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胤禛把他從身上摘下來,拎在手裡,輕輕嗯了一聲,這熏竹葉香也可。
「阿瑪,為甚總是拎我?」弘暉晃悠著四肢,懶洋洋問。
胤禛把手裡的崽妥善放下,他沉思片刻,在弘暉滿眼期待中,沉靜開口:「因為衣裳會皺。」
弘暉呆住。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話。
因著衣裳會皺,所以拎著他后脖領,這跟掐著螃蟹蓋有什麼區別。
弘暉氣滾滾。
可是看著那栩栩如生的竹子,他又忍不住上前和阿瑪貼貼:「要竹子味的熏香嘛。」
這樣他簡直要愛死了。
一旁的胤禵聞言,頓時心中不忿,他看向身著新衣的胤禛,正要出口嘲諷,就見烏拉那拉氏也穿著雪青色的衣裳出來了,上頭綉著典雅的蘭花。
胤禵啞口無言。
而弘暉也隨著他的視線望過來,就見額娘是這個衣裳,阿瑪是這個衣裳,獨獨他沒有。
「也要。」他眼巴巴的看著。
先前還說是親子裝,怎的成了他一人有他沒有。
烏拉那拉氏就又叫蘇運捧出來一套小小的長袍,讓弘暉進屋裡換上。
夕陽西下,柔和的光線讓萬物都染上溫柔的光輝,胤禵看著兩人穿著同色系的衣裳,就這樣靜靜地立在一起。
他從前不知道要找個什麼樣的福晉,在這一刻,瞬間就明白過來,原來這樣的就好。
就在此時,弘暉穿著雪青色的長袍走出來,上頭綉著可愛的大熊貓崽崽,聽到動靜的胤禛和烏拉那拉氏回頭,不約而同的柔和了眉眼。
這幅畫面,對胤禵的衝擊力很大。
「暉暉崽也有~」弘暉轉了個圈,撲進胤禛的懷裡,奶唧唧的撒嬌:「愛阿瑪!也愛額娘!」
他嘴巴甜甜。
胤禵靜靜地看著,方才還說最喜歡他的崽,這會兒笑的露出小米牙。
「給十四叔也穿上。」弘暉殷勤道。
既然已經穿了,當然不能遺漏其他人。要不然十四叔一人,會顯得很尷尬。
胤禛長身玉立,眉眼清朗,眸中光彩湛湛,帶著舒緩的笑意,在烏拉那拉氏眸中,像是整個人都散發著光彩。
隨著宮女又捧一套衣裳出來,胤禵回去換了,他臨踏入門檻前,又回頭看了一眼。
就見四嫂抬著頭,眸光晶亮的看著四哥,他恍然間發現,原來有四哥在的地方,鮮少能瞧見四嫂的正臉。她總是望著他的,滿懷情意,滿心滿眼。
他抬步走了進去。
弘暉昂著粉嘟嘟的小臉蛋,沖著烏拉那拉氏嘿嘿笑:「我想飛飛~」
他拉過阿瑪額娘的手,讓他們交疊在一起,然後鑽進中間的空檔,努力示範:「這樣這個手往上,那個手往下,就能翻跟頭,然後架住腋窩,就能飛飛了。」
胤禛點頭:「可。」
按著他說的,一手向下壓,一手往上抬,弘暉借力,瞬間穩穩的翻了個跟斗,他頓時興奮起來。
「飛飛飛~」
等胤禵穿著胤禛的長袍出來,就聽見弘暉嘎嘎樂的聲音,他有些羞澀的挽著袖子,清了清嗓子。
烏拉那拉氏回眸,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原來小孩偷穿大人衣裳,是這種感覺。
少年身量清瘦,和胤禛那寬肩窄腰的挺拔身姿比起來,衣裳穿在身上空蕩蕩的,倒是穿出幾分弱不勝衣來。
胤禵清了清嗓子,驕矜的抬起下頜:「走吧。」他知道衣裳不合身,卻還是不肯脫下來,強行融入三人中,驕傲的不得了。
「走。」胤禛和烏拉那拉氏並肩走著,弘暉跟在後頭攥著拳頭拚命的倒騰小短腿,而胤禵在小心的護著他。
等坐上馬車的時候,弘暉和胤禵可憐巴巴的縮在小角落,努力讓自己不太佔位置,因為胤禛說,如果他的腿伸不直,那就讓他們坐車轅上。
