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會回來
我是個大學生了。開學的第一天,我是一個人來報到的。
我念的學校,清德學院,不大,但依然令我興奮。我住的宿舍房間很小,四個人住的空間還比不上我以前房間的一半,但我很滿足。因為,從這一天開始我自由了,我可以僅僅是為我想要的生活。
宿舍里很多人,幾乎每個人都有家長陪同。我因為是一個人,所以他們都很熱情地幫我整理床鋪,我的床位是西北方向靠門的下鋪。床鋪旁邊有一個柜子,是用來放衣物的。我的行李很簡單,一個皮箱加一個半人高的HELLOKITTY布偶。我把HELLOKITTY放在床頭,然後打開皮箱,我把芭蕾舞裙掛在柜子里,再把衣物放在柜子里。所有的一切就都整理完了。
我的上鋪是一個臉圓圓的可愛女生,我整理完的時候她正好從上鋪爬下來,然後坐在我的床位上。她手裡拿著一包話梅,遞到我面前說:「別客氣啊。」我拿了一顆,酸酸甜甜的。
這時候的我並不知道將來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也讓我們酸酸甜甜。她給房間里的每一個人都分了話梅,又坐回我床上。她說:「李妙爾,你的HelloKitty好大哦,一定很貴吧。」
聽見她喊我名字,我很驚訝,問她:「你怎麼知道我名字的?」
不料她也回以驚訝的口氣:「不會吧,你連這也不知道?床位上有名簽啊,你以前沒住過宿舍嗎?」
原來是這樣,我很不好意思,說:「我是第一次住宿舍。」「難怪,」她一副很了解的樣子,「不過你的HelloKitty真的好可愛哦。」然後她又像發現新大陸一樣,說:「你的項鏈好特別,好像是一塊磚耶!」她已經自動自發的把Kitty貓抱在懷裡。
「是屋檐。」就算還是躲不開風雨的襲擊,我還是義無返顧的置身其下。
她曖昧的笑了:「還蠻浪漫的呢,男朋友送的喔?」
我也笑著說:「是啊,男朋友送的。」
晚上。四個女生各自趴在自己的床頭,很興奮的聊天。我已經知道我上鋪的女生叫何元元,對面上鋪的叫姜綺,下鋪的叫鄭燕玲。
何元元突然很神秘的說:「你們知道嗎?我們班有一個很帥的男生哦!」
姜綺馬上探出腦袋說:「真的嗎?總算上課不會無聊了。」
鄭燕玲笑啐:「色女一個。」
姜綺也不反駁:「帥哥本來就比較賞心悅目嘛。還有我們妙爾,是大美女呢。」
「我是天生麗質難自棄。」我大言不慚。
何元元報料:「可是你有男朋友了,帥哥就沒你的份了。」「男朋友?」
「真的嗎?」
在強勁攻勢下,我只好說:「他在另一個城市。」
我剛說完手機就響了,我接起,是寒陽,因為他出生於寒冬日出的時候,彷彿一道旭日。不同於另一個——那個為我所思念的他,出生於寒冬的夜晚。
「今天報到,所以沒空,明天來看你。」他說。
「明天要上課的。」寒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小的時候還分享過一顆棒棒糖。從幼稚園到高中我們一直同校同班,一起上學去,一起回家。也承蒙他對我的照顧和保護,讓我免受很多困擾,可以專心的學習,專心的舞蹈。
「下課見面就可以了,反正我們學校那麼近。」
「是哦,那好吧。」
「你今天,開心嗎?」他似乎很緊張。
「很開心啊!原來住宿舍這麼好玩。」我是真的很開心,我一向都喜歡新鮮的事物。
「那麼,已經放下了嗎?」
「放下什麼?」從來都沒有事情需要被我放下,我只是等待,一個必然有結果的等待。
「你忘記了嗎?他死了啊。」他很激動。
「寒陽,他會回來。」我維持著表面的平靜。
「小喵……」小喵是我的呢稱。
我打斷他:「寒陽,我們不該在這個時候聊這件事。」
「為什麼你總是那麼冷靜?」他無奈。
我並不是總冷靜的,我只是堅持著我的堅持。
上課的第一天。我所在的班級有39個人,差不多男女各半。因為晚上太晚睡,所以我一直覺得昏沉沉的。元元拉著我坐在最後排靠窗的角落裡。她說大學上課很無聊的,這樣方便眼觀八方,上課摸魚就不會被抓包了,從窗戶望下去就是籃球場,困的時候還可以看看籃球帥哥提神,一舉數得。
我正想趴桌上睡會兒,元元突然抓住我的手臂,指著門口說:「就是他,很帥吧,聽說叫韓襲。」
「寒夕!」我猛然望向他,並不是我等待的人。
我失望地收回目光,卻發現元元和坐在前面的姜綺、燕玲都定定地看著我,我不明所以:「怎麼了?」
元元指著門口說:「你喊那麼大聲,人家在等你呢。」
等我?我抬頭望過去發現班裡的同學都看好戲似的噙著笑,目光盡穿梭在我和韓襲之間。而韓襲就站在門口,看著我,彷彿在等待我接下來會說什麼。我一陣窘迫,原來我剛剛竟喊了出來。
我慌張地站起來,招招手說:「你好。呵呵。」很傻。
韓襲嘴角向上延,擺出很好看的笑容。班裡看戲的同學也都悶笑不已。
還好,這時候上課鈴聲響了,我連忙坐下,韓襲也找了位子坐下,他就坐在最後排靠門的位子上,和我同排僅隔了兩個位子。
元元輕聲問我:「你搞什麼烏龍啊?」
「我也不知道,呵呵。」我只好裝無辜。
「這下你可出名了。」她揶揄我。
不會吧!我無聲吶喊。去看韓襲,他也在看我,他的嘴角依然上仰。我連忙回頭,專心聽課。
上完一天的課。我在校門口等寒陽。寒陽的出現引來很多人的側目,他180的健碩身材,加上俊美陽光的臉,當你站在他身邊,你無法不被他感染。
等他走近,我一拳招呼在他胸口上:「你這傢伙,每次出門都招蜂引蝶。」
他伸手抓住我的頭硬是讓我在原地轉了個圈,然後很臭屁的說:「遺傳基因好,羨慕不來的。」他揉亂我的頭髮說:「小喵,我快熱死了。」
我帶寒陽到學校的小餐館,我們分別點了兩杯冷飲。我說:「我只請得起這些,大少爺你就將就一回吧。」
他喝了口說:「還蠻好喝的。可是,你真的不回家了嗎?李阿姨很擔心你。」
「她讓你來當說客嗎?」
「她是擔心你,你一直都被保護得太好。」
「擔心?她只是不想失去對我的掌控權。」
我的媽媽在商場上是無往不利的女強人,在她的認知里只有她的事業是重要的,為了她的事業甚至可以犧牲一切。在初中的時候我就被告知,我的婚姻是不由我自己的,將來我要嫁的人勢必得配的上我,無論是人品相貌,還是家世背景。所以我沒有自由戀愛的權利。而我一直以來的生活方式,都是以她的規劃為目標,讓自己變好再更好,成為標準的大家閨秀,足以匹配任何豪門世家。
我曾經並不覺得這樣做有什麼不好,直到高三的時候,寒夕走近我的生命,我才開始正視我的生活方式是多麼荒謬,這麼多年來我竟不曾為自己而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