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大碗吃肉
這很好!
葉懷清都想誇獎一下老人了。
「叔公,以後我在你這裡吃?我阿娘做飯不好吃。」
為了計劃的順利推進,葉懷清毫不猶豫地便出賣了媽媽,他媽若聽到這話估計很傷心,這崽白養了。
老人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漠漠地看著他。
就在葉懷清以為又得不到響應的時候,老人開口了:
「我做飯也不好吃。」
聽到這話,葉懷清笑了。
心裡笑的。
臉上可不敢笑,他一笑老人肯定掛不住面子,說不定就惱羞成怒了。
老人做飯不好吃,這完全可以想見。
做飯好吃的話,至於把自己煉得身形似鶴形么,一陣風來,與風共舞,說不清人和風哪個更輕。
「那我來做?」葉懷清說道,「我想著,做飯總不至於比煉藥更難吧?」
老人嘴唇囁嚅了一下,但沒說出什麼話來。
很好!
不說話,那就是不反對了。
第二天,葉懷清一大早就過來了,手裡還拎著一掛肉。
這掛肉還是葉父臨時從人家挪借的。
老人起的是很早的,正在繞籬散步,甚至連步也都散得差不多了,葉懷清打招呼,他也沒吭聲,看了下葉懷清手裡拎著的肉,眉頭甚至還稍微皺了下。
葉懷清就當沒看見。
等我做好,你還討厭的話,算我輸!
他這幾天的和胃養身湯可不是白熬的,那完全就是為老人度身訂製。
一整掛肉,不切不洗,放到鍋里直接開煮。
他這啥都不懂的行為,讓只是漠漠看著他操作的老人終於實在是忍不住了。
「肉不能直接這樣就煮。」
「你要洗一下。」
「也要切一下。」
連續三句話。
這幾乎是老人這一個月來一次性說得最多的話。
「還要洗啊,我看著蠻幹凈的呀。」
「哦,還要切的啊。」
葉懷清這話不知道有沒有讓老人無語,反正老人沒說什麼話,只是把眉頭皺得更深了。
等水開了,葉懷清把肉撈出來,用涼水沖沖,然後又切成塊,放到鍋里,又重新加水,開燒。
看到他做的這些動作,老人嘴唇又囁嚅了下,似乎是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沒說。
葉懷清也還是只當沒看見。
他是小孩子嘛,小孩子哪有那麼會察顏觀色,笨笨地也純屬正常。
至於他這一個月里給老人留下的印象是不是「笨笨的」,葉懷清可不管。
剩著煮肉的工夫,葉懷清開始準備配料,這配料可不是蔥姜蒜什麼的,也沒有,而完全就是種在外面的那些藥草,有花,有葉子,有樹皮,也有根類。
有葉懷清這段時間採集的。
也有老人以前採集的。
一邊看著,越看,老人的眉頭便越是皺起。
他可能開始有點擔心,讓這啥都不懂的小子就這麼搞下去,等會吃完這頓飯,一老一小是不是全都要蹬腳翹辮子了。
他一個沒多少日子可活的老傢伙倒也沒啥可惜。
但這小子,罪不至死。
「誰教你這樣做飯的?」
看到葉懷清處理完那些東西后,都已經開始把藥草一樣樣地往鍋里扔了,老人終於破功,忍不住了,皺著眉頭,冷冷地問出了這句話。
「叔公,就是你教的啊。」
葉懷清回答得理直氣壯,「叔公,我就沒當這是做飯,我這也是在煉藥呢。」
老人愣住了。
然後,他就再沒說什麼了,只是繼續冷著臉在一邊看著。
葉懷清也沒理他,只當身邊沒人。
真正的旁若無人。
過了大約十分鐘左右,先前煮肉的些許腥氣,幾乎已經散盡,取而代之的,是很多種複合在一起的藥草味道。
而其中的好幾種味道,老人都是熟悉的。
過了二十分鐘左右,隨著所有的藥草都投入,也伴隨著煮了這會兒的時間,那些複合的藥草味道開始慢慢融合,老人已經慢慢分不出單樣藥草的味道了。
過了三十分鐘左右,一種奇妙的香味,從鍋中泛起。
老人鼻翼不自覺地微微抽動了下。
下一刻,他的嘴裡口水泛起。
客觀評價,老人真不是饞的,不至於。
他的口水只是不聽他指揮而已,他的口腔背叛了他。
但有一說一,因為身體關係,老人很久都沒有口水這種東西了,他甚至都已經記不起,嘴裡有口水,是過去什麼時候的事了。
過往吃飯的時候,味同嚼蠟,無滋無味。
可能是他做的飯本身就無甚滋味,也有可能是他的口腔老朽,再加上舌頭被葯毒殘害過甚,就算食物有滋味,他也嘗不出什麼來。
但這時,飯還沒有吃,他倒是嘗出了自己口水的味道。
略微帶一絲絲的甜。
但更多是苦。
還有種種糾纏在一起的藥味。
他的整個身體彷彿就是藥渣沉積,而此時,藥渣之中,有一些葯的餘味泛起,混合成了口水的味道。
這感覺……
不難受。
但也談不上什麼美好。
不過,隨著時間推移,隨著鍋中咕嘟嘟的水泡水汽越冒越多,身邊瀰漫著的奇特香味也越來越濃郁。
濃郁到,他的口腔好像也變成了那口鍋。
口水在裡面咕嘟嘟,咕嘟嘟,越冒越多。
老人不自禁地開始有點擔心,是不是要被自己的口水給餵飽了。
但事實卻是,他的腹中,很快就傳來陣陣響動,與此同時,平生早已久違的飢餓感極其突兀地在此時忽然冒出來,並伴隨著那奇特的香味一起,越來越濃郁。
濃郁到,老人漸漸無法抵擋。
不,沒有漸漸。
這突然而生的飢餓感幾乎在極短時間內,就攀升到了極點,然後以一種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主宰了他的全部感官。
終於好了!
老人都不知道自己在這匪夷所思的飢餓感下撐了多久,反正,他感覺自己快要撐不下去了,盯著那口鍋,只想把那口鍋連湯帶水連鍋一起給吞到肚子里去。
葉懷清開始分裝。
兩個大碗。
都是肉,滿滿的,尖尖的,堆得像小山一樣。
這次沒用太多客氣,他只是剛把其中一碗朝老人那邊一推,老人就直接接過了,拿起了叉子。
接下來,場中別無二話。
這也並不奇怪,一老一小過去一個月里每天也難得說上幾句話。
所以這時,就是吃肉。
大碗吃肉。
吃大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