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霧中幻境(4k5)
進入雪域秘境,重新出現在雪山通道,柯黎一下子感覺輕鬆了許多。
也許是低溫會讓頭腦保持清醒,專註生存與練習。
也許是努力就能有反饋的熟練度,在沒有頭緒的時候,至少能夠給他明確的提升方向。
捫心自問,無法用非凡特性開發出有效的攻防生存技能,確實是煩惱的根源。
但是回想當初艱難的生活、放棄邊緣的掙扎,又覺得事情還沒糟糕到無法抵抗。
很明顯,自己在某種程度上受到了干擾,脫離環境后狀態立刻恢復。
「難道是失控物產生的靈感干擾?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情緒和意志,讓人變得抑鬱或暴躁?」
雖說秘境重置,天氣卻和上一次大有不同。
烏雲低沉,鳥獸絕跡,在雪域學習過幾年的柯黎,很清楚這是暴風雪來臨前的跡象。
在上次的嘗試失敗之後,山下的城鎮籠罩在冰雪朦朧的霜霧之中,邊緣區域隱隱約約還有人在活動,但不管柯黎怎麼嘗試,也沒有辦法直接傳送過去,最多只能傳送到城鎮的樹林邊緣。
「這就是異常崩壞……」
柯黎開啟惡魔之眼,試圖看穿這片迷霧。
他發現霜霧內的並不是雪域的城鎮。
而是一座完全陌生的,從來都沒有印象的城市,城市建築水平明顯比墨冬城還差一個檔次。
陌生城鎮由四季的場景碎片組成,裡面的人影都殘缺而朦朧,可以看見許多破碎的巨大石雕。
「這應該是阿羅米格和落魄貴族的記憶場景?如果我能切中要害,使得他們殘魂和意念彼此分離,各自尋找到各自的歸屬,那麼很有可能剝離多餘的部分,以此削弱邪神眷屬特性的力量。」
「前提是他們願意主動鑽進寶石接受我的改造,不然我拿那坨混合意念沒有辦法。」
「也許蠻子和帝國的人手裡,分別有兩者的意念信物,科爾坎和俱樂部的情報就像拼圖一樣可以互補,但都只說了一部分真話,並沒有把核心情報全部交給我。」
「不過從這點角度來說,我起初是完全不相干的第三方路人,我的目標並不是兩者的非凡物品或殘餘特性,而是材料過手製作時提供的巨量熟練度和靈性感悟。」
柯黎觀測了一陣,沒有從靈感和靈視中窺視到危險。
於是開啟寶石能量防護,試著隔絕霜霧向內部探索。
然而只要前進,霜霧籠罩的場景就開始後退,像海市蜃樓一樣漂浮在空氣中。
伸手觸碰霜霧中的建築,拿樹枝去觸碰建築,也是毫無反饋的冰雪泡影。
「真的沒法用了嗎?寶石能量也沒怎麼消耗,只是普通的抵抗寒冷而已。」
柯黎咯吱咯吱地踩踏積雪,像是巨型棉花糖的放牧人,將整團霜霧都推離了城鎮區域幾十米。
隨著推動距離的增加,阻力變得越來越大,稍微走開一些,這團幻境又會緩緩退回原點。
像是阿羅米格與落魄貴族的掙扎與拉鋸,誰也不肯向誰屈服,但卻沒有戰鬥畫面發生。
「不止是無法觸碰,就連原本的城鎮結構也不復存在,變成了平平無奇的冰雪空地。」
阿羅米格和落魄貴族早已死去多年,已經成為很多人不再回溯的遙遠記憶,如今作祟的只是邪神眷屬的殘渣,以及被污染的失控殘魂。
兩者的殘魂又表現出強烈的執念,又讓柯黎覺得有機可乘:
「既然非凡特性行不通,要不就試一試施展嘴遁?試著了解他們的心愿或遺願?」
於是柯黎改變裝束,用皮毛大衣偽裝面容,站在霜霧邊緣喊道:「阿羅米格,阿羅米格!」
呼喚聲在暴風雪的肆虐中弱不可聞,與此同時,一種怪異的違和感又在心底升起。
「這團幻境到底什麼情況?難道要把它推回現實世界真正的對應位置嗎?我都不認識路。」
「或者改變思路,不要推走它,試著把它抓回來?」
「不,不行,抓不到它,靠近只會產生推開它的排斥力,連我也搞不清楚為什麼會這樣。」
「也許可以當成點擊類解謎遊戲,試著讓時間和場景恢復正軌,嘗試一下找不同?」
柯黎挖掘著前世的記憶和經驗,開啟惡魔之眼,分析著天氣、環境、時間、劇情的關聯性。
「阿羅米格出身低微,應該是貧民窟或者流浪漢開局,死亡是因為遭到信任的戰友背刺,也許是他的痛苦和憎恨使得秘境發生變化,像暴風雪一樣狂怒又無情?」
假如把所有的殘魂和意念,當成一種只知道執念規則,不懂得變通的機制性產物。
迎著風雪推走霜霧,這狂風力和阻力,是否是阿羅米格不願意離開雪域的意念本質?