弘暉看了看窄窄的橫杠,覺得那地方絕對硌屁股,並且對坐姿有著較高要求。
這個時候,他就有些遺憾,阿瑪實在是太高了。那大長腿,隨便擺擺就能佔滿車廂。
「阿瑪抱腿腿。」弘暉抱住胤禛的腿,小心翼翼的挨著他。
胤禛沒搭理他。
烏拉那拉氏有些心疼,想躬身抱起來他,卻被胤禛給攔了:「男孩子,別嬌。」
胤禵用胳膊肘戳了戳弘暉,壓低聲音道:「你阿瑪說了,讓你別嬌。」
熊貓崽崽一點都不嬌。
他挺著小胸脯,努力的把肚子上的肉往回縮,一邊也低低道:「不嬌,我是巴圖魯。」
「圓滾滾的巴圖魯?」胤禵嘲笑。
弘暉點頭,熊貓崽崽當然要圓滾滾,並且絲毫不影響武力值,成年後打三個巴圖魯都不成問題。
胤禛淡淡的瞥了一眼胤禵,說歸說鬧歸鬧,嘲笑弘暉就是不成。
接受到凌厲的眼神,胤禵麵皮子一緊,他立馬坐端正了,一臉無辜的看著自己哥哥。
有這個冷麵哥哥,真是他的福氣。
吱呀。
馬車停了。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細雪,在地上薄薄的鋪了一層,像是朦朧的霧。
弘暉縮在胤禛懷裡耍賴,奶唧唧的撒嬌:「要抱抱。」
方才還說不要嬌,這會兒又開始鬧。
胤禛一甩披風,將他護在風雪外,而胤禵瞧著,也跟著鬧:「四哥我也要。」
胤禛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在他以為要拒絕的時候,披風被一隻素白的大掌抬起,厚實的布料隔絕了雪。
幾人走進茶樓,同色的雪青衣裳和那股子閑庭信步的養尊處優,瞬間讓很多人都望過來。
等披風放下,就出現兩張燦爛的小臉,
弘暉樂滋滋的呲著小米牙,看著一旁的胤禵,不停的用小手手去戳他。
胤禵就忍不住笑著躲。
一旁過來伺候的店小一也跟著笑,樂呵呵道:「兩位小公子真是活潑機靈。」
胤禵:?
你在說什麼鬼話。
「那是小爺的兄長。」他驕傲的挺起胸膛。
店小一遲疑的看向一旁的弘暉:「那這位小仙童一樣的小公子?」
「他崽。」胤禵皺眉。
店小一躬身請罪,看著一臉不悅的胤禵,趕緊把人往包間里請,誰知胤禛拒絕了,他說要坐在窗邊看風景。
弘暉頓時樂呵呵的往窗邊坐,托腮看著外面的風雪,雪會帶來一種靜謐的意境,好像悠遠的夢。
烏拉那拉氏溫柔的摸摸他的頭,笑著問:「你想吃什麼?」
「吃額娘想吃的。」弘暉軟糯道。
平日里都是按著他的口味點菜,今天他想按額娘口味點。
胤禛也跟著點頭。
三人看向胤禵,他下巴放在桌子上,毫不在意道…「我不挑食。」
除了很奇怪的味道,特別辣特別咸之類,他都不排斥。
甚至有特色也會想嘗嘗。
當達成一致后,烏拉那拉氏這才遲疑著開始點菜,她有些猶豫,還是不由自主的點弘暉和胤禛愛吃的菜。
在沒有提出這個問題之前,好像從來沒有思考過,她愛吃什麼,好像他倆愛吃她就愛吃了。
弘暉想想,又添了一道辣椒小炒肉,他歪著小腦袋,軟乎乎道:「額娘喜歡吃辣椒。」
就換辣的斯哈斯哈,但是眼神是晶亮的。
胤禛這才轉頭看向烏拉那拉氏,低聲道:「喜歡?」
她點頭。
胤禵正在給幾人倒茶,他自己灌了一杯,懶洋洋道:「想吃都點,小爺請客。」
他有錢。
身上的錢根本花不完。
胤禛斜睨他一眼,輕笑:「好。」
他笑的很少,偶爾笑一次,就會讓人有一種很驚艷的感覺。
弘暉登時趴在他懷裡,撅著粉嘟嘟的小嘴巴親他,一邊樂呵呵道:「快,給崽笑一個。」
