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緊急病房裡,儀器的滴滴聲冰冷地迴響著。病床上,一名戴著呼吸面具的少女安靜地沉睡。她烏髮披散一枕,臉色蒼白,喉上裹著厚厚的紗布。
任誰看來,她都像是處於不能動彈的昏迷之中。但事實上,這名少女——禪院藍,正在以一種旁人無法理解的方式,在腦內與惡魔溝通。
「其實,我可以讓藍ちゃん立刻痊癒。但傷口好得太快的話,會引來人類的懷疑。所以,只能先讓藍ちゃん繼續躺在醫院裡了。」惡魔的聲音聽起來很年幼。
「你……叫什麼名字呢?」藍態度友好地問:「我總要稱呼你的名字。」
「我叫梅耶林!是男孩子。」惡魔回答。「我現在住在藍ちゃん的喉嚨里。你能感覺得到嗎?藍ちゃん每一次說話,我都會震動翅膀。」
「感覺不到……」藍覺得很困惑。惡魔住在她那被璃華子割斷過的喉嚨里嗎?她完全不覺得有任何異樣呢。
「沒事的,以後,藍ちゃん就會感受到我的存在的。」名為梅耶林的惡魔顯得很高興。「好了,來說說正事吧!藍ちゃん,你現在已經被確認為『梅耶林遊戲』的比賽選手了,你必須以『獲得愛意』為得分點,朝著冠軍之位進發——你喜歡遊戲嗎?」
藍沉思一會兒,說:「我完全沒玩過電子遊戲。」
「啊~好落時的女孩子啊。」梅耶林似乎很不滿。
梅耶林為禪院藍簡單地解釋了遊戲的玩法:每獲得一次他人的愛,她就能活得更久。因為她的性命原本就是問惡魔借來的,所以這些愛意,也正是她生命的燃料。
而在所有的愛之中,「無法得到的愛」所獲得的計分值是最高的。
「順帶一提,藍ちゃん隨時可以查看你在遊戲中的精彩時刻。」梅耶林高興地為她展示出一副畫面:「比如這個——『遊樂園傍晚的吻』。」
那是她和五條悟在遊樂園約會第一次接吻時的記憶。
「幹嘛突然給我看這種東西!」藍害羞起來。
但同時,她也有些好奇,因為她發現禪院直哉也擁有所謂的「精彩遊戲時刻」。
在好奇的驅使下,她點開了直哉的精彩時刻——
哦,原來是直哉在櫻霜門前被揍了一拳、身體起飛、五官失控時的模樣。
禪院藍嘆了口氣,問道:「梅耶林先生為什麼要救我呢?」
梅耶林:「因為藍ちゃん救了我。所以,我會向藍ちゃん報恩。」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嘈雜的聲音。梅耶林受了驚,幻影迅速從藍的腦海內遠去了,只留下了一句聲音:「藍ちゃん,獵物來了哦。你知道該怎麼做的吧?」
咚!
一聲巨響,五條悟將禪院直哉砸到了病房的門上。他用的力氣太大了,門上活生生出現一個巨大的凹坑,直哉沿著門滑落在地,鼻下淌下一管紅色。
「滾開!我要見藍。」五條悟活動著手腕,氣勢彷彿修羅。
「五條家的人,有什麼資格來管我們禪院家的事?」直哉一把抹掉臉上的鼻血,目光妒恨地盯著他:「怎麼,是希望禪院和五條交惡嗎?」
打架的響動驚動了其他禪院族人。看到自家的少主被打了,他們急匆匆衝過來,緊張地檢查直哉的傷勢:「直哉大人,您怎麼樣了?」
這幅架勢,終於讓五條悟稍稍清醒了點。
這個叫禪院直哉的男人,好像是禪院家主的嫡子。再這和他鬧下去,恐怕會變成御三家之間的矛盾。
可惡。
換作從前那個最討厭正論的他,絕對會把這裡所有的人都揍一頓,然後扛起藍就去找硝子。至於御三家,他完全不會在意。他只會隨心所欲地做事。
但現在,他的腦海里卻有一個聲音:成熟一點。別亂來。幼稚的事情,還沒有做夠嗎?
得罪了禪院家,只會讓藍為難。
五條悟握緊了拳頭,咬牙望向了病房的門,低聲道:「藍,等這傢伙不在了,我再來看你。」說完,他就大步往樓梯的方向走去。
五條悟走了,禪院直哉緩緩從地上爬起來。他推搡開要給他擦拭鮮血的族人,嚷了聲「別煩我」,就推門進了緊急病房。
病房依舊和先前一樣安靜,重傷的少女面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
直哉想到了藍剛被收入醫院時的事——她的母親陽子看到這幅場景,面色嚇得發白,當場說:「要不然……就不治療了吧。我不想給禪院家添麻煩。死掉的話,也是沒辦法……」
但是,藍自己大概有著強烈的求生意志,用手抓住了陽子的袖口。陽子像是見到了詐屍的鬼,嚇了一跳,又同意治療了。
「哼……背叛了我,最後落得這個下場,這就是所謂的『報應』吧。」直哉輕蔑地盯著病床上的藍,聲音陰森。片刻后,他咬緊牙,額頭綳出一條青筋:「你再怎麼喜歡五條悟,他還不是和我一樣,沒能救你?你看不起我,但他和我,也沒有兩樣!」
藍的想法,真是幼稚得可笑!
她不喜歡他,每次都會露出那種木訥出神的表情。但對著五條悟,她就神色鮮活多了。
怎麼,覺得五條悟是來拯救她逃離泥沼的神嗎?
可她想錯了,五條悟也不過是個普通的男人而已。她依舊要和自己一起待在泥沼里,這輩子都逃不出去。
就在這時,病床上的少女似乎說了什麼。她說話時,口中呼出的水霧將呼吸面罩都染白了。不過,她的聲音太輕了,直哉完全聽不清。於是,他湊近了禪院藍——
「直哉……大人……救我……」
微弱的、彷彿夢魘一般的呼喚聲,落在了直哉的耳邊。
在這句呼喚之後,沉睡中的少女,眼角旁流下了幾不可見的淚水。
禪院直哉愣住了。
他看著昏迷的禪院藍,反覆確認,才肯定自己並未聽錯。
重傷的藍,確實在呼喚著他的名字,懇求他的相救。
這一刻,直哉的表情變得極為複雜。
病房裡一片死寂,床單、牆壁、窗帘,全都是刺目的白。直哉久久地盯著藍眼角的淚痕,忽然扯了扯嘴角,自嘲一般說:「什麼啊。原來,你不討厭我啊。」
他被五條悟揍得那一拳太猛,鼻子又開始流血。他沒管自己的血,任憑血滴落在地。「呼……被打就被打了吧。」直哉低聲喃喃:「那個叫王陵璃華子的女人,我肯定會把她宰了,拿她的肉去喂咒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