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雞同鴨講
楚魚還在思考裴行知說的話是什麼意思,皺著眉眼神略有些茫然地盯著他看,以眼神提醒他接著往下說。
這眼神落到裴行知眼中便是——「我不願意與你那樣互毆。」
裴行知只看了一眼楚魚,清冷的臉一下子就紅透了,他抿了抿唇,他都沒發覺自己開口的嗓音有些聲歷內茬。
「你別多想,只不過是為了覺醒靈根,既然九槐師兄說這方法可以,那就試一試而已。」
楚魚還是一臉茫然,眨了眨眼大大的杏眼,繼續看著裴行知,只是多少眼底里流露出一點點的不太情願——那誰都不喜歡挨揍,更何況這挨揍可能還是白挨揍,到最後一場空。
此時近黃昏,了不得宗門雖是長庚仙府邊緣,卻依舊是靈氣濃郁,十三關隘不可與之比擬。
金色的陽光落進雲層里成了七彩的光暈,空氣里儘是靈植花草的香氣。
裴行知看著面前的楚魚,他們距離很近,近到他可以看到楚魚臉上細細的絨毛。
那絨毛被光照著,光澤漂亮,視線再往上移,便是她殷紅小巧的唇瓣,竟是水潤無比,此時微微啟著,露出的牙齒也是潔白漂亮。
裴行知的心跳有些快,臉也剋制不住有些發燙,可他面色竭力保持著平時的冷清,只是目光又往上移,落到楚魚的鼻子上。
她的鼻子也有些好看,小巧精緻,不知道拇指掐一把會是什麼樣。
再往上一點,便是她那雙眼睛。
他聽覺自小靈敏,記得第一次還未見到楚魚時,便聽到不遠處的林子里的怨靈的聲音,以及一聲清亮而理直氣壯的——「卡崩卡,買米當卡,薩瓦迪卡~~卡崩卡,買米當卡,薩瓦迪卡~~卡崩卡,買米當卡,薩瓦迪卡~~」
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到現在都不知道。
後來他趕去那邊時,便見一少女拿著把短劍被一把長刀擊飛,他下意識上前接住。
裴行知盯著楚魚這雙波光瀲灧的杏眼,想起來那時接住她低下頭時,見到的是一雙詭異可怕的綠眼睛,眼睛周圍一圈也是綠綠的,把他差點嚇死。
又見她死死抱著自己不撒手,他自然不能顯出慌亂,便面無表情問她是否被他的美貌迷住。
她睜大了水盈盈的雙眼看著他,他從未和女子這麼親密接觸過,心裡有些緊張,便用更面無表情的神色警告她不許對自己拋媚眼。
裴家常年在十三關隘迎戰魔族,族中子弟有些不愛讀書的只鑽研修為武力,粗話連篇,張口閉口老子,氣勢上先壓住了對方。
那時他便想著,起碼他不能露出緊張來,氣勢上要厲害,所以對著楚魚,便總是用這一套。
楚魚見裴行知神色凝重肅然,也不敢亂開口,就安靜老實地等著他繼續往下說,或者開始互毆。
哪知道他抬起眼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后,偏過了頭。
他的聲音聽起來冷靜又理智地問她:「你願意與我試一試嗎?」
楚魚心裡在哀嚎,是個人都不想挨揍啊。
但是她看著面前裴行知低著頭認認真真看她的樣子,她能怎麼拒絕啊?
