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五條悟的拳頭毫不留情,錘得夏油傑腹部陣陣發痛。傑狼狽地躺在沙發和茶几間,眉頭緊緊皺起,一口冷氣從喉嚨里倒抽上來。
而悟呢,看著他的目光就像是發狂的野獸一般。這種眼神,往往是他們遇到棘手的敵人時才會出現的東西。
「傑,我可是那麼相信你!」悟抓緊了傑的衣領,把他又從地面上拎起來,句句都是怒火。
禪院藍失蹤,他十分著急,在外搜尋了一個晚上,傑也對此事一清二楚,還在電話里故意詢問「發生了什麼事」。結果,傑就是那個綁架藍的元兇!
他到底是什麼意思?故意看自己的笑話?還是說,他也對藍也什麼想法?傑什麼時候喜歡上藍的?就在自己拜託他去見藍的那一次嗎?虧自己還這麼相信他!
無論如何,悟都感受到了巨大的憤怒,彷彿自己是個讓人取樂的笑料,而傑就在心底嘲笑著自己的愚蠢。
夏油傑的面色也惱了。他撞開悟抓著自己的手,聲音冷了下來:「悟,你這不聽人話的毛病,該改一改了,和你那放肆的自稱一起改了!」說完,他抬手就要反給悟一拳。
他可不是那些只會站著挨打的廢物,也不覺得悟比他強到哪裡去。既然要打架,那就奉陪好了!
傑的反應,讓悟的怒意一下子被點燃得更旺。兩個咒術師,竟然就這樣你一拳、我一拳地在客廳里打起架來!
一陣拳頭擊打腹部的悶響后,沙發和茶几都哐當掀翻在地,場面變得一團混亂。
禪院藍在旁邊看得十分焦急,她很想詛咒,可是她那幾句輕弱的「請別再打了」根本進不到兩個少年咒術師的耳朵里去。
眼看著傑和悟越打越凶,偏偏這時,門外還響起了大樓管理員的問詢聲:「怎麼回事?有人投訴你們家噪音太大!」
那咚咚的敲門聲,和打架的鈍響混在一起,讓禪院藍的太陽穴突突跳動。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自她的心底升起——阻止他們,無論用什麼手段!
下一刻,掉落一地的外賣廣告單忽然反常地飄了起來,就像是被施加了魔法一樣。這些寫滿了「季節限定」「優惠套餐」的五顏六色的廣告單,就像是有生命一般,嗖得撞向了正在打架的兩個少年。
啪沙沙——
一瞬間,原本打架的二人,就被廣告單糊滿了全身,再也動彈不了。
「搞什麼啊?!」「怎麼回事?」
被廣告紙所貼滿的二人,不得不朝相反的方向退開。傑站在水槽邊,悟靠在窗口,二人就像是木乃伊一樣。
看著他們終於停止了打架,藍鬆了口氣。沒空去管那些廣告紙是怎麼回事,她先小跑去了門口,將門拉開了一條縫。
門外,大樓管理員正疑惑地探頭探腦:「怎麼回事?」
藍小聲說:「沒什麼,小孩子打架了,已經哄好了。」
「管好小孩子,不要製造噪音!」大樓管理員不快地說著。接著,他狐疑道:「新來的租客嗎?以前沒見過你們。記得來登記一下常住信息!」
藍忙不迭地點頭道歉,然後將門合上了。
轉過身後,她口中的兩個「孩子」——五條悟和夏油傑,已經褪去了那一身的廣告單。他們有些納悶地看著地上的廣告紙,問:「剛才是藍發動了咒術嗎?」
禪院藍嚇了一跳:「我?那怎麼可能呢……我的咒力少得可憐。」
她是陽子和普通人生的孩子,咒力與尋常人無異,這也是她在禪院家被欺負的原因。
悟皺眉:「可剛才確實是藍發動了咒術,而且,我感覺到了,你的咒力並不少。」
藍愣了愣,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她曾和名為「梅耶林」的惡魔先生簽訂了契約,用愛意來換取復活。
難道說,這份咒力的來源,也是梅耶林嗎?
