仇深。
眼看著宋靜姿漸漸跑遠的背影,厲寒時緊繃了下頜線也只能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小姿……小姿等一下!宋靜姿……」
一個在前面不計形象地狂奔,一個在後面風度翩翩地慢追。
厲寒時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形,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他和宋靜姿相隔本就有一段不小的距離,現在對方在前面跑得那麼賣力,他想追上並不容易,便出聲呼喊,以期待對方聽到而停下腳步。
可宋靜姿哪裡聽得到。
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臉上,她卯足了勁兒,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兩條腿上,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前方慢慢變近的地鐵站入口上。
頭頂著一大袋子東西奔跑起來的時候,自己沉重的喘息聲,頭頂塑料袋因跑動而發出的窸窣聲,風聲雨聲……就是沒聽身後追著她喊的人聲。
看著前面頭舉一袋子東西狂奔的女人,厲寒時皺緊了眉頭心裡越發煩躁,一把奪過身邊保鏢拿在手裡的雨傘,高喊一聲也開始追著宋靜姿小跑起來,「宋小姐請等一下!宋靜姿……」
宋靜姿爆發出洪荒之力,再次加速拼了命地狂奔——
啊啊啊啊啊,跑快點!跑快點!宋靜姿你可以的!不要淋濕了,回到店裡也沒處洗澡換衣的!
淋濕了搞不好要感冒,更重要的是頭會變禿會長虱子的,啊啊啊啊快點跑!再快點!
畢竟寒冬臘月天淋雨可不是鬧著玩的。
「宋小姐……」
厲寒時舉著傘在後面追,然後他看見前面奔跑的女人就跟忽然打了針興奮劑一樣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原本隔著一段距離,即便他身高腿長動作也敏捷,結果卻愣是追不上。
這一番你追我跑的動靜,跑在前面的宋靜姿是一點沒察覺到,但此刻廣場一眾吃瓜路人卻都嗅出了不尋常的氣息。
厲寒時感覺周遭不少探尋看戲的目光都朝他這邊聚了過來,這時候就算他想放棄不追了,這些目光也叫他難以忍受,騎虎難下,於是咬牙加快了腳步。
奔跑起來的時候,地面濺起的骯髒積水沾到了他的鞋子、褲腿甚至衣擺,斜風細雨已經側面打濕了他的肩膀、前襟。而跑在他前面的那個女人似乎絲毫不曾在意,啪啪地邁著步子,腳下踩過無數片積水,不知濺起了多少臟污的水漬……
厲寒時雖還在大步跑著,眉頭卻越皺越緊,動了動薄唇輕罵一句shit。
然而就是他這麼一個分神的工夫,前面的那個女人倒騰著兩條小細腿跟裝了電動馬達似的又奔出去了老遠,他眼睜睜地看著她離他越來越遠。
厲寒時:「宋靜姿!」
宋靜姿:加油加油!宋靜姿你可以的!再堅持一下,馬上!勝利的曙光就在前方,跑得越快淋得越少,
厲寒時:「宋靜姿!!」
宋靜姿:啊啊啊!!馬上就要到地鐵站了,跑跑跑!加快速度趕緊跑!