這炮灰……這炮灰真是個麻煩。
一想到要挨揍,楚魚小臉也有些凝重,但她終於點了點頭:「好,那就試一試。」
聽到楚魚肯定的回答,秀美的少年再也忍不住,冷白如玉的臉垂了下來,整張臉都紅透了。
晚霞如火,也不知有幾分色染到了他臉上。
裴行知只讀過各種典籍,卻從未有過經驗,他心跳極快,心裡有隱秘的期待,卻又有些羞赧,冷清的容顏此刻柔軟下來。
他抬起臉,又極快地掃了一眼楚魚,卻見她瓷白的臉上沒有半點羞澀,只有凝重,甚至他看到了隱隱的不願。
裴行知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臉上的熱度便冷卻了一下,他換上了冷冷的神色看著楚魚。
「你要是不願意,現在改口還來得及。」
幹嘛呀,這炮灰今天的情緒怎麼這麼多變。
楚魚被他這麼冷冷一瞪,就腦殼疼,「我沒說不願意啊,走吧,現在就試!」
裴行知聽了她這話,眼睛又微微睜大了一些,看了一眼天色:「現在太陽還沒落山!」
但他的臉色比剛才的冷冽柔和了一些。
楚魚奇怪地回頭看他:「怎麼了啊,太陽還沒落山就不能試嗎?」
白日宣、淫,當然不好,而且……這還在九槐師兄的山頭,那茅草屋就離旁邊的酒壺屋十幾米遠。
裴行知看著楚魚的神色又有些古怪,俊美清冽的臉上又浮現一絲不自在。
再開口時,他的聲音有些輕,「你非要現在試嗎?白天做這件事,不太好。」
楚魚聽得雲里霧裡的,「那白天不試,難道晚上試?晚上天黑了,看不清啊!」
裴行知剛剛冷卻下來的臉又燒紅了起來,他面上不動聲色,冷冷清清,不仔細看的話,那抹紅暈也可以當做是夕陽染紅了他的臉。
她竟然還想看清他?
楚魚竟然喜歡白日做此事?
書上說,男女敦倫一事都是在晚上,她……
裴行知又想起了在裴家後山寒潭的事,那水清澈,她在水底下這麼久,定是趁機在下面將他看得清清楚楚。
少年面如美玉,眸若寒星,這會兒臉上卻有懊惱。
楚魚抬頭就看到裴行知冷清俊美的臉上閃過的那一縷懊惱,頓時心想,這人難道喜歡晚上互毆嗎?
難道是因為他們是熟人,他白天看著她的臉不好意思下手?
楚魚深深覺得肯定是這個道理。
裴行知也深深覺得楚魚就是想白天把他里裡外外看個清楚,她早就覬覦他。
兩人抬起眼,互相對視了一眼,眼中有各自認為的「心照不宣」。
最後裴行知決定遷就楚魚,畢竟他是男子,還比她高一個頭,自然是要讓著她一點。
少年脊背挺直,黑腰封束著勁腰,襯得腿長腰細,他背著劍就往茅草屋走,走了兩步不見楚魚跟上,又忍不住轉頭朝她看了一眼,「還不快跟上?」
楚魚啊了一聲,就覺得裴行知轉過來朝她看的這一眼怎麼看怎麼昳麗秀色,冬雪像是在他眼睛里融化了,變成了一汪春水。
這會兒,這春水眼波流轉,正站在那兒勾引她。
楚魚眨了眨眼,迷迷瞪瞪忍不住就跟在了他後面,還時不時抬頭看一眼裴行知挺直的脊背,又看看他束著馬尾的後腦勺。
他的頭髮濃密黑亮,看起來就是不擔心以後會禿頂的樣子。
沉沙關打鐵鋪的老師傅是個禿頭的,頭頂缺了一塊,原本長得還算硬朗,但那塊禿頭令他看起來多了幾分猥、瑣。
楚魚腦子裡胡思亂想著,慶幸裴行知不用擔心這種可怕的問題。
她的視線又忍不住下移到裴行知的腰,那腰被腰封束得緊,看起來好細。
楚魚忍不住伸手在後面比照了一下,又趕緊趁著裴行知沒注意放下了手。
她也不知道裴行知要帶她去哪裡,怎麼那麼遠,還沒走到。
於是楚魚的視線自然地又下移,看向了裴行知的腿。
裴家的道袍飄逸秀美,行走之間下方的小腿才會露出來,裴行知穿了一雙普通的黑色靴子,上方還有綁腿,將他勁瘦有力的小腿綁得筆直筆直。
楚魚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就覺得那雙筆直的腿對她有一點點吸引力。
她正盯著那雙腿看,就見裴行知好看的腿停了下來,她趕緊也停下來,抬頭重新看向他的臉。
裴行知已經打開了茅草屋的門,看向楚魚的眼神有些微不可查的緊張,他快速掃了一眼不遠處九槐住的那間屋,對楚魚壓低了聲音說道:「走吧。」
楚魚看了一眼茅草屋,眉頭皺緊了,滿腦子疑惑。
打、打人為什麼要回茅草屋?
