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厲寒時囂張地如入無人之境,把車停往巷子中間一停,不顧周圍的怨聲載道,只管自己去打電話敲門的時候就有人直接打了報警電話。
也正巧有警察就在附近巡邏,來得很快。
兩個警察到了以後聽著大家七嘴八舌的講述再結合現場情況,很快搞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最開始的時候,秉承著國際友好相處的原則,兩個警察態度都是非常溫和客氣的,還耐心地向厲寒時等人科普了一下這邊的道路交通法、治安管理條例等等,怕他們可能聽不懂國語,還貼心地用磕巴的外語來回切換,讓他們把車開出去。
但現場那群眾圍著指指點點的場面,還有厲寒時在那一個「錯誤」電話里所受的「欺辱」和「怠慢」,這些就如同一根越燒越近的火線,即將將他所剩不多的冷靜和理智炸裂。
強忍著快要彈壓不住的暴虐之火,厲寒時命令褐發男立刻去找宋靜姿的行蹤,既然這麼避著他,那他今天他還偏要讓她出現在他面前!
而就在這時候,紅袖章老爺子眼看著這場爭端漸起,於是他上前拍了拍厲寒時的手臂,還想試著用平和的語氣大事化小及早平息這場爭端。
可是厲寒時此時的耐心已經徹底告罄,見這乾癟皺巴的老頭湊上來,他像是黏到了噁心的鼻涕蟲一樣,想都沒想直接手臂一揚將人重重揮開。
紅袖章老爺子猝不及防之下被推得一個趔趄,腳下的雪地還打滑,歪身仰后摔去,得虧他旁邊的一個警察眼疾手快用背推抵了一下。
這老爺子今年八十一,都知道年紀大的人摔不得,這一把推倒了很有可能就會要了他的命,本來就是因為亂停車發生的小糾紛,結果這幫老外非得要搞點大事出來。
這下兩個警察都有點惱了,語氣也嚴厲了起來,不再跟他們客氣了,要求厲寒時幾人有身份證的拿身份證,有護照的拿護照。
然而高高站在頂端輕瞰眾生的厲寒時從來都只有他睥睨眾生的份,這樣被人指著鼻子用強制命令式的語氣盤問查看還是頭一回碰到,這讓他覺得受到了侮辱,要知道在E國,警察碰到他都是要客客氣氣的,他的身份他的驕傲怎麼能容忍他就這樣低頭乖乖配合兩個華國不知名小警察!
於是想也沒想,當即就是一個字正腔圓的華語「滾」字朝警察吐了過去。
因為厲寒時的不配合,他帶來的幾個人都是看老闆眼色行事的,立刻警察起了矛盾,並很快動上了手,你推我搡兩下之後,厲寒時身邊的那個彪形大漢當即有了反應,他本就是從E國帶過來貼身保護厲寒時安全的,之前厲寒時被殺手追殺時他被絆住了手腳脫不了身導致厲寒時差點喪命,是他的失職,所以現在他是一步也不離開厲寒時,凡是和厲寒時動手的都被他視為危險因素,不管三七二十一,統統都划進他的防禦攻擊範圍內。
此時只有那個華國的司機還保持著較清醒的頭腦,他是一直都在試圖配合解決這場爭執,嗓子都喊壞了,奈何他在這幾個老外里人微言輕,沒人聽他的,根本不配合。
在大漢保鏢走上前擋住厲寒時並一把鉗住了面前警察的脖子將他抵著重重撞在車身上的時候司機就知道,今天這事兒徹底徹底沒完了……
彪形大漢保鏢這麼一動手,算是徹底把警察和現場群眾的怒火給點燃了。
泱泱大國,歪果仁人來我們自然熱情歡迎,本來你違停了就違停了,這事不管是本國人還是歪果仁都不是什麼大事,很好解決,但你要是動手,那對不起,這就是另一回事了。
今兒個就讓你好好嘗一嘗正義的圍毆是種什麼滋味!
