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窄窄的太師椅，承載不了弘暉的離愁。

他趴在阿瑪懷裡，細細軟軟的胳膊圈著胤禛，奶啾啾的撒嬌：「阿瑪我和你同甘共苦。」

胤禛感動了一瞬，才恍然想起，他會被趕出來睡太師椅，不就是因為這臭崽崽告惡狀。

「嘖。」他冷斥。

弘暉往太師椅上一躺，突然覺得好好玩，滿臉興奮的邀請阿瑪額娘過來一道躺。

烏拉那拉氏聞言沒繃住笑了，從冷若冰霜到嬌媚的海棠花，不過片刻功夫。

胤禛瞟了她一眼，眼神意味深長的在她臉頰上掃一圈。

熊貓崽崽睡著了。

他鼓著肉嘟嘟的臉頰，唇角勾出一抹愜意的微笑。

烏拉那拉氏坐在床前看著他的睡顏，白白的小臉蛋紅撲撲的，看著可愛極了。

而胤禛坐在一旁看她。

最是那低頭間溫柔的嬌羞。

一根骨節修長的手指搭上了那軟軟的唇瓣，烏拉那拉氏不敢抬眸，就聽耳邊有帶著熱氣的低沉聲音：「安歇吧。」

冬天是很好的季節。

弘暉在心裡反駁，冬天的雪很美好，但是冬天的清晨不美好。

因為他不想起床。

外面真冷，被窩真舒服，他在暖融融的被窩裡顧湧來顧涌去，把自己捲成毛毛蟲，只露出圓溜溜的腦袋。

「弘暉，起身了。」烏拉那拉氏過來喊他。

「額娘，還想睡覺覺，要抱抱。」弘暉眨巴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奶里奶氣的撒嬌。

「嬌寶蛋？」烏拉那拉氏還沒動靜，身後就出來一個大掌，把他從被窩裡拎出來，往邊上一載。

弘暉目光巡弋，就見是滿臉冷素的阿瑪，他頓時乖巧如雞，由著小太監給他穿衣洗漱。

「我會背千字文了哦。」他昂著小腦袋邀功。

烏拉那拉氏抱著他來到外頭，看眼外頭的晴天，這才軟聲道：「太陽都曬小屁股了，你還不肯起。」

男人微倦，捏了捏鼻樑，這才大踏步離去：「爺上值去了。」作為家中唯一的打工人，胤禛整日里上完早朝去當值，忙的不得了。

弘暉殷勤的揮手：「阿瑪揮揮～」

再見了您嘞。

胤禛的冷臉比這數九寒天還要冷，熊貓崽崽一點都不怕，他甚至還撅著小嘴巴去親額娘，一邊奶乎乎道：「沒事我在家陪你福晉玩。」

他把仇恨拉的滿滿的。

烏拉那拉氏看著胤禛涼涼的眼神就知道不對，然而她卻救不了在挨打邊緣蹦迪的崽。

小孩子都要挨揍的吧。

她想。

正在院里玩，就見外頭來了幾個小太監，說是萬歲爺召見，還拿著宮裡頭的令牌。

烏拉那拉氏看著手諭，有些懵，當今皇子眾多，對下頭的孫輩並不怎麼熱切，素日里鮮少傳召。

弘暉長這麼大，尚未見過康熙。

她不敢怠慢，趕緊給弘暉換上精緻的小衣裳，這才叫張起麟帶著一道跟上小太監。

走在路上的時候，烏拉那拉氏在瘋狂的給他補宮廷禮儀，就算是皇孫，在皇宮也得守著規矩。

弘暉乖乖點頭。

從鐘鼓樓到神武門距離不近，在烏拉那拉氏心裡，這馬車卻轉瞬即至，看著小豆丁被抱進去，她擔憂的不得了。

甚至還不敢露出擔憂的表情。

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而弘暉正好奇的望著御花園，冬日裡枯木較多些，掛著晶瑩剔透的冰棱，看著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他直接被抱進乾清宮。

