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番外

第81章

柳小梅忽然感覺有人從背後搭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她扭頭回身,見到一個很高的長發.漂亮姐姐，還沒等開口，就見到謝學長從一旁擠了上來,將兩人隔離開兩邊，將那個長髮姐姐擋得嚴嚴實實的。

「學長？」柳小梅一愣,「你從哪兒冒出來的？我怎麼沒看見你呀,這位是……」

從哪兒冒出來的？天上掉下來的。謝知寒看了一眼實驗樓樓頂,又看了看被自己擋在身後的「異常天災」,黎翡可不能隨便跟人類接觸，天知道會不會造成「同化」。

「這是……」謝知寒組織了一下語言，好半晌沒想出一個合適的身份。對面的學妹反而恍然大悟似的,驚訝道：「是學長的女朋友嗎？」

黎翡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來一副墨鏡,把自己不同顏色的兩隻眼睛擋了起來。她從後方非常自然地單手勾住謝知寒的側腰，從他肩膀一側湊過來，跟女孩兒交流：「不是，我們只是在一張床上——」

謝知寒眼疾手快地掐了她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但為時已晚，柳小梅的眼神透著大大的「震驚」兩個字,重新審視了一下印象里「溫文爾雅」、「禮貌疏離」的謝學長,被這半句話嚇得卡在喉嚨里說不出話，緩了會兒才訕訕道：「真是人不可貌相……不是，士別三日,刮目相待……」

謝知寒：「……」解釋不清了。

「小妹。」黎翡對人類的稱呼半生不熟的,「你這個掛件挺好看,我剛才遠遠地看見覺得挺有意思的。」

就算她掏出一副墨鏡戴上，謝知寒還是略帶阻攔地扣著她的手，拉開一個比較安全的距離。

「哦？這個呀。」柳小梅扭頭把雙肩包上的掛墜摘下來,放在手心裡摸了摸，「就附近夜市買的，兩塊五一個，就在那邊兒，天天晚上都……」

她正仰頭琢磨方向，想給黎翡指一下位置。在她視線移開的瞬間，安靜躺在她手中的掛墜向外延伸出扭曲的光線，一道糾纏在一起的線條從掛墜上脫落，迅速沒入地面，向遠處飛奔而去。

黎翡扣住謝知寒的手腕，來不及跟他解釋，腳下輕輕一點，兩人的身影瞬間消失在原地。

「……哦對，就這個路燈，轉彎過去之後就是夜市……誒？人呢？」

她面前只剩下空空如也的道路，連學長和學長女朋友的影子都沒看見。柳小梅發懵地拍了拍臉，嘀咕道：「……做夢？出現幻覺了？」

……

謝知寒真的有點暈她的瞬移。

他被扣著手，兩人十指相扣，周圍的景象飛閃而過，連道路兩旁的牌子都看不清。他冰涼的手心一開始還是被黎翡的手指纏著，後來謝知寒幾乎有點分不清是什麼在抓著自己，不知道是一團軟乎乎流著汁水的觸腕、還是長滿玫瑰花的綠色藤蔓。

反正——在這個過程中，他只能依靠「魔術師」小姐。哪怕她過分惡劣的時候把他的尾巴都揉得泛紅麻木了，他也別無選擇。

「異常生物」之間的追逐是很奇妙的。有時候甚至不太明白兩方在哪一個維度遊走。那串扭曲在一起的線條時而在空中蹦躂，時而突然隱沒進路邊的燈牌里，變成廣告上的某一串電話號碼。被黎翡的手像入水一樣伸進廣告牌之後，又順著陽光的路徑飛速逃竄。

「它為什麼不看你一眼。」黎翡忽然道，「不是說這種異常跟它的創造者最親近了嗎？」

「你說呢。」謝知寒的語氣明明還很平靜，但就是能從裡面聽出一股半死不活的味道，「要是我身後有隻狼在追著，我也不敢回頭。」

「你是兔子嘛。」黎翡一邊說，發間一邊伸出一對立起來的灰狼耳朵，長出犬科動物尖銳的牙齒，低頭湊過去在他的頸窩磨牙，「它能有什麼天敵。」

謝知寒脊背一緊，被她這種變來變去嚇唬自己的行為弄得有點怕，但害怕當中還有點惱火，他的眼神遊移了一下，心一橫，張口在她的耳朵上用力咬了一下。

黎翡摟著他的手臂驟然一緊，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幹嘛，挑逗我？」

「……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荒謬的話。」

兩人在對話當中，追逐的速度卻一點都不慢。謝知寒緩過來勁兒、不那麼暈之後，忽然注意到黎翡好像並不是追不上，她就像個老練的獵手，遊刃有餘地綴在那串異常數據的後面，將它引導驅趕向一個特定的地方。