胤禛又收了臉上的表情,冷冷的看著他。單臂將他拎起來,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阿瑪阿瑪。」
他撲騰著小手往他懷裡鑽,胤禛想拒絕,卻捨不得他奶香的小身子,只虛虛的搭著。
胤禵看了一眼,有些愣怔。
他在想方才被披風護住的溫暖感覺,他沒被汗阿瑪抱過,從他出生,宮中已有十三個阿哥。
而他,出生的平平無奇。
恭敬侍立著回復,是他最常有的狀態。
而弘暉,可以隨時爬進四哥的懷裡,也可以隨時爬進汗阿瑪的懷裡。
他羨慕他了。
他輕而易舉的擁有他沒有的一切。
得不到的人,永遠在騷動。
他內心壓抑著無法壓抑的洶湧又必須壓抑。
少年心中百轉千回。
面上卻淡淡一笑:「仔細摔了。」
胤禛看了他一眼,在胤禵猝不及防的時候,拍了拍他的肩。
溫熱的大掌隔著厚厚的衣裳,明明感受不到任何溫度,卻仍舊讓胤禵心中滾燙。
他垂眸,裝作喝水,來掩蓋自己微紅髮熱的眼眶。清瘦的少年肩膀單薄,有了大人模樣。
他艷羨哥哥的腹黑霸氣嚴肅張狂,卻沒有匹敵這一切的能力。
只剩下一顆翻湧的心。
他知道,他想要的東西,永遠都得不到。
胤禵故作不在意,卻還是會為了偶然的溫暖而心中滾燙。
而弘暉小嘴叭叭的:「等會兒我要啃一頭牛,一大頭牛,超大。」他伸出自己的小胳膊,努力想要比劃出自己心目中的大牛。
看著他畫出一個小小的圓,胤禵噗嗤一聲笑出來,把他的指尖往外拉一拉,輕嘲:「叔幫你。」
弘暉鼓著小嘴巴不高興。
烏拉那拉氏就笑著捏他的小臉蛋,溫柔道:「好好好,看等會兒你能不能吃一頭牛。」
弘暉不由得笑了。
「能。」
他響亮的回答。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
漸漸地天地間都成了一片雪白,入目所見,白雪皚皚,好看的一塌糊塗。
弘暉歪著頭,趴在窗戶上,風雪把他的小臉蛋吹的通紅。
「冷不冷?」胤禛隨手給他披上披風。
等用過膳,胤禵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踏在雪上,留下一串輕輕的的腳印,在片刻間,就被大雪覆蓋。
胤禛望著他離開的身影,沒說話。胤禵的年歲,正是迷茫和探索的年歲,同為刺蝟,他又如何不知他現在內心的痛處。
曾經,他也想要阿瑪關注,想要額娘愛護。
不過,現在他都不要了。
當你放棄后,才發現這一切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重要。
希望胤禵能走出來。
成長到強大冷漠,波瀾不驚。
胤禛收回視線,摸了摸弘暉的小腦袋,溫聲道:「困不困,回吧?」
弘暉不困,還很精神,他覺得他能去雪裡狂奔三百圈。
「嚶嚶嚶,放我下來。」
他揮舞著小手小腳。
被胤禛提溜著后脖領起飛的弘暉,很不開心,卻根本反抗不了,最後耷拉著小手小腳,放棄了。
烏拉那拉氏不由得笑了,用帕子撓了撓他的小腦袋,溫柔道:「天黑了,回吧。」
等再出門的時候,胤禛的披風下,就成了福晉和嫡子。護著兩人上馬車,蘇培盛把背後的傘拿出來,默默打開給自己打著。
有傘不打,非得淋著。
這就是有媳婦兒的男人不成。
可怕。
等到回府,蘇培盛又把傘收起來,還不等他想明白,要不要遞出去,就見自家爺跟老母雞一樣張開雙臂,將福晉和大阿哥都護在屏風下。
哦,老鷹。