「這茅草屋看起來一點不牢固,一會兒我們動靜大了,這茅草屋要是塌了怎麼辦呀?平時五師兄住在那個酒罈子做的屋子裡,他肯定是為了你特地搭的這個茅草屋,我們第一天來就把這屋子弄塌了不好。」
楚魚憂愁地說道,都不考慮靈根覺不覺醒這事了。
裴行知:「……」
裴行知臉都緊繃住了,壓制住臉上剋制不住浮上來的熱浪。
即便是書讀得多,見多識廣,但裴行知還是知道禮義廉恥的人,這裡就一間茅草屋,一間酒壺搭成的屋子,不在茅草屋,去師兄住的那間更不可能,難不成要光天化日之下……
裴行知環視了一眼四周,周圍樹木繁盛,有一株香樟樹極其高大粗壯,在上面若是有樹葉遮擋,也……也不是不行。
他面色冷清,如玉的臉龐微紅,神色清正,還是準備先問問楚魚的意見,他說道:「那你說去哪裡?」
楚魚看了一眼四周。
裴行知肩她的視線直接從那棵粗壯的大香樟樹上挪開,直直看向前面一塊空地,忍不住眉心一跳。
楚魚說:「這裡就很好啊,視野開闊,這會兒太陽還沒完全下山,能看清楚,也不怕動靜大折騰得屋子散架。」
她小臉明媚,這話說得理直氣壯。
裴行知仰頭看了一眼天,雖餘霞成綺,但是那樣的天光下做那種事……他覺得有些難以接受。
原本此事本該只與自己的道侶一人做的,他和楚魚陰差陽錯有現在的關係,已經是……
裴行知想著,看著楚魚微微出神。
楚魚完全不知道裴行知腦子裡在想什麼,畢竟在她心裡裴行知是個再正經不過的少年,外表看起來生得冷清秋水一般,君子如玉,說起話來性格又有些像孔雀,有些傲嬌,還容易修惱羞成怒。
她就覺得再不互毆,天就要暗了,她仰著頭看他,說:「我們趕緊吧!」
裴行知像是被楚魚的這話驚到了,視線一下收了回來,眼睫快速眨了兩下,才是平復下心情。
他忽然抬手,按了按額心,也遮住了一雙眼。
楚魚聽見裴行知用再平靜不過的聲音說道:「在這裡,不合適,我最多只能接受在樹上。」
楚魚目瞪口呆,「在樹上?」
不就是互毆,為什麼還要到樹上去?
裴行知站在那兒,清瘦挺拔的身姿看不出半點不正經的模樣,像是一棵青松,怎麼看怎麼都透著一股颯颯風骨。
他點點頭,沒看楚魚,聲音有些低啞:「我最多只能接受在樹上。」
楚魚:……這炮灰是有什麼大病嗎?打個架還要去樹上,他們又沒有覺醒靈根,還不會御劍飛,在樹上還得留心腳下會不會踩空,萬一踩空了,也不用覺醒靈根了,直接斷胳膊斷腿算了。
她很是憂愁地看了一眼一旁那棵最大的香樟樹,深呼吸一口氣,問道:「在那棵樹上嗎?」
裴行知瞥了她一眼,點頭:「那棵樹最粗壯。」
經得起折騰。
楚魚決定勸勸他:「還是在這裡吧,樹上我有點不太行。」
裴行知抿了抿唇:「你就這麼想把我看個清清楚楚嗎?」
楚魚一聽,十分不解,但轉念一想,樹上是看不清,各種枝葉繁茂的,下面是看得清楚,所以這話也沒錯。
於是她點了點頭:「是啊。」
裴行知的薄唇抿得更緊了,一時之間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羞惱,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愉悅。
他站在那悶了半天,什麼話都沒說。
但是,隔壁屋子裡本來要睡覺的九槐卻真的裝睡不下去了。
他抱著一隻酒葫蘆,手放在額頭上,笑了起來,這新來的小師弟小師妹真的不是傻子嗎?
