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林玖去上書房上課,發現林西並沒有來,詢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林西受了風寒。上午一放學,他便殷勤地去東宮探病,來到宮門口,看到了林扈的車輦,有林扈在,林西便不能再躲著他,他見到人的幾率又大了些。
春財通秉過後,急匆匆地來到宮門口,道:「五殿下,皇上讓您到正殿等候。」
林玖愣了愣,隨即跟著春財走向正殿,心裡直琢磨,探病不去內殿,反叫他去正殿,難道他來的不是時候,惹怒了林扈?
不得不說林玖很聰明,猜得八九不離十,只是他再聰明,也不會想到林西體內換了個芯子,還將他們母子的勾當向林扈和盤托出。
春財帶林玖進了正殿,還給他奉了茶,隨即便退出了大殿,守在門口侍候。
林玖突然覺得有些心神不安,連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定了定神,心裡琢磨著待會兒該如何回話。
腳步聲響起,門外傳來廣信的聲音,「皇上駕到。」
林玖心裡一緊,連忙來到門口迎接,見林扈邁步走進大殿,躬身行禮道:「兒臣參見父皇。」
林扈沒有理會林玖,徑直越過他來到桌案前,坐在了上首的位置,面無表情地打量著他,並沒有讓他起身的打算。
林玖現在更加確定他來的不是時候,心中難免有些不安。即便他再聰明,林扈與他而言,都有來自血脈的壓制,以及威懾力,這也是他為何會在林扈死後才敢篡位。
時間一長,弓著的腰就開始受不了,一陣陣發酸,再久一點,連雙腿開始打顫,額角也冒了汗。林玖從小嬌生慣養,哪受過這樣的罪,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已然受不了,『噗通』一聲跪了下樓去,腰實在動不了了,這一跪差點一頭栽在地上,好在他的手及時撐了一把,才避免了臉著地,不過那模樣已然十分狼狽。
強烈的羞恥感讓林玖紅了臉,好在他匍匐在地,沒人看得見,道:「父皇,兒臣知錯,望父皇恕罪。」
林扈冷漠地看著,沒有絲毫憐憫之心,道:「你何錯之有?」
「兒臣……」林玖思量著最近發生的事,實在想不出到底是哪裡出了錯,道:「兒臣荒廢學業,故而有罪。」
除了這個,他真想不出該怎麼說。
「現在人人皆知,五殿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就連棋藝精湛的孫大學士,都能打個平手,又怎能說荒廢學業。」林扈一句話將林玖的託詞懟了回去。
林扈越是這麼說,林玖心底越不安,剛下去的冷汗又冒了出來,道:「兒臣愚鈍,還請父皇教誨。」
「愚鈍?」林扈冷哼了一聲,道:「這京都大街小巷,哪個不知五殿下是一眾皇子中最出色的一個,你怎會愚鈍。」
聽到這兒,林玖總算明白哪裡惹到林扈了,道:「父皇恕罪,兒臣知錯。」
「哦?你何錯之有?」林扈又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
「兒臣驕傲自大,一時忘形,實在有負父皇教誨。」
「林玖,朕不管你心裡打了什麼算盤,太子才是林國儲君,若讓朕發現你有半點不軌之心,不論你是誰的兒子,朕決不輕饒!」
林扈現在並沒有真憑實據,礙於劉家在林國的勢力,他要從長計議,就像當初他打掉章家這顆毒瘤一樣。
聽著林扈的話,緊張、不甘、難過、羞恥種種負面情緒一涌而來,林玖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父皇放心,兒臣與皇兄一起長大,感情非同尋常,絕不敢有半分逾越之心。」
「今日過來,朕發現賞給太子的護心暖玉不見了蹤影,聽聞是被你要了去,可有此事?」
林玖的身子一僵,連忙說道:「父皇,那護心暖玉確實在兒臣這兒,只是並非兒臣所要,而是皇兄贈與兒臣。」
「贈與?你不知御賜之物不能丟失、損壞、售賣、轉贈,否則便以欺君論處?」
林玖心生惶恐,連忙辯解道:「皇兄盛情,兒臣不敢推辭,只能收下,還望父皇看我們年幼的份上,饒我們一次。」
林玖很聰明,直接將責任推到林西身上,他清楚林扈寵愛林西,這樣他就能輕易擺脫困局,只是他這次算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林扈沉默地看著匍匐在地的林玖,久久不曾言語。
林玖跪在地上一動不敢動,時間過去越久,他越是恐懼,就連呼吸都小心翼翼,唯恐再次惹怒林扈。
「來人。」許久之後,林扈終於開了口。
廣信應聲道:「奴才在。」
