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最後的晚宴12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最後的晚宴12

第一百四十六章最後的晚宴12

宴會廳內,盧修平的審問還在繼續。

他一步步走到了端木靜面前,居高臨下看著她,很有壓迫感地開口:「你的心腸還真是歹毒啊。

「在你的原計劃里,蛋糕、桌上的食物,你一定通通都敢吃。那樣就沒有人懷疑你!

「但其實你只要不放鹽、不參與喝龍舌蘭的傳統就可以了!

「你是女人,不參與很正常!這種喝法一直是島上男人們的傳統。

「失去了一對可愛的雙胞胎兒女,我理解你……你一定很憤怒,很傷心。但你做了錯誤的選擇。

「殺人,永遠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我們已經把你找出來了,你可以承認一切了!」

「我不是兇手。」

端木靜一直以來都表現得相對冷靜,這會兒說這五個字也說得很平淡。

「那不如你像秋雁剛才那樣,說一下自己不是兇手的原因?」

「但如果不知道國王是誰,我們怎麼告訴他?

「我們自己在這裡投完票、有了統一的結果,能不能就算是告訴他了,然後結束這階段的遊戲?

「這些問題,大家都一起討論討論吧!」

「我、我是今天才來的這島上!我昨天沒有來這裡殺人!我買的昨天下午的機票去宋城,我不可能一大早跑去島上殺人。

端木靜拿出手機里的一款旅遊類APP。

與此同時他的步子放得很慢,就像是試圖從她們的後腦勺里觀察出什麼。

被接連懷疑,被頂著逼問,端木靜終究顯得不那麼冷靜了。

「畢竟山上住著時聽海的原配,他不可能帶我來主別墅偷情。

「我給你看我的機票!」

「我那什麼……」左三丘感覺到小腿肚子被旁邊的明月輕輕踢了一下,於是他道,「如果非要在端木靜和封城裡二選一……那確實,端木靜的可能大一點。她在島上待得時間最久,對這裡最了解。

「那我們就來問問其他人吧……」

「在我的印象里,管家不應該和主人一起吃飯吧?我怎麼會知道,高守這麼一個區區管家,竟能和時家的男主人以同樣的方式喝改良版龍舌蘭?

「他應該保護你的兒女,而不是讓兇手把他們從你身邊奪走。

「昨天我到達宋城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我在那裡找酒店住了一晚,今天才從宋城的港口坐遊艇來的無涯島,是高守接的我。

「你的殺機足夠充分。你足夠了解島上的所有人、也了解島上的地形,你甚至早就認識高守!

「我真是想不到比你嫌疑更大的人了!」

「我不是警察,現在只有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我可沒法證實你到底哪天來的宋城。

她頗為慌亂地看一眼其他人的反應,然後立刻指向封城。「她五個月前就來了!她也有足夠了解這座島、高守、以及時家習俗的時間!」

盧修平大概懶得等頁面刷新,直接看向她道:「端木女士,就算你真的有一張顯示昨天下午飛宋城的機票……我也無法保證你一定是昨天下午才來的。你懂我意思吧?

「你簡直強盜邏輯!」端木靜道,「請拿出真憑實據,而不是說些強詞奪理的話!」

端木靜的拳頭下意識握了起來,努力為自己想著辯解之詞。

「我怎麼可能設計出這樣的殺人手法?」

不過由於信號不好,頁面一片空白,始終處於載入中。

時小雪左右看了看,然後道:「我不知道。反正兇手不是我爸媽。」

「你可能前天、甚至大前天就到宋城了。

「我之前給他來主別墅送過一次文件讓他簽字,跟高守、華華有一面之緣。但我並不了解他們。關於這點,你可以再向華華確認。

「我不是兇手!你現在憑什麼咬定我是兇手?我精神正常,絕對不是連環殺手!