那笑聲都懶洋洋的,他打開窗子,朝著外面探出個頭,懶散說道:「明天我讓師父來揍你們,不早了,去睡,睡不著就看看今日那你們二師姐給的宗門手冊。」
裴行知心裡鬆了口氣,總算不用大庭廣眾之下脫衣服與楚魚做那種事了。
楚魚心裡鬆了口氣,不管怎麼說,今晚上這頓打終於是不用挨了。
兩人對視一眼,又各自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撇開視線。
到了此時,也沒什麼心思做別的了,一個恍神間,天已經黑了,兩人直接回了茅草屋。
茅草屋簡簡單單,窮得明明白白——裡面什麼都沒有。
但還好兩個人芥子囊里有東西,楚魚從芥子囊里拿出被褥鋪在草堆上。
茅草屋不大,兩個人各自打好地鋪,間隔不過只有一米左右。
裴行知站在那兒看了看楚魚的地鋪,再看了看自己的,沒說什麼。
楚魚卻從芥子囊里找了一塊布出來,掛在了茅草屋兩邊,正好將這小茅草屋一分為二。
翅火就睡在自己的被褥角落裡。
裴行知:「……」
一時之間,他抿了抿唇,唇角抿得更厲害。
如今兩人還沒有覺醒靈根,要正常洗漱,裴行知就去了後山打了水過來,用符籙燒開后兩人分別在茅草屋裡簡單洗漱。
茅草屋裡點了一盞油燈。
楚魚和裴行知分別盤腿坐在自己的被褥上翻看今天虞師姐給他們的那本《了不得宗門必讀手冊》。
她才低頭翻開第一頁,也不知道是不是楚魚的錯覺,總覺得裴行知的眼神似有若無地看過來。
等她抬起頭時,只能看到帘子后,燈光照出裴行知盤腿趺坐,脊背挺直,十分正經地在看手裡的冊子。
楚魚就著燈火看了一眼姿態清正少年,沒有多想,低頭趕緊看這個小冊子。
《了不得宗門必讀手冊》第一條:千萬千萬記住,卯時,長庚仙府公開膳堂開門,早點去能搶到肉吃!位置如下,自行尋找,去的晚了什麼都沒有那就吃草吧,哈哈哈!
下方配有一張鬼畫符地圖,包含長庚仙府幾個重要地點。
第二條:出門在外被人打了立刻躺地上假裝半死不活,等著對方師長過來,能訛多少是多少。訛完再把人套麻袋裡想怎麼揍怎麼揍。
第三條:長庚仙府公用藏書閣早上辰時開,晚上亥時關,要讀書趁早去,可別說師父不給你們書看!
第四條:咱們宗門窮啊,出門在外自己要學會掙錢,不要手心向上問師父要錢!
第六條:想到再說。
後面沒了。
楚魚不敢置信地往後翻,後面的紙上都是空白,她呆了呆,忽然就撩開帘子,抬頭看向裴行知。
裴行知正在看她,一時沒來得及收回視線,恰與她的目光撞上。
裴行知抓著手冊的手不自覺攥緊,臉上卻冷冷清清的,彷彿是捉到了楚魚在偷看自己一樣,微微瞪了她一眼。
楚魚卻沒心情去思考他心裡的這些小九九,只說道:「我們明天早上要早起去長庚仙府公用膳堂搶飯吃。」
裴行知眉頭一皺,立刻低頭掃了一眼手冊,果然看到了第一條內容。
「我們得早點起來!我聽說長庚仙府的膳堂里有靈獸肉,吃一口都能延年益壽!」楚魚興緻勃勃,吃了那麼久的辟穀丹,她都要饞死了。
裴行知點頭,視線卻看到了第三條,想了想,說:「明日從膳堂出來后,我們可以轉道去藏書閣一趟,查一查陰陽羲和這契誓的事情。」
楚魚點點頭:「嗯嗯,我也是這樣想的。」
這話說完,兩人又對視一眼。
裴行知先轉開視線,他捏著手裡的冊子,淡淡說道:「我看一會兒《劍陣大全》,你先睡吧。」
楚魚哦了一聲,放下了帘子,但她卻一點沒有睡意。
距離阿娘失蹤已經過去了一個半月多了,她也總算進了長庚仙府,雖然拜入的師門和想象中的不一樣,但她明天都可以吃長庚仙府的飯,讀長庚仙府的書了!
