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桃花源中有古怪
李浩然被寶豐號的夥計請入雅間。
在他的座位旁邊堆放著一些例如《閑情偶寄》之類的文人筆記，遊記之類的閑書雜記。
李浩然信手翻開其中一本，書中夾著的赫然是寶豐號收集的關於桃花源的相關情報。
很多都還帶著墨香，字跡也是娟秀的小楷，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青青立在李浩然的身邊，詫異道:「少爺，想不到有了桃契，去桃花源這麼麻煩啊？」
李浩然點了點頭說道:「確實是複雜了一點。」
「武陵郡內水域眾多，首先要先在江上找到一名漁夫打扮，號為『問津使』的神秘人。」
「這還只是第一步，上交桃契后還要通過問津使的考驗才能登船。」
青青在一旁說道：「想不到這麼麻煩……」
李浩然繼續往下翻看，接下來是有關問津使的一些逸聞。
「問津使的考驗，一般是問話的形式，有時候也會索要寶物或者奇怪的東西……」
「但能否通過考驗，卻沒有定數，完全看問津使自己的心情。」
李浩然之前在巫山的時候，遇到那明明是魚鷹的鸕鶿精。
明明是鸕鶿偏要一身青衣裝成青鸞成精，作威作福，頤指氣使不說，還跟來往路人索要好處。
只道是這些秘境、寶地，但凡有機緣之地的接引人都是一樣的怪脾氣。
但李浩然看了下面幾則故事，則覺得事情有點蹊蹺。
問津使詢問的問題五花八門，最多的是一些對於文道書籍的見解。
這倒也符合桃花源作為文道機緣地的特質。
只是此事也有蹊蹺。
根據寶豐號收集到的情報，千年來問津使提及的文道典籍，包括儒家的《論語》、《孟子》、儒家與道家共尊的《易經》，法家的《韓非子》，墨家的《墨子》。
除了儒、道、墨、法四大家之外，涉及的問題還包括曹丕的《論文》。
反倒是對後面比曹丕寫得更好的兩本書，蕭統的《文選》以及劉勰的《文心雕龍》隻字不提。
更奇怪的是，但問津者居然還對孔聖後人孔融，以及不甚有名的狂士阮籍的詩文多次提問。
李浩然微微皺眉。
孔融雖然是「建安七子」，但他與「竹林七賢」的阮籍在這個世界的歷史不算出名。
說起來可笑的是，這兩個文學名人在現代歷史上被人記住，完全不是因為他們的文章，而是因為他們做的兩件事情……
孔融是小時候讓了一個梨子。
阮籍是車開進了死胡同，突然就大哭了一場。
後來這兩個故事，一個叫「孔融讓梨」，一個叫「窮途之哭」。
問津使居然會特地用對這兩人詩文的評價來考驗來人，屬實有點奇怪。
除了這一處疑點之外，還有一點更加奇怪的地方。
經常是對答如流者偏偏不得入桃花源。
反倒是經常答不上來的人，或者結結巴巴回答上來的人可以獲得進桃花源的資格。
因為寶豐號就開在武陵郡城，毗鄰桃花源秘境所以情報收集得最全。
情報里記載了問津使除了考驗詩文之外，還有「對問」。
問題大抵是「入桃花源目的」，「所尋何物」，「願意付出什麼代價」。
尤其是問「願意付出什麼代價」，很多時候問津使會索要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其中寶豐號的情報里就記載了好幾件真假不知的逸聞。
一件是廣陵舉人許生，侍母極孝，素有賢名。
他的母親重病，藥石不靈。
他聽說桃花源秘境開啟，便千里迢迢從廣陵郡趕到武陵郡。
當世的武陵郡守被他的孝心感動，籌資為他求了一枚桃契，助他入桃花源向傳聞有長生之法的聖人陶淵明求醫問葯。
可就是這麼一位大孝子居然被問津使嚴厲拒絕。
問津使當世的話說得極重，以至於被很多當事人都記了下來，廣為流傳。
「世上並無長生之法，也無仙丹妙藥，人之生死猶如花之枯榮，乃是天地至理。」
「回去好生奉養汝母終老！」
孝子慟哭哀求一夜，問津使始終不允，駕船離開。
逸聞最後提到許生回到廣陵后，其母不久去世，許生深為自責，在墳上自縊而死。
還有一件逸聞則完全與這件事情相反。
武陵狂士邵生，家有良田萬頃，行事叛逆，喜怒無常。
他重金求得一片桃契后攜帶一船金銀找到問津使，要入桃花源。
問津使詢邵生，願付出何代價。
邵生一手摟著船上的美艷歌姬，一邊信口回答：「儘管開口！」
問津使不看邵生帶來的一船金銀珠寶，輒指邵生懷裡歌姬道：「我要這美人的心肝與頭顱！」
邵生當即應允，親手握劍剖腹，先取美人心肝，最後才斬美人頭顱。
情報之中記載，邵生取美人心肝與頭顱與問津使。
其肝尚溫，其心尚跳，美人死而眼不閉。
邵生與問津使談笑風聲，顏色不變，一同乘船而去。
逸聞最後說，邵生後來留在了桃花源，被陶淵明聖人收為了弟子，不復出世。
李浩然看完這些荒誕不經的逸聞，眉頭緊鎖。
這些軼事也被人認為是桃花源的問津使喜怒無常，黑白不分的佐證。
大孝子不讓進桃花源，反倒是動輒活取人心肝的惡人能進，而且還被陶淵明聖人看中收為了弟子。
雖然逸聞不一定可信，但李浩然還是覺得古怪。
李浩然已經有心理準備，在這個神魔並起，詩可殺敵的世界里……
桃花源肯定不會是現代的課本里記載的那篇《桃花源記》里的桃花源。
但這未必也太離譜了一點。
「這桃花源畢竟是一處文道聖人的道場……」
「又不是兵家聖人，或是武道聖人的道場。」
「怎會選中這等好勇鬥狠之輩？」
李浩然驀然就想起了之前在樓船上，他夜遇蜀中聖人楊雄。
楊雄聽聞他要入桃花源之後，第一反應就是皺眉。
還告誡他「這裡面水有點深」，要他「見好就收」。
李浩然不禁自言自語道：「難道說，這桃花源裡面有什麼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