「兒女去世后,我信了耶穌。

「哈……你這邏輯,恐怕更不能說服人吧?我都覺得你要聊爆了。如果這世上真的存在上帝……

盧修平從端木靜、封城、秋雁身後一一經過,時不時還單獨再逼問她們幾句。

在這之後,他看向時小雪、華華、左三丘、明月以及余欽。

「嘶……國王是誰呢?我們是不是要把結果告訴國王才算通關?

封城當即反駁道:「不。我只是五個月前才被聘請為財務規劃師。我真正與時聽海認識,或者說我主動勾引他,是在六個月前。

「時家商業版圖的總部就在宋城。我工作也都是在宋城進行的。度假村項目開始籌備后,我來過幾次無涯島,但都是在山腳。畢竟……

「各位的看法呢?我們先來次口頭的投票怎麼樣?

「我主要是想聽聽各位的意見。

「總之,我對什麼時家的喝酒傳統完全不了解,也對高守不了解。

盧修平打量了封城一會兒,再看向端木靜。「你還有什麼話說?」

「你有其他理由嗎?」

「兇殺案的存在,兇手依然逍遙法外,這些對於遭遇了悲劇的你來說,應該都是這個世界不存在神的證明。你怎麼反過來有了信仰?

「又或者說……你是信了什麼邪教,所以才當上了連環殺手?」

「上帝在拯救我、治癒我,我不是精神病人!」

「但那也不是在島上,是在宋城。

「不好意思,以前當過偵探,職業習慣,我可能有點喜歡帶節奏……不過也不要緊吧,別怪我強勢,主要時間是不多了,我們需要節約時間。對了,話說回來——

盧修平幾乎嘆了一口氣,像是在替端木靜惋惜。

「你真正來這裡時買的那張的機票,可能是別人訂購的,至於你APP里的,只是買來做做樣子的。

盧修平的語氣繼續顯得咄咄逼人。

「她跟高守也很熟!」

「同意。」明月開口道,「這麼排除下來,也只能是端木靜了。

「其實我一直在考慮一件事……

「兇手過去六年都沒有動手,為什麼非要拖到現在?

「我之前在想,其中一個原因是,他上島不方便,來這裡不容易。

「但這個理由,似乎只適合封城,畢竟她的工作不需要她經常來這裡,她很難取得高守的信任,知道他的飲食習慣。

「端木靜和秋雁倒是都不需要這樣的理由。比如端木靜,憑她和時家的關係,她想來,隨時可以來。

「不過這只是我之前的想法。那會兒我不能肯定端木靜是兇手。然而我剛才忽然想到……端木靜其實只是跟老爺子關係比較近吧。

「但哪怕是這樣,因為她兒女的死,她這六年也都沒再來探望過老爺子。所以她來這島上的機會其實並不多,跟封城一樣。

「那麼,如果她很突兀地出現,高守又死了,她一定會引起懷疑。

「藉助這次時聽海安排的晚宴,她發現她的許多仇人都會來,乾脆選擇今天下手。這樣就相對合理。

「另外,除了不方便下手,還有什麼原因呢?

「我想來想去,想到了兩點,第一,過去那些年,兇手在試圖放下這一切,畢竟在他眼裡,那場火災只是意外,可直到最近,他才發現這一切不是意外,於是決定下手。

「第二,那就是原本他確實放下了仇恨,但回到無涯島這件事,將他埋葬在心裡的仇恨激發了出來。」

明月看向端木靜,微笑著開口:「對嗎端木女士?通過你剛才的親口講述,你有這樣的契機——

「一年前,你來無涯島參加了老爺子的葬禮。

「六年前,你在痛苦之下離開了無涯島。你信教、信上帝,通過各種手段想辦法排解內心的傷痛。

「你以為你成功了,你以為自己獲得了平靜。可是……

「可是當一年前,回到這片土地,你才發現仇恨從來沒有遠離你。你只是把仇恨暫時埋葬,卻自欺欺人地以為它消失了。

「重回無涯島,看到曾經發生火災的地方,這讓你心中的仇恨長成了參天大樹。

「最終仇恨壓垮了你,讓你陷入崩潰,讓你成為了……連環殺手。」

「你、你們……」

眼見著所有人似乎都要指認自己,端木靜手都抖了起來,她先是瞪向秋雁,「你憑什麼懷疑我?你把事情推到我身上,搞不好你才是真兇!還有……」

再看向封城,她道:「還有你!你……你也可能是真兇!我該殺了你才對!」

明月發言完畢,余欽、華華也依次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他們沒有任何反對意見,真兇應該就是端木靜不錯。

