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節 同伴的真諦
生有飛翅的黑色小蟲數量非常龐大，呼拉拉騰起一大片，好似濃雲蔽日，半山腰處立刻就暗了下來。美麗的清晨瞬間變成了昏黑的夜晚，微弱的光線導致眾人的視野暗淡狹窄，幾乎看不清蟲群的前鋒位置與攻擊方向，處境變得更加危險。
加百列低嘆一聲，緩緩收翅落地，拉著臉苦兮兮的說：「哎呀，看來走不掉啰！我們盡情的殺蟲子吧，然後呢——聽天由命……」
不論什麼東西，當它的數量達到異常驚人的地步時，那就是一場無可抵擋的可怕災難。在潮水般狂涌而來的蟲海面前，個體力量的渺小被無限的放大。無論是攻擊兇狠強悍的本森，還是防禦近乎無敵的坦絲，不管是能肆意揮灑閃電的清音，還是可隨便模擬氣味的小安，即使是擁有翱翔羽翼的加百列，身處漫山遍野的嗜血黑蟲與鋪天蓋地的吸血飛蟲之間，就像是浩瀚大海中被巨浪猛烈拍打顛滾的孤舟，一個不小心就是被吞噬沒頂的悲慘下場。
其他人沒有說話，臉色愈發慘白如紙。周圍彷彿陷入死寂，只有「咔嚓咔嚓」的恐怖聲響傳入耳中，在昏暗的空間更顯驚悚駭人。這一刻，哪怕是最心存僥倖的坦絲，也清醒的意識到己方逃生的希望幾乎是零。
大家真的會喪生在這片蟲海嗎？她的心頭布滿恐懼。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初進連城山脈時風舞的警告。感知系女妖靈的話果然應驗了，這個地區確實最危險！一時間，她沮喪又懊悔，然而心底最介意的並非自己的安危，而是拖累了這幾個幫她尋找祭物的夥伴！
「白痴，說什麼喪氣話！」一片沉默中，本森突然狠狠啐了一口，艷紅雙瞳色芒加深，更加顯得猩亮森冷，「臭烏鴉，你不是整天誇口自己的飛行速度快得像閃電嗎？怎麼這會兒連蟲子都飛不過了？！」
加百列晃晃頭，發出一聲習慣性的輕佻笑聲：「那些飛蟲數量太多了，太多了……」
「得了吧，蟲子快攻過來了，你別再來這一套！」本森冷笑道，「老實說吧，你最多能帶幾個？哼，你就不用考慮我了！」
「哎呀，你幹嘛要直接說出來……」加百列扭動著脖子，嘟囔道，「這可真讓我為難啊！」
「蠢貨！這都什麼時候了還開玩笑！能走一個是一個，這麼簡單的道理你不懂？」
聽著兩男莫名其妙的對答，坦絲陡然明白過來——加百列並不是沒法離開，他只是沒法帶著所有同伴一起離開！
如果沒有那些連太陽光輝都徹底遮蓋地龐大飛蟲群。加百列慢悠悠地帶著四個同伴一道飛走。完全不在話下！可現在頭頂儘是密密麻麻地黑色飛蟲。要衝破它們地包圍就必須有最快地速度、敏捷地反應、輕靈地轉體與多變地飛行軌跡！要和飛蟲群比速度、比耐心、比衝擊力。拼出一條逃生之路來！——而這些。加百列在負重四人後是無法做到地！
「你自己單飛地話。應該能安全離開吧？」短短一瞬間。坦絲已經想通了加百列地顧慮。不由得脫口而出：「烏鴉。快點走吧。現在就走呀！」
這還是第一次她使用「烏鴉」這個稱呼。第一次情不自禁地叫出這個代表著親密與信任地名字。她叫得那麼自然。就像她已經成為他地損友許多年。就像她也和本森與小安一樣真正融入他地生活。在他地世界中佔據牢固地位置。或許是因為這也是她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同伴。或者說——朋友——到底代表著怎樣地含義。
依照加百列地性格。他再騷包臭美也不會說出「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之類地話。但他地實際行動已表明了一切——他沒有辦法選擇帶走誰、留下誰。也不願意獨自飛走。索性就一起殺個痛快。「聽天由命」。