「可能藍本來就有咒力,只是先前沒機會激發出來罷了。」傑這樣下了論斷。他活動著手腕,把話題又轉了回去:「還有,悟,你終於可以好好聽人說話了。我沒有綁架藍,也不是想搶你的女朋友,我是在幫她。」
傑一說這話,五條悟立刻回憶起先前的惱火,臉又變得憤怒起來:「哈?傑,你真好意思說啊。你要不是對她有想法,為什麼要帶她回家?」
一旁的藍忍不住為傑辯駁:「不是這樣的,悟少爺,夏油先生他真的沒有那種想法……」
她不說話還好,一替傑說話,悟就更生氣了。
憑什麼藍對傑這麼和顏悅色的?對自己就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
「藍是我的女朋友,她要是有什麼麻煩,也該找我幫忙,而不是找你這個沒關係的人!」悟擺出兇惡的臉色來。
下一刻,他耳邊就響起了禪院藍拔高的聲音:「可是——可是,悟少爺不會接我的求助電話,不是嗎?!」
悟愣住。
這句話,就像是一根刺,一下子刺進了五條悟的心裡。
如果說他有什麼軟肋,那就是藍口中所說的那件事了——禪院藍被割喉之前,她給悟打了三次求救的電話,可五條悟鬧著脾氣不接,管自己遊戲去了。
原本還氣勢洶洶的五條悟,一下子就泄了力,面色變得複雜。
一旁的禪院藍氣喘吁吁的,好像剛才那句尖聲的話用了極大的力氣。她用輕顫的眼光看著悟,渾身發抖,面孔通紅,表情彷彿要哭了似的。
她的脖頸上還裹著一層紗布,那是她先前遇襲留下的傷痕。
看到悟驟然變得複雜的表情,藍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輕輕地「啊」了一聲,後知後覺地遮住嘴巴,露出後悔的神態來:「抱歉,悟少爺,我不是在指責你,抱歉……」
她有些後悔自己一時衝動的話。
她怎麼可以指責五條家的少爺呢?明明早就想好了,不要委屈,也不要辯解。
自從和梅耶林簽訂契約后,她就有些變了,竟然會擁有那些奢侈的情緒了。
五條悟扯了扯嘴角,悶聲和藍說:「是我的錯。」
一會兒,他又和傑道歉:「抱歉,傑,我不該誤會你。」
傑撣去身上最後的紙張,呼了口氣:「得虧是我,才不會計較這件事。反正我們干架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他們在學校時就經常打架,一言不合就去走廊上開打,連擔當教師都習慣了。
冷靜下來后,三人一起收拾了客廳的狼藉,把那些亂飛的廣告單都掃進了垃圾桶。傑拿來三瓶汽水,算作重歸於好的見證。
「我們現在的目標是——幫助被欺負的藍離開禪院家,對吧?」五條悟大喝了一口汽水,頭頭是道地分析起現況來:「但直哉那小子不肯放手,一定會把藍抓回去,這就是困境。」
禪院藍跪坐在茶几邊,點點頭。她沒喝飲料,而是接了一杯開水喝。
「傑,我有個主意。」悟忽然豎起了手指:「藍不是也有咒力嗎?看起來還不少呢,能把我們兩個都擊退。讓她去咒高,不就好了?」
傑愣了愣。
確實如此。咒高是一個很好的地方,遠在結界之中,御三家的人不是想來就來的。更重要的是,夜蛾老師護短,對學生都很珍愛。
「可是,咒高其實也要聽御三家高層的建議……」傑皺眉。