楚魚忍不住又拿出阿娘的信看了幾遍,再拿出那塊青色殘玉摸了摸,最後想了想,還拿出了那隻陰陽羲里拿出來的盒子。
那盒子是密封的,打不開的,她也看不出什麼來,便又收了回去。
這麼折騰了一番,楚魚還是睡不著。想起來虞師姐給的書,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她全部拿出來,準備挑一本當睡前讀物隨便看看。
但她低頭定睛一看,只見封皮上用秀氣正經的筆跡寫著——《床上技巧七十二式》《調、教男修一百招讓自己幸福下半生》《女人不壞男人不愛》。
楚魚感動地翻開了那本《女人不壞男人不愛》,這看起來尺度最小,好像是她現在能承受得住的書。
一刻鐘后。
楚魚默默合上了書,鑽進了被子里。
鑽進被子前,她朝著隔壁看了一眼,燭火將裴行知挺直了背看書的身影照得清晰。
楚魚想了想,忽然問了一句:「你說,如果那個契誓以後都解不開了,我們怎麼辦呀?」
靜寂的夜色下,楚魚輕如呢喃的聲音依舊顯得響亮。
問完這話,楚魚等了會兒,卻沒等到裴行知回答,困意便襲來。
但在馬上睡過去之前她好像聽到裴行知說:「這樣不算什麼大事。」
楚魚迷迷糊糊的,心想,這還不算大事嗎?這是大得不能更大的大事了。
他們要一直這樣下去,都不能分開了,做什麼都不方便。
楚魚還來不及多想別的,直接睡了過去。
裴行知等她的呼吸聲逐漸變得綿長之後,才放下了手裡的書,他安靜地坐了會兒。
許久之後,才滅了燭火躺下。
……
第二天起來時,時間還沒到卯時,但楚魚發現醉醺醺懶洋洋的槐師兄已經不在了。
楚魚沒多想,卯時一到,楚魚立刻就拉著裴行知跳上翅火的背,指揮著它先去了一趟第一峰和第二峰。
到了第一峰,沒看到謝雲珩,就連正太師父也沒看到。
楚魚趕往隔壁的第二峰,蕭師兄和嬰離也不在。
楚魚沒多想,只以為兩人被師父和師兄帶去膳堂吃飯了,趕緊就指揮翅火往長庚仙府膳堂飛。
翅火是魔物,第一次在這麼靈氣濃郁的地方飛,這裡又是天守界十二洲最大的仙府洞天,心裡緊張,一路飛得磕磕絆絆。
而且路上偶爾會遇到弟子們御物飛行,其中還有各種會飛的靈獸,其中仙鶴最多。
胖胖醜醜綠綠的翅火在其中尤為醒目,它時不時要避開其他人,上躥下跳的。
楚魚和裴行知坐在上面卻提醒吊膽,尤其是裴行知,一直攥緊了楚魚的袖子沒鬆開。
等按照手冊上畫的地圖趕到長庚仙府膳堂,楚魚就驚呆了。
前方烏壓壓的人群,排隊排滿了整座山。
落地后,楚魚趕緊拉著裴行知去排隊,排隊時,聽到他們在討論——
「哎,師兄說這膳堂寅時來就能吃上飯啊,這隊這麼長,什麼時候才能吃上飯啊?」
「別提了,知道天劍宗們,那群劍修不幹人事,寅時就過來排隊了,天劍宗有多少劍修你知道嗎?」
「一萬三千四百六十八人!」
楚魚聽到這裡驚呆了,寅時……凌晨三點,天劍宗的劍修為了一口飯這麼努力嗎?!