旁邊被堵住的幾個電瓶車車主見有人帶頭,那股人民團結協作的英雄之魂就燃燒了起來,二話不說扔下車子忙奔過去想要掰開彪形大漢掐住警察的那手,另一個警察眼看著衝突即將升級演變,他抽出警棍,神情嚴肅,大聲說了三遍警告如果繼續暴力抵抗妨礙他們執行公務他將進行武力升級。
國人的團結精神和凝聚力在這種時候淋漓盡致地展現了出來,自己人或許也有爭吵有齟齬,但當外部矛盾出現時絕大部分人都還是能堅持原則默契地擰成一股繩然後調準槍頭一致對外。
在場的人從最開始汽車開進巷子堵住去路時就已經不滿了,這會兒是真的不爽到了極點,幾個外人,在我們的地方亂占我們的地盤,還欺負我們的老人,打我們的警察,看把你能的,這還能忍?
咱們人多,那肯定不能啊!
怎麼鬧起來的沒人說得清,是誰先站出來誰先動的手也沒人知道,大概就是幾個人和警察發生爭執動手之後有人上前去想要把兩方人馬勸開,勸著勸著就拉起了偏架,看到幾個老外居然還在繼續動手把拉架的人也給一起打了,而且表情還越來越兇狠了。
然後有氣盛一點的就也不客氣了,混亂中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出的手,原本大家看著這幾個人開著一輛勞斯來氣勢洶洶的樣子都還有點忌憚,但有了第一個不知道是誰的領頭人以後,大家的膽子就徹底放開了,管你誰是誰,反正是你們賤者先撩,連警察都打了,這時候不上都對不起他們人多勢眾的壓倒性優勢。
住在周圍的一些人家聽到動靜原本是出來看熱鬧的,大家都是青魚巷的街里街坊老鄰居,一看這架勢,連警察都被打了,不少人二話不說加入進來拉偏架,場面徹徹底底地混亂成了一團。
這時候清醒過來意識到不對的褐發男即使有心阻止這場衝突也無力而為了,他眼看著自己老闆被人你推我搡著,脖子青筋鼓起,雙目逐漸充血泛紅,眼底的狠色越來越濃,能做的只有竭盡全力攔住厲寒時。他曾經親眼見過老闆瘋起來的時候把一個惹到他的人一拳一拳,直至活活打死……
褐發男跟在厲寒時身邊這麼多年,他知道,現在這個狀態下的厲寒時即將失控……這是在華國,褐發男明白,眼下的情況這麼多人,還有兩個警察,絕對不能讓老闆失控。
「你放開我!都去死吧!一群噁心骯髒的雜碎……」厲寒時被褐發男抱住了雙手掙脫不得,雙目猩紅溢滿了戾氣,他一邊咆哮辱罵一邊奮力掙扎。
褐發男幾乎是用上了畢生的力量,哪怕被厲寒時用跟中狠狠地擊打著背部也要緊牙關不肯鬆手。
但厲寒時眼見掙脫不得又被這麼多人團團包圍,他現在腦子裡只剩下暴力和瘋狂,於是便用E語沖彪形大漢喊道:「去,開車門,殺了他們!統統都殺了!這些該死的臭蟲!」
自從遭遇暗殺之後厲寒時對於自己的出行慎之又慎,他們也備了槍,但除了防殺手,他們也防警察,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也不敢把槍明目張胆地帶在身上。
褐發男知道厲寒時指的是什麼,他慶幸之前力勸老闆把槍放在改裝過的車子里的一個秘密暗格里,而不是揣帶在身上,不然就現在的情況和老闆的狀態而言,今天這事算是徹底鬧大了。
「不!不可以拿!先生!先生請您冷靜……眼下的狀況可以找律師解決,東西不能拿出來,真的不能!不然我們就再也回不了E國了!」
褐發男用E國話在一片吵鬧聲中喊得聲嘶力竭,聲音都走調了,即使已經被厲寒時打得胸腔劇痛,但他仍然死不鬆手,他很清楚,現在拔了槍,他們確實可以以槍作為保護輕鬆從這裡離開,但離開之後,等待他們的將是華國警察的天羅地網,他們大概再也出不來華國了。
他知道厲寒時此時已經失控,他一個人實在控制不住,只能大喊著讓保鏢趕緊過來幫忙,命令他不準去車裡。
彪形大漢正左一拳右一腳地踢打著不斷上前想要制服他的人,即便是無條件聽從厲寒時命令,聽到這話也不禁猶豫了一下。
就這一個停頓,彪形大漢就被幾個撲上來想要控制他行動的男人團團圍住。
叫罵聲、打架動手聲、助威聲、驚叫聲、混攪成一團,亂得就像一鍋沸騰溢滿的粥,不斷有人過來,來的反正都是華國人,在稍微搞清楚一點狀況后加入拉偏架抓人的隊伍。
因為有警察在,所以到底沒有讓事情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混亂來得快結束得也很快,那個司機是第一個被制服的,在衝突最開始的時候就被人三兩下摁住了,他很乖覺沒怎麼反抗。
都說人民群眾的力量是強大的,無限的,真的是……太恐怖了!