老母雞略有不雅。
等走進抄手游廊,烏拉那拉氏有些不好意思,她拒絕了胤禛再為她護著,而是自己扶著小宮女的胳膊,慢慢的走著。
雪很大。
她很高興。
等回了正院,就聽見蘇運說,宮裡頭來人了,給大阿哥送了一包糖炒栗子,是萬歲爺吃著好,特意送來給他吃。
一兜糖炒栗子,還帶著蜂蜜的甜香味,大雪天送過來竟還微燙。
胤禛一顆一顆的剝給弘暉吃,但是弘暉心疼額娘,就餵給自己額娘吃。
「咳。」胤禛清了清嗓子。
弘暉瞬間會意,從胤禛手裡接過栗子,又轉手餵給他,奶里奶氣道:「阿瑪吃。」
可香了。
他餵了一遍,這才樂呵呵的自己吃,開心的眯起眼睛,軟糯香甜,好吃極了。
吃完了就被趕去洗漱,弘暉乖乖的聽話,等洗白白后,一點都不怕冷,在內室亂蹦躂。
被胤禛強勢鎮壓了:「睡。」
他板著臉,眉眼凌厲。
弘暉就怕他這表情,小聲嘟囔:「明明是眼尾上挑的風流眼,偏偏整日里都嚴肅。」
這是什麼老幹部做風。
「能熬個通宵嗎?」在胤禛凜然的眼神中,他小心翼翼的伸出小手手,試圖為自己謀取福利。
「睡。」胤禛把他頭往枕頭上壓。
剛才還強撐著要嗨的崽,被強行閉上眼睛以後,睡的比誰都快。
烏拉那拉氏坐在床邊給他掖了掖被子,笑的一臉溫柔:「他現在有阿瑪陪著,很少魘著了。」
看著他平靜的睡顏,她心裡覺得如何都值當了。
胤禛點頭,大掌溫柔的輕撫著他小臉蛋,輕聲道:「慢慢就好了。」
卻不知——
弘暉還是會夢到以前,但那些陰翳暴戾的夢境,會有一個身量高大的男人,手持利劍,將一切他害怕的東西都撕碎。
所以還來不及害怕,他那些噩夢就消散了。
他很喜歡現在的感覺。
而胤禛和烏拉那拉氏沒睡,兩人洗漱過,烏拉那拉氏正在給胤禛通頭,再慢慢的給他按摩。
胤禛按住她的手,溫聲道:「你別忙,坐著吧。」
兩人相對而坐,胤禛自己慢慢的用棉巾給自己擦頭髮,問她孕期可有不適,聽她說沒有才放心下來。
「等年前快過年的時候再上報你有孕,就不必各處跪著,也能舒坦些。」胤禛淡淡道。
過年的時候,繁文縟節特別多,這跪下沒有一個時辰受不住,好好的尚且疲累不堪,更別提懷有身孕。
到時候折騰出個好歹來,後悔的妥妥是他,他不願意後悔。
烏拉那拉氏點頭:「都聽爺的。」
「啥?」一道奶里奶氣的聲音響起。
兩人回眸,就見弘暉閉著眼睛遊盪過來,說了個啥后,倒在胤禛懷裡睡著了。
「這孩子。」烏拉那拉氏要伸手接,她覷著胤禛的神色。
「無事。」胤禛把他摟在懷裡,輕輕的拍著,又用毯子裹著。
「睡吧。」他說。
他輕鬆的抱起鞏固,和他一道躺在床上,看著他乖巧的縮成一團,不由得眉眼柔和起來。
烏拉那拉氏吹熄蠟燭,也跟著過來。
想了想,她還是決定開口:「弘暉如今情況特殊,等他好些了,您再瞧著往別處去,也算是給孩子些溫柔了,您看如何?」
胤禛聞言沒說話。
室內安靜的落針可聞,能聽到門外風聲呼嘯。
烏拉那拉氏心裡頓時有些忐忑,她捏著自己的手,能聽見一顆心砰砰砰的跳著,後背瞬間起了一層薄汗。
「爺。」她嗓子發緊。
很擔心他會拂袖而去,或者是斥責她心機深沉。
誰知,低沉磁性的男音從身側響起:「別多想,睡吧。」
烏拉那拉氏睡不著,剛開始她還穩得住,胤禛來了就來了,左右都要走。
世間男兒多薄倖,她都懂,也能很好做自己。可胤禛來的多了,她就有些貪心,想要的更多。
她知道這樣不對,也努力的開解自己,心裡酸澀的像是擰了酸汁子。
「睡。」男音短促低沉,不容拒絕。
烏拉那拉氏閉上眼睛,靜靜地躺著。