「行。那沒問題了。我們已經有了結果。只是……」

盧修平問,「我們該怎麼把答案告訴國王呢?」

「搞不好猜測國王身份,也是任務之一。所以國王不會主動暴露。」

明月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嗯,怎麼在不找出國王身份的情況下,把這件事正式通知給國王,是件麻煩的事情……

「國王或許只有發起投票的權力,而不會參與投票。

「如果大家一起投票,我們看見有人棄票,他就暴露了。

「唔……這次沒有紅色按鈕,那我們的投票界面、或者投票方式,就是由國王親自開啟的。

「又或者……國王只是不想當著我們的面做出開啟真正的投票機制的動作,否則他就暴露了。」

「要不這樣吧,」盧修平提議道,「我們是有紙有筆的。我們把投票的結果,依次寫在一張紙上,然後……

「我們把投票箱放到舞台後方的化妝間。

「每個人拿著自己寫好名字的紙條,從左邊進化妝間,進去后把紙條放進黑箱,然後從右邊出。

「一個人投票的時候,其他人都在化妝間外的舞台附近。這樣就能保證,那個人投票的時候,周圍沒有人看著他。

「這是第一輪進化妝間的目的——投票。

「這一輪完成,投票結果就定了。

「那我們可以再按剛才投票的順序,依次再進一次化妝間。

「第二輪進化妝間,普通人純碎是走過場。國王則可以背著大家,獨自做出發起真正投票的機制的動作。

「總之,剛才賀真提到了兩種跟國王有關的可能。

「但無論是哪種可能,咱們搞這兩輪依次進化妝間的行動,都可以予以規避。

「在第一輪投票階段,國王不投票,沒人看見。

「在第二輪查看票型的階段,國王發起真正投票機制,也沒有人看見。

「只要國王在化妝間里,背著大家開啟真正的投票機制后,這個機制不是立刻被觸發,而是有所延遲,我們就不會發現國王是誰。

「我想,國王應該有能力辦到這點吧?」

盧修平面露狡黠的微笑,「其實,如果有人出來反對我的提議,說投票機制就是會被立刻觸發……那麼這個人多半就是國王了。

「那麼我猜,沒有人反對我。

「總之,第二輪,所有人再進一次化妝間。等大家出來后,真正的投票機制也許會被剛才進去化妝間的某個人觸發,那麼到時候大家可以開啟真正的投票,就像以前在副本里那樣。

「但如果沒有這樣的機制,這表示國王只是不想當著大家的面棄票而已。

「那麼事情就更簡單了,我們直接以投票箱里的結果,當做本次討論的最終結果。怎麼樣?」

三分鐘后,玩家們一起去到化妝間擺好了一個紙箱。

那是由裝化妝品的紙盒改造的。

大家先把紙盒的四周一起貼上了膠帶、封好,再在這個立方體的其中一面劃了一個小口子,方便投遞紙條。

與此同時,這樣一來,如果有人把膠帶扯下來,篡改紙條上的內容、或者予以調換,會非常容易被發現。

那麼,這麼設計也就可以規避這種情況的發生。

又一分鐘后,大家在化妝間的左側入口排成了一列,等待著一個一個走進去投票。

每個人進去逗留的時間都差不多,看不出任何差異。

每個人投完票出來,都會去到隊伍的末尾重新排隊,等待著開啟第二輪進化妝間的到來。

當然,這些事情有一個人從頭到尾都沒有參與——

那便是端木靜。

她接連摔砸了好幾樣菜品和飲料杯,大概是在發泄情緒。

發泄了一陣子之後,她坐在了椅子上,手指穿過頭髮不停撓著自己的頭皮,像是在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儘快找到兇手的破綻。

