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利用

外婆騎了幾圈自行車回來，臉上帶著滿滿的笑容。

這年頭自行車稀奇，要是誰家買了自行車，肯定藏在家裡，每次騎車也都小心翼翼，能騎車的人一般也都是家裡的頂樑柱，或者是家裡最受寵的孩子，外婆這樣的年紀騎車的人不少見，大家看的也很新奇。

所以直到外婆停了車，周圍看著的人也依然有些意猶未盡，盼著她能多騎一會兒。

但外婆這會兒卻是滿足了，沒有聽大家的話，只揮了揮手：「我也得回去吃飯呢，反正這車子在，以後什麼時候都能騎，不差這點時間。」

這話一出，周圍頓時響起一片「哦呦」的聲音。

其中也夾雜著羨慕嫉妒的聲音。

外婆挺直了背脊，推著自行車往家走，一邊推一邊說：「就放在邊上，老三老四，把牆邊整出來。」

「哎。」三姨小姨應聲，笑呵呵地開始整東西。

家裡的牆皮是土坯牆，平時看著還成，這自行車一擺在邊上，外婆是怎麼看怎麼不滿，還忍不住跟江諾說話：「咱家要是磚牆，就不用擔心把這自行車弄髒了。」

江諾沒說話，旁邊的三姨和小姨立即開口附和：「就是就是。」

江諾失笑，揉了揉肚子：「先吃東西吧，我有點餓了。」

「哦，對，」外婆突然想起什麼，小聲跟江諾說話，「諾諾，你放在櫥櫃里的那個丸子，那可是好東西，你……」

「沒事，我找熟人換的，」江諾也低聲回復，「我這趟去城裡，除了換了輛自行車之外，還跟一些人說好了，要是他們有壞掉的東西，可以拿來給我修，拿錢太惹眼了，換東西的話不會被注意到，不過拿來的東西應該不會有太新鮮的，好的那些人家自己要吃。」

「除了自行車之外，你還能修別的東西啊？」外婆輕聲問道。

「能，我之前跟的人可是很厲害的，」江諾說道，「縣城裡嘛，大家都有一手，我人小，跟著到處跑也不會被人注意到。」

也是運氣好，她從小住的那片是個廠區，工廠不少，做什麼的都有，雖然這些年人員流動並不多，但有真本事的人卻不少。

更何況這麼些年的事，別人也不知道她到底跟誰接觸了，實在不行，提幾個過世的老人也可以。

也沒人規定她只能跟著某個人學手藝。

外婆聽著，只覺得江諾有出息，同樣沒有懷疑什麼。

江諾先前拿回來的丸子被做成了丸子湯，她分到的也是最多的。

一桌四個人，除了丸子湯之外，剩下就是些農村常見的菜，飯是雜糧飯，裡頭什麼都有，反正以能填飽肚子為主。

都是自家人，也沒什麼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稍稍填了肚子，外婆就開了口。

「你現在回了家，糧食關係也轉回來了，不過你從小沒有干慣農活，幹活賺工分這事肯定不成，我回頭去跟大隊長說一聲，給你想想辦法，明年你還得去上高中。」

江諾其實並不想去上學，畢竟前世的她已經念過一次，叫她重新再經歷一回，她心裡實在是有些排斥。

原主初中畢業，原本今年也要上高中，這時候偏偏錢進又入贅去給人當上門女婿了，只能暫時擱置，明年要是再去，那還得讀高一。

外婆卻沒有給她反對的機會：「你必須去上學，只有上了學你才能改變，以後的生活肯定是知識越多的人越混的好。」

江諾沒想到外婆會這麼說，抬頭看她。

「諾諾你讀書好，去念書吧，」小姨將嘴裡的丸子細細咀嚼乾淨，咽下后說話，「咱們家原先就大姐學習最好，現在你的學習也好，要是缺錢，我想法子給你攢。」

雖然都知道江諾手裡有一千多塊錢，可上學讀書，真要往下念，費的錢只會多不會少。

江諾又仔細想了想江家的情況。

江家四個孩子，中間的名字都是慧，後頭四個字是梅蘭竹菊，在這時候的村裡，這樣的名字是有些文化在的。

而小姨江慧菊雖然帶著這樣的輩分，實際跟江諾的歲數只差三歲，卻已經早早有了她的想法。

幾人都這麼說，江諾也不去拒絕。

正好明年就是77年，按著77年的特殊情況，沒準她可以試著去參考高考，要是運氣好，她可以省下三年高中的讀書時間。

也正好這幾年政策雖然逐步放開，也需要一定的時間去調整和消耗，她要是能考上高考開始后第一屆大學，畢業后正好能碰上高速發展期。

這麼想著，她點了頭：「行，反正還有一年時間，我想辦法攢點錢。」

她的話音落下，面前突然出現三百塊錢。

抬頭才發現是三姨放下的。

「這些錢都是大姐攢的，你自己用就行，過去那些年，大家一直都在幫襯家裡，已經足夠了，」三姨神色平靜，「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很高興你能拿錢出來，但我不能拿你的錢，至於嫁人的事，沒有這錢我也能去找，這次我反而高興你回來，要是你不回來，我還看不清那人的真面目，不管是招婿還是嫁人，我都希望對方是看中我這個人，而不是我有多少錢。」