半晌,她還是有些睡不著。
一隻結實有力的臂膀伸了過來,從她脖頸下穿過,將她摟在懷裡。脈搏就挨著脖頸上細軟的肌膚,聲聲震耳。
她更睡不著了,就伸出小手去勾胤禛,聲音軟的像水:「爺。」
那胳膊抽走了。
烏拉那拉氏心裡一驚,眼角就沁出淚來。
緊接著,她發現弘暉被抱到裡面,她被攏進一個結實的胸膛,隨著胸膛震動,耳邊傳來低沉的男音,呼出的熱氣就在她耳畔:「乖,睡覺。」
烏拉那拉氏紅了臉,閉著眼睛被箍在懷裡,肌膚相貼,帶來無盡的慰貼。
她睡著了。
胤禛聽著她綿長的呼吸聲,將她往懷裡攬了攬,也跟著睡著了。
等第一天早上,烏拉那拉氏醒了,就發現懷裡抱著自家爺的寢衣,不由得羞紅了臉頰。
而一旁的弘暉就睜著烏溜溜的雙眸看著她,還奶里奶氣問:「你抱阿瑪衣服作甚?捨不得嗎?」
「問這作甚,想挨揍嗎?」烏拉那拉氏柳眉一挑,擰了擰弘暉的小臉,故意嚇唬他:「額娘打人可疼了。」
弘暉皺巴著小臉,可憐巴巴道:「暉暉崽餓了,能吃完再打嗎?」現在打他的話,又疼又餓,也太慘了。
以前經歷的苦多了,現在有些吃不得苦。
總得讓他佔一樣。
烏拉那拉氏在他忐忑的眼神中,認真的思索一下,才淺笑著親親他的臉蛋,哼笑:「額娘先記在小本本上。」
弘暉還來不及笑,就聽額娘補充:「有空再揍。」
弘暉:QAQ
有些話,說了爭如不說。
他不想聽。
見他這樣,烏拉那拉氏沒忍住淺笑出聲,伸手將他抱起來,一道去洗漱,溫柔道:「暉暉崽這麼聰慧乖巧,額娘怎麼捨得揍你。」
弘暉這才笑開了。
不用挨餓也不用挨揍,真的好棒。
他吃東西,都忍不住笑的彎起眼睛。
看著他可可愛愛,烏拉那拉氏心情也極好,想想夜裡她自己的小情緒,讓她覺得她肯定是被奪舍了。
她怎麼會患得患失。
肯定不會。
「走吧,今兒該給你瑪嬤請安了。」她換著衣裳,輕聲道。
弘暉乖乖點頭,軟聲道:「走吧。」
娘倆又穿上雪青外袍,披上披風,這才往宮裡去。
神武門處的侍衛一見是四貝勒府的馬車,哪裡還敢攔,趕緊打開門叫人進去。
等到了永和宮,德妃已經備好茶點,好生的等著了。她笑吟吟道:「早盼著你們來。」
說著她溫柔的拉住弘暉的手,笑的非常慈祥:「好乖的孩子,又長高了。」
她一邊誇著,一邊從手腕上捋下手鐲塞到弘暉手裡,輕聲道:「拿去玩吧。」
烏拉那拉氏盯著那手鐲,險些綳不住臉上的表情,她笑吟吟道:「額娘,弘暉還是個小孩,哪裡能收這麼貴重的東西,他不值得。」
說著就拿過手鐲,雙手捧給德妃,盯著她眼睛道:「他男孩子皮實,戴不得這個。」
說完她就往德妃手裡遞,不等德妃接住,她就鬆手了。
手鐲叮里咣啷的碎了。
碎了一地的渣。
烏拉那拉氏眸光閃了閃,唇角微翹,在抬眸的時候,卻又恢復成手足無措:「兒媳手腳粗笨,竟連手鐲都拿不住,趕明再賠額娘十個,也算是四爺的孝敬了。」
她一番話,連消帶打,氣的德妃面色鐵青,偏偏又說不出話來。
弘暉看著氣氛不對,就往烏拉那拉氏身前一站,隱隱擋住她,一邊小心翼翼的看她的手:「額娘沒扎住吧?」
他心疼的鼓著小臉蛋呼呼。
「沒事。」烏拉那拉氏安撫的拍拍他的小腦袋,老神在在的坐在下首,慢條斯理的啜飲著茶水。
德妃氣的心梗。
偏偏如今弘暉日日在萬歲爺跟前,讓她不敢有動作。
往常都是烏拉那拉氏坐冷板凳,但是今天,德妃終於體會到冷板凳的滋味,好不容易熬過一盞茶,烏拉那拉氏說要告退,她就迫不及待的揮手,恨不得說你趕緊走吧。
出了永和宮,烏拉那拉氏還綳得住,等再遠些,她就忍不住笑出來。
