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第一百六九章 燈會
第一百六九章燈會
上元節的燈會向來都是熱鬧,即便有些天寒，也消不掉百姓們的熱情。入夜之後，那一盞盞的燈被一一點亮,滿城燈火，恍如白晝。
不管是竹門還是木門，裡面走出來一個個面帶笑顏的人,他們和親友，和愛人一起走在街上。舞龍舞獅，奏樂評書,猴戲雜耍，各種吃食,應有盡有。
燈會上最重要最多的自然是花燈，各式各樣的花燈琳琅滿目，屏風燈、佛塔燈、綴珠燈，令人目不暇接。走在其中,像是要被這些花燈給迷了眼一般。
不過此時的花燈會上，很多百姓們都沒有在看那些精彩的表演和各式各樣的精美花燈，尤其是走過一個浮圓子的攤位的人,他們都時不時地回頭看那個坐在那裡吃浮圓子的女子。
她一身青色的衫裙，上面點綴著細細碎碎的桂花。眉若遠山，面如桃瓣，發如黑緞，但最讓人移不開眼的，是她那雙含笑的杏眸，在燈火之下,愈發得黑白分明起來。
她吃著浮圓子,彷彿在吃什麼世間無雙的佳肴一般,眼底的笑意濃烈。她比那些精美的花燈還要動人，讓人不由得回頭。
一些郎君看著女子的笑容，很是心動。但不知為何，他們也就只是敢這樣看著罷了。明明這女子就置身於煙火之中，卻有一種她彷彿不在人間而在雲上的感覺。
若是上前問話，似乎都是一種褻瀆。這些郎君平日里也都是備受稱讚的，此時卻都感覺到了一種自卑，不敢上前。
「姑娘，你一個人來燈會嗎？」不過，總是會有無比自信的人。此時便有一個身著錦袍的公子上前搭話，這樣冷的天，旁人的手裡幾乎都是拿著花燈，而這位公子拿著的卻是一柄摺扇。
在女子抬頭看向他的時候，還扇了扇手中的摺扇，似乎是要顯出他的風雅。不過在圍觀的人看來，風雅是沒有看見的，但是風寒卻是可以預見的。這樣冷的天還扇扇子，又穿著這麼單薄的錦袍，很有可能會得風寒。
這位錦袍公子生得也不醜，相反還頗為清秀。若是行為舉止適當，也不失為旁人口中誇讚的人。不過他眼下青黑，神情猥瑣，眼底的貪念爆盛，看上去真是丑極了。
「一個人？」女子看著這位錦袍公子，輕笑了一聲，「誰跟你說我是一個人來的？」
錦袍公子愣了一下，「不是一個人來的？有人陪著你？難道是你的夫君？」他現在才注意到，這位女子梳的髮髻很美，但卻是婚後的女子才會梳的髮髻。
不過無妨，這樣的容顏，這樣的氣質，即便嫁人了也無妨。他不會嫌棄她髒的，只要弄死了她的夫君，他還是可以接納她成為自己的第十九個妾室的。只要她肯好好地伺候，他也不是不能夠把她的位置往前升一升。
其實錦袍公子沒有什麼官身，所謂的小妾也不過是沒有名分的通房丫鬟。除了吃的好點穿的好點，真的沒有什麼地位。但是錦袍公子家裡有錢有勢的，他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從來也不覺得自己不對。
他現在看上這個青衣女子了，那就要帶她回家。她的夫君就給弄死，至於她自己是不是同意的，也不重要。反正只要他自己高興了，那就可以了。
「對啊。」女子笑了，如絢爛的夏花，「我是自己一個鬼來的。這人間的煙火正好，可比地下有趣多了。地府陰森森的，除了鬼哭聲，什麼都沒有，哪裡有人間的繁華。」
「你……你你你……」錦袍公子的手開始顫抖，手上的摺扇落了地，「鬼啊——！」他轉身就跑，跑不出兩步就摔倒了。
但是錦袍公子就像是感覺不到痛一般，馬上就爬起來繼續跑。他跌跌撞撞的，撞掉了好多東西。他最後撞向了一個巨大的花燈，花燈里的燭火掉了出來，落在了他的身上，燒著了他的錦袍。
「公子，公子！」
「救火，快救火啊！」
「快啊！不然我家侍郎大人不會饒了你們的！」
跟著的錦袍公子家丁小廝們看到自家公子在火海里滾來滾去，這才反應過來，趕忙追上前去幫著滅火。說來也是奇了怪了，這火好像是長了眼睛一樣。它把錦袍公子的衣服給燒得只剩下一條破破爛爛的褻褲，重點都擋不住的那種。
其餘的東西，全都燒光了。不僅是錦袍公子的衣服，還有他的頭髮和眉毛，他現在整個人光溜溜黑乎乎的。
「哈哈哈……」
圍觀的百姓只看到這個在京城裡臭名昭著的紈絝子弟去搭訕那個青衣女子，他們正擔心她會不會被欺負。而後就看到這個人莫名其妙開始大喊有鬼，跑來跑去撞到了花燈，把自己燒成了這個樣子。
