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執酒共白首1
太上皇一行人出行不是很高調,知道的就一些孩子的家屬還有現在的皇帝皇后,連侍衛都沒有帶。
可謂是輕裝簡行到了極致。
皇帝勸他:「好歹帶幾個侍衛,萬一路上遇到什麼危險,也能有個照應。」
退休的太上皇硬氣得很:「現如今天下太平,哪能有什麼危險,你爹我還沒有老胳膊老腿到連幾個潑皮都對付不了的地步。」
太上皇太硬氣了,硬氣到皇帝拗不過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一行人,兩輛馬車,簡簡單單地駛出京城。
車上大家擠在一塊向太上皇問道:「爺爺,我們第一站去哪兒啊。」
太上皇已經想好了:「先去嶺東吧。」
他想去看看他打下來的疆土,現在發展得怎麼樣了。
「等回來后,我們再去一趟盛北,從盛北南下,再去一趟昌南,去看看你們的老家。」
昌南人傑地靈這些年出過不少的人才。
昌盛帝也早就想去看了看。
「剩下的就你們安排吧。」別光陪他們老頭子老太太,也得聽取聽取孩子們的意見。
「唔……」
頓時孩子們就七嘴八舌地討論了起來要去哪兒玩。
「去嶺南吧。」
「我想去看看海,我這輩子還沒看過海呢。」
「我想去吃嶺南的荔枝!」
「聽說他們那兒的果類特別多,有好多都運不到京城來。」
這一聽就是阿稚了,他個種樹成魔的,天天就知道惦記著各種各樣的樹。
「皇爺爺,我們去嶺南吧。」大家商量過後,都想去嶺南看看,於是便把目光放在太上皇和太後身上。
「好。」太上皇和太后兩個人也沒有拒絕,「那就去嶺南看看。」
正好他們也想去看看海,這輩子還能看過海呢。
垚垚小朋友就比較謹慎了:「可是一路跋山涉水這麼遠,我們沒有帶侍衛真的可以嗎?」
「會不會遇到土匪什麼的呀?」
垚垚也是為了大家的安全著想,畢竟,他是哥兒,許懷謙平日里教他教得要比糯糯多一點。
「絕對不可能有土匪!」太上皇堅定得很,「朕上位三十年,其間剿過兩次匪,現如今天下太平,地方也沒再有土匪的消息報上來,你們可以放心大膽地遊玩。」
「哇!」垚垚聽太上皇說自己有多麼多麼的厲害,對太上皇更崇拜了,「皇爺爺好厲害!」
太上皇揚了揚頭,人老了沒別的愛好,就喜歡聽別人誇。
太后看太上皇那得意的樣子,笑了一聲:「出門在外,就不要皇爺爺,皇爺爺地叫了,就叫爺爺就行了,實在想叫名字,就叫季爺爺就好了。」
季九,是太上皇給自己取的普通人的名字。
行走天下嘛,總不能還叫原來的名字,這樣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太上皇了,走到哪兒都有一群人跟著,去遊歷的地方都有人提前打點過了,這有什麼意思。
於是他給自己做了個身份戶籍,生於京城長於京城的商人,季九季老爺子,做了一輩子的生意,老了,帶小輩們出門看看大好河山。
連帶著太后也跟著他改了個沈鳶的名字。
聽到太后如此一說,垚垚立馬改了口:「知道了沈奶奶,季爺爺。」
「嘿嘿,糯糯垚垚以後你倆得叫我表姐了。」太上皇都改了名字,長樂自然也改了名字,她現在叫季長樂,阿稚也該成了季阿稚,至於其他跟他們不同姓的人,都是他爺爺的外孫,對於能給他倆當表姐,長樂可是樂意得很。
「表姐!表姐!」糯糯垚垚順勢就叫了兩聲,一點都不扭捏。
他們是高興了,孟清歡他們可就哭了:「你們還好,只是稍微改了改名字,我們可是連姓都給改了,早知道就不去參加科舉了。」
現在有了報紙,新科進士的名字都要在報紙上登報一遍,名列前茅的肯定能被人記住。
如果出現一個同名同姓的還好說,但他們一下子這麼多人都與新科進士的名字相同,就很難不讓人懷疑了。
所以孟清歡他們都換了個名字。
孟清歡現在叫宋清歡歡,盛聞燦叫段燦,陳千帆叫陳陽。
「沒事,我們都相互叫小名。」糯糯安慰他們,小名外地人又不知道,想怎麼叫怎麼叫。
「好在我爹沒有喪心病狂地給我們每個人都拍照。」孟清歡吐槽了她爹一句,「不然我們現在到哪兒都是把靶子了。」
其實孟方荀有想過,就算不能給每個進士都拍一張照,拍一張集體的照片也好啊。
可是一想到有些進士還得到地方上任,有些官員喜歡在上任前暗訪一番,他這要是提前給人家把照片拍好了,人家去的時候,地方都知道他長什麼模樣了,就搞不了暗訪了。
於是就作罷了。
黑水路真的很平坦很好走,一路一點顛簸都沒有,且建成六年因為收過費有人維護的份上,沒有一點有坑坑窪窪的地方。
一車人都覺得他們肯定能順順利利地抵達嶺東。
但是還沒等他們啟程多久,大概半天的路程,他們就被迫停車了。
「老爺夫人,到收費站了。」馬車裡外的車夫說道。
糯糯立馬撩開馬車車簾看了出去。
只見收費站處修個四四方方的小亭子,上面做了個可以活動的窗戶,窗戶外面架了一根竹竿,過路的馬車只有交了錢的才能過去。
行人不用。
「這就是收費站啊。」京城周邊都沒有收費站,幾個小孩還是第一次見,一個個趴窗戶的趴窗戶,撩車簾的撩車簾,看稀奇。
「上午好,承蒙您五文錢,」收費員是個哥兒,態度特別好,說話聲音也好聽,聽得人心甘情願給他錢,「前面有商場,有吃食有住宿可以歇腳,祝你一路平安。」
車夫痛快地給了錢,問一馬車的貴人們:「老人夫人們,要不要去前面的商場歇歇腳。」
「去看看吧。」太上皇看這一車的孩子對什麼都稀奇的樣子,頷首同意。
馬夫將馬車往前駛了點,從收費站的另外一條平整的大道行駛進,一間比商場小很多且只有一層的商場映入眼帘。
「唔……修得還挺好看的。」將馬車停在商場前的停車場上,這裡已經停放了不少馬車,一行人下了馬車,看著那雖然只有一層,但裝點得別緻的商場,覺得還挺新奇的。
「我去看看有賣什麼的。」垚垚從荷包里摸出一錠銀子來,拉著裴泫珠就往商場里轉了,張羅著要給大家買吃食。
