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難敵
而奎師那提起逝去的弟弟般度后,持國果然軟化了下來,他站起來,低聲開口道:「難敵,奎師那說得沒有錯,堅戰他們畢竟是般度的孩子,不應當讓他們淪落到奴僕的地步。」
摩羅伽冷冷地看向了笑容如春風拂面的奎師那,祂就知道,毗濕奴那個傢伙總是會出來打擾自己的樂趣!
摩羅伽微微吐出一口濁氣,看向了這具化身的父親持國:「父親,這場賭局是在眾人的注視下進行的,我的一舉一動都是符合正法的——您難道要違背正法嗎?」
這下可讓持國進退兩難了,他既不願意違背正法,卻也不願意讓兄弟的孩子淪為奴僕。
「不過看在您與奎師那殿下的份上,我願意退讓。」摩羅伽輕飄飄地說道,「我不需要般度五子永遠地成為我的奴僕,只需要他們以侍從的身份服侍我一年——把永久失去自由,換成短暫的一年,我的退讓已經足夠有誠意了。」
「剎帝利怎可服侍他人?」奎師那正要繼續舌燦蓮花,但卻被阿周那阻止了。
「已經足夠了,感謝你,奎師那,為我們兄弟出言相助。」這位正直英勇的戰士低聲道謝,「不過正如同『難敵』所言,不必失去永久的自由,只是付出一年的時間作為侍從,已然是極大的退讓了。這或許對我們兄弟五人亦是一個教訓,告誡我們不可深陷賭博、」
「阿周那,你的虔誠讓我欽佩。」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奎師那也只能雙手行禮,向般度五子表達敬意。
這場冬日王祭日的宴席,以『難敵』為首的持國百子大獲全勝為結束,摩羅伽踏著輕快的步伐,而身後的般度五子都脫下了身上華美替身的綢布衣衫,僅著裹腰布,袒露著或精壯、或頎長、或勁瘦的身軀,沉默地跟在摩羅伽的身後。
而阿周那此刻心灰意冷,他只覺得自己以前恐怕真的是眼睛出現了幻覺,怎麼能把疼愛自己的德羅納老師,錯認為傲慢又可惡的難敵?
從溫暖的大會堂離開后,空闊的廊外吹來的刺骨凜風夾雜著冰粒擊打在眾人的肩膀與背脊上,但天生神力的般度五子並不覺得寒冷,反倒是摩羅伽被這寒風刺激得這具化身微微顫抖起來。
一直跟在摩羅伽身畔的迦爾納在發現摩羅伽在顫抖時,立刻解下了身上厚實的披風,蓋在了摩羅伽的肩膀上,這樣猶覺得不夠,還運用神力,在掌心點燃了火焰,驅趕寒冷與風雪,為摩羅伽營造出了一個溫暖的空間。
「你們這些奴僕也未免太愚笨了吧?在這個時候應當學著機靈一點,別讓主人的朋友勞心勞力啊!」難降一直看不慣般度五子,或者應該說,他痛恨著般度五子。
因為他的弟弟們曾經被力大無窮的怖軍壓在水池裡差點溺死、又或者是被怖軍從樹上搖下來摔斷腿,但是所有的長輩,除去他們的舅舅沙恭尼外,都認為怖軍不過是年幼不懂事的孩子,孩子間的玩耍打鬧沒必要插手,若不是『難敵』插手,恐怕他們還要忍受怖軍長時間的欺凌。
再加上王位繼承權,與般度五子敵對那更是順理成章的事情,現下有了機會盡情地嘲諷,難降自然不會錯過。
「我們只是難敵的侍從,不是持國百子的侍從——正法在上,沒有主人開口,侍從是不得肆意妄動的。」
阿周那機敏地反駁道。
「若是要順從正法,那麼此刻作為僕從的你們應當盡心儘力地為主人服務,急主人所急、想主人所想。」迦爾納冷淡的聲音從前方響起,那雙淺淡的碧瞳淡淡地向後掃視,讓般度五子因為怒意和恥辱而漲紅了面頰。
持國百子則開始肆無忌憚地談論起來,該如何讓摩羅伽更方便地利用這些新得到的僕從們。
「堅戰會駕車,兄長出行時讓他當車夫,如果駕駛得不平穩,就懲罰他!」
「怖軍塊頭大,給兄長當個拉馬車的苦力剛好,要是掉落了任何一個東西,就用鞭子抽他!」
「無種和偕天不是擅長歌舞和馴獸嗎,讓他們負責給兄長跳舞表演!」
「至於阿周那,我看就讓他暖床吧!」
阿周那是他們五兄弟中最出色的,偏偏最出色的阿周那被持國百子『安排』的工作卻是暖床,這其中的譏諷和侮辱不言而喻。
般度五子咬緊牙關,這些輕蔑羞辱的話語讓他們氣得渾身發抖,然而正法卻無法讓他們反抗在這一年內成為自己主人的摩羅伽。
「兄長,你覺得我們安排得怎麼樣?」
持國的王子們一臉期待地看向了摩羅伽,似乎是想讓摩羅伽表揚他們。
「看來你們的確很了解般度五子,針對他們每個人的能力都安排了合適的工作。」摩羅伽輕笑了一聲,自然是滿足弟弟們的希冀。