……
聽到坦絲地喊聲。清音與小安微微一愣。也都明白過來。小安立刻嘟起嘴。故作不滿：「你們別小看我！只要我放出一點氣味。那些蟲子就沒法近身。反正我肯定沒事。烏鴉你帶兩個女孩先走吧。」
「烏鴉你快走，我用閃電為你開路！」清音的叫聲比小安更大更急，「如果可以的話，你帶走坦絲和小安吧，他們身形瘦小，都很輕……」
「呃……」加百列還未答話，身邊便響起本森凶戾的咆哮：「你們都是白痴嗎？那些蟲子已經衝過來了，你們還在羅嗦個屁啊！」
怒吼聲中，紅髮男子矯健的身影躍離洞口，疾速沖向近在咫尺的蟲群前鋒。昏暗的光線下，隱約可見他從頭到腳彷彿蒙上一層厚實的灰皮，只有驟然生成的尖利長爪發出絲絲雪亮的光芒！
「一群笨蛋！還不快跑！」風聲中傳來本森最後的怒喝，兇狠無比。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他已像一道閃電般沖入蟲群。粗大的利爪挾著強勁的力道捲起陣陣旋風，帶著腥味的塵土高高揚起，夾雜成千上萬咔嚓作響的黑色小蟲。他在拚命攪動著快速前進的蟲群前端，只希望為同伴的離開換取一點點時間！
塵土漫天，蟲群的前鋒陡然一滯，隨即便堆堆疊疊的湧向本森的所在。只是一個瞬間，男子高大的身影便徹底淹沒在浩浩蕩蕩的蟲海之中，僅有不斷揚起的塵土還在證明他的存活！
「紅毛！」數聲驚呼響起，眾人面色煞白。清音急得眼淚都下來了，嗚咽中卻還記得高高揚起手來!
猛力舉起的雙手彷彿自如驅使雲層雷電的指揮官，伴隨著猛揮的動作，玫瑰女孩的褐色眼眸陡然亮得可怕！
雷鳴般的轟然聲中，一條條粗大的電蛇自上空蜿蜒而下，發出噼啪噼啪的詭異脆響！閃亮的銀芒從飛蟲上方直劈下來，剎那映亮被蟲群遮蓋的昏暗空間！明暗交替之間，慘白色的光華刺痛人眼，毫不留情的擊打到飛蟲群中。頓時，無數細小的振翅蟲體猶如疾速飛瀉的黑色瀑布，嘩啦啦的筆直墜落，噼里啪啦砸到地面的蟲海之間，引起一陣小小的騷動。
「你們快走！」清音拖著殘腿縱身一躍，跳下站立處的一塊山石。手指所向，電閃雷鳴，碗口大的銀芒在半空縱橫扭曲，又狠狠擊打在山坡上。剎那間，山石炸裂地動山搖，數處蟲群被炸得四分五裂，無數黑亮的蟲子炸飛到天上，激起一蓬蓬微小的血點。
然而，同類飛濺的鮮血更加激發了蟲群的嗜血本能，後方的小蟲子以更快的速度朝清音所在之地翻湧過來，彷彿毫不介意閃電的威勢，更不畏懼死亡的可怕。
「笨蛋！」小安痛罵一句，也跳到清音身後，與她抵背而立。隨即，他雙手一翻，一股奇異的味道瀰漫到空氣中。瞬息之間，蟲體湧來的速度便似緩和了幾分，但更遠的後方還有源源不斷的蟲子正興奮的朝這一處蠕動而來。
眼見坦絲也要衝出去，加百列眼疾手快，飛身便將她死死拽住，一把摟入懷中，再也不敢放手。
「你做什麼！」坦絲拚命掙扎著，眼圈漸漸紅了起來：「你，你就不管紅毛了嗎？還有小安，還有清音，她那腿……她根本就沒法跑……」
「乖坦絲，這個時候可不能任性呀。」語無倫次中，她的耳邊傳入一聲嘆息般的輕嚀，溫柔聲線中飽含無奈與苦澀，「沒辦法，我們先走吧。」
「不行，我不走！」坦絲緊捏的血紅小刀發出戰慄般的顫聲，因為用力過猛而指節泛白的雙手不可抑制的抖動著，卻不能在加百列身上割上一刀，只恨得她雙眼都泛出血色來！
「哎呀，你越在這裡耽擱，就越是延誤我趕回來救他們的時間喔！」加百列的聲音不高，卻神奇的止住了坦絲的掙扎扭動，「他們應該還能撐幾分鐘，你可別再浪費時間啦！」
見少女陡然變得僵直而安靜，他滿意的摟緊懷中瘦小的身軀，貼在她耳邊低語：「對了，等會如果有蟲子爬到我身上，你可要記得幫我割肉呀。喂，別斜眼，因為你動作利落才讓你幫忙的——我很怕疼。」