他們原本不想笑的，但是有人實在是沒有忍住，笑出了聲。一個人笑，一群人就都笑了。笑聲震耳谷欠聾，蓋過了燈會上嘈雜的聲音，吸引了許多人。很多經過的人也不由得被笑聲吸引過來，看到這副場景，也跟著笑了。
錦袍公子面對著這麼多的目光和笑聲，人群中還有平時和他不對付的那些官宦人家的子弟，羞憤谷欠死，怒火攻心，而後就把自己氣得昏倒了。他倒下去的時候還撞到了腦袋，砰的一聲，很大聲，附近的人也聽見了。
於是，又是一陣笑聲。
家丁小廝們倒是想要找事，將責任給推出去，免得等下回府被老爺和夫人責罰。可是他們家公子撞壞的花燈是皇子府名下的，他們根本就不敢找麻煩，不被找麻煩就已經很好了。
至於說遷怒於圍觀的人，那些也是官宦人家的少爺們都站到了前頭，他們只敢看不敢問也不敢罵啊。於是，這些家丁小廝只能夠趕緊把他們家公子給抬回去，灰溜溜地離開了。
他們的心中痛苦極了，此次回府去，肯定會被責罰的。要是挨板子還算是好的了，他們只怕被賣去礦山之類的地方。
但圍觀的百姓們可不同情他們。平時跟著錦袍公子作威作福欺負百姓的人是他們，要被責罰了，他們高興著呢。
笑完了以後，眾人的目光不由得回到了賣浮圓子的攤位上的青衣女子身上。他們在想著提醒一下這位女子，趕緊離開這裡，免得被那個侍郎找麻煩。
有些郎君是單純不想要見到這樣靈秀的女子被欺負，就想要出手幫一幫。而有的則是想著自己若是幫了，就要有回報的。
不過不管他們怎麼想的，他們都以為回到了一個淚眼盈盈的美人兒。畢竟雖然不是她推的那位錦袍公子，但事情因她而起，她是要倒霉的。他們只看到她繼續吃著浮圓子，直到將一整碗的浮圓子都吃完了。
青衣女子在桌子上放了一塊碎銀子，「老闆，再來一碗浮圓子，多謝。」
老闆終於回過神來，他上前，「姑娘，你還是趕緊跑吧，會出事的。」
女子莞爾一笑，「我家夫君快來了，老闆可否再做一碗浮圓子呢？你家的浮圓子清甜不膩，我家夫君會喜歡的。」
老闆還以為女子的意思是說她有夫君做靠山，不怕。他嘆息了一聲，除非是有權勢的人，否則哪裡保得住她啊。可是他見的人多了去了，知道自己勸不動這位女子，只好轉身為她做浮圓子了。
圍觀的人也不由得止步，不知道該不該上前。
「阿瑤。」此時，人群中走出來一位青衣公子。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容貌絕塵，不染浮華。這樣一副疏離清冷的公子，在走近青衣女子的身旁后，漸漸變得溫暖起來，彷彿沾染上了幾分煙火氣。
他的手上拿著一個很不符氣質的兔子花燈，可愛極了。
「夫君快來。」青衣女子對著青衣公子招了招手，「這家的浮圓子很好吃，
像是我以前在清河城吃過的。」
這兩人自然是來人間玩耍的姜令瑤和哪吒了。
姜令瑤坐在這裡吃浮圓子，誰知道有討厭的蒼蠅出來嗡嗡嗡的。於是她就用法術變成了一張嚇人的鬼臉，把他給嚇跑了。見他跑了，她就用了個小法術，去掉了他的祖上蒙陰。
這樣一個靈魂都在發黑的人，要不是有祖上的陰德在，哪裡能夠享受榮華富貴，仗勢欺人呢？姜令瑤也沒有做得過分，只是不再讓他被祖上的陰德所眷顧而已。
不被眷顧，自然要倒霉，於是就撞到了花燈。因為不想在這麼美好的燈會上鬧出人命，是以姜令瑤沒有讓他的性命有損。不過按照他以往的行事作風，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
到時候下了陰曹地府，自然有十殿閻羅來審判他。姜令瑤不想因為這樣一隻蒼蠅而壞了心情，就繼續吃完了那一碗浮圓子。
過去了許久，那些令人生厭的記憶開始黯淡，而那些甜蜜的記憶卻開始歷久彌新起來。姜令瑤有點想念清河城的浮圓子了，正好，今日吃的就很像。
哪吒坐在了姜令瑤的身邊，笑著說道：「阿瑤這般說了，那我自然是喜歡的。」他將手中的花燈遞到了她的面前，「看。」
「兔子花燈，好可愛呀。」姜令瑤歡喜地接了過來，「是買的？還是猜燈謎贏來的？」
「自然是贏來的。」哪吒微微挑眉，「難道阿瑤不認為我能夠贏來一盞花燈？」
「當然不是了。」姜令瑤晃了晃兔子花燈，滿眼的笑意比方才還要燦爛動人，「我最是相信夫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