糯糯則是在商場門口擺著太陽傘的供人歇腳的地方尋了個作為,拿帕子將作為和桌子都給擦了擦。
這輩子愛乾淨這個毛病改不掉了。
許懷謙老說他,不該天天關在實驗室里搞研究,就該去跟著段祐言學醫,他們大夫最喜歡的就是這種愛乾淨的人了。
不多時,垚垚買好吃食回來了,他們上茅廁得上茅廁洗手得洗手,見太上皇和太后兩人坐了半天馬車有些不太舒服,長樂和阿稚還給他們打了水回來給他們擦臉洗漱。
看得一旁同樣歇腳的客人羨慕不已:「老人家,你們兩個好福氣哦,孫子孫女這麼孝順。」
太上皇正在阿稚端著的水盆上洗手,聽到其他人羨慕的聲音,笑了笑:「他們爹娘教得好,跟我可沒什麼關係。」
主要是許懷謙教得好。
這群孩子都在他手底下長大的。
他那人不喜歡使喚下人,家裡的下人與其說是下人不如說是雇傭關係,我雇傭你幹活,你只管幹你應該乾的事就行了,其餘的不用管。
教得這群孩子也不跟其他高門大戶的孩子們一樣嬌滴滴的什麼都不會。
那人笑了:「那也是你老人家生得好嘛!」
他以為這群孩子都是太上皇的兒孫,而太上皇也是笑笑沒有說話。
洗完手,向他問回去:「我聽你口音不是京城人,打哪兒來的?」
「從嶺東那邊過來的。」這人也不藏著掖著給太上皇指了指自己的馬車,「拉著藥材到京城來賣呢,賣給從京城到嶺東去收貨的商人價格要低廉一點,自己拉去京城要比在嶺東多賺一點。」
太上皇看了過去,人也耿直:「你就這樣把你的馬車指給我看,不怕我給你搶了啊。」
「哈哈哈哈哈。」那人笑,「老人家您滴出過京城吧?」
太上皇點頭:「嗯。」自把你們嶺東打下來后,就沒出過京城了。
「商部的人說了。」那人說,「只要是在黑水路上交了過路費的,如果發生有人搶劫貨物或者貨物丟失的事情,報給他們商部,商部照價賠償。」
太上皇聽了挑眉:「這感情好,他們真的能賠?」
「賠!」那人點頭,「先前有人運著一批一萬多兩的珍貴藥材,路上運氣不好,被路過的牛群給衝撞了,甩出馬車落在水裡不能要了,商部都給賠了。」
「說是他們管理不當,讓牛群上了黑水路,就該他們商部賠。」
太上皇聽後面上面無表情,心裡卻是樂開了花:「這麼負責啊。」
「可不是。」那人還沒有說話,後頭有聽了半天耳朵的人說話了,「商部的那些女子、哥兒們看著軟綿綿的,實際上一個個硬氣得很,說賠就賠,說負責就負責,朝廷開這個部門還真是開對了,這兩年我們生意的生意好做多了。」
這人感慨完,又有人接話了:「以前的朝廷哪裡會管我們這些商人的死活,貨物別說是被牛群給衝撞了,就算是被人給搶了報官都沒人搭理,只能自認倒霉,好一點的就是損失一些錢財,壞的說不準還要搭上性命。」
太上皇接話了:「聽你們這麼一說,這條路上沒有什麼山匪土匪了吧?」
「哪敢有啊。」其餘人笑道,「商部的那些女子、哥兒們可是跟兵部的一些退伍的將士們十分要好,一聲令下說把你給剿了就把你給剿了,連打劫的都不敢上黑水路上打劫。」
不然這路收費還有這麼多人走啊?
還不是因為這條路安全!
昌盛帝聽完后極為滿意,向正在埋頭吃東西的一幫孩子,尤其是垚垚得意地挑挑眉。
小哥兒,皇爺爺說得不錯吧,這路上哪有什麼山匪!
「爺爺你吃。」垚垚看太上皇挑眉,把自己剛買好的拌面給拌好遞給他。
「誒——」太上皇接過,別說,這小哥兒小的時候說給他養老,現在還真做到了,伺候得挺周到的。
太上皇這邊一路在黑水路上走走停停往嶺東而去,反正渴了餓了路上要不了多遠就有附近百姓來擺攤兒的,夜裡還能在商場周邊的客棧住下,一點都不著急。
而嶺東,陳小妹都快被她家熊孩子給氣死了:「陳雪花,你今天要是不下來,我打斷你的雙腿!」
「你打吧,你打吧,打死我好了!」陳雪花在房樑上健步如飛,「反正你除了打我,一天也沒有別的事幹了,我還不如死了好了!」
「你個熊孩子!」陳小妹被她自己生的孩子氣得腦仁疼,為什麼別人生的都聰明伶俐又乖巧,她生的就這麼熊!
「快點給我下來,別把別人家的房梁給我踩斷了!」到時候還要賠別人家房梁錢,她可不給她賠。
「我不!」陳雪花也犟,纖細的人一下就從這個房樑上鑽到了那個房樑上,一下就鑽沒影了,「我要去山上阿花家幫她收藥材,這樣走快一點……」
剩下的陳小妹聽不清了,對於有這樣一個熊孩子她是絕對不認是自己的原因,直接找章秉文。
「小文哥,你看看你女兒,一點都不聽話,今天又踩著別人家的房頂上山,打都打不聽。」
九年前,章秉文和陳小妹來了嶺東就沒有回京城了。
這裡太自由了。
有數不清的玻璃可以供章秉文研究,何況他走時,許懷謙還給他說了那個蒸汽原理,他研究了這麼多年,有些進步了。
而陳小妹也喜歡這裡,這裡可以養雞,養來的雞還能賣給周邊國家,逍遙又自在。
唯一不好的就是,她剛來這裡的時候就發現自己懷孕了。
一年後生下了陳雪花,生她那天天上下著雪,她就順嘴給她取了個雪花的名字。
她希望她的女兒能夠像雪花一樣恬靜,到時候她們母親倆一塊說悄悄話多好啊。
事實卻是,陳雪花卻像雪花一樣飄,一天到處飄,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可愁死她了都。
「沒事,寶珠。」對於陳小妹的氣憤,章秉文倒是看得開,「師兄老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她才多大啊,讓她玩去吧。」
「都八歲了,還天天爬人家房梁。」陳小妹還是咽不下這口氣,「以前小也就算了,現在她都多大了,要養成習慣,我真怕她哪天一天給別人把房子踩踏了,更重要的是,小文哥,你不怕她把自己給摔個半死不活啊?!」
章秉文還在演算公式和設計圖稿,聽到陳小妹這麼一說,筆尖一頓,一張馬上要畫的圖報廢了。
他也不惱,安慰陳小妹道:「我回去說她,你別生氣,氣壞了身體不划算。」
陳小妹點頭:「可得好好教育教育這丫頭了。」