她覺得自己都快接近真相了,只是因為情緒難以平靜、因為仇恨、因為她坐在六年前火災發生的地方,所以才會變得焦躁難安,難以集中注意力。

約莫三分鐘過後,第一輪投票結束。

玩家開始第二次進入化妝間。

走在隊伍最前面的是提出這個建議、並且沒有遭到任何人反對的盧修平。

他快速經過男衛生間的大門,從左邊的門走進化妝間,再志得意滿、滿懷笑容地快步從化妝間右門走出來,經過女衛生間的門,從舞台的另一側走出來面對大家。

朝大家攤開手一笑,他在舞台上繞了一圈,沒再回到隊伍末端。

「好了,我的任務完成,自由了!

「這一切馬上就要結束了!大家繼續!」

明月朝他淡淡一笑,再點點頭。

左三丘好奇地看他一眼,也跟著笑了笑,像是被他的情緒所感染,以很輕鬆的態度走進了化妝間,再很快走了出來。

這個時候,盧修平叼著一根剛點燃的煙,狀似不經意地又回到了舞台右側女衛生間門附近。

明月裝作沒看見,只是伸出左手放在余欽的肩膀上,不動聲色捏了一下。

余欽的步履頓了頓,拍拍他的手背,再快步踏入化妝間。

幾乎在同一時間,盧修平就轉身走向了化妝間的右門。

那本是「單獨投票環節」的出口。

從袖子里飛速抽出一把槍,「砰」得一聲,子彈飛射而出,目標是化妝間內余欽的面門!

然而千鈞一髮之際,他的腿被不知從哪裡竄出來的一條腿狠狠一踹,整個人一個趔趄摔倒在地,射擊的動作受到影響,子彈並沒打中余欽的面門,而是擦著他的身體嵌入了旁邊的牆壁,打出了一個深深的坑。

不遠外的餐桌上,端木靜顯然聽見了槍響。

她迅速摔碎了面前的盤子,再立刻拿起一塊碎瓷片握在手裡,為的是防身。

至於華華、時小雪、秋雁等人,則紛紛迅速後退了幾步,遠離了化妝間,像是不敢再貿然踏入一步。

化妝間的右側門口,摔倒在地的、一臉不可置信的盧修平很快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他迅速回頭,似乎想看偷襲自己的人是誰。

哪知他的面門立刻挨了又重又狠的一拳,整個人被揍得立刻仰倒在地。

這回倒地前他看清了,揍了他一拳的是明月。

明月旁邊還站著舉了一個酒瓶、滿臉戒備的左三丘,就是不知道剛才踹了自己一腳的到底是他們中的誰。

無論如何,看來自己想殺時聽潮的心思是早就暴露了。

媽的……

盧修平狠狠咒罵了一句,試圖從地上爬起來。

然而他才剛有動作,已被明月拎住衣領按在了地上。

後腦勺重重著地,盧修平一陣頭暈眼花,還沒緩過來,就感到臉頰處先是一涼、然後又是一熱。

——那是明月劃破了他的臉!

——並且他還在繼續往下划!

「你——!」

盧修平是有格鬥技巧的,實在是剛才的一切都發生得太猝不及防,實在是他原本以為事情的走向全在自己的計算和掌控內,這才接連吃了虧。

眼裡露著凶光,他朝不知何處大吼一聲:「你還在等什麼,還不行動嗎?!」

「噓。」

在盧修平吼出這句話,手腳剛要針對明月有反制動作時,明月開口對他說了這麼一個字。

與此同時他手裡的玻璃碎片已經劃破了盧修平頸部動脈的表皮。

血從青筋上滲了出來,顯得危險而又有些可怖。

似乎但凡他再動一下,明月就可以先一步置他於死地。

明月垂下眼眸,望向手裡的玻璃碎片。

那是他不久前為了讓大家安靜而砸碎的玻璃杯的碎片。

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那張沾了不少血珠的臉,帶笑看向盧修平。

「你玩得不錯,不過這些把戲在我面前,根本還不夠看。

「怎麼?想讓你的臨時合作對象開槍?