弘暉昂著小腦袋,牽住額娘的手。
「弘暉快有額娘高了,暉暉崽會保護額娘的。」他奶里奶氣道。
烏拉那拉氏點頭,溫柔道…「好。」
兩人還未走到御花園,就被小太監給截胡了,說是萬歲爺聽說小阿哥進宮,特意來叫他去玩。
其實進宮來都應該給康熙請安,但康熙沒空見,所以都選擇朝著乾清宮的方向行禮問安,就算是去過了。
弘暉被小太監抱走了,烏拉那拉氏就自己慢慢的走回去。
「皇瑪法~」熊貓崽崽蹬蹬蹬的奔過去,撲進康熙的懷裡,軟糯糯撒嬌。
康熙趕緊護住他,板著臉凶:「這麼滑的雪,跑這麼快做什麼。」
弘暉嘿嘿笑:「因為想皇瑪法了。」
眾人:……
你們爺孫倆別這麼膩歪。
眾人就見弘暉呲著小米牙,躺在萬歲爺懷裡,美滋滋的吃著點心,還有帝王餵奶服務,這簡直是眾人不曾想過的場面。
由此可見,弘暉到底有多受寵。
這個四貝勒府的小阿哥,要比想象中還要得寵些。
弘暉吃口點心,膩了就著康熙的手喝奶,舒坦的不得了。
康熙陪他玩著,一邊聽眾人彙報,這裡有問題哪裡有問題,聽的他心頭火起。
「照你們說,這黃河水患,竟無法子可想?」
康熙手一抬,憤怒的想拍桌,對上弘暉軟糯的眼神又放下了。
眾人鬆了口氣。
弘暉認真的聽他們議政,黃河水患的問題太久了,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但馬上要過年了,代表著春天快來了。春天來了,這水患也就近在眼前。
等眾人退下,康熙揉了揉眉心,惆悵的嘆了口氣,水患之下,百姓流離失所,到時候比現在還頭疼。
弘暉給他遞了杯茶喝。
「水患終究是會解決的。」他軟聲安慰。
康熙點點頭,摸摸他的小腦袋,笑眯眯問:「最近功課怎麼樣?」
弘暉呆住。
我安慰你你卻問我功課。
殺人還要誅心。
他別開小臉,當聽不見,窩在康熙懷裡,奶唧唧問:「皇瑪法,你說人這一生應該做什麼?」
康熙盯著他的眼睛,輕笑:「朕也一生,所求不過仁君罷了。」
可是這是他的理想,也是他的枷鎖。
「那你能疼疼阿瑪嗎?」弘暉掰著自己小手指,奶里奶氣道:「我心疼阿瑪。」
康熙捏住他臉蛋上的肉,揪了揪:「你心疼你阿瑪,你怎麼不心疼朕?」
「心疼呀。」弘暉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往他懷裡拱了拱,瓮聲瓮氣道:「皇瑪法坐擁天下,還有暉暉崽真的乖的孫孫,又羨慕又心疼。」
他這話把康熙逗笑了。
「真是個小機靈鬼。」康熙摟著他,索性叫魏珠把筆墨紙硯備好,他一筆一劃的叫著弘暉練大字。
塞了一腦袋煩心事,陪孩子好生的玩玩才好。
弘暉被逮著寫了一上午的大字,小手都摁出痕迹來了,當康熙說他要忙。他屬實鬆了口氣。
崽崽不易。
等到用膳的時候,他又快活起來。
「哇哦,好多好吃的。」如果說皇宮有什麼讓他流連忘返的,那必然是御膳房,實在有太多好吃的,根本吃不過來。
弘暉小嘴巴圓圓,吃的非常開心。
而康熙就喜歡他這逮著什麼都快活進食的樣子,也能跟著多吃些。
看著他就高興。
弘暉吃完就趴在康熙懷裡玩七巧板,努力的拼出各種圖案。
而康熙在批摺子,累了就玩玩他軟乎乎的小肚子。
弘暉一骨碌爬起來,突然想起來:「皇瑪法,這不對啊,您為甚不傳召個貌美小妃嬪,紅袖添香,嬌香滿懷?」
他奶里奶氣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
康熙:?