晚上回去,章秉文就把陳雪花叫到一旁,說了說她:「白天為什麼還爬房梁啊,你娘不是讓你別爬了嗎?」
陳雪花理直氣壯:「那樣上山最快!」
「上山快也不能爬人家房梁啊。」章秉文說她,「把人家瓦片給踩壞了怎麼辦?」
「我賠他就是了!」
「你以為就賠兩塊瓦片錢啊?」章秉文看著她,一點點地跟她說,「你要是把人家瓦片踩壞了,人家家裡沒人還好說,要是有人砸到人家腦袋了呢?」
「把人家腦袋給砸壞了,你賠得起嗎?」
「還有你現在大了,天天爬房梁,萬一有人家的房梁塌了呢?」章秉文嚴肅道,「若是他們一家都在家裡,都被這房梁給砸殘疾了,你賠得起嗎?」
章秉文越說越嚴重,越說越嚴厲,陳雪花不說話了。
「以後走階梯知道嗎?」章秉文揉了揉她腦袋,「雖然爬階梯很累,但是可以減少很多麻煩,也不會給別人帶去麻煩,是不是。」
陳雪花抿唇,她想點頭,但是又不想那麼快認錯。
這時,廚房已經煮好了飯食,雇傭的廚娘把菜全端了出來。
嗅到飯香味的章秉文正要跟女兒說,去吃飯吧,陳小妹就開口了:「別叫她吃飯,讓她餓一晚上長點記性。」
陳小妹覺得沒打她沒罵她就餓她一頓,已經對她很好了。
但八歲的孩子可叛逆了,一聽她娘不讓她吃飯,當即哼道:「不吃就不吃,我餓死也不吃。」
說完就跑回了房間,把門一關。
章秉文略略有些頭疼,走到飯桌上看了眼陳小妹:「真不給她飯吃啊?我剛說了她,我看她已經知道錯了,就是心裡還不肯承認罷了。」
「廚房給她留著飯呢。」陳小妹咬著筷子,「我們這麼大個家,能餓著她嗎?」
像她八歲的時候,只有在廚房找不到吃的才生氣,這還沒找呢,就開始生氣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也是。」章秉文笑笑,便沒再管這事。
由於沒有章秉文和陳小妹的吩咐,家裡的雇傭的人就沒人去叫陳雪花吃飯。
陳雪花在房裡等啊等啊,等到月亮高高掛起,等到她去她爹娘的房間看了眼。
見他們真的都睡了。
一瞬間怒意直衝頭頂,她都知道錯了,還當真要餓她啊!
她爹娘可真狠心!
她越想越氣,越想越氣,最後想起她在京城的伯伯來。
嗚嗚嗚嗚嗚她想大伯二伯了,他們最溫柔了,小伯也好,還給她買了馬!
許懷謙和陳烈酒的阿金阿銀年紀有些大了,現在在馬場里養老。
陳金虎又給他們買了新的馬匹,連帶著小輩們都有,都是西域上好的馬。
糯糯和垚垚的在京城的馬場里放著呢,至於雪花的,他則是親自給她送了過來,順便過來看看他大哥治理過的嶺東。
收到馬時,雪花可喜歡了,雪白雪白的跟她的名字一樣,她還給它取了個名字就叫雪白,日日都要騎著它跑上兩圈。
這會兒想起她的幾位伯伯來,雪花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勁,從柜子里翻出一塊布來,把自己的衣服隨意往裡面一丟,一股腦地打包好,揣起自己的私房錢就去馬廄牽了她的雪白。
「雪白,我爹娘不愛我了,我們去京城找大伯吧,大伯說了,我想什麼時候回去,他都歡迎我。」
雪白突然被小主人叫醒也是一臉懵,但它只是一匹馬,什麼話都不會說,只能任由它的小主人拉著它,出了馬廄,到黑水路上奔跑。
等第二天陳小妹發現雪花不見時,都已經中午了。
她每日起來就去孵化園看她的小雞去了,哪裡關注得到她,還以為她不是上課就是去找別的同伴玩去了。
直到中午吃飯時,見她還沒有回來,問了家裡雇傭的人一聲:「有看到雪花嗎?」
家裡的雇傭搖了搖頭:「沒有,今兒一大早就沒有看到人。」
陳小妹又去馬廄找了找也沒有看到馬,問平日里負責養馬的人:「雪花的馬是不是今日一早就不見了?」
馬夫老實回答:「是的,夫人,我早上過來的時候就沒有看到雪花小姐的馬了。」
陳小妹頭疼不已:「她肯定是離家出走了!」她都不用去柜子里翻她的衣服,她就知道這妮子肯定是昨天晚上就跑了。
陳小妹取了馬,要去追陳雪花,被章秉文看到了,趕緊攔下:「吃了飯再去。」
陳小妹問他:「你不著急啊?」
「急你這會兒也追不上了。」章秉文給她分析,「她肯定是順著黑水路往京城回去找師兄他們了,一路上怕我們追上她,定然跑得飛快,但馬的耐力就在哪裡,這會兒她肯定已經找地方歇下喂馬了,等我們追上去的時候,說不准她又跑了。」
「但是現在不追,就看著她一個人回京城啊?」
雖說黑水路很安全,但陳小妹還是害怕她在路上出點什麼意外。
「先前糯糯不是給我們來了信,說是要來我們這兒看看嘛。」章秉文算了算他們的腳程,「我估計他們已經在路上了,沒準能跟雪花碰上,你別著急,雪花那馬,糯糯他們一眼就能認出來的,認出來了,他們肯定會把雪花帶回來的。」
「沒認出來也沒事,我們吃飽飯,不歇腳地去追肯定能追上!」
聽章秉文這麼一分析,陳小妹放開了心態,讓她出去「歷練歷練」也好,省得一天天氣她。
章秉文還真猜對了,雪花還真跟糯糯他們撞上了。
她想要父母著急,騎著馬一路狂奔,跑出了好幾個收費站,直到天快亮了,這才在一個商場給馬買飼料喂它。
喂完,她小小的一個人馱著一個碩大的包袱,牽著馬兒看到什麼也沒有的身後,邊走邊難過。
走著走著,正好迎面撞上糯糯他們的馬車。
此刻糯糯正開著馬車車窗,遠遠地就瞅到了雪花那匹雪白雪白的馬,他向垚垚問道:「垚垚,你看那像不像雪白?」
垚垚順著糯糯的目光看過去:「不是好像,那就是!」
因為垚垚已經看見牽著馬的雪花了。
糯糯讓車夫停下馬,向一路低著頭走路過去,連他都沒有看見的雪花叫了聲:「雪花!」
聽到有人叫她,雪花茫然地抬起了臉,看到糯糯,眼睛一亮:「糯糯哥哥!」
「你去哪兒?」糯糯問她,馱個包袱的。
「唔……」跑了這麼遠,還沒見她爹娘來追她,雪花已經有點後悔和害怕了,這會兒聽糯糯這麼一問,眼淚都快要下來了,「我爹娘不愛我了,我離家出走了!」
「額……」糯糯對於才八歲的雪花妹妹就敢離家出走的事不敢苟同,他能說,不愧是他姑姑生出來的女兒嗎?就是膽子大!