「你憑什麼認為,下一顆子彈她開得出來?」

忽然之間,聽見幾聲腳步聲靠近,盧修平頂著臉頰與頸部的劇痛,躺在地上小心翼翼側過頭,這便看見有兩個人走來——

時聽潮右手舉著一把槍,正指著封城的腦袋。

便是在剛才盧修平子彈打歪、挨了明月一拳的時候,余欽從化妝間左門迅速走了出去。

那個時候封城剛舉起槍,還沒來得及上膛,手腕已被余欽閃電般按住、再朝反方向一扭。

封城的手頓時脫了臼。

余欽趁機接過她手裡的槍,用槍口抵住她的腦袋,再帶著她一步步走到化妝台的右門處。

「三三。把他手裡的槍拿走。」

明月手裡的玻璃片又往盧修平的脖頸深處扎了一下。

盧修平當即咒罵一句,在左三丘要有動作之際,雙腿忽然發力,迅速上揚、一個剪刀腿就纏住了明月的下`身。

他的左手亦是猝不及防同時發力,狠狠將明月的手腕一掰,逼得他手裡的玻璃碎片「叮」得一聲落了地。

「是個辣美人。」

盧修平沉聲開口,再一個翻身將明月壓在地上,握拳狠狠朝他的臉上砸過去,「但我要賭你們的心不夠狠,不敢開——」

話音未落,余欽手裡的子彈驟然從漆黑的槍口滑出,穩准狠地射中盧修平的右臂。

他當場發出一聲痛苦的呻[yín],捂著胳膊哀嚎著倒了地。

「搜身的時候,你身上沒有槍。那是因為槍被你提前藏在了化妝間的某個位置。

「之前我和我父親去衛生間私聊,你則去了化妝間探查,恐怕是在檢查自己的槍放得是否順利吧?」

明月從地上站起來,毫不在意地抹一把臉上的血,再頗為輕蔑地俯視著地上的盧修平。

「你是霍家派來的殺手,對不對?表面上,你在為秋雁工作,調查她丈夫出軌的事情。但實際上你是在調查時聽潮是不是活著,你的任務是搞清楚,如果他活著、且參與了晚宴,他會是誰,最後殺了他。

「所以在你一踏上無涯島,就來會舉辦晚宴的地方放槍了。

「我猜這件事就發生在……我們下午各自休息那會兒,對么?

「我和『鹿峰』下山,來到主別墅的茶室,你也來了。那會兒你裝作剛從房間里出來的樣子,其實你是剛從宴會廳藏完槍出來。

「就在這場討論會上,你得知鹿峰就是時聽潮,於是你對他動了殺心。我和時聽潮私聊的時候,你去化妝間確認了槍還在。但那會兒你還不知道兇手是誰,你認為首先要做的,還是找兇手。

「何況萬一大家等會兒還要搜身呢?