她還沒來得及感慨更多,就聽身前排隊的弟子一臉八卦地和人說:「十三關隘楚家的楚長霽聽說過嗎?」
「知道啊,他怎麼了?」
「他也來了長庚仙府,去了天劍宗,我之前與他認識,他本來可是要去鄴洲參加聖子大選呢,卻來了天劍宗,你們知道是為什麼嗎?」
「為什麼?」
「據說他中了心魔誓的咒言之力,現在慘得不得了,雞兒劈叉了,太慘了,去丹雲宗求丹治療也沒得治。後來就查這心魔誓是怎麼回事,最後查出來是他堂妹乾的。」
「現在楚家正找那堂妹,據說都直接將她堂妹送上懸賞令了,找到她的賞金有十萬上品靈石呢!」
「他堂妹叫什麼啊?」
「楚魚,傳信玉簡上畫像都傳遍了,你沒看啊?」
「我現在就看!」
楚魚已經捂住了臉,轉頭看向裴行知,一雙眼都在發光。
裴行知的臉色不太好看,但還是耐心地低下頭看她,清瘦的身形卻往她靠近了一些,遮擋住了旁人的目光。
「裴師兄,你聽到了嗎?我值十萬上品靈石!!!」
楚魚激動得聲音都在發抖。
裴行知:「……」
「裴師兄,我覺得我們得去買個傳信玉簡,方便第一時間知道各種八卦消息,方便聯繫!」
楚魚一本正經地說道,目光灼灼。
裴行知:「……」
「裴師兄,今天反正也吃不上飯了,我們好好想想辦法怎麼去把這十萬靈石給賺了!」
說完這話,楚魚也不等裴行知答應,捂著臉拉著他繞開人群,重新跳上翅火就奔向長庚仙府內的交易坊市。
這交易坊市內除了有在長庚仙府做買賣的修士商家,也有弟子拿了東西來這售賣的,比如丹藥,符籙,法器一類,弟子們練手做的,拿來交易坊市售賣賺取靈石。
畢竟任何修士修行都需要花錢,劍修的劍需要修理花錢,丹修鍊丹需要靈草材料,器修想要境界提升需要不斷煉器,煉器需要各種材料。
楚魚和裴行知到了交易坊市后,直接就去買了四枚傳信玉簡,一枚一百靈石,他們兩還負擔得起。
但除了傳信玉簡外,其餘東西都不是他們兩個可以負擔得起的。
現在有那個懸賞令,楚魚也不好隨便亂逛,買完傳信玉簡就回宗門。
她嘴裡還說著:「咱們先回去,等我們覺醒靈根了,就去把這十萬上品靈石賺回來。」
裴行知:「……」
坐在翅火背上時,楚魚和裴行知吃了一顆芥子囊里備著的辟穀丹。
吃完辟穀丹,楚魚就慣常乾嘔了一陣,也不知道誰發明的辟穀丹,這種像是餿了的鹹魚味道的東西她明天絕對不會再吃!