「你先上馬車來。」糯糯把人哄著,「好好跟哥哥說說原委,姑姑和姑父怎麼不愛你了?」
「哦。」走了這麼久雪花也走累了,她聽糯糯一說就上了車,進到車裡,看到車裡還有一車人愣了愣,「怎麼大家都出來了。」
「我們來找雪花玩啊。」孟清歡逗她,「雪花歡不歡迎我們?」
「歡迎歡迎!」雪花使勁點頭,剛點完頭,隨即想到她都離家出走了,不能帶他們去她家玩了,又頓住了。
糯糯把她拉過去問:「來跟哥哥說說,受什麼委屈了?」
雪花把事情講了講,眼淚使勁掉,她第一次覺得她父母不太愛她。
糯糯給她把眼淚擦乾,問她:「那你爬人家的房梁,你覺得你做錯了沒有?」
雪花抿唇不說話。
「雪花知道錯了是吧。」糯糯揉了揉她腦袋,「知道錯了,咱下次不做就行了,對不對。」
糯糯很溫柔,跟許懷謙有點像,雪花點頭:「嗯。」
「你吃早飯了沒有?」見她點頭了,糯糯又問了一聲。
「咕嚕——」她不說還好,一說,雪花的肚子叫了一聲。
糟糕,她剛給雪白買吃的,忘記給自己買吃的了。
糯糯在自己的吃食箱子里給她拿了點吃的,讓她坐在一旁先把肚子給填飽再說。
「你可真笨。」不巧,她正好坐在裴泫珠的身旁,「你爹娘不給你吃飯,你就去廚房找啊,廚房肯定有好多吃的,他們睡覺又不守著廚房,還能把你餓著?」
雪花咬著吃食愣了愣,對啊,她怎麼沒想到去廚房找吃的?
「你怎麼知道的?」她吃著東西嘟囔著嘴,「經驗這麼豐富。」
「因為我也爹娘也經常不讓我吃飯來著,我都自己悄悄去廚房吃!」
裴泫珠很大方地給陳雪花傳授她的調皮經驗,陳雪花聽得一愣一愣的,她們的爹年輕的時候相互別苗頭,沒想到兩個女兒卻是意外地挺合拍的。
糯糯看雪花情緒穩定下來了,吩咐人將雪花的馬匹牽著,倒頭往嶺東走。
邊走邊跟雪花說:「雪花,待會兒姑姑看到我們,肯定就把你的事情給忘了。」
「她可能都沒有發現我離家出走了。」陳雪花想了想,她爹娘這麼久沒來追,必定是根本就沒發現她。
這種忽視感讓她有點難過。
「不會,姑姑肯定發現你不見了。」垚垚揉了揉雪花的腦袋,姑姑很疼雪花的。
雪花還想反駁,道路盡頭就出現了兩匹急匆匆地馬匹。
垚垚讓她看車窗外:「瞅瞅,誰來了。」
遠遠地看到那兩匹馬,雪花臉上一喜,飛揚的唇角壓都壓不下去。
腦袋裡只有兩行字:她爹娘來找她了!來找她了!哈哈他們還是愛我的!
完全忘記了,她這樣不聲不響地就走了,被爹娘抓到了肯定要挨揍的!
「姑姑!」待到陳小妹他們行至跟前,糯糯從馬車裡鑽出頭來叫住了她。
陳小妹還惦記著陳雪花呢,看到了糯糯較忙問道:「糯糯,你們看到雪花了沒?」
「在路上撿到了。」糯糯點頭。
陳小妹那顆擔心的心一下子放心了下來,和章秉文下馬車要去揪陳雪花,這孩子不打一頓是不行了。
這馬車一路走走停停,把後面正在馬車裡休息的太上皇給吵醒了,這人老了就是經不起折騰。
坐了這麼久的馬車,剛開始還興緻勃勃的,到現在已經徹底疲憊了。
除了停下來歇息的時候,其他時候什麼也不想做。
聽前頭的馬車鬧哄哄,兩老人摻和著下了馬車,向前面的馬車走去:「聽人說,你們撿了個孩子?」
陳小妹和章秉文正想捉陳雪花說一頓,冷不丁對上這兩位老人的臉,兩人面色都是一驚:「陛……陛……」下?
兩人匆匆忙忙地正要給太上皇和太后兩個人行禮,在心裡冒著嘀咕,怎麼糯糯也不跟他們說,這兩位也跟著來了,現在好了,他們什麼都沒有準備,也不知道會不會唐突了二位。
「出門在外沒這麼多講究。」脫離了皇權,太上皇都快把自己太上皇的身份給忘了,阻止了他倆的見禮,「叫我季老爺就好了。」
兩人腦子也活泛,知道太上皇現在退位了,又跟著這群小孩出來,多半都是微服私訪來了,當下便順從地叫了兩聲:「季老爺,沈夫人。」
「這就對了。」太上皇看他們反應了過來,滿意地點點頭,問道,「你們也是來看那撿來的孩子的?」
陳小妹和章秉文尷尬地笑笑,都不太好好意思跟太上皇說,糯糯他們撿的那孩子就是他們的孩子,丟人。
「哈哈哈哈哈。」太上皇聽明白過來原委后,大笑了起來,看著陳小妹道,「她倒是有你當年的風範。」
陳小妹的名聲,太上皇從小當皇帝的時候,也有所耳聞。
都說那許大人和陳大人有一妹妹,生得也是盤條亮順,若是能結成連理,必定能青雲直上。
但是這位陳寶珠小姐行事風格實在太迥異了,要在宅院里養雞鴨鵝也就罷了,罵人嘴皮子也是有得一溜,稍微一點順著她,她就不搭理你了,強勢得不行。
勸退了好多京城的公子哥。
「哪能啊。」這陳小妹可不認,「都是隨了她爹。」
「哈哈哈哈哈。」這次不光太上皇笑了,太后也笑了。
從前竟然不知,陳烈酒這妹妹竟然也這麼有趣。
對於陳小妹什麼鍋都往他身上推的章秉文一點都不介意,還寵溺道:「嗯,隨我。」
「哈哈哈哈哈。」太上皇笑得更舒心了。
章秉文他記得,當年和許懷謙那一屆,年紀最小的新科進士。
剛中進士那會兒,他家的門檻都快要叫人給踏破了,不會京城的女子排著隊想嫁。
嚇得這小子在這外頭胡謅,說什麼他出生的時候他爺爺給他算過命,不宜過早成婚,不然身上的文氣就會消散,京城裡那些貴女們這才消停。
後來他從盛北回來,官至五品,出現在相親宴上時,不少人又起了心思。
哪知他隨後就和陳小妹走到一塊去了,這兩人天天膩在一起,當旁人看不出他們的貓膩呢?
