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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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夏油傑還是誠實地說了自己的身份。

「我是悟的朋友,這兩天悟精神不振,但又放心不下你,所以我代替他過來。」傑說。

要是不老實說,就顯得他有什麼企圖似的。不過,咒靈作證,他對這個女孩子完完全全沒想法,他只是想得到悟的那盤遊戲帶而已。

開玩笑,他更偏好年上的女性,怎麼可能喜歡藍?他過去的戀人,不是職場白領,就是大學生,唯一一個意外,是偶遇的風俗女性。這些女性中,根本沒有禪院藍這樣的款式。

「悟少爺……精神不振?」藍蹙起了眉。

「嗯。昏昏沉沉的樣子,不知道是發燒了還是生病了,很可憐呢。」傑按照悟的要求說話,分毫沒有捉弄人的心虛。「悟向來強大,就算是任務也不會受傷,這次卻從早昏睡到晚了,真是罕見。」

藍的眼裡果然浮現出了一絲憂色:「悟少爺……這麼難過嗎?」

少女擔心的神色,叫夏油傑那狐狸似的眼睛微微愉快地眯了起來。

雖說戲弄女孩不是什麼好事,但他自覺這種程度的捉弄不算什麼。更何況,他是在幫悟的忙,這可是在做好事。

「是啊,他很難過哦,一直在擔心你是不是沒有原諒他、是不是還在對他生氣什麼的。」傑聳了聳肩:「日思夜想,就變成這樣了。」

禪院藍搖搖頭:「我沒有生他的氣。」頓了頓,她蹙起細細的眉,說:「會遇上這種事,只能責怪我自己的運氣不好。但是,悟少爺卻那麼自責……」

少女身穿病院制服的身影,在初夏的陽光下,像是將融的冰一般脆弱。她的聲音很真誠,沒有任何的作偽。

傑看著她,有些明白了悟為什麼會喜歡上這個女孩——即使遇上了這麼可怕的事,也不會怪罪任何人,只是認為自己的運氣不好。

想必她遇到了許多有苦不能說的事吧。如此,她才會變成這種遇事只能責備運氣的人。

他們咒術師,原本就是以「保護弱者」作為自己的責任。他們祓除咒靈、解救無咒力者、讓所有人都得到幸福——這就是咒術師的職責。

沉浸於職責之中的悟,很難對這樣弱勢的女孩置之不理。

「那麼,我就回去這樣告訴悟了哦?『禪院小姐完全沒生你的氣,你白生病了』。」傑眯了眯眼睛,在心底盤算著回咒高的時間。

這樣就算完成任務了吧?比想象中的輕鬆。

他還以為,禪院藍會對著他發一大通牢騷,拿他當傳話筒,說悟不解風情、直男頭腦、只想床上的事、粗魯爛脾氣、太幼稚任性……結果,這位禪院小姐,性情意外地很柔順。

這樣的性格,甚至讓他覺得悟和她不太合適。

自己只來了這麼點時間,就想著溜回去交差,實在有些心虛。於是,傑很體貼地說:「禪院小姐,我送你回病房吧?你好像累了。」

「謝……謝謝……」藍顯得受寵若驚。

她確實需要一個人幫自己推輪椅。雖說她的傷其實好得差不多了,但是醫生讓她少走路,因為璃華子割在她腳筋上的那幾刀委實不輕。

*

片刻后,夏油傑推著禪院藍的輪椅,出了住院樓的電梯,抵達了病房層。

輪子碾過地面,發出軲轆輕響,禪院藍低頭坐在輪椅上面,拿一塊薄毯蓋住自己的膝蓋。而夏油傑則像模像樣地推著輪椅,彷彿一個認真打工的護工。

傑從背後打量著禪院藍,心說:從後面看,這個女孩好像更瘦了點。

她的脖頸,似乎一捏就會斷。

對了,後頸處,衣領之下,這片深紅色的淤印是……

夏油傑的腳步一頓,臉上露出怔怔的神色,推著輪椅的手也停下了。

在人來人往的醫院走廊驟然停下是一件有些危險的事,很容易被其他人撞到。藍回頭輕聲問:「夏油先生,怎麼了嗎?是不是累到你了?」

「沒什麼,只是輪子卡了一下。」傑露出了溫和的笑容,繼續推著輪椅往前走。

等禪院藍一回過頭,傑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如果沒看錯的話,禪院小姐的後頸上,有一片吻痕。吻痕很深,沒有任何的褪色,像是今天早上才剛剛被人吮出來的。

要是換做五條悟,可能會覺得這是「撞到脖子出了淤青」,或者「什麼醫療儀器的治療效果」,但夏油傑很清楚,這就是吻痕。

他甚至能想象出,用怎樣的角度,然後親吻那裡多久,才可以留下這樣的痕迹。他以前的女友都不太喜歡這樣的痕迹,會抱怨位置太明顯,不好拿化妝品遮蓋。

悟這幾天都沒有來醫院,他不可能是種下這個吻痕的人。

那麼,誰是吻痕的主人?