……
回到宗門后,楚魚和裴行知先去了一趟第一峰,依舊沒看到謝雲珩,但看到了正太師父正摸著肚皮在外面躺椅上曬太陽。
陸雲禮看了兩人一眼,笑彎了眼睛,「排上隊吃上飯了嗎?哎呀,冊子上忘記寫了,卯時去吃不到了,起碼得寅時去。」
楚魚:「……」
裴行知:「……」
「師父,謝師兄人呢?」楚魚不想提起吃飯這件傷心事。
陸雲禮剃了剃牙,「去山上掃落葉了。」
楚魚一聽,立刻欣喜:「謝師兄好了?」
陸雲禮搖晃著小腳丫子,「不就是差點經脈盡毀嗎,一顆定靈丹的事,昨晚上就活蹦亂跳練了一晚上的刀,引氣成功了。」
聽到這,楚魚臉上露出羨慕,將傳信玉簡交給陸雲禮,「師父,這是剛剛我去交易坊市買的,一會兒謝師兄回來你給他。」
陸雲禮接了過來,大眼睛一眨,感動得眼淚都要落下來,拉著楚魚的袖子,萌噠噠地抹眼淚,「為師真感動,咱們宗門竟然有乖徒這麼富有的人嗎,家裡是有礦嗎,竟然能送得起師兄傳信玉簡,師父也想要一個最新款。」
楚魚也握住了師父的手:「師父,你什麼時候能把我和裴師兄的靈根覺醒,我立刻給你買!」
陸雲禮被徒弟的壕氣震撼到了,小臉紅撲撲的,「打,為師馬上就打!」
楚魚立刻把送另一枚傳信玉簡給嬰離這事暫時放在腦後。
陸雲禮正經地給楚魚和裴行知把脈,隨後眉心一皺。
他先看向楚魚,水汪汪的大眼裡帶著誠懇:「乖徒,我觀你脈象往來流利,這是喜脈啊!」
然後不等楚魚說,轉頭又看裴行知:「乖徒,我觀你這肚子里起碼也種了個娃!」
楚魚:「……」
裴行知:「……」
陸雲禮腳丫子在搖椅上晃來晃去的,欣賞夠了兩個人從震驚到疑惑到無措的神色,才說道:「你們兩個身上,結了個同心契吧,哎,也不像是同心契,但這東西綁上了,可不得三年抱兩?」
楚魚就差要給正太師父跪下了,忙問道:「師父,那你有辦法解除這東西嗎?」
裴行知聽到她這迫不及待的語氣,偏頭看了她一眼,又抿了抿唇。
楚魚已經開始和陸雲禮說陰陽羲的事情,說完后,她問:「師父,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陸雲禮瞪圓了眼睛:「世上竟有這麼奇葩的地方?莫不是個修仙界月老廟,專門給人湊姻緣還送禮的?」
楚魚:「……師父!」
陸雲禮嘿嘿笑了兩下,「為師沒聽過陰陽羲這東西,自然解不開你們身上的咒誓,長庚仙府的藏書閣第三層是關於各種契誓的,去翻書看看有沒有辦法。不過你們只要不分開太遠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以後結道侶不就行了?」
楚魚還沒說話,裴行知冷清的臉上就染上一絲薄紅。
陸雲禮瞅了一眼裴行知,眼睛又笑彎了,「放心放心,我們宗門不禁談戀愛,少年少女,多好啊,師門友愛,修鍊隨心!師兄師姐們不會阻攔你們,就是份子錢需要商量一下。」
楚魚阻止了師父胡說八道:「……所以師父,我們怎麼覺醒靈根?」
陸雲禮:「哎呀,這事不難,你們確定現在就要?不再多玩兩天?覺醒靈根了就要和你們謝師兄和嬰師兄一樣忙了啊!」
裴行知:「確定!」
楚魚:「謝師兄和嬰師兄怎麼忙了啊?」
「從今天開始,一個早上掃落葉,順便揮刀一萬下,下午學識字,晚上吐納靈氣。」
「一個早上挖礦,順便唱曲三百首,下午彈琵琶,晚上吐納靈氣。」
陸雲禮說完,便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從袖子里掏出一把八百斤的大刀。
這大刀是兩個陸雲禮大小,刀背寬厚,刀鋒銳利,卻被陸雲禮輕輕鬆鬆扛在肩上。
他萌萌噠地掃過楚魚,又看過裴行知:「誰先來?」
裴行知朝前走了一步,身上那股意氣風發的勁兒又冒了出來,晨光下,整個人都像是在發光。
「揍完可能有點後遺症,要是平時有點疑難雜症的話,可能都會發病。」陸雲禮掂掂刀,笑眯眯提醒。