地鐵站已經近在眼前了,宋靜姿屏住一口氣,一鼓作氣,奮力奔跑,終於衝進了地鐵站的入口。她在入口邊長舒了一口氣,想當年她大學時校田徑隊也不是白混的,底子猶在,可喜可賀。
把購物袋從頭上拿下來,甩了甩早已酸麻的胳膊,隨手拍拍外套上沾的雨珠,然後宋靜姿也不耽擱,馬不停蹄地踩上電梯一路向下。
等厲寒時趕到地鐵入口的時候,早已沒有了她的身影了。
厲寒時此時的臉色不比外頭灰暗昏沉的天色好看多少,他那高大壯碩的保鏢緊隨其後也迅速趕到了,這外國壯漢滿頭滿臉的水滴滴答答地淌,也不知道是雨水還是跑太急跑出來的汗水。
地鐵口,一上一下兩部電梯勤勤懇懇地運轉工作著,載著上上下下來來往往的行人。
此時正直下班高峰期,過往進出的行人一波接著一波,不大寬敞的地鐵口人來人往,有人經過厲寒時身邊是還不小心挨蹭到了他的肩膀,這立時就惹來了保鏢如臨大敵般的瞪視。
自從上回刺殺事件以後,厲寒時身邊的每一個人就他的人身安全問題都繃緊了神經,尤其是保鏢,如果僱主再出什麼意外,保鏢的下場不是一句失職就能揭過去的
保鏢目光如炬,警惕地掃視著來往上下每一個從他老闆身邊經過的人,他已經第一時間觀察了眼下的情形,恭敬地站到厲寒時身後小聲建議道:「先生,地鐵站往下空間會更加密閉,現在正是人/流高峰,危險係數很大,如果我們貿然下去,發生危險后想要脫身的難度遠大於在開闊的地面上。」
厲寒時因為身邊時不時挨著他經過而蹭到他的路人眼中早已滿滿蓄起厭惡之意,他聽著保鏢的話,在放棄離開和下到地鐵站里去找人之間思量一個來回,很快做了決定,將他的腳從下行電梯的踏板上撤了回去。
保鏢的話他確實有考慮到,剛剛看到宋靜姿並且下車追來不過是一時興起,哪知道這個女人跟瘋了一樣躥得這麼快,愣是沒追上,這也令他在下屬面前覺得有些沒臉,險些忘了自身安全問題;
還有就是他年幼時還不曾被羅卡得拉家族領回去的時候蹭和母親一起有過一段時間坐地鐵的經歷,封閉暗沉的地下空間,到處都是來來往往嘈雜的人群,到處充斥著一股沉悶而廉價的氣息,骯髒,沉悶……厲寒時下意識就厭惡排斥地鐵、公交車、火車這類總是人滿為患的公共交通工具。
「回去吧。」厲寒時寒著臉對保鏢道。
這麼一遭,厲寒時原本還算不錯的心情徹底變糟糕了,保鏢為他打著傘,他神色陰鬱地折返走出了地鐵口,看著廣場上到處流淌的積水窪,已經連腳都不想踩下了,他站在原地,吩咐保鏢叫司機把車開過來,而後才上了車揚長而去。
那邊已經過了安檢的宋靜姿完全不知道自己和偶像劇里雨天並肩撐傘相互對往的浪漫情節狂奔而過。
她下到站台站在黃線外等著列車的到來。
雖然她跑得也算快,但密集的雨勢還是讓她淋到了。
肩膀、前胸、褲腿,都有被雨打濕的深色痕迹,頭髮因為腦袋上頂了一袋子東西倒是沒有濕,就是髮型有些凌亂。
先稍稍平復了一下因為劇烈奔跑而急促的呼吸,她就站在站台的屏蔽門前,就著門玻璃模糊的鏡面亮度整理自己的頭髮和打濕的衣袖。
正順著髮絲的時候從玻璃門的倒影中她看到有個高大的身影站到了她身後。
宋靜姿側身一看,咧了咧嘴角,眼中有一些像是驚喜的笑意,「咦陸警官?好巧啊!」
陸郅手裡握著一把已經散開了傘頁的三折傘,目光輕輕地從面前人身上略過,淡笑著問道:「挺巧的,你這是……沒帶傘?」
聞言,宋靜姿便低頭用手拂幾下衣袖上沾染的水漬,面帶苦笑,「是啊,出門的時候天色看著也不像是要下雨的意思,結果就超市裡待了十分鐘,出來后就這樣了,好在跑過來也不算遠。」
女孩身上沾染著冰涼的水意,陸郅在旁邊看著,忽然想起來,拍拍自己的外衣左右翻找,然後從自己左邊口袋裡掏出一包手帕紙巾遞給她。
今兒早上食堂吃早飯的時候張潛那貨把豆漿碰翻撒了一些在他的手機上,就給了他一包紙巾用來擦手機,他用了一張,之後就隨手放兜里了,不然這會兒還真拿不出什麼東西來。
看到遞過來的手帕紙巾,宋靜姿動作一頓,眉眼彎了彎,接過來對著陸郅道謝:「謝謝陸警官了。」