「不過他們是我的奴僕,你們不可插手。」
「這是當然的!般度五子是您的戰利品,自然一切都交給兄長您決定!」
持國百子們紛紛離開了隊伍,他們要去和其他的兄弟與朋友分享這份快樂,最終跟著摩羅伽一同抵達寢宮的,便只剩下了迦爾納和戰利品們般度五子了。
摩羅伽在寢宮前的門扉前停了下來,眼睛看向了堅戰,昂了昂下巴命令道:「堅戰,去打開門。」
堅戰身上的肌肉都繃緊了,若是他突然暴起的話,恐怕能輕鬆地抓住身無寸鐵的摩羅伽,迦爾納沒有說話,但是他已然準備了時刻為摩羅伽出手,壓制住有可能暴丨動的僕從了。
但堅戰沒有攻擊摩羅伽,他只是走上前,沉默地鼓起手臂,為他現在的主人摩羅伽推開了那扇鑲嵌著珠寶與硨磲的華美門扉。
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溫暖的熱浪,摩羅伽進入房間,脫下了腳上的皮革長靴,將腳掌踩在了鋪有厚實絨毯的木地板上。
般度五子沉默地跟隨了進來,摩羅伽牽著迦爾納坐在了自己那張寬大的床上,而讓曾經與自己身份同樣是剎帝利的般度五子,坐在了地板上。
迦爾納目光淡淡地掃過因為不甘和憤怒而緊握雙拳的般度五子,他最終看向摩羅伽,那雙淺淡的碧瞳裡帶著由衷的擔憂:「我認為你不應該讓般度五子成為你的奴僕。」
怖軍曾經羞辱過迦爾納,而阿周那也曾經瞧不起迦爾納,但是此刻盎迦王卻是為了他們說出這番話,這讓般度五子都訝異地抬起了頭。
「你為什麼不高興?」
摩羅伽眨眨眼,反問道。
「般度五子都曾經譏諷輕蔑過你的身世,他們此刻淪落到這個境地里,淪為了他們曾經瞧不起的首陀羅——儘管只是暫時的,你難道不該以牙還牙、以血還血地嘲笑回去嗎?」
摩羅伽的聲音輕柔,彷彿微涼的清風浮拂動著背脊,令人下意識地便想要聽從他的話語。
「只可惜,在奎師那的干擾下,只能讓他們當一年的僕從。不然的話,就能他們失去永遠的自由,切身感受到種姓和身份的桎梏,才會徹底明白你的痛苦和不甘。」
摩羅伽聳了聳肩,嘆息一聲道。
所以,『難敵』是為了迦爾納,為了他認可的好友討回公道,才讓他們般度五子淪為奴僕嗎?
在意識到這一點時,阿周那的內心裡產生了一股更為濃烈的不忿——迦爾納不過是個被首陀羅收養的、身世不祥的傢伙,為什麼他總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得到『難敵』的青睞和信任?
明明
、明明他們般度五子才是和『難敵』血脈相連、理應更加親密的兄弟啊!為什麼那份偏心不能稍微分給他們一些呢?若是『難敵』對待般度五子,能有對待他的兄弟、迦爾納,不,甚至是馬嘶的一半友愛,般度五子和持國百子又怎麼會鬧到今天這般幾乎撕破臉的地步?
「我雖然不知道生身父母是誰,但養育了我的雙親亦是首陀羅。我的父親升車,因為製作出堅固而快速的馬車,雙手掌心上都是粗糙的厚繭,我的母親羅陀,用那雙手揉出了可以讓我飽腹的麵糰,織出了眾人身上穿著的衣衫。我知道他們並不卑賤,更不蠢笨。他們收養了我,辛勤地工作著,將我養育成人,若是我因為般度五子暫時淪為了首陀羅,而嘲笑譏諷他們,豈能對得起我的養父母?」
迦爾納的話語反而比任何辱罵更讓般度五子感到臉上火辣辣的,堅戰儘管不曾嘲笑過迦爾納,但作為長兄,他亦不曾制止過怖軍他們的行為。
摩羅伽看向了低著頭的般度五兄弟,平靜地開口道:「我無意於羞辱你們,只是想再一次地問你們——在你們看來,正法就真的那麼完美無瑕,以至於讓這樣高潔、聰慧、強大的戰士也無法得到理應屬於他的榮耀嗎?」
堅戰微微愣住了,他本該毫不猶豫地點頭,只因為他知曉自己生來便該遵守正法,可是當此刻自己衣不蔽體地單膝跪在冰冷堅硬的地上,狼狽不堪地等待著『難敵』的吩咐,若是一輩子成為奴僕,無法發揮自己的本事去獲得榮耀,那該是多麼地可怕的一生啊……
摩羅伽讓他們淪為奴僕的這番行為,確實讓般度五子真的感同身受了迦爾納、以及那些有一身本事卻迫於種姓而無法施展的有才之士。
儘管每個人所感受到的程度並不一樣,但他們不再對摩羅伽怒目相對,而是露出了思考反省的神情,從這一點來看,知恥而後勇的般度五子的確算得上是豪傑英雄。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