「你知道它的特性嗎？」黎翡忽然問。

「我不清楚。」謝知寒道，「但我接收到了你的。天災級里唯一一個活的，有思考能力、可以溝通的封印物。特性一是為自己選定的觀眾完成表演，特性二是結束表演后確定自己的演出費用……十二年前的那場災難，釀成了詛咒之地003的原因，就是那座城市沒有付給你足夠的演出費用，而你的費用從來不是金錢。這也是安全局和守墓人緊張的原因……他們知道你其實沒有敵意，但也清楚，沒有敵意的魔術師不代表沒有破壞性。」

「啊……話是這麼說沒錯。」黎翡道，「這是靈網搜集到的訊息？359先生？」

就算那部手機已經被魔術師的小丑盒子佔滿，謝知寒也一樣能讓思維潛入靈網，通過一種異能者構建的特殊精神網路，來跟其他人聯繫，所以就算他腦子裡此刻正在跟其他人說話，黎翡也不會太過意外。

畢竟是個修道的。就算謝知寒不擅長戰鬥，他的編號也並不代表實力。

「所以，你要把它驅趕到什麼地方？你應該知道，只要你帶著我，在精神靈網上就會像一個特殊標記一樣閃閃發光，所有異能者和守墓人都知道你的位置……」

話音未落，黎翡忽然停了。

前方的那串異常數據也停了。它身上透著微光，各種奇特線條糾纏在一起，裡面還隱隱透露出謝知寒的筆跡。它抬起「頭」上下張望，卻沒有再竄逃。

這是一座空蕩蕩的體育館。

裡面空無一人，沒有任何人類的聲音，但就在謝知寒開啟靈網視覺的下一刻，視野內突然出現了一層無形的隔膜，充斥著四面八方——這道異常數據無論往哪個方向逃走，都會被隔膜捕獲回來。

「你什麼時候……」

「你們實驗樓可以望到的範圍內，只有這裡最合適。」黎翡道。「我讓使徒提前來布置了。」

天災使徒。天災級異常生物衍生出來的東西——可以離開她單獨行動，算是她的「部下」，但實際上被歸類於封印物NO.1魔術師的一部分。

她拍了拍手。

那些無形的隔膜越擴越大，體育館內空蕩蕩的座椅開始飛速變化，變成柔軟地、被鮮花裝飾一周的座椅，一道漆黑的幕布從天而降，伴隨著地面隆隆升起的舞台，組合成非常適宜表演的場地，整個體育館上方打起一個大燈——燈泡居然是一個只有巴掌大的火熱圓球，看起來就像個小型太陽。

在座椅的四周，一張張撲克牌凌空出現，黑桃10、方片皇后、紅心A……各式各樣的使徒從牌面中跨出，它們穿著整齊的衣服，除了帶有花色的牌以外，大部分數字都沒有五官，臉上是個大大的羅馬數字。

它們守衛在舞台之下，像活人一樣整理座椅、在座椅邊分發飲品。

而那道異常數據也被兩個使徒按住了「肩膀」，被摁坐在中間的椅子上，它轉動著身上的數據，把謝知寒的筆跡掏了出來，拼拼湊湊，身上浮現出閃閃發光的一串大字——

「救救救救」！

謝知寒沉默了片刻，移開了視線。耳朵被她舔得濕噠噠的，低下頭生無可戀地被按在黎翡懷裡，還是變成狼沒有變回來的那種。

救不了，自身難保。

「別舔了。」謝知寒決定掙扎一下，抖了抖絨耳，「我要聾了。」

「說謊。」黎翡的舌尖掃過尖銳犬齒，「你一直能跟安全局靈網溝通，他們是不是已經靠過來了？我猜還有大量的守墓人吧，請求支援了嗎？」

「你既然知道，怎麼還……」謝知寒說到一半，腦海突然被冰塊鎮了一下似的猛地清醒，他的思維瞬間沉入精神網路中，以359的編號向周圍傳輸緊急避險的訊號。「……你故意的。」