陸郅看著她抽出紙巾擦衣服上的水跡,就找了個話題與她閑聊,「來超市嗎東西嗎?怎麼沒開車?」
宋靜姿聽著,一邊手裡的動作一邊抬眸看向陸郅,無可奈何地喟嘆一聲:「唉別提了,可能我最近水逆,倒霉事一樁接著一樁,前幾天開車在路口等紅綠燈的時候被人從後面追尾了,車屁股被撞得稀爛,車現在還在修理廠里躺著呢。」
雖然肇事方負全責,對方會賠付她所有的修理費,但她小車的尾部也確實被碰得有點慘,需要大修,她的小車雖然只是一輛便宜的代步車,但從她開店創業時期就陪著她滿燕橋、外地高速路上來回地跑,現在被撞成這樣,宋靜姿倒真挺心疼的。
陸郅一聽,悄悄看了面前的人幾眼,問道:「那人沒受什麼傷吧?」
宋靜姿擺擺手:「除了車尾撞壞了,其他沒事。」
陸郅點點頭:「只要人沒事就好,其他的相對而言就都是小問題,慢慢來,總能解決修好的。」
宋靜姿點頭笑笑,將擦過的紙巾扔進旁邊的垃圾桶中,轉頭問陸郅:「對了,那陸警官你今天怎麼也沒開車?」
陸郅對上面前女孩黑白分明的眸子,笑了笑,簡單地解釋道:「工作上的事,要來地鐵站走一趟,想著反正都到地鐵站了,就坐地鐵回去吧也省的再來回開車了。」
一聽是工作上的事,宋靜姿就知道不能多問,人家也不地方便多說,所以不動聲色地轉開話題,仰頭看著頭頂電子屏顯示還有一分鐘列車即將到站的消息,對陸郅說:「那真的很巧了,看來我們坐的應該是同一趟了。」
陸郅站在宋靜姿一步之後的位置,他要高出她許多,看一眼這姑娘因為仰頭而有些鬆散下墜但還是挺可愛的丸子頭,再看向屏蔽門上方的地鐵站台線路圖問道:「你哪一站下?」
宋靜姿聞言也罷腦袋往這邊挪了過來,湊到陸郅邊上看著線路圖回答道:「淮海西路站,陸警官你呢?」
陸郅的目光定在沿江西路站的小圓點上,頓了頓,而後倏地笑開了,看向宋靜姿,「那可真的是非常巧了,我也在淮海西路站下,等會兒我們一起走,我帶了傘可以讓你蹭。」
宋靜姿看著面前男人綻出的這個疏清俊朗的笑容,感覺被晃了一下眼。
今日份的陸警官有不同以往的帥氣加分項。
他今天的穿衣風格和以往有點不大一樣,宋靜姿前幾回見他,不是黑色的風衣就是黑色的夾克,大都是凌厲且利落乾淨的打扮,顯得他整個人有一股子鋒利逼人的硬朗之氣。
而今天他卻穿了一身黑灰色的長款毛呢大衣,裡面搭著灰白色的毛衣,身形高大且修長,肩寬腿長,背脊筆挺,站在地鐵站明亮柔和的燈光下笑著,整個人那股銳利的氣勢柔化了許多,有種清朗溫潤的俊美。
滴滴滴的聲音把宋靜姿晃神的目光拉回來,對面站台的列車到站了,開門發出聲響,有一大波乘客從對面的地鐵列車涌了出來。
她抬頭看向陸郅微笑道謝:「那就先謝謝陸警官了,我本來正想著待會兒出站了該怎麼辦呢。」
大概因為要換乘,對面列車上下來很多人都往這邊過來,兩人身邊一下就擠滿了人,有人從陸郅身邊擠過來,道一聲「借過」,陸郅便側身往宋靜姿身邊靠得更近了一些,他這才注意到這個姑娘微弓了背吃力地墜著胳膊拎著一隻沉甸甸的購物袋,手指都被勒得泛白。
「袋子給我吧,我幫你拎。」陸郅指著購物袋對宋靜姿說。
「啊?」宋靜姿先是一愣,然後想也沒想搖頭婉拒,「不不不,不麻煩了,我自己拎就可以了。」
這時候遠處車道上燈光亮起,列車慢慢駛入,等待的人群又擠緊了一些,宋靜姿已經貼到了陸郅身邊。
陸郅略一彎腰,作勢去夠宋靜姿手裡的袋子,勸道:「還是給我吧,這會兒人多,擠來擠去的,你拎著本來就吃力,當心一會兒脫手了。」
宋靜姿猶豫的幾瞬工夫間,列車已經停下來打開了車門,人潮開始慢慢向著車門推進,她被身後急著往前趕的人擠得趔趄,便聽陸郅的話鬆手把袋子遞給他。
陸郅結果購物袋,輕輕鬆鬆地拎在手裡,另一之後在宋靜姿背後虛虛一擋,有意無意之下,替她擋開了人潮,兩人緊挨著,被人潮推著擠進了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