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幾人扶著吐血的韶樂宗道子,扛著昏迷的佛子,來到宗門主峰的大殿內。
被桑錦瑟喂著喝了一盞醒神茶后,凈念悠悠醒轉。他的情緒還沉浸在快要入魔的時候,紅著一雙眼睛,臉上的表情也甚是偏執,一看就是為情瘋魔的模樣。
然而——
當凈念看清抱著他喂他喝茶的人,就是自己的白月光之後,原本扭曲的面容瞬間平靜,還往桑錦瑟的懷裡蹭了蹭。
眾人:「???」
你這個佛子在大庭廣眾下這樣是不是不太矜持。
「所以什麼情況?」顧歧拱火道,「不會吧,都破戒了,這還能不入魔?」
「顧師侄,你就少說兩句吧,」在雲師兄面前,葉倦又裝起了正道好人,「凈念小友畢竟是我們邀月宗的貴客,若再把人家氣暈了,不是我們的待客之道。」
凈念抬眸,朝葉倦的方向看了一眼。
剛才在外面的時候,劍尊大人好像……拱火拱得最開心啊?現在倒裝起正經人了?
剛嘔完血、面色蒼白的司空琴,坐在大殿另一側,幽幽地朝凈念這邊看了過來。只見那和尚仍然倚在桑錦瑟的懷裡,一臉祥和,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桑師姐,那佛子詭計多端,你別上了他的當……」身著青衫、文弱矜雅的少年說道。
「我詭計多端?」凈念蹙眉道,「是誰死皮賴臉地非要跟過來?」
「你們別吵了,」桑錦瑟示意二人看向坐在上首的仙尊,小聲道,「我師尊還在這裡……」
凈念和司空琴同時抬眸,只見白衣仙尊端坐於玉座之上,銀白長發如流雲披落,周身清冷若松雪,淡漠悲憫的銀灰色眼瞳空無一物,彷彿並未察覺到他們的小動作。
若非二人代表著身後的蓮華宗、韶樂宗,只怕仙尊根本不會出面待客。
氣氛忽然安靜得有些詭異。
良久,仙尊方才淡淡開口:「既然人已無大礙,送客。」
「雲師兄,下個月便是十年一度的試劍大會了。按照以往的慣例,不拘泥於我宗弟子,正道弟子皆可參加。」葉倦忽然道,「留下兩位小友交流切磋,如何?」
寧楹:「……」
她懷疑師叔是想吃瓜,才這麼說。
司空琴也適時行了個道禮:「不錯,在下正是來參加試劍大會的,不料被這和尚不分青紅皂白地追著打……」
凈念暗中白了司空琴一眼,也朝仙尊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雲掌門,我也是來與貴宗弟子切磋武藝的。」
「既如此,便留下吧。」雲清淵道,「小桑,你帶他們去主峰客房安置。」
「是,師尊。」
桑錦瑟領命帶著二人離開。
愛恨情仇三人組離開之後,大殿內詭異的氣氛瞬間緩和不少。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顧歧,起身朝仙尊拱了拱手,「師尊,我也告辭了。」
葉倦懶散地朝雲清淵揮了揮手,「雲師兄,走了。」
雲清淵淡淡頷首。
寧楹看著師叔和師兄離開的方向,不用猜也知道,他們肯定是悄悄跟過去吃瓜了!