那個打人最狠也最招恨的彪形大漢,這個被厲寒時天價聘來的據說是漂亮國某世界知名海獅特種部隊退役下來的保鏢,被四五個華國人民群眾死死摁在地上動彈不得。
接著被摁下的就是厲寒時。
褐發男看到已然陷入狂怒中的老闆被牢牢制住了,先是在暗中悄悄鬆了口氣,然後雙手舉過頭頂配合著被制服,還好,鬧得還不算嚴重,應是還在他們可控範圍內。
警察在衝突爆發的第一時間就呼叫了支援,矛盾起因的勞斯萊斯一會兒肯定是得讓交警來拉走的,兩個警察帶著一群人押著四個人準備到巷子外邊開闊點的地方等待支援隊友的到來,這才有了開頭陸郅碰到的那一幕。
張哥氣喘吁吁地和陸郅大概解釋了一遍事情經過,看了眼被押著胳膊仍舊不怎麼老實的厲寒時,特意改成了燕橋方言對著陸郅小聲哼哼道:「這幾個老外拿咱們的客氣當資本,還真以為自己是晚清洋老爺,我看就得送他們進去關幾天才會行,陸隊你們是不知道,我們平時出警的最煩的就是遇到這種兩眼朝天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的老外,打過交道就知道有多氣人!」
陸郅無話可說,眼前的這位「兩眼朝天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的老外」他也打過交道,確實氣人。
於是他安慰地拍了拍張哥的肩膀說了聲辛苦,目光一轉,正巧和被押著的厲寒時對上。
厲寒時在視線和陸郅對上的那一瞬間,狼狽、屈辱、暴虐、瘋狂隨著血液洶湧翻滾,為了想要直起腰來他開始奮力掙扎,動作太過劇烈,四個壯年都差點摁不住了,險些被他掙脫掀翻。
此時的厲寒時要多狼狽有多狼狽,用髮膠精心梳理過的頭髮早已不成型,頭髮一縷一縷地散下來,領帶鬆散,高定西服被扯得亂七八糟,扣子掉了兩個,手工定製的皮鞋也被踩得灰撲撲的。
他被人狼狽地躬身押解,而這個男人卻一身端正清爽,身姿挺拔地站在他面前,這種居高臨下的審視似能輕易洞悉看透他裡外所有的心思,一種無法言喻的本能感覺,厲寒時不想在這個男人面前如此狼狽地卑躬矮他一頭,他本能地厭惡這個男人,不想被他比下去,沒有人可以讓他不痛快,這個男人更不能!
到這時候,慢慢開始恢復理智的厲寒時才隱隱有些後悔,他應該從長計議他的狩獵計劃,不該這樣憑著一時興起就衝動地來找人,到頭來連那個女人的一根頭髮都沒見著,反而讓自己陷入了這樣狼狽麻煩的困局中。
沒有人敢這麼對他!從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