「你聽到尖叫聲、知道出事了,擔心大家還會搜身的你,更沒有貿然把槍拿在手裡,而決定靜觀其變。

「於是你在沒有拿走槍的情況下走了出來。

「後來經過我們的調查、討論,你鎖定了兇手。

「兇手是你認識、熟悉、並且你認為有辦法合作的人。

「於是,利用對她的審問,你偷偷跟她達成了合作。

「你把嫌疑引到了端木靜身上,就是做給真兇看的。你想讓她知道,你站在她那邊,想跟她達成合作。

「在這之後,你趁走過她們身後、一一逼問她們的時候,偷偷告訴她,你有兩把槍。

「並且你會告訴他,你一定會找到合適的理由,讓她可以去到化妝間的某個地方得到那把槍。

「這樣一來,你們一人一把槍,就可以把時聽潮、我,以及你們所有想殺的人,全部殺死。

「再然後,你就提出了這個兩次進化妝間的計劃。

「你的目的當然不是投票,而是方便你們倆各自拿槍。

「我是不是都猜中了?」

盧修平面如死灰,痛不欲生。

這個時候他手裡的槍已經被左三丘拿走,而封城也面無血色地下意識跪到了地上。

封城的臉上沒有恐懼、沒有后怕,有的只是痛苦、悔恨,大概是在痛恨自己為什麼沒能報仇成功。

片刻之後,盧修平和封城全都被綁到了椅子上。

左三丘端著一把槍很謹慎地對著他們。

明月靠在餐桌邊靜靜打量他們一眼,淡淡笑著道:「其實真正的通關方法很簡單,找出國王,清楚明白地告訴國王誰是兇手就行了。

「又或者……」

明月瞧向身邊的余欽,「我的國王,是否要求兇手承認一切呢?我們還要審訊她嗎?」

余欽找來紙巾走到明月面前,一隻手掌不容抗拒地端起他的下巴,審視般看了一會兒他的臉后,另一隻手拿著紙巾一點一點將他臉上的血珠擦乾淨,拇指輕輕撫了一下他的鼻尖,再退後拉開一把椅子,大咧咧坐下來。

「你可以開始你的審訊了。」

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瞥余欽一眼,明月轉過了頭,看向封城。

「兇手就是你。兇手六年時間來都沒殺人,非要等到現在……這是因為她之前缺少一個動手的契機。

「我之前為了讓盧修平以為我中了計,故意污了端木靜一把。我當時說,那個契機是她參加葬禮的時候。

「但對你來說,也有同樣的契機。比如……你跟秋雁,真的是情敵關係嗎?比起時聽海,你應該先認識秋雁吧?」

明月這話一出,秋雁幾乎發起了抖。

時聽海則是愣了很久,再像著急的兔子一樣跳了過來。

「啥、啥意思?」

問完明月,他又瞪向面前的封城,「不是、不是你啥意思?」

「所以說啊,儘管信號不好,大家也要盡量靠網路搜集消息。」

明月端起手裡的手機擺了擺。

「這次系統沒給我們搜證的時間。但其實它並不是讓我們搜身、從大家身上找線索的……如果有人之前被我騙了,不好意思啊。

「系統的真正目的,當然是告訴我們,這次探案要靠網上的信息和故事線索,而不是純靠實物線索。」

時聽海:「……」

——你他媽到底是什麼人啊?

左三丘:「……」

——還好還好,我已經被他騙習慣了。

明月再道:「我一直在通過手機查無涯島的火災案。我查到有人成立了一個互助小組。也就是受害者家屬們互相慰藉的小組。

「這個人願意承擔所有的費用,希望大家能定期聚會一起,互相訴說失去親人的痛苦,排解心中的悲傷。」

「我知道這個小組!」

說話的是端木靜,「但我沒去。我覺得跟其他受害者家屬見面,只會增加我的傷痛。

「我根本不願意回憶當年的事,也不願看見任何當事人!」

「對。你沒去。但我想……」

明月看了一眼秋雁,再看向封城,「你去了。對嗎?