柯黎沒有再次推動霜霧,任由它回到原本的位置。
耐心的觀察與惡魔之眼的看破,他發現幻境的某一邊緣,和暴風雪肆虐的天氣一模一樣。
「試一試。」柯黎爬上積雪覆蓋的岩石,看著冰雪飛過身側,和幻境中的飄雪完美重合。
當他向前踏步的那一刻,幻境居然沒有向後躲開,耳畔響起了混血半獸人的聲音。
「那些帝國人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我意識到榮耀和勝利是不存在的,當他們爆發歡呼的時候,角斗場里就只剩下無休止的殺戮和死亡,生命只是一種憐憫和施捨。」
「我在一次次的戰鬥中倒下,又被一次次的治癒救起,我原本的皮膚也逐漸變得和同伴一樣,分不清是天生是樹皮紋路還是傷口留下的疤痕。」
「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在勝利后被一名貴族贖身,他問我是否願意離開角斗場,跟隨他去追尋遠大的理想,如果我的實力足以在競技場打出名氣,他願意解救更多的同伴。」
「有人在一天天的戰鬥中,逐漸忘記了這原本只是一場交易,去相信虛無縹緲的誓言和承諾,去追逐著自己根本無法理解的事情,真是可悲啊……也許那些人打心底就沒正眼看過我。」
幻境內的天氣變幻,秘境里的天氣也風雪緩和。
柯黎不得不跳下岩石,利用自身的洞察力尋找下一塊類似的邊緣入口。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再加上傳送調整角度的能力,第二次的搜尋順利許多。
「戰爭與災禍就是這片大地的主旋律,當領主和國王有需要的時候,他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野狗,率領傭兵團搶佔先機地爭奪功勞,為自己的分封加爵再添一筆功績。」
「我是戰士,也是兵器。但是……同伴不理解我,蠻族人也不認同我,我的歸屬到底是在哪裡,我希望在隊伍里得到一點認同,幸運的是,他們似乎終於接納了我。」
幻境似乎縮小了一些,入口再度轉移,柯黎再度起身。
「雪停了?這是想開了還是瘋得更厲害了?」
靠近下一處邊緣,柯黎感到幻境變得有些不穩定,內部的季節裂痕也變得更多。
「人族和人類是不同的,人族似乎特指東方人、帝國人、遠洋人那些身高接近,膚色接近的種族,精靈族獨有自己的種族,其他種族則被歸納為獸人族和半獸人族。」
「能把這不同種族的人們團結在一起,在我看來是一件極有領袖魅力的事。但對他而言,卻是一筆永遠也處理不完的負擔。似乎強行撮合不同的種族耗盡了他的精力,經常看到他神情疲憊。」
「我覺得他的思想發生了變化,當初他自信又強勢,一嗅到風吹草動就會果斷出擊,而現在的他似乎頗為焦慮,常常從一個極端轉向另一個極端,讓傭兵團里的人多少對他有了怨言。」
「有個精靈私底下悄悄對我說,她覺得團長敏感又脆弱,有的時候難以撐起大局,甚至會做出完全錯誤的糟糕指揮,害得很多戰友受傷送命,事後甚至給不出像樣的補償,導致有人退團離開。」
「那時候我才懂了,他的目標,從一開始就只是貴族階層。他一心一意地想要掌控自己並不擅長的權力和指揮,絲毫不肯放權,隨著隊伍增加以及貴族們一直不肯兌現的承諾,讓他幾乎崩潰。」
「他不敢相信自己被耍了,原來自己和兄弟們出生入死的支援,只能換來輜重軍備,於是超出能力範圍地想要拿到更多軍功,想要在戰事平定之前實現他的理想和報復。」
「就這樣,心急如焚的他把所有人拉進了地獄,如此明顯的陷阱,我以為他是勝券在握、有足夠的計策破解才會選擇果斷出擊,可笑的是他身負重傷后才知道——他只是沒發現。」
「渴望得到團隊的我也沒敢發現,其實傭兵團一直以來就是一盤強捏在一起的散沙,很多人只是為了遠離不堪的生活,才會融入團隊。我們可以一起喝酒打拚,卻不能忍受致命的決策失誤。」
幻境扭曲,柯黎注意到周圍的冰雪開始消融,樹葉也逐漸浮現出紅黃的秋季色彩。
除非使用龐大的火元素來改變氣候,不然這種場景根本就不可能在雪域發生。
「是認知意識的扭曲,還是他們死亡的季節不太一樣?我甚至感覺穿皮襖有點熱。」
