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揮手自茲去

魏，鄴城。

銅雀台。

高門巍峨，飛閣流丹。

進深一殿之內，臨階而上，遍布近千長明燈盞。

照夜如晝。

兩道人影相對而坐。

一文一武。

文士白髮黑衣。

武士黑髮白甲。

文士披髮，武士高簪。

兩人皆盤跪而坐。

棋盤之上黑白絞殺，廝殺正酣。

白髮文士信手吃掉數枚黑子，淡淡說道。

「原本想要敲打白鹿洞書院……」

「結果白白搭進去四名從心境的校尉。」

「說不定還讓白鹿洞書院欠了飛羽軍一個人情……」

文士似笑非笑道。

「文將軍，此番棋差一招，勞而無功啊……」

武士冷聲道：「白鹿洞書院明明在大魏境內，卻不遵聖旨，不服皇命。」

「那『桃花掛劍』的副山長溫庭筠更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屢次拒絕陛下的徵召，不願為大魏效力，還縱容書院學生胡說八道……」m.

「公然誹謗晉王府司馬世家是『國賊』，挑撥陛下與晉王府的關係。」

武士惡聲說道：「這等行徑，等同叛國。」

「就算陛下咽得下這口氣，我銅雀軍可咽不下。」

文士輕輕將黑子放入棋簍，笑道：「是陛下咽不下這口氣，還是晉王府咽不下這口氣？」

武士眉頭一皺，沉聲道：「荀大人，你當知道，若無晉王府司馬世家坐鎮大魏。」

「西蜀賊子恐怕早就坐大了！」

「你我還能在這裡下棋嗎？」

文士隱隱一笑道：「司馬世家確實居功至偉。」

「文家對陛下與晉王府一片忠心，日月可鑒。」

武士面露不悅神色：「荀大人，文某還有一些公務要處理……恕不遠送！」

被武士下了逐客令，文士反而並不生氣，他抬起手，笑了起來。

「本來還想跟文將軍敘舊一番，再談公務……」

「既然文將軍還有事情，荀某就不叨擾了。」

他抬起手來，從衣袖之中取出一張折起的明黃色信紙遞給武士道。

「陛下密旨，文將軍領旨吧！」

武士只得單膝跪地，畢恭畢敬雙手接過明黃信紙。

他看過之後，眉頭頓時緊鎖。

文士捋了捋鬢邊白髮，嘴角帶上一絲譏誚道：「還請文將軍奉旨配合我司！」

武士咬了咬牙，從牙縫裡擠出了幾個字：「臣，遵旨！」

文士離去，武士將明黃信紙對摺。

明黃信紙之上，依稀可見「著令銅雀軍都督文淵將此案移交軍師祭酒全權處置」字樣。

就在信紙兩端合攏的瞬間。

「呲！」

明黃信紙上驀然升起騰騰火焰。

字跡連著整張信紙被吞噬一空。

……

蜀漢國。

眉山縣，青龍鎮。

天剛剛亮，街道上就熱鬧了起來。

早點鋪子，香燭鋪子跟茶館，最先開門。

然後各家店面都紛紛開張，路上的行人也越來越多了。

作為飛羽軍據點的茶館也開了門。

除了茶水，茶館里也提供麵條跟各類包子、點心，俗稱是早茶。

李浩然，劉狄、許麒，還有謝靈韻跟青青，就坐在大廳一張圓桌上一起吃了早茶。

期間，劉狄還提著茶壺去幾桌轉了轉，回來之後一臉笑意。

「沒事了，我剛才打聽了一番……」

「眉山縣衙門把那十幾具屍體都收殮火化了。」

劉狄笑了笑說道：「定性的是山賊內訌。」

正在吃麵條的李浩然「噗嗤」一聲，差點把麵條吸進鼻子里。

他咳嗽了幾聲，抬起頭來，笑著低聲道：「這理由也太扯了。」

「哪家山賊內訌，全部都是一劍封喉斃命的？」

劉狄用手在李浩然面前桌上輕敲一下，開玩笑道：「你個讀書人，找事是吧？」

「要相信官府，知道不知道？」

一桌人都笑了起來。

劉狄還順道聽了幾個八卦。

第一件事是峨眉山上九老峰，羅浮洞的無名神仙又顯靈了。

據說最大的機緣被一個新中秀才的後生摘走。

第二件事是昨晚上峨眉山上出了奇事。

說是昨天夜裡，九老峰附近地動山搖。

有獵戶半夜上山，發現一頭穿著鎧甲的黑熊，摔死在了山澗里。

第一個八卦，大家都相信。

第二個八卦，眾人基本上都當笑話聽了。

只有李浩然跟許麒對看一眼，相視一笑。

白毛獼猴王跟熊瞎子一戰，顯然是贏了。

用過早茶，謝靈韻跟青青走到街對面的驛站。

租了一輛馬車先走了。

李浩然等人一路送行到鎮外的長亭。

青青探出小腦袋，直到看不見李浩然的身影了，才依依不捨揮手作別。

劉狄忽然看向李浩然說道。

「李浩然，你就不好奇，魚姑娘送給你的禮物是什麼嗎？」

李浩然不解道：「劉校尉，何來此問？」

劉狄賣了個關子，故作神秘道。

「你且如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把你的軍功銅牌給謝靈韻了？」

李浩然抓了抓頭，腆笑道：「是，是的！」

劉狄笑道：「好你個李浩然。」

「你很有錢嗎？」

「八十枚首級的軍功，就是整整四十枚金銖……」

李浩然笑了笑說道：「謝夫子突破不惑境在即，我當然要幫他一把。」

劉狄看向李浩然道：「那你的修鍊資財怎麼辦？」

李浩然抓了抓頭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許麒在一旁，右手敲在左手掌上，笑道：「嗐，不愧是我許麒的兄弟……」

「那句『千金散盡還復來』特別對我胃口！」

劉狄忍不住懟道：「首先你得先有『千金』才行。」

許麒被這麼一懟，只得小聲逼逼道：「你怎麼知道，我家沒有啊……」

劉狄取出一枚青銅令牌遞給李浩然說道：「拿著吧，這就是魚姑娘留給你的禮物。」

李浩然詫異道：「這是……」

劉狄笑道：「魚姑娘說，你十有八九要把軍功送給謝靈韻。」

「她說，如果你真這麼幹了，就把她殺另外三個校尉的軍功都算給你……」

李浩然頓時一愣。

李浩然頓時一愣。

一個校尉，一百首級軍功。

三個校尉，三百首級軍功……

兌換成賞銀都有一百五十枚金銖……

魚玄機就這麼送了！

劉狄又說道：「不然的話，她一個白鹿洞書院的人，為什麼要跟姜都督專門要一筆軍功？」

「她很明顯就是幫你要的！」

劉狄笑了笑說道：「魚姑娘還讓我轉告你一句哈……」

李浩然不解道：「什麼話？」

劉狄說道：「錢貨兩清，別以為外面都是她這樣的好人。」

李浩然啞然失笑。

「還真是一點都不願意欠別人的人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