果然後來兩人成婚了,沒有一人意外的。
馬車裡的雪花高興勁過了,還以為她娘肯定會請她吃一頓竹筍炒肉,但是突然來了兩個老人,他們相談甚歡去了,就沒空搭理她了。
雪花趴在馬車車窗上覺得好神奇,她娘氣上頭的時候可是連阿花奶奶勸她都勸不住,這兩人竟然能夠壓制住她娘的脾氣。
聰明的雪花自覺這兩人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到了嶺東,等陳小妹和章秉文帶他們逛了逛陽城,讓他們見識過現在的陽城后。
忙不迭地把自己的珍藏的寶貝拿出來給他們獻寶:「季爺爺,沈大大,請你們吃。」
「這是什麼?」太上皇看著陳小妹拿出來一盒黑色的果乾,問了一聲。
「黑枸杞,吃了能夠明目。」陳雪花說,「山上阿花奶奶常年吃,現在都八十了,還能穿針繡花呢。」
「這麼神奇啊?」太上皇和太后兩人對視,人老了,就對這些能夠強身健體的東西感興趣。
「嗯嗯!」雪花使勁點頭,「我給我二伯特意挑的,顆顆都粒大飽滿,我娘說,二伯年輕的時候瞎過,可可憐了。」
二伯眼睛那麼好看,那麼溫柔,要是再瞎一次,多可惜啊。
陳小妹簡直要被陳雪花氣笑:「你天天往山上跑是去給二伯挑枸杞啊?」
「也不全是。」陳雪花擺擺手,「還要去找阿花玩,她的腿腳不能走路嘛,我想多陪陪她。」
阿花是一個殘疾的孩子,生下來就沒有長腿,因為他的阿爹阿娘有點血緣關係。
從前的嶺東,沒有人教過他們親近不能成親,為了繁衍,他們是不管這些的。
後來陳烈酒接管的時候,已經嚴厲禁止了,但是架不住還是有些人覺得親上加親更好。
於是悲劇就發生在了阿花身上。
阿花的事一出,自然沒有人再敢親上加親了,但這可就苦了阿花了,沒人願意跟她玩。
雪花知道后,就日日去找她玩,兩姐妹感情特別要好,她教她讀書,她教她認藥材。
章秉文說了,她在藥材這一道很有天分,等他再大一點了,她把他送到京城段祐言那兒,讓她跟著他學點醫術,以後也能有個一技之長。
糯糯他們聽完阿花的事後,對這個阿花特價感興趣,向雪花問道:「雪花,我們也能去看看阿花嗎?」
「可以啊。」雪花點頭,帶著他們往上山去,「我帶你們去找她,不過你們不要對她露出可憐的表情哦,把她當正常人看就行了。」
糯糯他們當即表示:「明白明白!」
這次雪花沒再爬房梁了,帶著他們走石頭砌成的台階。
爬在台階上,糯糯他們終於明白雪花為什麼不走台階了,太累了。
而這裡的房子又是從高到矮,一座接一座連接在一起的,從房子上走比走台階要方便得多,
好在大家都年輕氣盛,又在路上練出了一身好耐力,就連太上皇和太后兩人都跟上爬了上去。
山上說是山上,實際上是一塊特別平整的大壩,大壩上擺著許多曬藥材的曬葯架和笸籮,一個坐著輪椅的小女孩自己控制著輪椅穿梭在這裡葯架子和笸籮里,看看藥材,翻翻面,驅趕娘兒。
悠閑自在。
「阿花,阿花!」看到阿花,雪花快速跑過去,跟她匯合。
「雪花!」看到雪花,阿花也興奮,「問她,你今日沒去學堂上課嗎?」
「沒呢。」雪花搖頭,把糯糯他們介紹給他們認識,「我京城的哥哥姐姐來看我了。」
阿花向糯糯他們看過去,看到一水的京城貴公子會小姐們,嘴巴都張得老大了。
她聽雪花說過,她京城的哥哥姐姐們長得可好看了,但她沒有想到居然這麼好看。
個個皮膚白皙,五官出挑,沒有哪裡有一點不妥的地方,可比他們嶺東人好看多了。
原本還沒有多自卑的阿花瞬間變得自卑了起來。
不知道她這樣的會不會被他們嫌棄。
「你就是阿花啊!」垚垚率先上前,上下打量了一下阿花,小姑娘完全跟雪花是兩種性格的,文文靜靜的,長發垂在腰間,安靜進坐在輪椅上,一雙眼睛又大又亮,他眨了眨眼,「你好漂亮啊。」
實話。
「是啊,你好漂亮啊。」後面跟上來的長了和孟清歡一起點頭,真的很漂亮。
阿花第一次被人誇漂亮,愣了愣:「我漂亮嗎?」
「漂亮的!」幾個女孩一起點頭,簡直不要太漂亮。
裴泫珠簡直不要太會,她不知道從哪兒揪來一朵粉嫩的花別在她耳間:「送給漂亮姐姐!」
阿花被她們逗笑:「你們好。」
她從腰間取出自己的香囊來:「我請你們吃藥零。」
幾個女孩接過道了謝,一一品嘗起來。
而男孩子則是沒那麼會誇了,在周圍附近逛了逛,看了看她曬得藥材。
盛聞燦從小就跟著他爹學醫,對藥材這些是手到擒來,他看過後,頷首道:「曬得特別好!」
不愧是以後要當他師妹的人,章叔叔給他爹找的這個徒弟特別有天分,以後肯定能成為一名了不起的大夫!