「我只需要一些，……作為見證的觀眾。」她說。

謝知寒的訊號發出得太晚了，與此同時，踏入這座體育館周圍的人類，幾乎眨眼間就會被場館「捕捉」，只要走入一定範圍內，就會突兀地在觀眾席出現，然後被長著撲克臉的使徒引入座位。

一個個鼎鼎大名的異能者接連「落網」。

他們先是懵了一下，目露茫然，然後迅速發現自己的處境，開始企圖張口或者嘗試逃脫。但任何逃脫的辦法，都會失效，而失敗過多的時候，還會專門從前方座椅長出一朵玫瑰，在嬌艷欲滴的花瓣間長出一個小巧的攝像頭，對準觀眾席，把觀眾的表情投影到舞台另一側的空白幕布上。

在魔術師龐大、難以改變的力量之下，這種捕捉簡直沒有聲音。謝知寒還看見一個激烈反抗的異能者被一百多朵玫瑰花攝像頭簇擁著，要不是穿著衣服，恐怕連底褲顏色都能直播一下。

……這種懲罰倒是並不血腥。

但是好可怕。

「要不要說說，他們是打算怎樣對付我的。」黎翡臨時演變出來的狼耳和尖牙已經收了回去，她心情愉悅地戴上一副白手套，「別說你不知道，359先生，你說不定還有什麼配合的任務呢。」

謝知寒鬆了口氣，他擦了擦濕漉漉的兔耳，覺得事情已經完全朝著不可預料的方向發展了：「你知道封印物『劍仙』嗎？」

「哦。」黎翡動作頓了一下，將另一邊的手套也拉起來，她捏了一下領口，身上的衣服迅速自動化為黑色細閃的演出服，手指觸摸的部分也長出了一朵紅寶石領針，「在通緝令上看到過，它也是十二年前被收容的吧。要不是它的出現破壞了我收取的報酬，那座城市也不會變成詛咒之地。我說過了……我不是故意弄成那樣的。」

「正是因為它對你有破壞力，才會被拿出來以防意外。」

謝知寒審視著換了一套衣服的魔術師小姐。要不是知道她是異常生物，謝知寒簡直覺得她漂亮得太過頭了，是那種優雅、高貴，帶著掌控力的美麗，就彷彿這場演出里任何一個羽毛的飄落，都在她的精心排布當中。

「讓造成意外的東西本身，來防止意外。這決策是不是有點太矛盾了。」黎翡將一個倒計時的小沙漏放在旁邊，沙漏的流蘇跟場館內的鐘錶計時完全相同，「我聽說這十幾年來，它參與的收容任務無往而不利，這傢伙可比我好控制多了。」

「它又不是活的。」謝知寒道。

其實封印物都會有一定程度的「活化」跡象。但到黎翡這種程度的只有她一個，魔術師就算是被當成一個活人，也不會有人看得出來。

謝知寒嘆了口氣。他知道阻止這場表演已經是痴人說夢，只能祈禱黎翡一切順利，最好不需要動用到『劍仙』，雖然每個人都對她未知的「表演報酬」懷著恐懼，但到了這時候，也只能等待。

因為破壞表演的後果也許更嚴重。

觀眾席持續有人入座，「捕獲」的範圍不斷擴大，謝知寒甚至在裡面看見不少熟人。

時間快到了，他看了一眼沙漏，正準備給黎翡讓出道路，就被突然拉住了手。他身上的衣服跟著一路變化，燕尾服、領結、藍寶石袖扣，手指上凝結出了一個銀色的、刻著兔子紋路的戒指。

「你——」

「偉大的魔術師也是需要助手的。」黎翡的手指拂過他的指腹，透出一點癢意，「第三條特性，會隨機把身邊的人拉入表演當中，你沒看到嗎？小兔子。」

謝知寒想起十二年前的記載，在那座城市裡，她的表演可不僅拉入了一位助手，大變活人當中被切碎的肉塊就在幕布後面堆成了山，沒有鼓掌的觀眾會在身體里長出第二雙手瘋狂鼓掌——她的演出雖然精彩，但同樣驚悚。

「……好吧。」謝知寒又嘆了口氣，他發現自從認識對方起，他嘆氣的次數直線上升，「把我切碎了之後還拼得起來嗎？」

黎翡笑著親了親他，說：「把人從肉塊拼回來這種事，我十幾年前就成功過了。而且，你應該相信一個專業魔術師這麼多年是有進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