她忽然想起楚師弟還做了一桌飯菜,等著葉師叔和她回去……
寧楹起身正要告辭,卻聽得師尊說道:「阿楹,跟我來。」
「師尊,我、我還有事……」寧楹下意思便要拒絕。
師尊找她能有什麼事?八成是練劍吧,大中午的她不要啊QAQ。
雲清淵的神情依舊冷淡靜默,並未因為她的推脫而感到不悅,彷彿看穿了她的心思般溫聲道:「並非讓你去練劍。」
師尊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寧楹也不好再拒絕。
而且……她後知後覺地發現,大家好像都挺怕他的。就連散漫不羈的葉師叔,在師尊面前也收斂了不少。
她點了點頭,跟在師尊身後,來到主峰一處雲霧繚繞的樓閣上。
雲清淵是一宗掌門,主峰雖歸他管轄,但他喜歡清靜,平日里大多數時間都留在對影峰,只有處理宗門事務時才會出現在主峰。
「坐。」雲清淵淡淡道。
寧楹乖巧地坐在茶桌前的坐墊上,抬眸向外看去。
半透明的帷幕隨風拂動,窗外流雲翻湧,風聲呼嘯,湛藍蒼穹深不見底,裊裊仙光漂浮雲端,令人心生脫離塵世、渾然忘我之感。
雲清淵微垂眼睫。
少女以手托腮,靈動清澈的雙眼望向窗外。
雲影天光映照在她柔美的臉頰上,打上了一層薄薄的柔光。他垂眸看著她,看她微微鼓起腮幫,眸光遊離地眨了眨眼睛,還捂著嘴打了個哈欠。
銀髮美人淡若雲煙的眼瞳深處,浮現出一絲自己也未能察覺的笑影。
他坐到茶桌的另一邊,不著痕迹地從懷裡拿出桂花糕、杏仁餅、糯米糰子等凡間吃食。
「為師方才下山了一趟,想起你喜歡這些凡間吃食,便隨手買了些。」
他不會告訴她,他下山是特意為了給她買這個。
——也正因為如此,仙尊從宗門門口路過時,才恰好遇到了凈念、司空琴等人。
寧楹的瞳孔微微擴大。
被紙包住的糕點還是溫熱的,上面沾染著師尊的體溫。
她的耳尖「刷」的一下紅了,原本正在剝糕點的手僵在原地,指尖隔著紙彷彿也能感受到他的溫度。
師尊身上的氣息總是如松雪般幽冷清寒,原來他心口的位置也是熱的嗎?
寧楹搖了搖頭,驅散了這個荒謬的想法。她把頭埋得很低,專註地吃東西,彷彿生怕師尊看到她臉上的表情。
雲清淵坐在她對面,慢條斯理地倒了杯茶,遞到她的面前。
「慢點吃,都是你的。」
寧楹用雙手接過茶,「謝謝師尊。」
安靜地看著她吃喝完畢以後,他才不著痕迹地進入正題。
「阿楹,為師不禁止弟子自由戀愛。你師姐談兩個,我也不會幹涉。」
寧楹疑惑抬眸:「?」
為什麼忽然說這個?今天吃到了師姐的瓜有感而發?
「但魔尊不行。」
他溫柔的眼瞳染上凜冽之色,寒意徹骨。
寧楹下意識問:「為什麼不行?」
銀髮美人握住茶杯的指節微微攥緊,平靜道:「不行就是不行。」
寧楹有些摸不著頭腦:「誰要和魔尊談戀愛啊?師姐嗎?」
雲清淵眼角微抽,「罷了,吃完了就回去練劍吧。」
寧楹哀嚎了一聲:「嗚嗚嗚還要練劍!」
最終,寧楹還是沒去練劍,而是以「找葉師叔」為借口,拉著師尊的衣袖求他同意。
雲清淵神色淡淡,有些不情願道:「你葉師叔便這麼好,每天都去找。」
寧楹不好意思說出中午還要去碧虛峰蹭飯這件事,為此她特意只吃了一兩塊桂花糕。
她只是拉著他的袖口輕輕搖晃,一副央求長輩的模樣,用一雙澄澈的明眸眼巴巴地看著他。
「先把為師的衣袖放開。」雲清淵無奈道。
「師尊不同意就不放。」寧楹偷瞄了一眼師尊的臉色,見他只是無奈沒有生氣,便愈發得寸進尺,「我找葉師叔真的有正事。」
乾飯當然是正事啦。
「為師與你同去。」雲清淵到底沒忍心甩開她的手,語氣冷淡道。
「師尊你也要去蹭飯嗎?」寧楹說完,忽然發現自己說漏了嘴。
完了,近墨者黑,她的智商好像也被魔尊拉低了。
雲清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