「劉貴妃教子無方,貶為劉妃,太后獨自在廣恩寺禮佛,朕實在放心不下,就由劉妃前去照應。」
「是,皇上。」
林玖聞言心裡一驚,現在他還年幼,全靠劉嬌撐著,若劉嬌的身份不保,那對他們來說,將是沉重的打擊。他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犯了蠢,焦急地說道:「父皇,都是兒臣的錯,跟母妃毫無干係,要罰就罰兒臣,求父皇不要牽累母妃。」
林扈不理林玖的求情,自顧自地說道:「太後身邊的嬤嬤年事已高,恐不能照顧太后,便由劉妃代替。既是禮佛,便要誠心,一切事務便由劉妃自理,可明白?」
林扈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讓劉嬌代替章辛身邊的嬤嬤,照顧章辛和自己的起居,不能讓其他人幫忙,林國曾經高高在上的兩個女人,一下子淪為了貧民百姓,不僅吃穿用度大大縮減,還要什麼都由自己動手,真是一個『慘』字了得。
「奴才明白。」
「父皇……」林玖怔怔地看著林扈,眼底已經泛上了淚光。
「派一隊錦衣衛護送劉妃上路,到達廣恩寺后,不必返回,保護太后和劉妃的安全,每半月回稟一次她們的近況。」
這哪是保護,分明是監視,林扈是唯恐章辛和劉嬌過得太舒坦,讓錦衣衛過去看著。
「是,皇上。」
「去吧。」林扈雖然一直在吩咐廣信,眼睛卻始終看著林玖。
「奴才遵旨。」廣信領命,躬身退出大殿。
「父皇,兒臣知錯,求父皇……」
林扈冷漠地打斷林玖的話,「你求一次情,朕便貶她一次。」
林玖身子一僵,不敢再說一個字,他未曾想自己的一鳴驚人,卻成了他們母子走向衰落的開始。
古代帝王最忌諱地是什麼,那就是功高蓋主,林西是林扈心尖尖上的人,捧在手心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甚至不顧眾臣的反對,執意讓他坐上了太子之位,他怎能容忍有人騎在林西頭上,這明顯是找死。
原劇情中林玖為什麼沒事,不是林扈不想發落他,是原身給他求了情,甚至因此和林扈大吵了一架,否則林扈早對他動手了,所以說原身最後落得身死魂消的下場,有一半是他自己作的。
「明日朕會派人清點太子的庫房,還拿了什麼東西,在明日之前還回來,若少一件,朕不罰你,但劉妃那邊……」
林扈沒把話說完,卻讓林玖聽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父皇。」
林扈沒再多說,起身走向殿門,頭也不回地說道:「滾吧。」
林玖聽著腳步聲遠去,繃緊的身子驀然一松,只覺得膝蓋火辣辣地疼。他屈辱地紅了眼眶,卻並未讓眼淚流下來,踉蹌地想要站起身,卻差點摔在地上,幸好洗筆及時進來,扶了他一把。
林玖遷怒地一巴掌打在洗筆臉上,道:「滾!沒用的狗奴才!」
洗筆連忙跪倒在地,道:「主子息怒,奴才知罪。」
林玖踉蹌地走到椅子前坐了下來,彎腰揉著膝蓋,他在心中暗暗發誓,終有一日他要登上皇位,將今日所受之屈辱,千倍萬倍地還回去!
洗筆看著臉色陰鬱的林玖,面露驚恐之色,猶豫了一瞬,爬到林玖身前,替他揉著膝蓋。
林玖冷冷地看著他,就好似看著一個死人,看得洗筆膽戰心驚,以為自己活不過今日。
「扶我回去。」
過了許久頭頂才傳來林玖的聲音,洗筆連忙應聲,「是,主子。」
春財送林玖主僕出了門,看著他們蹣跚著走遠,不禁撇了撇嘴,小聲說道:「真是活該!也不看我家主子是誰,呸!」
等林西醒來已是午後,林扈已經離開,身旁守著的是春喜和汪橋。
春喜連忙問道:「主子,您醒了,感覺如何,可輕快了些?」
林西掙扎著起身,卻感覺渾身無力。春喜急忙去扶,扶著他靠坐在床上。
「我……」嗓子突然有些發癢,林西止不住地咳了兩聲,好在並未繼續咳。
「主子,奴才給您去拿葯。」
「不用。」林西出聲攔住春喜,道:「汪院使,我的燒退了么?」
「回殿下,已經退了。」
「那為何我感覺渾身無力,四肢酸軟?」
「這是發燒所致,殿下不必擔憂。殿下可還有其他不適?」
「還有些頭疼。」林西邊說,邊捏了捏眉心。
「這也是風寒所致,待風寒好了,身體的不適也就消失了。」
林西點點頭,道:「現在什麼時辰了?父皇何時走的?」
「回主子,現在已經未時末,皇上走了約莫一個時辰。」
「父皇可曾讓人將案卷送來?」
春喜和汪橋對視一眼,隨即搖了搖頭,道:「皇上並未讓人送來案卷。不過您昏睡期間,五皇子曾來過。」
林西挑了挑眉,道:「他來時父皇可在?」
「在,皇上不知為何大發雷霆,不僅將劉貴妃貶為劉妃,還讓錦衣衛送去了廣恩寺,說是讓她去侍候太后。」
林西眨了眨眼,心道:「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