說著，他已經展開長長的黑色羽翼，迎著漫天的黑蟲疾飛而去，地面只留下一串裊裊的尾音：「走啰！」
加百列往上疾飛的速度快得出奇，超過他以前任何一次飛行，也不見平時輕盈靈動的優雅姿態，彷彿變了一個模樣。
呼呼風聲中，坦絲只覺強勁的氣流呼嘯而過，周圍的空氣卻似乎凝結成霜，冰冷得可怕。她的眼神有點茫然，呼吸也變得艱難，每次吸氣都像有鈍刀在割裂喉管，痛澀難忍。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她的身體發抖得很厲害，心底卻是涌動著燙熱，燒灼得十分難受。
咬緊牙關，她往下望去——在地面，在山坡，黑壓壓的蟲海一眼望不到邊。滾滾蟲潮已經沖入魔獸的洞穴，已經圍住整座山峰，幾乎將整片大地都染成濃重的污黑！而在一成不變的黑色浪潮里有幾個小小的漩渦——她知道，那是她的同伴！
閃電的銀芒依舊耀眼，旋風颳起的塵土依舊明顯，他們在奮力捲動波濤，企圖撥開烏幛衝出陰霾！然而那浩蕩的蟲海是如此無邊無際，源源不斷的蟲子從後方蠕動堆積，「咔嚓」的怪響是天地間唯一的旋律，即使是身懷異能的妖靈也是那般渺小不堪！身在其中的他們只是不起眼的三滴水花，根本無法捲起驚濤駭浪，更無法衝破重重疊疊的包圍圈！
伴隨著強烈的無力感，坦絲的心中陡然一陣刺痛。恍惚間，她的腦海中乍然響起一句輕柔到醉人的低語——傻孩子，被人保護的感覺很好嗎？其實，保護人的感覺更好呢！
腦中仿若驚雷炸響！臨別時面具醫生的話在此刻想來是如此意味深長、刻骨銘心！突然間，她便開始痛恨自己——從始至終，她一直是被保護的那一個！
腿部殘疾的清音不是更應該被保護嗎？才十一歲的小安不是更應該被保護嗎？為什麼好手好腳又即將成年的她卻在他們的保護下惶然逃離？
還有總是沖在最前頭的本森，他和加百列的關係不是最親近的嗎？像個陌生人突然闖入他們生活的她，有什麼資格值得加百列捨棄好友，非她莫救？
這是為什麼呢？只是因為他們是同伴嗎，只是因為她看起來最弱最差嗎？
忽然間，她無比痛恨起自己的無能來——強化系妖靈，自愈的能力，可這些對她來說，除了苟且偷生外還能幹什麼？僅僅自己不傷不死又有什麼用？救得了同伴嗎？保護得了朋友嗎？
她從來沒有過這樣強烈的願望，想要變得像面具醫生一樣強大，想要擁有保護的力量！不止是為了生存，不止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她所重視的東西，為了她的同伴——活了十五年後，她才驚覺自己終於擁有的、最珍貴的東西！她曾經多麼渴望、夢寐以求的東西！
「紅毛！清音！小安！」她陡然放聲大喊，全然不顧自己的聲音根本傳不到地面，「求求你們——一定要堅持住……」
伴隨著颼颼的風響，加百列已經在空中急轉數次，終於一頭扎入一片看起來薄淺的「黑雲」，那一道由吸血飛蟲組成的死亡地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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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奇怪，我一點擊評論就顯示無效，好幾天沒法進評論區了。囧，難道是在懲罰俺更新不力咩？！推薦:在線看電影、電視劇、動漫就上,高清、高速、免費、無廣告(雲軒信譽保證)www.xsm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