就見德妃正坐在下首，而十四阿哥胤禵正規矩的坐在小凳子上，和素日里意氣風華的少年模樣相去甚遠。

幾人的往下看——

就見三歲半的小崽崽，穿著雪白的狐裘，裡面穿著丁香色的小襖，看著玉雪可愛，烏溜溜的眼睛一點都不怕人，濕漉漉的狗狗眼一樣，正好奇的看著眾人。

還軟乎乎的請安：「弘暉給皇瑪法請安，您萬福金安。」

一板一眼的行禮過後，還跟德妃和胤禵請安。

高高坐在御案前的康熙眉眼被裊裊升起的香煙所模糊，有些看不大清楚，但依稀能看到和阿瑪如出一轍的冷峻絕厲，緊繃明晰的下頜線。

容長臉，白皙的麵皮子，清雋懾人

的五官，常年帝王生涯，故而難以掩

蓋的凌厲氣勢。

如果阿瑪做了雍正帝，想必和皇瑪法相差無幾。

弘暉在心裡想，他這麼活潑愛笑，肯定是隨了額娘。

「到朕近前來。」故作威嚴的男音響起。

弘暉昂著白嫩嫩的小臉蛋，噠噠噠的就跑到康熙跟前，他身上有寒山雪松的味道，好聞極了。

「請皇瑪法安。」他軟糯開口。

康熙便笑著問：「可讀書了？」

對於宮裡人愛問讀書這個事，弘暉表示自己適應良好，他挺著肉嘟嘟的小胸脯，奶唧唧回：「背了三字經、千字文和九九表，阿瑪說該背弟子規了。」

康熙點頭，又說叫他背兩句聽聽，弘暉的小奶音就乖巧響起。

坐在底下的胤禵懸著一顆心，他自己覺得對弘暉還算是了解，這孩子幹啥啥不行，吃飯第一名，整日里惦記著吃肉吃肉吃筍吃筍，他都擔心他在考校功課狂魔汗阿瑪跟前活不久。

然而弘暉適應良好，一點都不怵。小手往身後一背，頗有些指點江山的味道在。

多問幾句，康熙倒真的喜歡上了。

他話鋒一轉，問：「你前兒放狗咬你十四叔？」

胤禵麵皮子一緊。

他就說突然說起弘暉來，原來在這裡等著。

「咬到沒？」康熙隨口問。

德妃看看弘暉，又看看胤禵，蹙起了細細的眉尖。

「就差這麼點。」弘暉伸出自己肉嘟嘟的小手，掐出一段幾乎看不清楚的距離，有些委屈巴巴道：「我還把十四叔弄丟了，回家阿瑪不讓進門了。」

慘兮兮的小崽崽撅著粉嘟嘟的嘴巴。

康熙聞言笑了。

他漫不經心道：「下次放三條狗，總有一個成功的。」

德妃聽罷，心中一凜。

她撲通跪在地上，靜靜地不說話。

「你且回。」康熙輕笑，唇角帶著意味不明的微笑，又看向一旁的胤禵，擺了擺手。

弘暉也有些想走，他摳著小手手，眼神軟軟的。

康熙一怔。

大掌撫向他清澈的雙眸，指尖在長翹的睫毛上輕掃，他突然有些懷念，當初太子幼年，也會用這種清澈見底的眼神看著他。

「留下來用膳。」威嚴的男音響起。

弘暉樂滋滋的捧著臉笑，他軟糯糯的問：「吃啥？」

他餓了。

「有嫩筍尖嗎？炒肉吃。」

這滋味肯定絕了吧。

康熙挑眉，這崽是頭一個敢跟他提要求的，聽著還挺稀罕。

「成，嫩筍尖炒肉。」他回。

弘暉頓時高興起來，挨著康熙坐下，自己玩九連環，一點都不吵人。

等康熙忙完伸懶腰的時候，他就特別乖巧的伸出自己的小手手，握成小拳拳，努力的踮著腳尖給康熙捶背，一邊奶里奶氣問：「力度怎麼樣？」

康熙回身捏住他的小拳頭，輕笑著道：「暉暉崽這麼乖？」

弘暉被摟在懷裡還有些害羞，就抿著嘴笑，但是很快，他就笑的合不攏嘴。

面前擺著各色糖果、點心、水果等，叫他隨便挑三樣自己喜歡的，等會兒吃完飯再挑三樣。

小傢伙頓時笑的見牙不見眼。

康熙趁機問：「晚間就留乾清宮吧？」

弘暉瘋狂點頭：「愛皇瑪法。」

他把阿瑪給忘了。

但是阿瑪沒有忘他。

胤禛一回貝勒府，條件反射就往正院去，平常呲著小米牙嘎嘎樂著出來迎接他的崽，今天卻毫無蹤跡。

昂首闊步走進正院，他手裡還拿著幾個小玩意兒，想著逗弘暉開心。

然而三進院子都找遍了，卻沒有崽崽的身影。

他想，不會又調皮去了吧。

卻見烏拉那拉氏也不在。

他想，應該是一道出去玩了。

然而很快就瞧見福晉從外頭走回來，一臉失魂落魄的茫然。

「怎的了？」他心中一凜。

就聽福晉蔫噠噠的說什麼崽被汗阿瑪傳召入宮，說是留晚膳，今兒許是不叫回來了。

若是放在往常，皇孫能得當今親眼，胤禛必欣喜若狂。

然而他習慣了摟著崽睡覺，這會兒想的卻是，若是沒了他，暉暉崽晚間做噩夢了，誰會摟著他軟語溫聲的哄。

而且這正院，失了弘暉的聲音，就失去了所有的色彩。

夫妻倆乾巴巴的坐了會兒，胤禛不耐的起身轉圈，卻不能像在老八府上一樣，直接進去拎人走。

胤禛面色愈加冷肅。

他立在廊下，看著琉璃瓦上的白雪，劍眉擰在一起。

好像，有點，想弘暉了。

胤禛薄唇輕抿，羽睫低垂，他索性回去看書，書拿倒了都沒反應過來，最後實在靜不下來心，擔心弘暉，也擔心他。

他最終決定抄一本字帖送給弘暉，給他回來練字使。

暉暉崽應該會感動吧，胤禛不確定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