怕江諾不高興，外婆在一旁打圓場：「諾諾，你三姨這人是個倔脾氣，可也是個實話實說的性子，她說高興你回來就是高興，她說高興看清那人的真面目，那也是真高興，你別想多了。」

江諾其實並沒有誤解，因為她突然覺得三姨的性子跟她有點像，說是倔脾氣，其實是有她自己的想法。

到這時候，她反而知道要怎麼跟家裡人相處了。

「三姨，我這次去縣城，見到了以前認識的人，也許可以換到布料……」江諾主動道，沒等說後面的話，三姨就接了話。

「真的？」三姨的眼神亮了起來，從她的衣服內兜里取出一疊錢，「你要是碰著，想辦法給我換一匹藍色的布，什麼樣的藍色都成，我就想穿藍色的衣服，實在不行的話，小點的也行，咱們這裡想要來合適的布料可不容易。」

「我也要，我想要粉色的，小小的就行，」小姨說著，紅著臉道，「我想做兩條月事帶，先前的月事帶都髒了。」

這時候的女人，不管是村子里還是城裡，來例假的時候用的都是月事帶，自己縫好的月事帶，裡頭放上草木灰，城裡頭條件好的人家，也就是用的時候再鋪上一層吸水性好的草紙。

不過也因為這樣，這時候很容易感染。

江諾聽著小姨的話立即點頭，心裡已經想著在垃圾星找吸水性好的紙張了。

衛生巾這時候國內還沒有，她是拿不回來，但紙可以，只要做成草紙的樣式，拿回來完全不會引起別人的注目。

屋子裡都是女人，江諾也不羞澀，主動道：「我聽說城裡頭有一種吸水性特別好的草紙，可以鋪在月事帶上用，用的時候乾淨衛生，我想辦法去買一些回來，小姨，你可以悄悄問問咱們這裡的女知青，看她們有沒有這個需要，草紙佔地少，我可以捎帶回來。」

小姨聽著，立即點了頭：「我就覺著草木灰不是很乾凈，要是真能有更乾淨的，我肯定願意用，哪怕多花錢也行。」

「我也要。」三姨又在桌上拍了錢。

江諾看她彆扭又直接的模樣，立即笑著點了頭：「當然，怎麼會忘了三姨呢。」

三姨這時候臉上也露了笑，直說道：「諾諾，大家都說女孩子不會幹活，可我吃的還少呢，最後保不准誰攢下來的錢多，我直接跟你說吧，結婚的事我心裡有數，你也不用同情我，該怎麼相處就怎麼相處，我才22歲，以後什麼樣誰知道呢？早幾年說知青都可以慢慢回去也沒有人信啊，也許過兩年別人都要求著跟我結婚呢。」

「就是！」小姨昂頭附和。

外婆坐在一旁，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她活的歲數長，知道萬事多變，卻也知道那些變化未必都朝著好的方向去。

可她也盼著自己的女兒有一天能夠不看別人的臉色生活。

所以最終，她才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一直等到吃了飯，她才開口道：「家裡頭有些破布，回頭我洗一洗把竹簍的洞補一補，然後把竹簍綁在你的自行車上，這樣你以後去縣城換東西也方便點。」

補上竹簍的洞是為了避免被人看出裡頭放了什麼。

外婆當然知道去城裡換東西，或多或少會走點擦邊的路，可她也相信江諾會有分寸，所以才主動提起為她的換東西之路補上「漏洞」。

江諾自然是點頭的，她很清楚小心行事才能萬事萬安的道理。

後面的幾天，她並沒有再去縣城，直到外婆把竹簍的洞補好之後，她才去了縣城。

這次去，她不僅帶了去「換布料」的任務，還帶了好幾單幫買草紙的任務。

幫買而已，同樣不屬於生意。

偏這單生意正好落在她的專項上，垃圾星別的不多，卻有著各種各樣用垃圾打碎製成的纖維，其中有一些極為適合製成吸收性特別好的紙張。

這個吸收性指的不僅僅只是吸水性，也包括了吸血性，且使用一段時間後會自動降解，徹底回歸大自然。

草紙是很粗糙的製作手段，所以在垃圾星銷售極為廉價，一星幣能夠買到一大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