「謝謝誇獎。」阿花很喜歡別人誇她手藝好,向盛聞燦道了謝。
「謝我做什麼,是你自己聰明又能幹!」盛世燦笑了笑。
玩了一通后,大家都很喜歡這個積極向上的妹妹。
糯糯提議:「我來給你們拍照吧。」
「拍照?」阿花知道這是什麼,陽城就有一家照相館,雪花提議過要去拍姐妹照的,但是她不太好意思出門就沒有去。
這會兒聽到糯糯說可以拍照有點驚奇。
「嗯,我帶了照相機出來呢。」又過了六年,糯糯又把他的照相機改進了不少。
不再是之前的紙版有一點模糊的圖像了,而是變成了更清晰更清楚的圖像。
他還做出了一種帶有各種顏色的感光紙,在曝光的瞬間,讓感光紙和光線接觸,折射出事物本身的顏色。
就是彩色照片,
但因為彩色照片的藥水太貴了,沒有辦法普及,現在只有他自己在使用。
「拍彩色的吧,拍彩色的,哥!」最喜歡拍照的垚垚跟糯糯說,「妹妹這麼好看,拍彩色的才好看。」
「好!」諾諾我也沒有拒絕,拿出他走到哪兒背到哪兒的照相機來給他們拍照。
一連拍了好多張。
阿花從來沒有拍過照,緊張得一動也不敢動。
「阿花妹妹笑一笑。」糯糯對她說,「沒事的,別緊張。」
阿花這才展開笑顏笑了一笑。
糯糯點頭:「對對對,就這樣。」
拍了好大一會兒,不僅給他們拍了合照,還拍了單人照,甚至還拍了拍阿花家的房子還有阿花奶奶和曬葯場。
照片不能當場洗出來,拍好后,糯糯跟她說:「等過些天我洗好了再給你送上來。」
「好!」阿花不懂這些,聽糯糯說要好些天才能拿到照片,乖巧地點了點頭。
「我給你看我們在路上拍的照片吧。」垚垚看他期待又不敢期待的樣子,把他這一路拍的照片相冊翻出來給阿花看,「都是我哥拍的,拍得可好了。」
垚垚最喜歡拍照了,走到哪兒都要央著糯糯拍,糯糯的照相機都是他提供的錢研究出來的,自然是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一路拍了超級厚的一大摞的照片。
原本垚垚還在愁,他拍了好多沒用的風景照以及雜七雜八的東西,太佔地方了,現在看到了阿花,他立馬就覺得他的決定再明智不過了。
他拿著照片一一給阿花講,他們去到一處所發生的趣事,又是怎麼拍下照片的。
聽得阿花連連笑出聲,看著相冊裡帶有色彩的被定格的世界嚮往不已。
「阿花妹妹,我的相冊送給你好不好。」垚垚講完后,見她是真的喜歡,做了一個決定,「願你永遠開心,不要囿於自我。」
「……送給我?」阿花整個人都驚住了,照相館里最便宜的一張照片也要三錢銀子,垚垚這一冊相冊,至少都有幾百張,按照最便宜的一張算,這也得值不少錢了,何況這裡面還有不少都是彩色的。
那該多貴啊!
阿花不敢收:「這我不能要。」
「沒事的。」垚垚跟他說,「我哥那裡還有底片呢,我還能沖好多好多的照片出來,照相機都是我哥做的,這些照片對我們來說洒洒水啦。」
阿花已經從雪花哪裡知道她這些哥哥的能耐了,那是一個賽一個的有本事,都是她佩服的人,這會兒她拿著相冊,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拿著吧。」糯糯也說,「我們之後的行程還要去很多很多的地方,拍很多的照片,你要是喜歡的話,我們以後每隔一段時間都給你寄一些。」
阿花推辭不過他們,在他們的勸說下,抱著相冊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過了幾日,她又收到了糯糯給她洗出來的照片,每一張照片上的她都是那麼鮮活漂亮。
背面還有每個人給她寫的,天天開心,此後她將這些照片珍藏了一生,直到故去,她的兒女們才知道,他們的母親,竟然在很小的時候就和這些京城名人有了交集。
不過他們的母親也不差,在恩師段祐言還有師夫郎的教育下,成為史上第一位婦科大夫,她最有名的醫術就是破腹取子,讓天下的女子、哥兒徹底告別難產的風險。
在陽城待了一段時間,太上皇和太後去看了神奇的黑水池,又去曾經的麒麟山看了看。
先前的麒麟山一把火燒了,但這麼多年過去,春風吹又生,曾經的傷痕都被新長起來的樹木給覆蓋住了。
若不是刻意去尋找,根本就找不到曾經的一點痕迹。
「我娘就是在這裡,一個人將鹽部的首領擒住的?」穆將離當年處於下風,卻能在太上皇給她丟了兩把刀的情況下絕殺,生擒了那比她高大威猛的鹽部首領,這事裴泫珠他爹反覆給她說,她對這裡好奇得很。
「對啊。」太上皇想起往事來,也是感慨得很。
算下來都快十年過去了,時間過得真快。
「是這樣的嗎?」裴泫珠當著一眾人的目光衝到他們前面,不費吹灰之力在空中翻了幾個空翻,然後穩穩地站在地上,打了一套拳,「吼吼哈嘿!」
太上皇原本還在傷感的感慨,看到她這一出,直接沒忍住被她逗笑。
裴望舒家的活寶啊!
偏偏還有個幫腔的:「珠珠再打一套,哥哥給你拍照!」
「好!」裴泫珠旋即又吼吼哈嘿了一套,徹底把太上皇的情緒給搞沒了。
從麒麟山回去,糯糯他們就要收拾東西啟程了,他們還有好多行程要去呢。
陳雪花不幹了:「糯糯哥哥,糯糯哥哥我也要去!」
「你不上學了?」糯糯看著她問。
陳雪花向裴泫珠看過去:「珠珠不也沒有上學!」
糯糯跟他說:「珠珠雖然沒有上學,但在路上也沒有耽誤學業哦。」這一路有幾個狀元榜眼探花跟著,怎麼也不會讓他們落了學業的。
「那你們也教教我嘛!」陳雪花說,「我也可以珠珠一塊學的。」
糯糯有點為難:「我可以答應你,但是我不知道姑姑會不會答應你。」
「娘~」陳雪花跑到陳小妹身旁撒嬌去了,好歹也是許懷謙帶過一段時間的,家裡小孩都會他那一套。
陳小妹才不吃她這一套:「少給我來這套,離家出走的事我還沒給你算呢!」
「那我寫保證書嘛!」為了出去玩,陳雪花什麼都豁得出去,「保證以後不再惹娘生氣,保證以後不再走房梁,保證以後不犯錯了!」
陳小妹就等著她自己送把柄呢,聽她這麼一說,點頭同意了:「這可是你說的哈,五千字的保證書,你能在明天早上給我,我就讓你跟糯糯他們走。」
陳雪花二話不說回屋寫保證書去了,她也聰明,沒用毛筆,用的他爹畫圖的炭筆,寫得可快了。
幾乎不用思考就知道怎麼認錯了,看得裴泫珠驚詫不已,這語言表達能力也太強了,她就寫不出這麼多字來,打死她也寫不出來。
她跟她爹一樣,一看書就困。
熬了半夜,幸好有電燈,陳雪花幾乎是沒怎麼傷眼的就把保證書交給了陳小妹。
陳小妹看著保證書,滿意了,點頭道:「去吧。」
正好他們要回昌南,回去看看他爺爺和太爺爺也好。
他們可是想念她得緊。
「耶!」陳雪花還不知道她被她娘賣了,高高興興地去收拾行李,還去跟阿花道了別,她當阿花的腿,替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給她講講那些趣事。
阿花很支持她,她這樣是很難出門了,不過她也不氣餒,有了照片,她也可以見識到他們所見識的那些風景,她會去京城等她們平安歸來。
因為來時說理,一路上一點波折都沒有發生,所以回去的時候,太上皇就想另闢蹊徑了。
「不走黑水路了,我們走小道去看看民生吧。」看得出來商部的人真有好好在管理嶺東,不管是陽城也好,還是黑水路上的百姓也好,一個個精神面貌都很好。
但太上皇還想看看更遠一些的百姓的精神面貌。
他覺得城裡發展得這麼好,鄉下應該也不差吧。
「好啊。」大家都沒有意見,來時已經走過一遍的道路,他們再走也沒有意思了,重新走一條道路,更有新鮮感。
有來時的順遂,加上太上皇的再三保證,全部人都沒有預想過危險,走了幾天,在一戶農戶家歇息的時候,全軍覆沒,被人抓到山上土匪窩子里去關上了。
他們手腳都被綁住丟在一間屋子裡。
垚垚掙扎了一下,掙扎不開,絕望地看著太上皇:「爺爺,你不是說了沒有山匪了嗎?」
那我們現在面對的是什麼?!