裴行知臉上是「我無所畏懼」的神色,道:「師父,打我吧。」
他話都這麼說了,陸雲禮當然不會拒絕,萌萌噠地說:「該掙扎還是要掙扎噢!」
然後,楚魚就驚恐地圍觀了裴行知挨揍全過程,那八百斤的大刀刀背散發出雄渾的靈力,環繞在裴行知身旁,咣咣咣打在骨頭上都發出了聲響。
「砰砰砰——!」
裴行知整個人從天上到地下到土裡到樹上,像是球一樣在第一峰上下亂彈。
楚魚的腦袋都來不及轉動,看得目瞪口呆。
但她隱隱感覺周圍的靈氣變了,濃郁的靈氣沖向第一峰。
「砰——!」
裴行知再一次從天上落下,撞進下方坑裡,刀柄正好敲在他丹田之處。
裴行知臉色泛著不正常的紅,終於承受不住,暈了過去。
靈力竟是在第一峰附近生成了風漩,盤旋在裴行知頭頂上方。
陸雲禮看了一眼,沒多意外,抬手給裴行知餵了顆丹藥,然後視線朝著楚魚看了過來,甜甜地笑了笑。
楚魚雙眼含淚:「師父,你能打我比打裴師兄輕一點嗎?我以後一定孝敬你,給你養老送終對你不離不棄絕對不會嫌棄你不會把你送修仙界養老院。」
陸雲禮禮貌回復:「不可以哦!」
楚魚即便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被當皮球上天入地,躥樹鑽坑還是第一次,全身上下每一處穴位都熱熱麻麻的,尤其腹部。
「啊啊啊啊啊師父你輕點!」
「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啊!」
「嗚嗚嗚我的胸凹了!!!!」
「師父——!」
整座第一峰都是楚魚鬼哭狼嚎的聲音。
楚魚暈過去前,看到的是頭頂上方盤旋著的靈氣旋風,那靈力四面八方躥入體內。
她含著淚,放心地被餵了一顆丹藥,昏厥了過去。
再醒來時,楚魚是被自己腹部的一陣劇痛痛醒的。
睜開眼,她看到自己的地鋪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誰合在了一起,身旁是以同樣的姿勢抱著肚子咬牙堅持的裴行知。
楚魚感覺自己眼中的世界不一樣了,風吹過花朵,枝葉顫抖的聲音,花瓣悄悄伸展的聲音,她都能聽得清楚。
空氣里一縷縷靈氣隨著風流動時閃爍著的各色細碎的光也能隱隱看見。
靈根覺醒,便意味著自己與天地萬物有了聯繫,至此吸納五行靈氣,踏入修仙途。
真的,早知道挨一頓揍就能覺醒靈根,她一定早早來長庚仙府。
但她想了想,沈師兄是專門在秘境門口拐人的,早早來了,指不定也碰不到沈師兄。
楚魚說不出自己是什麼樣的感覺,只能雙眼再次含淚地看向身邊的裴行知,準備說點話激勵一下對方。
正好此時肚子也不痛了。
但這一看,她的眼神凝住了,只見裴行知長出了一對銀色的獸耳,屁股上長出了一條蓬鬆的銀色大尾巴,頭髮也變成了銀白色,散落在身側。
他捂著肚子,疼得臉色發白。
怎麼的,他也是半妖嗎?
楚魚呼吸一窒,沒想到他們的命運是如此相似。
裴行知面色難堪地咬牙看向楚魚,聲音都在發抖:「這陰陽羲契誓,能轉移疼痛。」
「楚魚,你為什麼肚子那麼痛?耳朵和尾巴又是怎麼回事?!」
他咬牙切齒的。
楚魚呆了一瞬,捂住了肚子,感受了一下褲子。
「咿呀呀呀呀呀~小師妹,小師弟,你們怎麼樣了啊?我們還在外面,你們剋制一下啊!這種情趣小玩意沒人再玩呀!」
外邊是沈師兄誇張的聲音。
裴行知臉紅了一瞬,用力捂住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尾巴,和耳朵,卻沒手去捂肚子了。
楚魚眨了眨眼,沉默體貼地伸手貼在了裴行知肚子上,目光偷偷看他耳朵尾巴。
但她語氣更體貼,小臉嬌憨:「我大姨媽來了,一會兒我給你煮點紅糖薑茶,或許會好點,你……忍忍,這大概是我人生最後一次了,你替我好好感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