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從青鹿崖回來的微生珏和葉菱歌感情突飛猛進,看彼此的眼神中有了不同的光彩。桑遙捧著臉頰,對著燭光,坐在他們兩個對面,默默磕糖。
可惜兩人還是矜持了些,大半天了,居然只有眼神交流。要不是桑遙看過原書,都看不出來他們兩個在崖下私定了終生。
鍾情從屋外走了進來。
葉菱歌道:「這兩天你去了哪裡?」
「回了趟方寸山,祭拜師父。」鍾情抖落滿身的風塵僕僕,露出小奶狗的標準笑容。
切,撲面而來的綠茶味。
「你終於回來了,鍾少俠,有件事我正想請教你。」桑遙拽著鍾情離開,把戰場留給了男女主。
三日後,微生世家送來一封書信。接到書信的微生珏,表情古怪。
桑遙好奇道:「哥哥,信中說了什麼?」
微生珏看她一眼:「你近日可有寫信回家?」
桑遙搖頭。
微生珏說:「母親知道我有了心上人,命我將心上人帶回家成婚。」
桑遙:!!!
這發展快了點吧。
聯想到鍾情莫名不見的兩天,桑遙瞬時明白髮生了什麼。她生氣地找到鍾情質問:「說好的,你我都不許插手,你用了什麼手段,蠱惑微生夫人急召微生珏回家成親?」
「不過用了點攝魂術。」鍾情竟也不否認,「這算什麼插手,我只是讓進程加快了些,你不是堅持認為我師姐嫁進微生世家會幸福嗎?現在,驗證的機會來了。」
夢中時間流逝與夢外不一致,桑遙也清楚再耽擱下去,會出現變故。她想找出葉菱歌的心結所在,鍾情所作所為,的確不算破壞行為,反而算得上助攻。
桑遙只好默許了這件事。
現在的微生夫人不是微生珏的生母。
微生珏的生母已死了八年,如今的微生夫人是微生珏的小姨,微生珏生母臨死前曾把微生珏託付給她,她嫁進微生世家后,主動喝下絕嗣葯,盡心儘力撫養微生珏,連對微生瑤這位微生家的養女也十分疼愛。
微生珏向來尊重這位微生夫人,收到信后,將原委告訴葉菱歌,並且徵求她的同意,帶她回了微生世家。
跟葉菱歌去微生世家的,還有鍾情。
桑遙和鍾情都心知肚明,這裡的微生世家,不過是葉菱歌的幻象構築出來的。
是葉菱歌心目中的微生世家。
葉菱歌心目中的微生世家的所有信息,一半來自微生珏,一半來自道聽途說。這裡的微生世家,至少從表面上來看,與現實的微生世家別無二致。
有鍾情的攝魂術,葉菱歌進入微生世家,沒有身份上這層阻礙。微生世家的長輩們,輕而易舉地同意了他們的婚事。
婚事緊鑼密鼓地籌備著。
成婚當日,微生珏一襲紅衣,牽著葉菱歌的手進入喜堂。一對璧人在眾人的見證下,結為夫婦。
微生世家長子的婚儀,籌備的自然是盛大熱鬧。桑遙跟著搶喜糖,忍不住心想,這要是原書的大結局多好,那樣,她便能回家了。
葉菱歌順理成章做了微生世家的少夫人。
微生世家的少夫人並不好做。第一件事就是與過去的身份告別,學著管理一個大家族。
婚後的第一日,微生夫人喝了葉菱歌的茶,說:「聽聞你從前是獵妖師,過慣了沒規沒矩的日子,微生家不比外頭,以後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的是微生家,要時刻謹記,若有行差踏錯,丟的是你夫君的臉。」
「母親說的是,菱歌謹記在心。」葉菱歌以兒媳婦該有的謙遜姿態,接受了微生夫人的教導。
「你腰間配的是何物?」
「是父親送我的儲物囊。」
「微生家不說家大業大,至少供得起少夫人吃穿,既是新人,配這些舊物,是做給誰看?」