柯黎接近下一處入口。
「他是什麼時候發生變化的?我不記不住了,長老,我遭到了可怕的侵蝕,光是壓制暴怒就要消耗大量的精力,請原諒我的講話速度,如果我不能確定那是真實的,那麼我選擇乾脆不說。」
「我和幾個初期建團的核心元老,試著向他解釋最近的情況,以及我們代替他執行任務的事。隨著傭兵團里的歡聲笑語再度恢復,我以為他會振作起來,可躺在病床上的他卻更加痛苦。」
「我和朋友們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一件事:他只希望他成為團隊核心,他只接受他想象中的勝利,一旦他開始失誤和失敗,他就暴露出無比脆弱的意志,戰馬死去比同伴陣亡對他影響可能還要大。」
「初期戰鬥烈度低,幾乎沒有傷亡,那時候我們還有說有笑,幻想著軍功能夠改變身份和命運。隨著戰鬥烈度不斷增強,他的話語越來越少,失誤越來越多,他的能力配不上他的驕傲。」
「我想,應該是那些帝國貴族隨便反悔的承諾,一直以來都在摧殘著他的神智,讓他覺得自己只不過是馬戲團里的小丑,角斗場里的奴隸,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當初的自己。」
柯黎再度找出下個入口。
冰雪徹底消融,烏雲依舊濃黑,轉眼間暴雨傾盆,模糊了幻境和秘境的界限。
直到這時柯黎才發現,幻境之下的積雪並不是空地,而是埋葬著屍體、斷刃、盔甲的污穢戰場。
這肥沃又腐臭的土地,一開始就不屬於寂靜凋零的雪域,那只是阿羅米格渴望的冰封與安寧。
「傭兵團損失慘重,屢建奇功,貴族們利用我們,我們因此也招惹到很多不好惹的敵人。於是我們不得不四處轉移陣地,一些戰友見勢不妙也果斷離開,回到了戰事平定相對安寧的地方。」
「他負傷嚴重,精靈調配秘葯也沒能徹底將他治癒,而在挑選新的戰馬時,他還是習慣性地停留在過去,結果害他又摔了一跤,癒合的傷口再次裂開,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絕望與憎恨。我期待他能鼓起勇氣,和我們大吵一架,把什麼誤會都解釋清楚,但他只是強顏歡笑,避而不談。」
「損失馱獸和車隊人手,我們必須補充物資,也得想方設法地招募新成員。我們不得不遠離敵人掌控的城鎮,在偏遠的鄉村搜尋和交易補給,在惡劣的環境中尋找能充饑和療傷的資源。」
暴雨消散,戰場變得真實又泥濘,幻境中的畫面也在不斷地扭曲變幻。
「有人冒領我們的功勞,而我們被迫東躲xz,有人玷污我們的名譽,而我們始終無力聲張。我們在行軍……逃竄中逃入一座遍地屍骸,顱骨成塔的洞穴,一名神秘人也隨之出現。」
「他說,他欽佩傭兵團的勇氣和決心,願意幫助傭兵團重新開始,得到應有的嘉獎。而那座洞穴是惡魔的巢穴,我們必須立刻離去,一旦惡魔破除封印從沉睡中醒來,我們都將淪為食糧。」
「得到了命運的眷顧又避開危險,他的精神狀況明顯有所好轉,身體恢復速度也快了許多。神秘人似乎是一位強大的非凡者,實力完全足夠壓制所有人,以至於連他都冒不出半點挑剔的感情。」
「我不止一次的思考,如果我足夠強勢,像神秘人一樣強大,也許我就能真正意義上地征服我的朋友……儘管征服這個單詞的侵略性很強,但我真正地在強者身上感受到了他的精神變化。」
「我以為這是重新開始,回歸生活的時機。可是知道我們離開追兵都不願意來找的山脈和森林,神秘人掏出一張卡牌交給了他,並囑咐他在需要力量的時候,就將自己的形象添加在卡牌之上。」
「我在裝神弄鬼的精靈占卜師見過卡牌,神秘人手裡的卡牌也是如此,只是畫得不一樣。」
「卡牌上的小人穿著斑斕耀眼的貴族禮服,他一手拿著羽毛權杖,一手拿著黃金韁繩,半無視前方的懸崖,昂首闊步地抬起了右腳,小人身邊負傷的小狗在一直狂吠,想提醒他前方危險,扭曲斷裂的藤蔓停留在他身後,他的手裡沒有砍刀,只是嘴角有些怪異的紅綠痕迹。」
「我記得那張卡牌的名字叫做……」
「愚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