「這個小組是一年前成立的。那會兒時老爺子剛死。而正如秋雁剛才自己說的那樣,那個時候,她剛確認了山頂的小屋裡沒有人。

「那個時間點,她確認時聽潮還活著,並且逃走了。

「所以我猜,她成立的這個小組,並不是為了讓大家『互相安慰』。

「她自認勢單力薄,無法追查時聽潮的下落,更無法獨自報仇,於是她找到當年的受害者家屬,把大家聚在一起,是為了告訴他們真相,然後說服大家一起報仇。所以……」

拉來一把椅子,明月略躬下`身,盡量平時著面前封城的眼睛。

「一年前,通過這個所謂的『互助小組』,你就認識了秋雁。

「火災發生的五年來,你沒想過報仇,是因為你以為當年的事情只是一場意外。警方就是那麼公布的。

「然而通過秋雁的嘴,你發現這件事是人為。

「於是這件事點燃了你心中的復仇之火。

「那個時候你應該也認為兇手不是時聽海,但你還是接近了他。

「我想,一方面你早晚會殺他,畢竟你的孩子死在時家,你痛恨這裡的每一個人;另一方面,你想掌握他的財產信息,這樣,在復仇之後,你和秋雁能拿到足夠多的財產。

「在此基礎上,時聽海跟火災案的關係相對沒有那麼大,復仇的優先順序不高,他這才能活到現在。」

「媽的、我他媽的……」

似乎是想起一些細節,時聽海立刻跑到秋雁面前,「你跟她是什麼關係?你、你們……」

「別用暴力!」

左三丘拿槍對準了他,努力板起臉呵斥,「坐下!」

「你們、你們他媽的……」

時聽海無能狂怒,只能坐下。

明月重新看向面前的封城。「你可以承認這一切了。」

他拿起手機。「我查到這條新聞的時候,已經確認兇手是你。」

左三丘趕緊瞥了一眼明月的手機,這便看見了一條頗為驚悚的新聞——

「……李某及其妻子死於煤氣中毒,經過屍檢確認體內有安眠藥成分,有很大可能被人謀殺,警方正在就其社會關係進行調查,歡迎廣大市民提供線索……」

「這個李某及其妻子,就是李廣的養父母,對么?

「他們是時家的遠親。當年也是他們把李廣帶到無涯島,以至於有了這場悲劇。所以你怪他們。

「鹿峰不是第一個死的。你最先下手的,是李廣的養父母。我很好奇你的心理……明明你在遺棄李廣的時候,做得很乾脆。

「其實這對養父母對李廣有恩,對你也有恩。如果不是他們,你兒子也許早就死了。但你後來卻反而埋怨起了他們。」

無論聽到什麼話,封城的態度始終是一臉漠然。

剛才她臉上那短暫的悔恨、痛苦已經徹底消失。

她變得非常平靜,就好像沒有聽見明月的話,也好像什麼事都不曾發生。

大概因為她聽到了明月與余欽的對話,所以有恃無恐——

兇手需要經過審訊、承認自己是兇手。

她想,那麼自己不承認,恐怕這關他們就過不去。

明月靜靜看她一眼,然後竟是輕輕嘆了一口氣。

沉默了一會兒,他沉下聲開口,那聲音冷不防聽上去竟顯得有些陰森。

封城幾乎立刻感到了一股寒意。

她下意識抬眸看了明月一眼,一時竟感覺他是從地獄來到人間的無常,為的就是審判自己、將自己押往地獄。

封城不由打了個寒戰。

隨即她聽見明月道:「能想象當年的場景嗎?其實應該很容易想象吧。

「這宴會廳是在曾經的鋼琴廳舊址上搭建的。你坐的這個位置,或許就是你兒子坐過的。

「當年他坐在這裡,被吞入了火舌……他想爬,但他爬不出去……也許在被火燒死之前,他是活活悶死的。

「他死於窒息。就像高守那樣。對么?」

明月自詡沒什麼共情能力。

但他演得很像。

聽到這話的封城幾乎立刻流出了眼淚,渾身顫唞起來。

平靜地注視著她,明月再道:「現在的你,和當年的李廣很像。

「你被繩子綁住,被槍指著腦袋,你逃無可逃。

「當年的他也逃無可逃。只不過他是被大火困住了。」

「別說了!你別說了!!!你住口!!!」

封城嘶吼出聲。她的聲音已沙啞無比。

「你什麼都不懂!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但其實……」

明月的目光忽然變得很溫柔,眼神里居然帶了些許憐憫。

他用很柔和的語氣道,「但其實你還有機會逃離這個困境。只要你承認自己犯下的罪行。

「若你認罪,神明是可以寬恕你的。

「神在注視著你,等著你的坦白。只要你坦白就可以。」

「我沒有罪!我沒有!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什麼狗屁神明?!神明也什麼都不懂!「我沒有犯罪!我什麼都不會承認!