你在說什麼。
他上下打量著弘暉,看著他無辜清澈的眼神,冷笑:「魏珠,去傳召老四進宮。」
弘暉:?
你在做什麼。
突然傳召阿瑪作甚。
等胤禛急匆匆趕來,他看了一眼弘暉,這才躬身請安。
「啪。」一摺子被扔下來。
胤禛心裡一跳,以為是有人彈劾,說的過分了汗阿瑪才這麼生氣,他還在琢磨,難不成他剛開始就敗露了。這不可能。
然而汗阿瑪就是把他叫過來罵了一頓。
「紅袖添香?嬌香滿懷?」康熙一拍桌子:「四貝勒倒是好享受!」
胤禛:?
他最近抱著懷孕的福晉,連親吻都要小心翼翼,什麼時候紅袖添香嬌香滿懷了。這就算風聞奏事,也太離譜了。
弘暉也呆住,這關阿瑪什麼事。
簡直無理取鬧。
但康熙就認為是胤禛教壞了,還很生氣,冷聲道:「你倒是會以退為進。」
先前胤禛說府里不必進人了,他對這個不感興趣,他想著老四額娘已經去了,和德妃又不大親近,無人替他張目,這次選秀便多給兩個。
「這次選秀,你府上朕看不必進人了。」就守著府里的女人過日子。
他倒要看看,他還有什麼花樣。
弘暉聽見不進人就高興了,這樣額娘就不會生氣了。
康熙越想越氣:「滾滾滾。」
胤禛告退滾走,他臨走前沒看弘暉一眼,就擔心給他帶來麻煩。不過府上不進新人倒是挺好,也算是歪打正著,他挺喜歡這個處置的。
弘暉狗腿的給康熙捶腿,一邊軟乎乎撒嬌:「皇瑪法不氣了,你氣啥呢?」
他都沒看明白。
「你還小。」康熙摸摸他的腦袋,到底沒說明白。其實紅袖添香不打緊,但是不能教三歲半的崽了解這個。
他不挨揍誰挨揍。
弘暉疑惑的看著他,但是康熙摸摸他的臉,沒解釋,又忙去了。
還給他布置了滕王閣序來背。
「我才三歲半。」他試圖喚醒康熙的良知,然而見慣了能人的康熙無所謂:「兩歲半也能背。」
弘暉惆悵一嘆,背滕王閣序去了。其實他會,但還是一點一點的背著。好像這樣就能陪著以前的弘暉一樣。
夢裡的弘暉,沒現在幸運,皇瑪法從未看他一眼,阿瑪也只是考校功課的時候能見一面,他都是恭敬行禮,從未靠近過。
而額娘,會溫柔的哄他背書,然後他就乖乖的石榴樹下讀書。
夢裡讀書聲朗朗入耳,他也跟著背。好像有人陪著他一樣,也挺有意思的。
康熙忙完了,就過來陪他玩:「外頭都是雪,就不往外頭去了。」
弘暉持不同意見:「春有百花夏有涼風,秋日豐收冬日飄雪,一年四季,都要和親人一起玩。」
他拍拍自己肉嘟嘟的小胸膛:「比如您最親愛的孫孫弘暉呀。」
康熙被他逗笑了,叫小宮女給他穿上厚實的狐裘,這才牽著一道往外走,院子里被掃出一條三尺寬的小道,其餘都是白白的雪。
弘暉一腳踩下去,吱吱的聲音響起,他頓時興奮起來。
「看,給你踩個小兔子。」他說。
弘暉蹦蹦跳跳的踩小兔子,康熙含笑看著他,倒覺得他更像兔子一點。
「好看嗎?」
「好看。」
「兔兔是不是很可愛?」
「嗯。」
「能吃兔兔嗎。」
弘暉有些嘴饞了。
兔兔這麼可愛,當然要麻辣或者紅燒。
康熙一噎,他還以為弘暉是想要養一隻,結果發現他多想了個養字,他就想要只兔子,然後拿來吃。
「可以。」他沒拒絕。
弘暉頓時歡呼起來,抱著康熙的頭,叭叭親兩口,樂滋滋道:「又有肉吃了。」
想想就覺得興奮,迫不及待了。
「但是你晚上要回去。」康熙故意給他出難題,想看他怎麼解決。
「打包用食盒帶走,然後就可以美美的吃一頓,可以做三個嗎?我一個阿瑪一個額娘一個。」弘暉分配的清楚明白,還掰著指頭輔助。
康熙沉默了:「那朕呢。」