「直哉是禪院家的人,可不是御三家的高層。御三家有那麼多的人呢,意見相左的可不少。」悟勾起了嘴角:「他那個老爺子要是知道自己兒子的作為,肯定巴不得將藍和他分開吧?」
藍垂下眉心:「咒高是有測試的吧?我可能根本無法通過測試……」
傑說:「那就跟我們一起訓練幾天吧,試著掌握咒力的輸出和流動。咒術師是急缺的東西,咒高不會將你拒之門外的。」
話音落,五條悟就像是已經看到了勝利的結局一般,高興地將藍抱進懷裡,在她身上像小狗一樣蹭來蹭去:「藍,這個想法不錯吧?」
藍被他摟著,不反抗也不動,彷彿一個聽話的洋娃娃,只小聲地點頭說:「悟少爺很厲害。」
夏油傑看著二人,不知為何,他覺得有些煩悶。
啊,總感覺,是在幫悟追女人呢。
辛辛苦苦了這麼一大通,最後還是促成了悟和藍的和好。可明明他覺得,悟並不適合這個女孩子。悟太任性了,和藍的生長環境也完全不同。藍和他在一起,遲早會受到傷害的。櫻霜的那件事,只是一個開始。
傑呼了口氣,仰天看向了天花板。
如果悟沒來就好了。
那樣的話,藍已經由他準備了新的身份,過上了新的生活。
——這個莫名其妙的想法,浮上了他的心頭。
*
因為商定好了接下來的行動方向,當晚,傑和悟就帶著藍回了咒高。當然,他們和夜蛾打過了招呼,氣得夜蛾直呼他們不守規矩。
藍不是咒高的學生,沒有宿舍房間,悟理所當然地提出讓藍和他一起住。
但這件事,卻遭到了傑的強烈反對:「悟,再怎麼說,你一個男人,和一個高中女孩單獨過夜,這也太過分了。反正宿舍有不少空餘的房間,再不濟也可以讓硝子照顧她……」
悟氣壞了:「我和女朋友過夜,關你什麼事?而且,你不也和其他女孩子過夜嗎?」
傑很無辜:「我找的女友可都是二十代、有成熟自我意志的女性。我和你不一樣。」
但五條悟很堅持。最終,他選擇直接拽著藍回了房間。
哐當一聲,宿舍房間的門合攏。悟牽著藍的手,兩個人筆挺地站在入口的玄關處。
燈光大亮,藍看著這間有些熟悉的房間,免不了想到上次發生在這裡的事,她的表情立刻變了變。
就在這時,悟拽緊了她的手,認真地說:「藍,你放心吧。這次,我什麼都不會做的。要是我有任何非分的想法,那麼——我就幫傑跑腿買三個月的漫畫!」
悟的表情十分之認真,這讓藍稍稍打消了點疑慮。她小小地點了點頭,說好。
悟也在心裡下定了決心:不能讓藍害怕自己。所以,不能急著做那種事。
但是——
男高中生五條悟,很快發現,這件事的挑戰難度實在是太高了。
洗完澡的禪院藍,將五條悟的T恤當做睡衣來穿。兩個人的體格差擺在那裡,藍的肩膀很難不從寬大的領口中露出。她不好意思地用被子裹緊了自己,縮在悟的床上,像極了一個飯糰。
可即使場面如此滑稽,但那空氣中若有若無的、屬於少女的頭髮清香,仍舊足夠叫五條悟的年輕熱血瞬間躁動起來。
悟假裝在玩手機遊戲,其實屏幕早已黑了五分鐘。現在的他,幾乎是用盡全力在忍著去浴室開花灑做某種事的衝動。
藍正穿著他的衣服、睡在他的床上,一副全無防備的樣子。而且,她沒有帶換洗的貼身衣物,所以T恤下面應該是「那種狀況」才是。
……
……
可惡!
片刻后,悟實在忍不了了,乾脆地奪門而出。
「悟少爺,你去哪裡?」藍疑惑地問。
「任務!」五條悟丟下這句話,就將門合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