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話桑麻
一個茅廁,就算做得複雜了些,但有材料,又有這麼多人手在,再慢也在晚飯前竣工了。
驗收測試過沒問題后,許懷謙還是拿了銅錢出來,一一給他們結了賬。
「謝二哥!」
陳烈酒的一眾手下,除卻剛開始跟著陳烈酒去綁許懷謙的那幾個,剩下的都是今天才第一次見許懷謙,一個個拿了錢擠眉弄眼的按照陳烈酒地吩咐,稱呼他為二哥。
許懷謙沒什麼表情地統一回復:「不用謝。」
「你們不許打趣他,拿了錢就趕緊走。」這群漢子跟著他潑皮慣了,陳烈酒怕許懷謙不習慣,趕緊把他們吆喝走。
被陳烈酒這麼一趕,一群漢子嬉笑著一鬨而散。
「對了,我搬回來的箱子里有你的書籍和衣物,你點點看有沒有少——」
等把人送走,陳烈酒突然想起,他還有事沒跟許懷謙交代。
剛張了個口,話音還未落,就見結完賬的許懷謙手裡拿著個空掉的錢袋子朝他看了過來。
「額……」
瞬間,他便憶起自己利用錢莊的錢砸許懷謙給他當贅婿的豪邁壯舉來,知道東窗事發了,不得不硬著頭皮向許懷謙解釋:「……除了錢莊的錢,我的確是把所有的家當都給了你。」
說著他聲音小了些:「……也不算是騙你吧。」
陳烈酒很確信,他當時說的是我把我所有家當都給你,可沒有說具體有多少,應該算不上騙?
當然許懷謙要因此生他的氣他也認,這事確實是他做得不地道。
原本想聽他解釋的許懷謙,聽到他這般狡辯,順著他的思緒想了想,由有一百萬的漂亮富婆變成只有一萬塊錢的漂亮負婆,錢變少了,老婆還在,確實算不上騙。
但是……
許懷謙斂眸瞧著陳烈酒:「你就沒有私藏的了?」
他就不信,一個膽大到敢騙婚、敢拆家的惡霸哥兒,不敢藏私房錢。
「——啊?」
正等著許懷謙發火的陳烈酒,沒等來他的怒火,反而等來了他一句不痛不癢,不輕不重的一句問話,愣了一下,想也不想地從懷裡掏出一小錠銀錁子:「這是從許大郎手裡要回來的,這個是我私人借給他的,給你。」
許懷謙接過他手裡的銀錁子,眼中閃過一抹瞭然。
他就知道。
把錢給了許懷謙的陳烈酒,觸及到他的眼神,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了,急忙解釋道:「我沒有藏私房錢,我只是還沒來得及跟你交代罷了。」
「真的——」他怕許懷謙不相信,還捉著許懷謙的手在自己身上胡亂遊走了片刻,「不信你搜。」
哥兒的身體結構與男人一樣,前面扁平一塊,並沒有什麼不同之處,尤其是這身上還穿著衣服,更覺察不出什麼來了,但許懷謙落在他身上的手還是不自覺地燙了一下。
他抽回被陳烈酒拉著亂摸的手,輕咳一聲:「好了,好了,相信你了。」
「我說過會給你我全部的家當,我就一定會給你。」陳烈酒對上許懷謙的眼睛,「我陳烈酒說話算話。」
雖然在砸錢讓許懷謙給他當贅婿這件事上他模糊了一下錢財,但他給許懷謙說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你放心,我以後掙的錢也會交給你,」陳烈酒向許懷謙保證,「我會努力掙錢,把欠你的這個錢袋子填滿。」
許懷謙看他說得信誓旦旦,縱然對他隱瞞過自己錢財一事還抱有疑慮,但還是選擇再相信他一次:「好吧。」
許懷謙這種得知自己被騙后,不生氣也不發火,而是等著他解釋的態度,令陳烈酒有點開心。
他見過太多太多的男人不能忍受欺騙,即便是一個很小很小的誤會,他們都會惱羞成怒,不把自己的妻子、夫郎當人看的隨意打罵,只為了發泄自己心中的憤怒。
陳烈酒承認一開始他找許懷謙當贅婿,除了他最合適還能解決掉搶錯人的麻煩外,還看中了他那病怏怏的身體。
病弱就意味著他只能依附他,而不能操控他,這對於自由慣了的陳烈酒來說是再好不過的人選了。
可他跟許懷謙這兩天接觸下來,發現他好得有點過份了,不僅沒有生病的人該有的臭毛病,還在盡量包容他,包容他的家人。
就有一種。
挖到寶的感覺。
「我也不糊弄你,」誤會解除,陳烈酒心情大好,拉著許懷謙去了正廳,指著正廳里的幾個箱子說起他的計劃來,「這些都是我從你家帶出來的,我都想好了,以後我外面掙錢,你還像在你家一樣,只管在家讀書寫字就是。」
許懷謙打開箱子,見裡面裝的都是一些原主的衣物和筆墨紙硯書籍。
聽完陳烈酒說的話,轉過身,向他看過去:「你要供我讀書?」
「對啊。」陳烈酒點頭。