「菱歌並非此意。」
葉菱歌所配的儲物囊,都是捉妖捕妖的符咒和法器,
微生夫人這是要她身體力行,徹底與獵妖師的身份告別。不但儲物囊被收走了,連微生珏初次見面送她的蓮花劍,都被微生夫人收繳。
蓮花劍與葉菱歌並肩作戰這麼久,看得出來,葉菱歌很是不舍。記得當初微生珏贈劍時曾說:「你名菱歌,這柄蓮花劍恰好配你的名字。」
桑遙看著葉菱歌滿臉隱忍,撒嬌道:「娘,大喜的日子,說這個做什麼。葉姐姐跟普通的閨閣千金不一樣,葉姐姐比男人還要厲害。」
「一個女子比男人厲害做什麼,如今她是阿珏的妻子,孕育子嗣,為微生家開枝散葉才是她該做的事。」
這位微生夫人能接受給自己的姐夫做小,就足以看得出來,是個封建小頑固。更奇怪的是微生世家的氛圍,微生家的女兒可以學習咒術,成為獵妖師,進入鎮妖司,而嫁入微生家的女人,只能禁足家中,充當微生家的門面。
妥妥的雙標。
比起做微生世家的少夫人,葉菱歌面臨的更大的難題,是融入上京的貴女圈。幾日後,嘉寧郡主派人送來一張桃花箋,邀請微生珏夫婦參加桃花宴。
這位嘉寧郡主是長公主的女兒,身份尊貴,大有來頭。原文里提過,微生家曾有意攀上郡主這門親事,後來考慮到郡主囂張跋扈、品行不端,不及微生瑤特殊的血脈能帶來的利益,最終幾番商討,才內定微生瑤做未來的少夫人。
雖未結成良緣,嘉寧郡主對對微生珏始終念念不忘,府里還養了好幾個眉眼肖似微生珏的寵侍。
或許是葉菱歌聽到有關這位嘉寧郡主的風言風語,嘉寧郡主竟會出現在她的幻境里。
桃花宴沒邀請桑遙,桑遙沒法跟著去。赴宴的前夕,微生珏交給鍾情一個任務——教會桑遙畫符。
不愧是葉菱歌幻想出來的微生珏,行為直接復刻真正的微生珏,哪哪都惦記著桑遙是個不學無術的。
才學會射日箭的桑遙,又被迫跟在鍾情身後學畫符。
出門前,微生珏不忘叮囑:「遙遙,好生跟著鍾少俠,不要辜負為兄的一番苦心。」
「成,你去吧,記得護著嫂子,我保證幫你拖住鍾少俠。」桑遙還能不明白微生珏的動機。
微生珏此舉,是怕鍾情強行進入郡主府,破壞桃花宴。對葉菱歌上交所有捉妖工具,鍾情已頗有微詞。微生珏有心護短,卻敵不過微生家大家長的權威,對葉菱歌的黯然,只能看在眼裡。相反,鍾情就沒有那麼多顧忌,他要是為葉菱歌討個公道,沒有幾個人能攔得住。
微生珏失笑,又說:「不許懈怠,等我回來,若不能畫出一張完整的符,我就在你身上貼一張聽話符,罰你畫上七天七夜。」
桑遙慫:「不用這麼狠吧。」
畫符既是個體力活,也是個腦力活,涉及捉妖的符咒達上百種,複雜難記,不僅考驗記憶力,還考驗手感,稍微不注意,畫錯了一筆,整張符就廢了。
飛檐翹角掛著一彎清亮的月牙兒,庭前梨花如雪,葉尖綴著萬千銀光。桑遙趴在石桌前,手中執筆,筆尖顫顫巍巍,畫出扭曲的線條。
「錯了。」旁邊的青衫少年面無表情地敲了下桌面,「伸手。」
桑遙苦著臉,攤開掌心,瑟瑟縮縮伸出去。她的袖口沾染上大塊墨汁,掌心隱隱發紅。
「啪」的一聲,毫不留情的竹板子,落在桑遙的掌心。桑遙觸電般縮回手,背到身後,眼角都紅了。
為了拖住鍾情,她使出渾身解數,請求鍾情教她畫符。鍾情答應了,卻是一改上次教她射箭時的好說話,端起嚴師的架子來,只要畫錯一筆,就會挨上一板子。
這已經是她今天晚上挨的第十一板子。
茶茶肯定是公報私仇,記恨她阻他去郡主府搗亂。
桑遙暗中磨著后槽牙。