太上皇也在想這個問題,他不是剿過好幾次匪嗎?
怎麼這個世上還有土匪?!
見太上皇不說話了,垚垚問捆在他身旁的糯糯問道:「糯糯哥哥,現在怎麼辦吶?」
「我試試看看能不能弄掉繩子。」最小的裴泫珠雙手被綁於身後,她想到她娘教過她的解脫法,一直再試。
「怎樣?」他動了一會兒后,其他問他。
「……不太行。」裴泫珠欲哭無淚,「太緊了,解不開。」
「沒事沒事。」雖然手被綁住了,但是手指還可以活動的長樂說道,「誰把手伸過來,我摸索著解一下試試。」
「給,長樂姐姐。」孟清歡趕緊將自己的手遞了過去。
陳千帆則是豎起耳朵在聽外面的動靜。
判斷這群山匪就是幹什麼的,但可惜,只聽到一陣喧嘩的聲音,但那聲音說的是什麼就聽不清楚了。
「女孩子待會兒用地上的灰把臉抹一抹。」感受到長樂已經借著黑暗快把孟清歡手上的繩索給解開了,摸不清楚這群山匪的意圖,陳千帆還是做了點準備。
不怕他們劫財,就怕他們搞點其他事情。
「嗯嗯。」孟清歡很快在長樂的幫助下解開繩索,然後她又幫長樂解開了,兩人又向其他開解去。
陳小妹第一次跟隨著他們出門就被抓了,咽了咽口水,這也太刺激了吧。
回去都可以跟阿花吹上好幾個時辰了,就是不知道他們還回得去嗎?
一行人解開了繩索,蹲在一起商量待會兒怎麼脫困。
長樂道:「待會兒他們要錢就給他們錢,不要給他們講價還價。」
這個時候,能夠脫困才是最重要的。
「他們要勒索的話也好辦。」長樂看向雪花,「雪花你知道怎麼給你爹寫求助信的吧?」
「知道!」雪花點頭,她爹教過她的!
「那待會兒他們來人了,要勒索的話,雪花,你就說你家很有錢,你給你爹寫封要銀錢的信。」
章秉文知道太上皇在他們這裡,一定會派人來救的!
「好!」雪花答應下,她知道怎麼做了。
但是他們什麼都設計好了,就是沒有想到,山匪解開頂頭的蓋子,看到他們解開了蓋子也沒有驚訝:「喲,都解開了繩子了,都出來去幹活吧!」
他們看到頭頂突然被人揭開的蓋子,怪不得剛剛一直找不到窗戶門什麼的,原來他們被困在地窖里了。
剛剛女孩子們都已經拿土將臉和手還有脖子抹了一遍了,現在灰頭土臉的。
聽到這個土匪的話,愣了一下:「幹什麼活?」
「當然是掙錢的力氣活了。」山匪將人放了出來。
出來后,他們看到那不斷從煤窯里背著煤炭走出來的,所有人都張了張唇,不是吧,他們被賣到煤窯挖煤來了!
「小姐少爺們請吧,以後這裡就是你們生活的地方了。」山匪不客氣地說。
「你們要多少錢,我們有錢,我們給你錢,你放了我們吧。」盛聞燦拉著這個山匪按照長樂的計劃說道。
「你們能有幾個錢。」那山匪從衣服里掏出幾個銀錠子來,「剛從你們身上找到的,這才幾個錢,賣幾車煤就出來了!」
不對啊。
陳千帆抿了抿唇,他們車上可是有銀票的,誰出遠門帶一堆銀子,那不是遭人搶嗎?
他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張銀票來給山匪看:「大哥,你知道這東西嗎?」
果然,那山匪看了眼陳千帆手中的銀票:「這不就是一張紙么,你拿給我看作甚。」
陳千帆默默地將銀票收了起來,確認了,這是個文盲!
不!整個山匪窩都是一群文盲!
「大哥,我家有錢,我爹是做走商生意的,常年在西域那邊混,你要錢的話我可以給我爹寫信,再多銀子都拿得出來。」陳千帆試圖跟他討價還價。
「不幹!」但山匪跟個二愣子似的,指著面前的煤窯說道,「做生意要本錢吧,看到這煤窯沒,挖出來就是銀子,不需要任何本錢,老子現在不缺錢,就缺給我挖煤的人。」
說完,他丟給陳千帆他們幾把鋤頭:「去挖煤吧,挖得多今晚有肉吃。」
陳千帆沉默了,這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啊。
而且他也覺得這位大哥說的有道理。
煤窯里到處都是煤,不需要本錢,只需要付一些人工費就能掙錢……
哦,忘了,人工費都不用出,他們可都是被他們擄來免費挖煤的……更掙錢了。
「怎麼辦?」陳千帆沒轍了,向身後的人問題。
阿稚倒是看得開:「挖唄,還能怎麼辦?」
沒辦法,一行人只能拿著鋤頭,一臉麻木地向煤窯走去。
看他們老實了,給了他們鋤頭原本還想去找鞭子,他們要是不聽話的話,就拿鞭子打他們。
剛開始那些上山的人挖煤的不聽話,他也是這麼整治的,多抽上幾鞭子就聽話了。
難得遇上這麼聽話的一波人,雖然這波人老的老小的小,實際勞動力根本沒有多少。
但聊勝於無吧。
要是沒有人,他們在有生之年,何時才能把這座山的煤挖完?!