禪院藍對此知情嗎?如果知情,那她是被迫,還是主動?那個人有沒有做比吻痕更近一步的事?悟知悉此事嗎?

沒想到,這個禪院小姐這麼不簡單。

夏油傑懷著複雜的心思,將輪椅推進了病房。

直接開口問吻痕的事,似乎有些不禮貌,於是傑委婉地說:「禪院小姐,你的後頸上,好像有什麼蟲子留下的傷口呢。」

藍愣了愣,面色即刻變得蒼白。她立刻伸手遮住了自己的後頸,低下了頭,既不說話,也不回答。

——這是直哉大人留下的痕迹。

今天早上,禪院直哉來了。不過,奇妙的是,一向毫無耐心、粗魯直接的他,這次竟然安靜地在她病床邊坐下,給她削了個蘋果。

說來好笑,直哉說,這是他第一次給人削蘋果,叫禪院藍要永遠記得他的恩德。

他的蘋果削得很難看,幾乎只剩下一個核。藍看著蘋果核,有些為難,直哉生氣了,便在她的後頸上留下了這個痕迹。

不過,除此外,他什麼都沒做。

「好好養傷,別惦記五條悟了,他早就忘記你了。」留下這句話后,直哉就管自己走了。想必,是去找其他的女人喝酒了吧。

一想起直哉的事,藍的眼睛便有些酸澀。那是他永遠也不能背叛、永遠也無法逃脫的人,像黑暗的陰雲,偏偏這陰雲偶爾還會救她,叫她沒法徹底恨他。

她垂著頭,不言不語,只是眼眶微微發紅。

夏油傑看著這副模樣,心底直覺性地猜到了謎底:「你是被強迫的嗎?」

——這句話,不可謂不跳躍。

前一句還是在說「蟲子咬的傷」,后一句就變成「你是被強迫的嗎」。任誰來聽,都會覺得毫無關係。

但禪院藍刷的一下抬起了頭,顫抖著嘴唇,有些驚恐地看著他:「夏油先生……你……你怎麼知道的……」

夏油傑心說:這還不好猜?眼睛紅成這樣,能是自願的?

他還沒說話,少女已經緊張地拽住了他的衣袖,懇求道:「求你了,不要告訴悟少爺。」說著,她那烏黑的眼珠里,便滾下大顆大顆的眼淚來。

隔著衣袖,傑感到她那瘦削的手在不停地發抖。

他微微嘆了口氣,說:「放心,我不會告訴悟的。」——就悟那種不成熟的性子,要是知道了這種事,指不準做出什麼事來。

而且,沒有哪個被欺負過的女孩子,會想讓心愛的男人知道自己屈辱的過去。誰不想展示純潔乾淨的一面?

「所以,你遇到什麼事了?」傑問。

她沒法告訴悟,那隻能讓他來解決了。

放著不管,總不是事。

他現在正是那種愛多管閑事的年紀呢。也許等將來的哪一天,命運的挫折降臨之時,他才會改掉這種自負的性格吧。

禪院藍搖搖頭,說:「請您不要多問了。」

「那可不是我的作風。」傑笑了起來。「我們咒術師,就是為了保護弱者而存在的。」

可即使如此,禪院藍卻依舊很執著地拒絕,她甚至說:「夏油先生,你會死的。」

這種天真的話,讓夏油忍不住笑出了聲,眼角甚至有了眼淚:「這位小小姐,請不要隨便看輕我哦。」

他是數一數二的咒術師,與五條悟並稱「最強」。就連咒靈都能搞定,更何況是作惡的人類?

「可是——」藍垂著眉心,無法認同。

夏油,這個姓氏不屬於御三家。換而言之,夏油傑沒有任何的權勢,更無法與這龐大的御三家作對。

而直哉呢,他是禪院家的嫡子,也是最有可能繼承家業的當主之子。就算是為了保護禪院家的名聲,禪院族人也不允許這種醜陋的事泄露出去。

她不知道夏油先生到底有多厲害,她只知道,禪院家很可怕。

最終,禪院藍決定沉默。

無論夏油傑再如何問,她也不言不語。漫長的時間過去,她只說了一句話:「夏油先生答應了我的,不能將這件事告訴悟少爺。」

夏油傑無可奈何。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傑說。「如果你需要幫助,可以找我。當然,我不會告訴悟的。」

藍胡亂地點了點頭。

傑想起她方才的反應,怕她不放心,主動伸出了小拇指:「來,拉鉤吧。女孩子不是喜歡這樣做約定嗎?」他從前的女友,就愛讓他這樣承諾他會愛她到永遠。

結果呢,女友搬了個家,從東京搬到了大阪,二人直接再沒聯繫了。

這種承諾,還真是不可靠啊,只能算是哄女人的小伎倆了。

藍看了看傑,又看了看他的小指,猶豫著伸出了手,和他勾上了手指。

「那麼,就這樣說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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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術界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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