「這個太難了,我不畫了,你是成心報復我,故意挑難的教我畫。」桑遙耍起無賴。
再畫下去,她的手都要腫了。就像讀書時,有些學生會嚴重偏科,桑遙在畫畫這件事上著實沒什麼天賦。腦子記清楚了符咒的畫法,手偏偏有自己的想法。
桑遙跟它較了一晚上
340;勁,投降認輸。
「這道符已經是最簡單的。」鍾情涼涼道。
桑遙:「……」
「有沒有那種貼上去就能讓人言聽計從的符?」桑遙想起微生珏的話。
「聽話符。」
「這個好,我要學這個。」桑遙來了興趣,放軟語氣,「你就教我這個嘛,這次我保證好好學。」
鍾情握住袖擺,落筆處,龍飛鳳舞,一氣呵成。桑遙狐疑地拿起符咒,吹乾墨汁:「這符真的有效?」
「你可以試試。」
桑遙毫不猶豫地將符拍在了鍾情的肩膀上。
鍾情立住,不動了。
桑遙滿臉無辜,抽走他手裡的竹板子:「是你說的,讓我試試。」
鍾情冷冷地看著她,眼神凌厲。
「閉上眼睛。」有聽話符,桑遙才不怕,下令道,「原地轉三圈。」
鍾情竟真的闔上雙眼,慢悠悠地轉了三圈。他身段好,轉圈時衣袂翻飛,煞是風流倜儻。
桑遙雙手背在身後,興沖沖地圍著鍾情打轉:「真的有效果,不愧是出自鍾少俠的手筆。」
少年冷白的面頰覆著一層月色,肌膚細膩微冷,猶如上好的玉石,就這麼閉著眼睛,長睫垂下,漂亮精緻得不像話。
桑遙忍不住湊上前,想摸摸他的睫毛,突然如夢初醒,倒退一步。
她是瘋了嗎?
老虎的毛可不興摸啊。
「好了,現在你可以睜開眼睛了。」怕被他秋後算賬,桑遙不敢過分戲耍他,揉著發燙的掌心,指向廚房,「我餓了,去給本小姐做頓宵夜。」
微生世家的三小姐受寵,自己的院子里就有小廚房,鍾情捲起袖子,給桑遙下了碗清湯水煮麵。桑遙折騰一晚上,肚子里那麼點熱量早就消耗了,餓了這句話不假。
鍾情廚藝好,便是碗簡簡單單的水煮麵,都煮出香飄十里的氣勢。面是自己揉的,湯是爐子上早已煨好的,清湯煮開后,麵條下鍋,撒上鹽和蔥花,蓋上剛煎好的荷包蛋,色香味俱全。
桑遙端著大碗,坐在小桌子旁,尋思著是先讓鍾情回去睡覺,還是榨乾他最後的價值留下他洗碗,丫頭春桃慌慌張張從外頭跑進來,大喘氣道:「三小姐,出事了。」
春桃是桑遙的眼線,嘉寧郡主邀請葉菱歌赴宴,恐怕沒那麼簡單,桑遙讓春桃在郡主府外面盯梢,有什麼風吹草動趕緊打報告,把損失降到最低。
「什麼事?」桑遙正喝著湯,聞言把自己的舌尖燙了下。
「聽聞少夫人今日赴宴,因衣冠太重,當著眾人的面險些跌了一跤,成了眾人的笑柄,現在整個郡主府都在傳她的失態,這會兒恐怕已傳回夫人的耳中,方才聽聞夫人派身邊的嬤嬤去門口守著,就等著少夫人回來責問呢。」
葉菱歌是江湖兒女,向來輕衣簡裝,離開方寸山前,連女兒裝都沒穿過,微生家繁重的首飾和複雜的華服,對她來說,確實是累贅。
桑遙再捨不得面前這碗面,也知處理葉菱歌的事要緊,她放下竹筷,捧起碗,急急喝了口湯,說道:「你去通知大公子,我去夫人那裡……」
桑遙話還沒說完,便見鍾情扯下肩頭的聽話符,掠過春桃身側,消失在門外。
桑遙:「誒?剛才你看清楚了嗎?」
春桃:「沒、沒看清楚,好像起了陣大風。」
那張聽話符完好無損地躺在地上,被桑遙收入掌中,捏皺了邊角。
春桃不明所以:「三小姐,您怎麼了?」
「我剛從鬼門關走了一趟。」桑遙瑟瑟發抖道。
春桃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