「是,我遺棄了我的孩子,但沒有人知道我有多後悔!在那之後,我沒有哪一天不在悔恨中度過!

「沒有人知道我花了多少力氣才找到他!

「沒有人知道我找到他的時候有多高興、多想感謝上蒼!

「沒有人知道我花了多少精力、付出了多少努力、費了多少口舌才讓他的養父母相信,我不會把他奪走,才讓他們答應我可以接近他,與他說說話……

「沒有人知道他有多可愛、多聽話、多懂事……

「也沒有人知道,他的養父母後來動了惻隱之心,願意把孩子歸還給我。他們打算等他高考結束,就跟他談這件事。

「那一年,我日也盼、夜也盼,就希望高考結束后,他能回到我身邊。那是我向神明祈求了無數個日夜求來的結果!

「我高興得徹夜徹夜得睡不著覺……

「可高三寒假……他去了無涯島,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我永遠等不到他了!!

「你們不會懂得一個母親會為自己的孩子做出什麼。

「你們不會知道,我對他的虧欠有多大。

「你們不會知道我到底有多想彌補我對他的遺棄……

「我知道錯了,我想彌補的!可誰給肯這個機會?神明沒有給我這樣的機會!

「重新擁有兒子、彌補我對他虧欠的一切,這個希望是李家人給我的。可這個希望,也是他們生生剝奪的……

「我沒有機會重新擁有我的孩子。我甚至沒有機會對他說一聲道歉……

「我沒有罪。我沒有殺人。

「我只對不起我兒子。我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這些話,幾乎是封城嘶吼著說出來的。

太想抒發這些在胸口鬱結已久的話,她連氣都沒怎麼換。

說完了話,她似乎也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胸口不斷起伏著大口喚氣,卻無法再說出一個完整的字。

她的嘴巴只是不斷張開再閉合,重複著三個字。

明月通過口型認了出來。

她說的那三個字是「對不起」。

大概她是想對自己的兒子道歉。

明月的目光在這個時候變得殘忍起來。

他盯著封城的臉,以不容她迴避的方式開口問出一句:「可你知道,當年製造火災案的人是誰嗎?」

封城當然沒有力氣回答。

於是明月冷漠地開口:「就是你的兒子李廣。

「當年老爺子為什麼會咬定這件事是仇家所為?

「因為他排除了其餘所有可能。

「火災前的那幾天,誰可能去碼頭那裡拿過貨物,誰可能接觸到含磷物、高瓦數燈,誰可能進過鋼琴廳更換燈、放置含磷物……

「他一定全都排查過了。可他沒有找到兇手。

「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兇手確實死在了火災里。

「兇手能想到這種可怕的殺人手法,他精於算計、手段狠辣……他應該是一個深謀遠慮的、甚至有化學背景的、年紀稍大的成年人。

「他布這麼大一個局,歹毒至極、陰狠至極,但又確實精明至極。這樣精明的他,怎麼會讓自己死在火里?

「老爺子唯一忽視的一個邏輯是——

「兇手也很有可能只是通過某些方法,恰好知道了這麼一個放火方式,於是加以了模仿而已,但他完全沒料到這麼做的後果。

「他不知道木質結構的、缺乏安全通道指示的鋼琴廳,會在海風的吹拂下,造成足以將他自己都摧毀的大火。

「甚至最初,他可能連時聽潮都不想殺。

「他只是想製造一場火,破壞鋼琴會,阻止他心愛的女孩對時聽潮告白,僅此而已。

「這是老爺子萬萬想不到的動機。

「他只能把事情推到他那殘忍的、無所不能的、在大城市犯下不計其數的罪行,卻能一次又一次讓警方都束手無政策的仇人身上。

「他只是沒想到,兇手還真是死在火里的死者之一。

「他沒有想到,兇手只是一個18歲的、暗戀著死在火災中的某個姑娘的胖小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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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最後的晚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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