他想過了,許懷謙身體不好,不能幫他收賬,也不能幹地里的活,但也不能把他一個大男人關在家裡,什麼都不讓他做。
還不如讓他跟以前一樣,在家讀書寫字就行,不求他考個秀才舉人的,只求他身心舒暢,出門在外,自己也能有個底氣。
許懷謙看陳烈酒答應得這般爽快,張了張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即使沒有原身的記憶,許懷謙也清楚,在古代想供一個讀書人有多麼不容易,不說其他,就單說筆墨紙硯的消耗,就不是一個普通農戶家庭能夠承擔得起的。
現在家裡的銀錢,刨除剛結工錢用掉的一百文,加上陳烈酒給他的十兩銀子,一共還有十六兩七百五十文。
家裡總共就只有這十七兩不到的銀錢,他是真不知道,陳烈酒哪兒來的底氣說要供他讀書的話。
陳烈酒沒有察覺到許懷謙的異樣,不僅一點都沒有為銀錢發愁的模樣,還催促他:「你看看你還有什麼缺的,要是缺什麼就儘管跟我說。」
這口氣。
好似他有萬貫家財一般。
許懷謙無奈蹲下身去,翻了翻那箱裝滿書籍的藤箱。
他記得原主身上還有個童生的稱號,只是考個童生都要看這麼多書。可想而知,這科舉不是那麼容易考的。
況且原主就一個鄉下書生,學堂里的夫子自己都是一個考了一輩子沒考上秀才的老童生,能教個童生出來都頂天了,想教個秀才出來,得撞大運才行。
許懷謙自認為自己沒這個大運,他在現代考個公務員都刷了近兩年題,還是第一名沒有去面試,他面試優異,才頂上的。
在這個完全架空的古代,四書五經都跟他認知的不一樣,更別說讓他去考科舉了。
他沒考上倒也沒什麼,他就怕自己答題的時候,把他記憶里的歷史和這個時代的歷史搞混淆了。
但不得不說,陳烈酒考慮得也有道理,他身體不好,什麼也做不了,在這個士農工商等級森嚴的時代,他不讀書難道要去做最末等的商人。
而且沒有背景的話,行商貌似風險也很大。
許懷謙思緒雜亂地翻閱著藤箱里的書籍,突然一塊巴掌大的冰涼物從他拿起的兩本書的夾層掉落。
許懷謙撿起來一看。
是一面銅鏡。
但下一刻,他看清銅鏡里自己的模樣,驚得眼睛一睜,忙捂著嘴,猛烈地咳嗽起來。
這鏡子里的人是誰?
都說古代的銅鏡照不清晰人,許懷謙實在想吐槽,這哪裡照不清人了,明明就照得清清楚楚。
把他那張蒼白瘦弱憔悴到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完全顯露了出來。
「咳咳咳咳咳咳——」
許懷謙咳得眼淚都下來了,他以前不說帥得驚天動地,可好歹是蟬聯過四年大學校草的人物。
想當年他拒絕了一眾娛樂公司的邀約,選擇下海考公,去為國家添磚加瓦時,多少人捶胸頓足,為他惋惜。
穿越到這具身體身上,他原本以為,名字都一樣,相貌也應該差不多,從陳烈酒不惜利用錢莊的錢來砸他,也要把他砸回家當夫君這點來看,就算是生病瘦了點,也應該難看不到哪裡去。
畢竟他一個病秧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帶回家還要費銀錢養著,這要長得還不好看,陳烈酒哪裡看得上他。
哪裡想到他不僅好身體沒了,連他的好相貌也沒了。
「怎麼了?」許懷謙突然地急咳,嚇到陳烈酒了,他蹲下身替他順了順背,急忙問道。
「……好醜。」許懷謙手裡捏著那面鏡子,咳得說話都困難。
陳烈酒只聽他呢喃便知道他這是被自己的相貌刺激到了,忙把他臉抬起來:「誰說的!」
「你長得很好看啊,」陳烈酒認真端詳起他的臉來,「睫毛很長,眼睛也很漂亮,五官也不醜,就是生病了有點憔悴,養養就好了。」
「真的嗎?」咳出幾縷血絲來的許懷謙聽到陳烈酒這話心裡舒服多了,不敢相信地又問了一聲。
「真的。」陳烈酒捏著他下巴的手替他抹去了唇上鮮紅的血絲,心中那股顫慄才消去。
剛他看許懷謙那一臉病容,眼中含淚,唇帶血絲的模樣,竟然覺得他好美,他怕不是有病。
許懷謙見陳烈酒的語氣不似作假,又把那面銅鏡拿起來,仔仔細細地觀察了一遍。
除了因為病生瘦得皮膚很憔悴外,好像確實沒有沒有他想的那麼糟糕,眉眼輪廓之間還能隱約看到點他現代模樣的影子。
沒準就像陳烈酒說的那樣,好好養養,能夠養回來。
解決了容貌焦慮的問題,許懷謙一顆心放了下來。
他是放心了,可陳烈酒卻沒有,把他安置好后,快步出了門。
手裡拿著一根竹竿,趕著一群雞鴨鵝回來的陳小妹向他問道:「哥,你又去哪兒?」
「去請大夫!」