弘暉也沉默了:「宮裡這麼多兔兔,不夠吃嗎?」他感覺不太可能,就算貝勒府斷糧,宮裡也會好好的,要是宮裡斷糧了,那肯定是八國聯軍打過來燒殺搶掠了。
康熙一拍手:「那不一樣。」
但是弘暉用很有求知慾的眼神看著他,想問他到底哪裡不一樣,康熙又不說話了。
「我想去國子監讀書。」弘暉道。
康熙搖頭:「你去了跟不上。」
再說他教學並不吝嗇,連帝王心術都有,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至於學到多少,那就是各自的本事了,
「那我想去看看。」弘暉很好奇國子監,這個頂尖學府裡頭,到底是什麼樣。
康熙想想確實他也很久沒去看了,就起身,直接道:「走。」
說走就走。
兩人施施然的出發,路上碰見了胤禵,弘暉就興奮的喊他,想把他也帶上一起,康熙沒拒絕,眾人就一道往國子監去。
雪天路滑不好走。
馬車慢慢的走著,弘暉挨著康熙,撩著車簾往外看,不住口的誇讚:「皇瑪法,瞧瞧這就是你的萬里江山。」
康熙一噎:「別拍馬屁,你不會。」
弘暉乖乖的哦了一聲,他本來想說這是朕為你打下的江山,為了貝勒府的性命著想,強行改句子了。
胤禵就壓低聲音嘲笑:「嘿嘿,拍馬屁拍到馬腿上。」
「啪。」他挨了一巴掌。
對上弘暉幸災樂禍的笑容,胤禵捂著頭,乖乖的縮在一旁。
為甚只打他一個。
「誰是馬?」康熙冷哼。
弘暉強忍著笑,沒忍住,還是笑出聲來,康熙不舍的打小崽崽,對十來歲的小子還是很捨得下手。
又是啪的一巴掌。
胤禵生無可戀,他就不該出現在這馬車上,生生挨了兩頓打。
等到了國子監后,康熙看著門口的柏樹一臉感嘆:「這還是朕幼時種的。」
那時候為了爭學子支持,他親自來國子監種了棵樹,如今已經三十多年過去,長的鬱鬱蔥蔥,亭亭如蓋了。
「我也想種。」弘暉摩拳擦掌。
這種花家的崽,就沒有不愛種地的。
康熙猶豫了片刻,他是想要爭取學子支持,那弘暉是為了……還不等他想完,就見弘暉蹲著薅了一棵光禿禿的小嫩苗,可惜就算是嫩苗,根系也發達,是他所無法撼動。
但是他薅這個作甚。
「種到額娘……」他想說種到額娘門前,又想想他若是活不過八歲,那額娘睹物思人,得多難過。
「種到乾清宮,那皇瑪法時時刻刻都能想起來,這是暉暉崽在陪著皇瑪法。」弘暉軟啾啾道。
康熙沉吟片刻,在弘暉期待的眼神中點了點頭。
弘暉頓時高興極了。
胤禵沉默的看著,他發現了,這也是一種本事,他就沒辦法在汗阿瑪面前嬉笑怒罵隨心自然,總是心裡期待著,自然也是端著。
而弘暉就散漫自由,卻有帶著一種矜持的你不理我我就走了陪別人玩的氣質。
「皇瑪法,我能在乾清宮種這個嗎?」弘暉睜著水靈靈的雙眸,指著地上的一株頑強的歪脖子小樹苗。
康熙拒絕。
他方才薅的一看都養不活,種也就種了,現在這歪脖子小樹苗已經拇指粗,可惜種活,自然不能接受。
「皇瑪法,你看你要是給我種這棵小樹,等你老了我就撲在你床頭照顧你,哪裡都不去。」
弘暉嘿嘿笑,畫出的餅又大又圓。
「朕感覺你在騙我。」康熙才不信。
「我不在。」弘暉努力提升自己的成功率。
「我還給你捶腿,給你揉肩,給你端茶給你倒水,還保護你,蚊子來了都得先咬我。」
弘暉握著小拳頭,滿臉都是信誓旦旦。
康熙覷著他的神色,幻想一下美好生活,果斷拒絕。
「再給您紅袖添香,嬌香滿懷!」他畫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