太上皇一行人下了煤窯,這群土匪還真是不缺錢,一路都點著油燈,能夠模糊看清煤窯里的情形。
整個煤窯里都是黑黢黢的,因為洞口只有半人高,在裡面行走也十分困難。
重要的是,裡面混著好多挖煤的人,汗水和煤炭的味道令人作嘔。
看到他們一行光鮮亮麗的人進去,炭窯里的人都麻木了:「又來新人了,家裡大人叫你們莫要走小路,你們非不聽吧。」
這些人大多數也跟他們一樣給擄上煤窯來挖煤的。
現在後悔也晚了。
陳千帆一行人沒有去看這些後悔奚落他們的人,他的手指放在這座炭窯的牆壁上,一寸一寸地在心裡算著這座炭窯的大小。
而長樂她們進去炭窯后,看到那連個防護措施都沒有,一個個都跟乞丐一樣的工人:「這樣不行的啊,好歹得戴個口罩啊。」
「我這兒有。」盛聞燦從衣服里找出幾個口罩來拿給女孩子們,這是他們做大夫的習慣。
「謝謝燦燦哥哥。」他們戴上口罩,看著地上的被人挖好的煤炭塊,問道,「現在就挖嗎?」
「挖吧。」陳千帆在心裡計算了一下,「我預估這座炭窯很大,不容易出現塌方事件,可以挖。」
他剛進來,就在想,看看能不能選擇一個容易塌方的地方,把山匪騙進來,弄塌方埋死他,從而逃出去。
但他剛丈量了一下,這個可能性太小了,而且就算有塌方的地方,他也不能保證所有人能夠全部逃脫?
「那就這樣認命啦?」太上皇拿著鏟子往炭框里鏟煤塊,表情憤恨不已。
他堂堂太上皇竟然被人擄進炭窯挖煤炭!
想想要是給孟方荀十個膽子,說不得他能在報紙上寫上:七旬太上皇為何在炭窯挖炭的驚人標題來提升報紙的銷量。
「好重啊!」陳雪花拿鏟子鏟著煤炭,這種天然的煤炭塊都很重,一鏟子下去,她至多只能鏟動一小塊。
「干快點!干快點!」山匪一直跟著這群新人見他們老實是老實,但一個個嬌滴滴的不行,動作慢死了,揚著鞭子威脅道。
章硯良孟清歡離他最近,被嚇得瑟縮了一下。
盛世燦想也不想地朝她身旁靠了靠,生挨了一下山匪的鞭子尖。
「沒事吧,燦燦哥?」孟清歡聽到盛世燦悶哼了一聲,關切地問道。
盛聞燦搖搖頭:「沒事,你先干著。」
說著他轉過頭去看山匪:「大哥,你這樣不行啊。」
山匪冷眼看著他:「怎麼就不行了?」
「這煤炭里的灰很多。」盛聞燦跟他講醫學道理,「在這裡面幹上幾個月,肺就會出問題,咳嗽,嘔吐,吐血……」
山匪想了想,確實,他這屆的工人都是這樣不經造,每次一個工人出問題了,他們又得想辦法找新的工人。
現在有了黑水路,工人不好找了。
山匪看著他:「那你說怎麼辦?」
「給工人戴口罩吧。」盛聞燦道,「戴上這樣的口罩,至少可以多活幾個月。」
「只需要給我們布和棉花就行了,過幾日我們定然能夠讓他們都戴上口罩。」
「就這一個小小的口罩就能夠解決這事?」山匪看著盛聞燦口鼻上的口罩,覺得他們事怎麼這麼多,明明是讓他們在幹活的,他們卻給自己找一堆事。
但他想到這個能讓他的工人多折騰幾個月,抓了抓頭髮:「行吧,讓你們做。」
「謝謝大哥。」盛聞燦很識時務地道了謝。
但山匪也不是那麼好說話的:「只准小孩子和姑娘哥兒出去,剩下的男人還是得繼續幹活。」
「糯糯哥哥,怎麼辦?」垚垚原本都做好了不幹的準備,聽到這話,看著糯糯茫然無措,他們出去了,哥哥他們還要幹活呢。
「你們先出去吧。」糯糯表示沒事,他們這麼多人在呢。
沒辦法垚垚只好跟著孟清歡她們出了窯。
在一間簡陋到極致的房間里縫製口罩。
其間孟清歡手腳麻利地偷了點布和棉花,給盛聞燦做了個包紮條。
但口罩就那麼點活,幹了沒兩天,就做完了,他們又被迫下了窯,而糯糯他們挖煤,挖得都快直不起腰來了。
歇了兩天的陳雪花再次挖窯,一張臉苦得不行,太重了。
她又不像裴珠泫可以毫無形象地撿炭丟籮筐里,眼珠子轉了轉,想到先前盛聞燦憑藉口罩讓她們歇了兩天。
她也打起相同的主意來,找到那個山匪頭子:「大哥,你這樣不行啊!」
山匪對這幫人還沒幹幾下又出幺蛾子很是不耐煩問道:「還有什麼事!」
陳雪花揚首:「我有法子讓整個煤窯的速度提升五倍,但是你得讓我們這些人全部出去!」
糯糯哥哥他們再不歇口氣,怕都是要累死了。
「——你?」山匪鄙夷地看著她一個小姑娘,不相信她有這麼大能耐。
長樂道:「是真的,她爹是我們城裡最有名的工匠,她可是繼承了她爹的衣缽呢,說不得她有法子。」
長樂給他講道:「你這裡沒有人,不提升速度,挖礦根本就挖不快,試試你又不吃虧。」
「好吧!好吧!」鑒於他們先前做出了口罩,加上這個口罩還真的挺好使的,戴上出窯后不會吐一嘴的炭灰,山匪願意給他們一次機會,「不過你們的速度快點,我要是幾天之內看不到效果,你們全都要挨鞭子!」
「若你們要是騙我的話……哼哼……」山匪甩了幾下鞭子,示意有他們好看的。
「知道了,大哥。」長樂像看死人一樣地看著他,帶著人出了炭窯,封口罩的時候,他們摸了摸山路,要不是附近的山不好跑,現在這些人都已經是死人了。
「終於出來了。」太上皇出了炭窯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原本的衣服都已經被炭灰燃得沒辦法看了。
這要是不知道還好,知道肯定不相信這是太上皇。
鑒於他的盲目自大出現的失誤,導致一群小輩跟著他受苦的事,他是不認的,把鍋往現在的皇帝身上推:「這定然不是我在時出現的山匪,肯定是你爹之後才導致的!」
在京城處理政務的皇帝沒來由地打了個哈欠揉了揉跳了好幾天的眼皮子嘟囔了一聲:「奇怪,怎麼總覺得有事情要發生。」
而沒有孩子在家,下了衙正組織人手在家推牌九的許懷謙摸了一張牌想了想,向陳烈酒問道:「糯糯他們是不是好幾天沒有寄照片回來了?」
這兩個炫耀寶,去到哪兒也不忘拍照給他們嘚瑟,這一連好幾天不寫信,他烏鴉嘴道:「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